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兰特船长的儿女(下)》
■〔法〕凡尔纳 著
■第八章
27.一片神奇的大地
第二天,天一亮就开始动身.这时天气已经相当热了,但是还受得了,路很平坦,马跑起来并不费劲.这一队人马经过一片新生林,树木相当稀疏.他们走了一整天,夜晚就宿营在白湖岸边,但这里的湖水盐分高,根本不能喝.
在那儿,那位地理学家不得不承认这个白湖并不白,正如黑海不黑,红海不红,黄海不黄,蓝山不蓝一样.然而,为维护地理学的名誉起见,他还是为这命名辩护了许久,但所提出的理由显然没有一个能成立的.
奥比尔按常规准备好了晚饭.饭后,旅客们有的坐在车子里,有的在帐篷里,不久就睡了,尽管外面的狼狗不断地在嚎叫着.
在白湖的对岸,有一片美丽的平原,上面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菊花.第二天,旅客们一醒便看到这美丽的风景,都很想玩赏一番.但是,他们还是按时启程了.除了远处的几座秃丘以外,一眼望不到边的都是草原和花朵,好一片明媚的春光啊!蓝色的细叶麻和本区特产的朱红色的爵床覃相映成趣.各种各样的爱尔莫菲拉树点缀着这片草地.含盐分的地面长满了灰.甜菜等胭脂类植物,有的是青绿色,有的是淡红色,这些植物都是有用的工业原料,把它们烧成灰可以提炼出很好的碱来.巴加内尔遇到花草又变成植物学家了,他对那些陌生的花草都能叫出名字,同时,对数字仍然有浓厚的兴趣,免不了要说,澳大利亚植物已经发现了120类,共分4200种.
16公里过后,牛车开始在高大的树丛中钻行.那些树都是豆球花树.木本含羞草.白胶树等,它们争芳斗艳,姿态万千.这片多泉眼的平原里的植物真没有辜负阳光的恩赐,接受的阳光多,散发的香气也就更加浓郁,呈现的色彩也就更加缤纷.
至于动物界,出产的就要算吝啬了.看到几只食火鸡在平原上蹦跳着,但无法接近它们.这时,少校却够灵巧,居然一枪打中了一只近于绝种的怪鸟.那怪鸟叫做"霞碧鹭",英国移民又叫它"巨鹤".它高1.5米,长0.6米,黑嘴,下部宽大,末端很尖,呈圆锥形.头上的朱红色和颈上的油绿色.胸部的白色.两只脚上的鲜红色相互辉映着.大自然仿佛是要把调色板上的色彩都用在这种奇禽怪鸟身上了.
大家都在赞美这种鸟.如果不是走了几里路小罗伯尔勇敢地打了一只怪兽的话,那么,这一天的功劳全归麦克那布斯了.罗伯尔打死的怪兽,有一半象刺猬,又有一半象食蚊兽,可以说是一种四不象的动物,正如创世纪中所说的那些十不象的爬虫.它能够伸出带有粘液的长舌头垂在圆筒般的嘴外面,捉蚂蚁吃.蚂蚁是它的主要食粮.
"这是只针鼹鼠!"巴加内尔叫着这怪兽的名字,"你们可曾见过?"
"真是难看极了,"爵士答非所问.
"难看是难看,然而却是珍奇动物,"地理学家又说,"而且,也只有澳大利亚大陆才有."
巴加内尔本想把这只针鼹鼠带走,将来可以作为单孔动物的标本,但遭到奥比尔的极力反对,所以只好放弃了.
这天,旅行队已经到东经141度30分的地方.到了这里,他们就很少看见移民和"坐地人"了.那地方似乎无人居住,就连土人的影子也不见一个.因为那未开化的民族都在大令河和墨累河支流的尽头那一片人迹罕至的广大地区中游荡.
但是,一种罕见的壮观场面使旅行者兴奋起来了.大陆上一些大胆的投机商人贩运牲口,从东部的山区到维多利亚及南澳等省来.他们有机会看见了这庞大的阵容.
快到下午4点钟,船长指着前面3公里的地方,只见一股漫长的尘埃带从地平线上腾起.这种现象是怎么发生的呢?大家很难理解.还是得请博学的地理学家来解释.但是,没等巴加内尔开口,艾尔通的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沉思.艾尔通说那是牲畜走过时扬起的灰尘.
水手长并没有说错.那片烟渐渐飘近,里面传出羊咩.马嘶.牛哞的合奏曲,在这牧区交响曲中,还夹杂着人的叫喊声.吹口哨和叫骂声.
一个人从喧嚣的烟云里出现了,他就象是这支大军的总指挥.爵士迎了上去,不拘小节地交谈起来.这位总指挥,或者称为"牧守",他的名字叫做山姆.马彻尔,果然来自东部,要跑到泡特兰去.
这些牲畜都是从蓝山那带平原上买来的,买时很瘦,现在要把它们赶到南澳那些丰美的草场上,等养肥了,再高价出售,净赚利润不少,总计可得到5万法朗左右.但是,需要多大的耐性.多大的毅力才能将这群不听话的牲畜赶到目的地啊!路上要吃多少苦啊!生意人赚钱真不容易啊!
牧群在继续沿含羞草丛缓缓而行,马彻尔开始叙述他的经历了.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及骑士们都来到大树下,听那个"牧守"的叙述.
马彻尔出来已经7个月了,每天约走25公里路,他那漫长的旅途还需3个月才能走完.在这次生意中,给他帮忙的有20只狗,30个人,其中五个黑人非常善于寻找走失的牲口.六辆大车跟在这支走兽大军后面,赶牧群的人手拿着皮鞭在牧群中走来走去,维持着固定好的秩序,那群狗则组成轻骑兵队在两边巡逻.
