2006年第6期

第十讲 诗的意境

作者:徐有富




  看来九僧诗水平不高的原因是严重脱离社会生活,写来写去都在人们常见的意象中兜圈子,一旦这些意象受到限制,便束手无策了。
  宋代在理论上主张脱离社会生活的是江西诗派,其领袖人物黄庭坚在创作方法上主张“点铁成金”与“夺胎换骨”。他的这些方法说白了就是两点,一是向前人学习语言,二是向前人学习诗意,再用自己的话写出来。所以金人王若虚《诗话》批评道:“鲁直论诗,有‘夺胎换骨、点铁成金’之喻,世以为名言。以予观之,特剽窃之黠者耳。”江西诗派在宋代颇有影响,引得不少年轻人纷纷学习这一套,但是也有人觉悟后,投身生活,师法自然,在诗歌创作中取得了突出成就,杨万里和陆游就是两个典型的例子。陆游还写了不少论诗诗,如《示子遹》、《题庐陵萧彦毓秀才诗卷后》之二等,其主旨都在强调生活是诗歌创作的源泉,如后者云:“法不孤生自古同,痴人乃欲镂虚空。君诗妙处吾能识,正在山程水驿中。”特别是他的《九月一日夜读诗稿有感走笔作歌》谈了自己的诗学主张与诗歌创作道路转变的过程与体会,今亦录之如下:
  我昔学诗未有得,
  残余未免从人乞。
  力孱气馁心自知,
  妄取虚名有惭色。
  四十从戎驻南郑,
  酣宴军中夜连日。
  打球筑场一千步,
  阅马列厩三万匹。
  华灯纵博声满楼,
  宝钗艳舞光照席。
  琵琶弦急冰雹乱,
  羯鼓手匀风雨疾。
  诗家三昧忽见前,
  屈贾在眼元历历。
  天机云锦用在我,
  剪裁妙处非刀尺。
  世间才杰固不乏,
  秋毫未合天地隔。
  放翁老死何足论,
  《广陵散》绝还堪惜。
  陆游于乾道八年(1172)应四川宣抚使王炎之邀,到了当时的抗金前线南郑,时年四十八岁。先被聘为干办公事,后被延至幕中襄理军务。这段不到一年的军旅生活,既丰富了他诗歌创作的题材,又奠定了他的“功夫在诗外”的创作理论,使他成为我国历史上最为杰出的爱国诗人。投身火热的社会生活对于诗歌创作的意义,在陆游身上得到了最为鲜明的反映。
  清人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将生活实践比喻成铁门槛,必须跨过铁门槛,投身到生活实践中去,才能获得诗歌创作的素材。他说:“身之所历,目之所见,是铁门限。即极写大景,如‘阴晴众壑殊’,‘乾坤日夜浮’,亦必不逾此限。非按舆地图便可云‘平野入青徐’也,抑登楼所得见者耳。隔垣听演杂剧,可闻其歌,不见其舞;更远则但闻鼓声,而可云所演何出乎?”清末,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阅世愈浅,则性情愈真,李后主是也。”他所谓的“主观之诗人”当指李后主这类抒情诗的作者。而抒情诗借物抒情,当然也是社会生活的反映。就拿李后主来说,他若不是一国之君,享尽了荣华富贵,后来又成了亡国奴,在生活条件与情感上都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则他就不可能写出如王国维所说的那祥“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也不可能像王国维表扬的那样:“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说“主观之诗人,不必多阅世”显然是不对的。如果杜甫没有经历安史之乱,我们中国大概就会少了一个诗圣。
  盘线系腕,巧篆垂簪,玉隐绀纱睡觉。银瓶露井,彩箑云窗,往事少年依约。为当时、曾写榴裙,伤心红绡褪萼。黍梦光阴,渐老汀洲烟蒻。莫唱江南古调,怨抑难招、楚江沉魄。薰风燕乳,暗雨梅黄,午镜澡兰帘幕。念秦楼、也拟人归,应剪菖蒲自酌。但怅望、一缕新蟾,随人天角。——吴文英《澡兰香·淮安重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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