旅客们都赞美这庞大的军队的秩序.种类不同的牲口不能在一块行走,因为野生的牛和羊总不能和睦相处.凡是羊走过的地方,牛就绝不愿意再在那里吃草.所以必须让牛先行,将它们分成两营作先锋;接着是五个团的羊,由20个人指挥;最后则是一个连的马作后卫.
马彻尔而且提醒大家注意:这支兽军的"领导"不是狗,也不是人,而是牛,牛是聪明的"首领",全体牲畜都拥护它们.它们十分庄严地向前挺进,凭本能选择好路,深信有权力享受别人的另眼相待.因此人们也十分拉拢它们.它们要停,随它们停好了;如果歇一下之后,它们不发出发信号,你想办法叫它们走也不行.
这支兽军的远征,虽然不是古希腊名将色诺芬亲自指挥,却也是值得编入历史的.那"牧守"对远征的细节又作了若干补充.他说,只要这支大军在平原行走,一切都不成问题.牲畜白天在沿路吃草,在小沟里喝水,夜时睡觉,只要狗一叫,全体马上就能集合起来,都很听话.但是到了大森林里,穿过那些植树和木含羞草丛,困难就多了.这时,牧畜混杂起来,或者跑散了,整顿好秩序要好长时间.万一不幸,一个首领走失,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它找回来,否则它们就会有溃散的危险.如果遇上天下大雨,更糟糕,懒的牲畜不肯前进,要是遇到大风暴,牲畜被吓得发狂,整个牧群纷纷四处乱窜.
然而,由于那"牧守"的机智和勇敢,他竟然克服了这些困难.他总是往前走,一公里一公里地挪动着,将许多平原.树林.山丘都抛到后面去了.但是,除了机智.勇敢以外,还需要一种更高贵的品质,那就是耐性......过河时特别需要这种耐性.一来到河边,"牧守"就发愁,不是渡不过去,而是牧畜不肯过.牛一嗅到水,就往回跑.羊也不会下水,到处乱窜.一等到夜里,把公羊硬拖下河,母羊不愿意跟,也不成.让它们喝水熟悉一下环境,它们宁肯不喝水,尽管小羊咩咩叫,"母亲"仍然不动.这样有时会耽搁个把月.而"牧守"对这群咩着.嘶着.哞着的家伙都毫无办法.后来,突然有一天,凭着一时高兴,有一小队牲畜过河了.这样,又出现了一个困难,人们无法使这么多的牲畜有秩序地过河.于是,队伍一乱,又淹死了不少牲畜.
以上就是马彻尔补充的细节.听他叙说的时候,牧群已井然有序地走过好长一段路.这时,他就该赶到队伍的前头,选择最好的牧场了.所以,他向爵士告辞,跨上了土产良马,热诚地向大家拱手告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一团灰尘之中.
接着,旅行者们背朝牧群继续前进了.一直到了晚上,才在塔尔坡山脚下停下来.
这时,地理学家郑重其事地提醒大家说,今天是12月25日,圣诞节已经到了.这个重大节日,司务长并没有忘记,因而一席美味可口的晚餐上桌了.大家都赞美奥比尔先生的手艺,这晚餐做得太好了.这一餐的内容有:鹿火腿.腌牛肉.熏鲑鱼,大麦粉和荞麦做成的蛋糕,还有中国名茶,任凭大家喝,还有大量的威士忌和几瓶保尔多葡萄酒.大家吃着,以为简单就是在夫人家中的玛考姆府的大餐厅里呢!
当然,这顿丰盛的晚筵什么也不缺.然而,地理学家还要加点水果,他把那长在野橘树上的果子摘了下来.这种树,土人叫"毛卡梨",果子虽然毫无滋味,但核子咬碎后和蕃椒一样辣.那地理学家为表示他热爱科学,硬着头皮将果子放在口中,结果嘴都辣麻了.少校接着问内陆沙漠的特点,他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第二天,无事可述.他们走过了诺通河的肥沃地带,后来又经过了半干涸的麦根齐河.天气还算晴朗,也不太热,风从南面吹来,将空气调节得很凉爽,就象北风调节北半球气候一样,巴加内尔向他的小学生罗伯尔解释道:
"这算我们的运气好,因为平均而言,南半球比北半球要热些."
"为什么南半球会比北半球热呢?"那小孩问.
"你难道没听说过地球在冬天时离太阳近吗?"
"是的听说过,先生!"
"没听说过冬天冷是因为太阳光斜射的缘故吗?"
"这也知道呀!"
"我的孩子,南半球热就是由于这个原因呀!"
"我还是不懂!"罗伯尔眨了眨眼.
"你想想看,"地理学家继续解释道,"我们在欧洲越冬的时候,在地球的另一面的澳大利亚,是什么季节?"
"夏季呀!"罗伯尔说.
"那好,正是在这时候,地球最接近太阳......你懂了吗?"
"我懂了......"
"南半球夏天热就因为南半球比北半球在夏季距太阳近些."
"果然如此,巴加内尔先生."
"因此,人家说地球'在冬天,距离我们近些,就是指北半球的人而言."
"这一点,我可还从来没想到过."罗伯尔回答.
"现在知道了,以后就别再忘记了."
罗伯尔很满意这堂天文地理课,最后,还知道了维多利亚省的平均气温摄氏23度左右.
晚上,旅行队在离龙斯达湖五公里的地方宿营,两边都是山:北边高耸着德朗蒙山,南边则是德利登山. 第二天大约11点钟的光景,牛车来到了维买拉河河岸.这条河有半英里宽,河水较浅,中间长着胶树和豆球花树,此外还有几棵高大的桃金娘科植物,叫作"美特罗西德罗.斯沛笑沙".它的长枝可达4.5米高,枝上点缀着红花.成千上万只鸟在青葱的枝叶间飞来飞去.下面的碧波上,一对黑天鹅在羞答答地戏水,这对江河中的"珍禽"不一会儿就钻入水中不见了.这条维买拉河河湾很多,流水曲折迂回在这片引人入胜的旷野上.
这时,车停在了这片地毯似的草地上,草地边缘长满了蓬草,水中倒映着它们的倩影.河上没有木筏和桥,只好找片浅滩,淌水而过.在上游四分之一公里的地方,河水较浅,准备就在此渡河.再三探测,河水只有3米,因此,牛车从这带高河底上走过,不至于会有什么危险.
"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爵士问艾尔通.
"是的,"水手长回答,"但是我觉得这里并不很危险.我们可以过去!"
"那么,夫人和玛丽小姐就得下车了."
"没有必要!牛走得很稳,我保证让它们走在平坦的水路上."
"好吧,艾尔通,我信任你."
骑马人围着那牛车,果断地下河了.通常,车子由浅滩过河,四周都浮有一连串空桶.但是爵士一行人没有这种"救生圈",就只好摸水过河了.艾尔通坐在御座上牵着牛,指挥着.少校和两个水手在前面挡着激流,爵士和船长在车子两旁,准备随时护驾那两位女客.地理学家和小罗伯尔作为后卫.
到了河中心,水很深,一直淹到轮轴.牛走出浅滩,如果脚探不到底,可能就会连车拖下去.因此,艾尔通勇敢地效劳,自己下水抓住牛角,终于把牛车带到了正路上来.
就在这时候,没想到车子忽然一碰,咯啦一声,车身歪得厉害.水淹到了女客们的脚跟.爵士和船长抓住车档用力一拉,车子终于漂了起来.这是最惊险的一瞬间.
幸亏艾尔通抓住牛轭,使劲一扳,又将车子向反面扭转过来.前面河底是个缓坡,牛马脚渐渐高起来了.过了一会儿,终于安全地过了河.大家虽然湿得透心凉,但心里还是满意的.
不过,车子的车厢被碰坏了一点,爵士的马的前蹄铁掌也弄丢了.
这种意外的损失急需修理,大家面面相觑,非常为难.艾尔通这时又自告奋勇,愿意去数公里外的黑点站找钉马掌的铁匠来.
"好,那就拜托你了,艾尔通,"爵士说,"你来回需要多久?"
"大概需要几个钟头,但不会更多了."
"你去吧,快去快回.我们就在维买拉河岸上宿营."
几分钟后,那水手长艾尔通骑了匹快马,在一排茂密的木本含羞草后面消失.
这一天的空闲时间都消磨于闲谈和散步之中,旅客们游览着维买拉河边的风景,谈着笑着.许多灰鹭和红鹤等他们走近就"扑楞楞"地飞去了.缎光鸟藏在无花果树的高枝上,黄鹂.斑鸠.翘翅鸟在肥大的百合花枝中飞来飞去,翡翠鸟也不再捕鱼了,比较文明的鹦鹉,依然在开花的胶树上发出振耳欲聋的鸣叫.
散步的人们就这样欣赏了一整天美丽的大自然,他们有的来到了潺潺的水边,有的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有的在木本含羞草丛中来回溜达.黄昏时间很短,一会儿天就黑了.他们顺着星宿的方向走回来......因为南半球是没有北斗星的,只好将地平线与天顶中间闪耀着的南极十字座当成他们的指向标.
奥比尔先生已经在帐篷里摆下了晚饭.大家很快入了席.晚饭甚丰,是一盆烩鹦鹉,这鹦鹉是威尔逊用技巧打成的,经司务长的妙手做成的.
晚饭后,大家想找个话题聊聊,迟点去睡,以免辜负了这美好的月色.人群中自然少不了巴加内尔,海伦夫人要求他讲些来大洋洲探险家的故事,大家都一致赞成.
要地理学家把话匣子打开,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听的人躺在一棵茂盛的"盘杉"树下,雪茄冒出的一缕缕轻烟一直升到那黑暗里的枝叶里消失.巴加内尔马上不加思索地讲了起来:
"你们也许还记得,朋友们.我在船上曾经讲过许多旅行家的名字,他们都深入腹地,做了由南到北或由北到南的探险.其中较有名的几人是柏克.马金莱.兰兹博罗和斯图亚特.关于马金莱和兰兹博罗我就不多说了.他们两个人是澳大利亚委员会派去寻找柏克的,但是柏克从那次旅行后,一直就没有回来.
"柏克和斯图亚特是两位大胆的探险家,我现在要说的就是他们俩的探险史.闲话少说,言归正传.
"1860年8月20自,在墨尔本皇家学会的鼓励下,一位爱尔兰的军官开拔了,他就是罗伯尔.柏克.和他一起出发的共11人:有出色的天文学家威尔斯,植物学家白克莱尔博士格来,印度青年军官金格蓝尔,白拉赫,还有几名印度兵.另外,还有载有行李和18个月的粮食的25匹马和25匹骆驼.这个探险队预定先沿柯伯河走,一直到北岸的卡奔塔利亚湾.他们顺利地越过墨累河和大令河流域,到达殖民地边界的梅宁驿站.
"到了那里,他们认为行李太多了累赘.由于这个困难,再加上柏克脾气不好,探险队内部不和.指挥骆驼的蓝代尔,带着几名仆人逃离了探险队.柏克照旧前行,他朝着柯伯河的方向走下去,他有时走过水草丰美的牧场,有时也走过沿途缺少水源的石子路.到了11月,离出发点已3个月,他们在柯伯河岸上建立起了第一个储粮站.
"那些旅行家在那里停留了一些时候,克服了一系列的困难,后来就在威尔斯堡建立了一个中途据点.柏克将探险队分成两个小队.一个小队由白拉赫领导,在威尔斯堡留守3个月,或3个月以上,如果粮食不缺的话,一直等到另一个小队回来.另一个小队只包括柏克.金格.格来和威尔斯4个人.他们带去了六匹骆驼,还有3个月的粮食,包括150斤的面粉.50斤大米.50斤荞麦粉.50公斤干马肉.100斤咸猪肉和腊肉.30斤饼干,这一切全都是途中所用的.
"这四个人出发了.艰难地穿过了一片荒芜的地区,最后到达埃尔河上.自此,他们尽可能地循着东经140度线,一直向北走.
"1月7日,他们走过了南回归线,太阳热得象火一样.这一带常常出现海市蜃楼的奇景,往往找不到水喝,有时还会遇到强烈的暴风雨,也能凉爽一些,有时还会遇到游荡的几个土人,土人倒没有为难他们.总之,沿途没有什么河流,或者高山阻挡,路上困难不大.
"1月12日,北面出现了一些砂岩质的丘陵.到了山脚,走路就更辛苦了.人还可以勉强向前走,牲口却再不肯动,俗话说'老是在山里转!骆驼怕得出了汗!,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以极大的毅力达到脱纳河河岸,后来就到了佛林德河上游,那是在棕树和桉树的帘幕下流入了卡奔塔利亚湾的一条河流.
"接着就是一连串的滩地,这说明离海洋不远了.这时,不幸的是死了只骆驼,其余的骆驼都不肯再向前走了.金格和格来只好留下来陪它们.柏克和威尔斯继续步行往北,他们所遇到的困难真是难以述说,他们的日记中说得一清二楚.之后,他们到达了一个被海潮淹没的滩地,但是并没有看到大洋."
"这么说,他们就没有再前行了?"爵士问.
"当然不能前行了,"地理学家回答,"滩地走上去就会往下陷,他们只好回威尔斯堡和他们的旅伴会齐.但回来又谈何容易!柏克和同伴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只能是一步一步地移到格莱和金格两人这里.然后又继续往回走.
"回来的路上又碰到种种意外.危险和艰苦,我们就不清楚了,因为他们没有留下记录,但是想起来一定是十分危险的.
"的确,他们4月到达柯伯河的时候,4个人只剩下3个人了.格莱因劳累过度而病死,6匹骆驼也先后死了4匹.然而,柏克只要到达威尔斯堡,那里就会有白拉赫留的存贮粮等候着他,他和同伴就会得救.因此,又打起最后的精神,一步步地挨着向前走去.4月21日,终于到达了威尔斯堡!......谁知道,就在这一天,白拉赫因为等了5个月不见来人,已经独自一人走了."
"走了!"小罗伯尔惊叫了起来.
"没错,走了!你说,气人不气人!白拉赫当然追不上他了.这3个被遗弃的人吃了点余粮,体力稍微恢复了一些.但是,交通工具难以解决,而距大令河还有150公里呢!"
"就在这时,柏克提出去离这里较近的澳洲殖民站去.3个人就又这样出发了.剩下的两匹骆驼,一匹死在柯伯河泥泞的支流中,另一匹一步也不动了,只好杀掉充当粮食.因为那时候干粮已吃得尽光.接着,他们只好吃一种叫"纳儿豆"的水生植物.沿途的两侧没有水,他们又都没有盛水的工具,因此,不得不沿着柯伯河岸行走.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火灾又把他们的草棚子和所用的衣物都烧掉了.他们真的一切都玩完了!只有等死!"
"柏克把金格叫到身边说:'我快要死了,这里是我的表和笔记本,留下做个纪念;你把手枪放在我右手中,死时爱怎样摆就怎么摆,不用去管它,不用掩埋我.,说完这几句话后,柏克就不再开口,第二天早晨8点已气绝身亡了."
"金格特别惊恐,不知怎么办才好,跑去找土人帮忙.但当他回来了,威尔斯也死去了.至于金格本人,总算被土人收留.到了9月份,皇家学会派出探险队来寻找他们,最终在土人群居的地方找到金格.就这样,那次纵贯大陆的4个探险家,只有一个活着归来."
巴加内尔的叙述给听众在脑海中留下了悲惨的印象.大家想起了格兰特船长,不知他现在何方,或许会和柏克的命运一样.这种联想油然而生,所以玛丽小姐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
"我的父亲!我可怜的父亲啊!"她自言自语地叫道.
"玛丽小姐,你冷静点,"船长赶快说,"他们受的那些困难,是因冒险而行.格兰特船长会和金格一样,在土人那里生活得很好,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你父亲并未遭受那种险恶的环境啊!"
"他的安全绝对没有问题!"巴加内尔又补充了一句,"我再重复一遍,小姐,大洋洲土人都是很热诚好客的!"
"但愿上帝保佑他!"那少女含泪道.
"那么还有斯图亚特呢?"爵士问,他想改变一下悲观的氛围.
"斯图亚特么?"地理学家接着讲,"他就幸运多了,他的名字已载入史册.1848年,斯图亚特就开始旅行,先后进行了两次,都未成功.但是他并不气馁.1867年元旦,他又带了11个很有耐性的伙伴,离开了堪布斯河,一直到距卡奔塔利湾六十法里的地方为止,但是由于粮食吃尽,所以又半途而废.但是,他还要冒险尝试,又组织了第四次旅行,这次竟然获得了巨大成功!
"南澳议会为支持他这次探险,一共拨款2000英镑.斯图亚特根据自己的经验,作了充分准备.他的朋友伍佛德.奥德等一共10人加入了这个探险队.他们带了20只大皮桶,每只有七加仑容量.1862年4月5日,他们正式出发,他的计划路线沿东经131度前进,因此比柏克的路线偏西了7度.
"斯图亚特在贺勿滩扎下帐篷,作为第一个宿营地.然后又向东走,在多草的平原中遇到达利溪,再顺流向上走了50公里.
"这一带真是个好地方,那些丰盛的牧场,若有'草地人,在此放牧,一定会牛肥马壮,桉树也长得特别高.斯图亚特又惊又喜,继续向前行,就到了罗伯氏河.这两条河都在名副其实的热带大棕树林中流过,沿岸居住着土人,他们对探险家们招待得很好.
"从这里,旅行队又向西北挺进,穿过了大片砾石沙滩,找到了阿德雷得河源.于是,他们穿过安亨地区,阿德雷得河渐渐变得宽了,两岸都是沼泽,海应该不远了.
"7月21日,星期二,他们歇在凉水滩,因为前面有许多条小溪挡住了去路,不好走.第二天,他们有时绕过无法渡过的河汊,有时在泥沼中前行,最后他们终于走上铺满浅草的高地,这里生长着许多胶树和树皮多纤维的杉木,飞翔着各种各样的水鸟,都异常凶猛,至于土人,却很少见.只见远远地有几处野营冒着烟.
"7月24日,他们出发已经有9个月了.这天早晨8点20分再向北走,当天就可以到达海边.渐渐地,斯图亚特听到了海涛拍岸的声音,但是他并未说出来.接着,他们又钻进一片野葡萄园中."
"斯图亚特只走了几步,就踏上了印度洋海岸!'海啊!海啊!,斯图亚特叫了起来,其他人也跟了上来,三个激动的感叹声久久回荡在大海的上空."
"这片陆地终于在第四次纵贯旅行出现了!
"正如出发之际,南澳总督所说的,斯图亚特洗净手脸,回到那带谷地,在一棵树上刻下自己名字的缩写'约.斯,两个字,以纪念这伟大的探险事件.
"第二天,斯图亚特又去勘察,看看能不能由西南方向到阿德雷得河口,但是尽是沼泽地,不适宜于马走,只好放弃计划.
"于是斯图亚特就爬上一棵树,在树顶插上澳大利亚的旗帜.树干上又刻有这样一行字:'向南一尺掘下去,.
"如果有旅行家按照图示所取,就会发现一个白铁盒子,里面装着一个文件,内容我还清楚地记得是:
由南向北纵贯澳大利亚的
伟大的探险旅行
以约翰.斯图亚特为首的探险家们于1862年7月25日到达了此地,他们纵贯了澳大利亚,由南海直抵印度洋海岸,途中经过大陆中心.他们于1861年10月12日离开阿德雷得城,向北挺进.为了纪念这次的成功,他们在树上留下旗帜,留下探险队长的姓名.一切顺利.愿上帝保佑女王!
"下面就是探险家们的签名.
"那次轰动世界的大事原来就是这样."
"那些勇敢的人们都回到故土了吗?"海伦夫人问.
"是的,夫人,他们都回来了,只是吃了不少苦.尤其是斯图亚特,在回来的途中,患了败血病,严重地妨碍了身体健康.九月初病情加重,大家都以为他活不了多少时间了,但他居然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当然,路上的几次折腾都是死去活来.终于在12月10日那天回到阿德雷得城,全城居民热烈地欢迎他们的归来.但是,他的身体老是不好,在接受了地理学会的奖金之后,就乘印度号回祖国苏格兰去了.最后,于1866年死在那诺丁罕山他的小房子里.
"这人真是有毅力,"爵士说,"他的毅力比体力更重要,它可以使人完成未竟的事业.苏格兰有这样的好儿子,真应该感到骄傲和自豪!"
"斯图亚特以后,还有人会去冒过险吗?"海伦夫人问道.
"还有,夫人,"地理学家回答,"我常常对您说的雷沙得,他先后两次探险,最后献身于他酷爱的事业.去年,著名的植物学家穆勒博士发起了一次募捐,作为一次探险的经费.最后,一队勇敢的'坐地人,由勇敢的音太尔带领着,于1864年6月21日出发.在我和您谈话的时候,他们或许正在陆地上艰难跋涉着呢!祝他们成功罢!也祝我们和他们一样,都会马到成功!"
那地理学家到此叙述完毕.时间已不早了,大家回去睡觉了.在这寂静的深夜,只有时钟鸟藏在白胶树的密叶里有规则地一秒一秒地报着时辰.28.火车开进墨累河原野
少校看见艾尔通离开宿营地,好长时间都没回来,心里颇有点儿忐忑不安.不过,这种内心的恐惧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注意着河流周围的环境.而这片和平的土地,始终保持着宁静,几个钟头的黑夜又过去了,太阳终于露出了笑脸.
爵士害怕艾尔通一人回来.如果没有铁匠来修理,车子就会无法上路.这样一来,行程也许会耽误好几天,但是爵士急于求成,恨不得立刻达到目的地,决不容许时间再往后推.
好歹艾尔通按时回来了,也找到了铁匠.这位铁匠是个身材高大,健壮有力的家伙,但是满脸横肉,一脸贱相,让人生厌.不过问题无关紧要,只要他是内行就行.而且他说话不多,是一个不随便浪费口舌的人.
"这铁匠行不行啊?"船长问.
"我也拿不准,"艾尔通说,"让他试一试再说吧."
那铁匠动手了,做活很熟练,气力也不小.麦克那布斯见他的两只手腕上的肉都削掉一圈,血涨成紫黑色,仿佛带了一副手镯,这明显是新近的伤疤,那件破旧的毛线衫并没有遮掩住这块疤痕.少校问铁匠,这伤疤痛不痛?但铁匠毫不理会,只是埋头做事.
两小时过后,车子就修好了.
至于爵士的马,也很快地钉上了马蹄铁.钉上的马蹄铁很特别,它呈三叶状,上端剜成叶子的轮廓.少校拿着那马蹄铁给艾尔通看看.
"这是黑点站的标志,"水手长回答."为了便于寻找丢失的马匹,不致于和其他站上的马蹄印分不清楚."
钉完之后,铁匠要了工钱就走了,总共说了没有四句话.
稍歇一会儿,旅行队就又上路了.走过一片木本含羞草丛,又是片名副其实的"露天平原".许多硅石和铁矿石都散布在平原上.再走几英里,进入湖滩地带,牛车的辙迹压得很深.许多不规则的小溪隐现在高大的芦苇丛中,响着潺潺的流水声.再远一些,就是大片大片的碱地,走这段路并不困难,而且也不太寂寞.
海伦夫人将骑士们轮流请到车上来,每个人都有机会休息一下.能同和蔼的夫人聊聊天,并有美丽的玛丽小姐陪着,真是一件很荣耀的事.而且还会受到夫人的殷勤招待.当然门格尔船长也有份,他那略带庄重的谈话并不令人讨厌,相反地,听了却使人开心.
就这样,不知不觉地就斜穿过了由克劳兰到霍尔商的邮路,这条路灰尘很大,因此步行的人很少.旅行队在穿过塔尔坡区的尖端时,又掠过了几个不高的丘陵,夜晚,宿在离玛丽博罗5里远的地方.这时,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在别的国度里,也许地面会变得潮湿起来.但是,这里的空气有着奇妙的吸潮能力,所以野外宿营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第二天,由于山路太多,大家走得稍微慢了一些.这一带一连串的小山丘简直是整个瑞士的缩影.沿途高低不平,上下颠簸,一点都不好走.骑士们下马步行,反倒觉得十分舒服.
11点钟,他们终于到达了一个相当重要的城市卡尔斯白鲁克.艾尔通主张绕过这个城市,不进去以节省时间.对于好奇的巴加内尔是件难办的事.人们只好让他自便,牛车继续缓缓而行.
那位地理学家和往常一样.总是爱带着小罗伯尔玩.他们在城里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下,虽然游览的时间很短,已经足够使他对澳大利亚的城市有了个大体概念了.城里一个银行.一个法院.一个市场.一个学校.一座教堂.百来座房子,都是砖砌成的,样子整齐划一.全部的建筑构成了一个四边形,里面的街道都是平行的,完全是英国式的.简直太无味了,城市如果扩建的话,只需要把街道延长一点就行了,就象小孩长高之后把裤腿放长一点一样,原来的对称一点也不会改变.
卡尔斯白鲁克充满了活跃的气氛,这是一座新兴城市.很多人在忙忙碌碌地跑着,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搬运金子的人往运输站直涌,这些贵重货币是在当地警察的护送下从奔地哥和亚历山大的各石区转运来的.这些生意人只想牟利,一心扑在生意上,很少注意外路人的行止.
巴加内尔和罗伯尔花了一个钟头在这座城市里走了一趟,随后就穿过一片耕地回到旅行队伍中.耕地过去,又是一片辽阔的草原,上面有无数的羊群和牧人的棚屋.再往前走,就是荒漠区了,这种突变是澳大利亚大自然所特有的现象.
然而,直到这时为止,还没有碰见一个过着原始生活的土著.爵士已经在怀疑,是不是和阿根廷的幡帕斯一样,没有印地安人?而澳大利亚大陆上无澳大利亚土人吗?但地理学家说,在这条纬线上,土人主要聚居地就是在墨累河这带平原上,这带平原由此向东还有320里远呢.
"我们快要出产金子的地方了,"巴加内尔说,"1852年来这里开采金矿的人象蝗虫一样遮天盖地而来.过去,这里曾是土人的聚居地,现在他们逃到荒山野林去了,这里变成了文明区域.今天天黑以前,我们就能穿过连接墨累河和海岸的铁路了.不瞒你说,朋友们,澳大利亚竟然会有铁路,我觉得还真是件怪事!"
"为什么会是怪事呢?"爵士问.
"因为这太不协调了.啊,我知道了,你们英国人在海外殖民地架电线,开万国博览会,在澳大利亚建铁路,在你们看来,这是再自然不过了!但对于我这样的一个法国人来说,一筑铁路就把澳大利亚原来的观念完全给搅乱了."
"那是因为你只看到过去,不看现在和将来啊!先生."
"这句话我承认,"地理学家回答说,"但是火车头奔驰在这荒无人烟的地区,天空被大团的蒸汽缭绕着,单孔兽.食火鸡等小动物在前面逃窜,未开化的土人呆立在一旁瞅着这怪物.这一切,除了英国人和美国人以外,任何人看见了都会惊讶的.你们的铁路一建成,荒原的诗意全都没有了."
"诗意没有了有什么关系,只要文明带进荒原就行了!"少校反驳道.
然而这时,他们之间的辩论被响亮的汽笛打断了.旅行队离铁路很近了.由南至北的一列火车低速行驶,恰好就停在铁路和公路的交叉口的地方.这条铁路正是巴加内尔刚才所说的那一条,它联系着维多利亚省的省会和澳大利亚的最大河流墨累河.它经过的都是富庶肥沃的地区,沿线"坐地人"的牧畜站一天天的多起来.因为有了这条铁路,到墨尔本的交通便利多了.
这条铁路已修成了180公里,在墨尔本和散达斯特之间,有肯顿和卡斯尔门两个大站.正在修建中的还有150公里,到达厄秋卡,就是这一年在墨累河上新创建起来的殖民地利物林的首府.
南纬37度在离卡斯尔门站几英里处有一座铁路桥,名叫康登桥,横在墨累河的一条支流吕顿河上.
艾尔通赶着牛车朝康登桥走去,骑士们跑在牛车前面,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想尽快赶到康登桥.
原来有一大群人都在向这座桥跑去.附近居民和正在牧羊的人都一齐围到铁路旁边来了.人们都可以听到重复着这样的一个口号.
"到铁路上去!到铁路上去!"
一定是发生什么交通事故了,才引起这样的暴动,也许会是场惨祸.
不消几分钟,爵士催着马,其他人在后面跟着,就赶到了康登桥.到了桥边才知道了骚动的原因.
原来这里真的发生了一起悲惨的车祸,不是撞车,而是火车脱轨落到河中.这种悲惨的情况使人联想到美国最为严重的火车交通事故.铁路穿过的小河被火车头和车厢塞满了.也许是由于车子太重,将桥压断了,也许因为车轮脱轨,6节车厢中只剩一节钻到河底,只有最后一节,不知铰链怎么断开了,竟奇迹般地保留下来,距深渊只有一米多远,好险啊!河水中的惨景目不忍睹,车轮扭坏了,车厢撞散了,铁轨压弯了,枕木也烧成木炭了.汽锅被撞裂炸开了,大块的碎片满地皆是.在这一堆乱七八糟的废物堆中,还冒着缕缕青烟.车子掉下河固然惨,接着又是一场大火更是残酷!大片大片的血迹,东一处西一处的残骸断肢,烧成焦炭的躯体,遍地可见.谁都不忍心去数数共有多少血肉模糊的遇难者.
爵士.地理学家.少校和船长也夹杂在人丛中,听着大家议论.除了打救的人在忙碌外,其余的人都在寻思着出事的原因.
"是断桥造成的,"一个人说.
"哪里是断桥呢!"另一个人反驳说,"桥本来就是好好的呀.是车子到了的时候,没有把桥接上才出事的."
原来这是一座转桥.平时是可以转开让轮船通行.是不是守桥员失职,忘记把桥转过来,接上铁轨呢?造成车子冲了过来,落了空,唏哩哗啦地翻进吕顿河里.这种推测似乎有理,因为桥虽然有一半压倒在车头和车厢下面,而另一半却仍在另一边铁索上吊着,铁索并没有损坏.因此,无可怀疑,这场大祸是守桥员失职引起的.
这件事故发生在夜里,37次快车,晚上11点45分从墨尔本开出.失事时间是早晨3点15分,只要一出事,最后一节车厢上的列车员立即求援.但是电线杆子都倒在地上,电报.电话都不通了.因此卡斯尔门主管当局在三个钟头之后才赶到了出事地点.当地殖民总监米彻尔先生和一名警官带着一队警士将打救工作组织起来的时候,已是早晨六点钟了.许多"坐地人"也赶来了帮忙.那时,正是火烧得最炽热的时刻,于是,他们首先灭火.
几具尸体,面目模糊得辨认不清,躺在路基的斜坡上.想要在那团火海中拖出个活人来,已不可能.整个一堆车厢一会儿就烧个精光.全车旅客共有多少,还不知道.只有10个人在最后一节车厢中,虎口脱险.铁路当局已经派救护车送他们去医院了.
这时,爵士向总监说明了身份,就和那位警官攀谈了起来.这警官又高又瘦,镇定万分,机智能干.他在这场惨祸的面前,就如同一个数学家面对着一道算术题一样,他并不能解决这道难题的未知数.所以,当爵士叫道:"真是一场惨祸啊!"时他却冷冷地回答道:
"不止是惨祸!"
"不止是惨祸!"爵士惊叫了一声,"还有什么呢!"
"除了惨祸还是一个罪行!"那警官则安然地回答.
爵士不便追究这种不适当的措辞,回头望望米彻尔先生,看他反应如何.
"是的,爵士,我也认为这里面肯定另有文章.最后一节车厢的行李曾受到抢劫,未遇难的5~6个还受了暴徒袭击.转桥是被人转开的,而不是因为疏忽大意;再说守桥员也失踪了,或者他和罪犯是同伙的."
警官对总监的武断只是摇摇头.
"你不赞成我的意见吗?"米彻尔先生问他.
"关于桥员串通罪犯这点,我不同意."
"然而,"总监辩解,"我想,要不是串通的话,游荡在草原上的土人是不会懂得转桥的机关的."
"你这句话或许是正确的,"警官说.
"那么,"米彻尔先生又说,"另外还有个证明,昨晚10点40分有一只船过了康登桥,据船夫说,船一走过去,桥又按规则关上就行了."
"这也对."
"因此,如果不是守桥员,桥就转不开,我觉得守桥员和土人串通一气是不可辩驳的事实."
那警官沉思着,却总是在摇头.
"那么,先生,你认为这罪行不是出自土人之手了?"
"绝对不是的."
"那又是谁呢?"
就在这时,一片相当大的喧哗声从上游半公里外的地方传来.人围成一团,围得水泄不通.人群中抬出了一具尸体.这尸体正是守桥员,已经冰凉了,心口被刺了一刀.凶手把尸体拖得远远地,一定是想割断侦破线索.结果现在尸体发现了,充分证明警官的怀疑是正确的.这案子肯定不关土人的事了.
"干这手的,"警官说,"使用这玩意一定是很熟悉了."
不久,他又补充一句,指着亮晶晶的手铐说:"我一定要把这副'手镯,送给他们作新年礼物."
"那么,干这事的人你怀疑是......?"
"是那些'乘英王陛下的船不用付钱,的家伙."
"怎么,难道会是流犯."巴加内尔懂得澳大利亚殖民地里的这句俗话,他惊叫起来.
"我原以为流犯是不准在维多利亚省逗留的!"爵士试探着问.
"呸!"那警官说,"法律顶什么用!他们会偷渡过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群家伙一定是从伯斯来的.果真这样,他们还要回伯斯去,我以我的身份保证."
米彻尔点头,表示赞成这条意见.这时,牛车已经到了铁路和公路的交叉点.爵士不愿让女客看到那目不忍睹的惨象.于是,就总监打了个招呼,便告辞了.他向旅伴们招招手,让他们也跟着走了.
"这件事可不能耽误了我们的路程."他说.
到了牛车旁,爵士对两位女客只说一列火车出了事,却没有告诉她们事情的理由和那惨象.他准备以后个别时候再告诉艾尔通.小旅行队在离桥头几十公里的地方越过铁路,依旧向东前行着.
车子不久就钻进一片狭隘而曲折的山坳里,山坳尽头展开了一片胜景,许多美丽的树木,不是连成一片,而是一丛一丛隔离开来,长得就和热带树木一样茂盛.在这些树木中最可爱的是"卡苏琳娜"树,它有和橡树一样的躯干,结着和豆球花一样的香荚,而那略带青绿色的叶子则和松树叶子一样粗糙.在"卡苏琳娜"树交错的枝条中混杂着一些"盘杉"的奇特和圆锥形树顶,这种"盘杉"虽然很瘦,却非常英挺.树丛中还有许多灌木,细枝倒垂下来,象水盘中流下的绿色水流.这片自然风景,实在是美丽,真叫人不知欣赏哪一点才好.
小旅行队遵照海伦夫人的命令在此停下来.大车的木轮不再咯吱咯吱地响了.树丛下面铺着一层绿色的地毯,整齐地将地毯划分成相当清楚的方格子,象个大棋盘.
这一片为长眠在地下的人而安排的幽静之地,是多么地富有诗意啊!不过,现在墓地大都被荒草埋没,行路人非常难看见.
"这是一片庇荫墓地的树林,"巴加内尔告诉大家说.
自然,这是一块土人的墓地.不过,摆在你面前的是,那么浓密的树荫,和一群那么快乐的飞鸟,一切都是那么引人入胜,一点忧郁的感觉也没有.人家简直称这风水宝地为"伊甸园"了,死神早已被逐出了人间.这片幽静仿佛在为活人而设置的.要不是白人的侵入,土人也不会被赶离他们祖先长眠的乡土.接着,土人的圣土便为殖民者所带来的牛羊践踏了,墓地上的树林已变得稀疏.久而久之,坟地也就被漠不关心的行人踏平了.
正在这时候,地理学家和小罗伯尔沿墓冢间的阴凉小路走着,他们很谈得来,边走边谈,彼此交换知识,但是他们走不了几百米的路,爵士就看见他们停住了,也下了马,低头朝地上看.看他们的表情和姿态,仿佛在观察一个稀奇的东西.
艾尔通催促牛车,一会儿也赶到了他们那儿.大家马上就知道了他们之所以停下来和惊讶的原因了.原来那里有个小土人,是个8岁的男孩,穿欧洲服装,正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下酣睡.一见他的外表,就知道是哪个种族的:近乎棕黑的皮肤,鬈曲的头发,塌鼻子,厚嘴唇,两臂特长,是典型的棕色人种.但是,一副聪明的面孔却又显得和本地土人不同,毫无疑问,他肯定受过一点文化教育.
海伦夫人一看见这孩子,就显得特别关心,马上下了车.全体队员也马上围了过来,而孩子却依然睡得很香.
"可怜的孩子,"玛丽小姐说,"是不是在荒郊迷了路了."
"我想,"海伦夫人说,"很可能是从远处跑来扫墓的,或许这里埋着他的亲人!"
"那我们不能丢开他呀!"罗伯尔说,"他孤零零一个人,而且......"
罗伯尔的这句话没说完,那小土人翻了个身,却没有醒,于是大家在他背上看见个小牌,上面写着:
陶林内
到厄秋卡去
由服务员史密斯负责照料
车资已付
大家看了后十分惊讶.
"这就是英国人干的把戏,"巴加内尔叫起来,"他们送孩子回家就和寄包裹一样简单,付过'邮资,就不用管了.我早就听人家说过,起先我还不相信呢!"
"可怜的小孩!"海伦夫人唠叨说,"他是不是乘的那辆出轨的火车呀,可能他的父母都出事了,只留下他一个人了."
"我想,不会的!夫人,"船长回答说,"这块牌子不就说明了他单独来的吗?"
"呀,他醒了,"玛丽小姐说.
果然,孩子醒了.眼睛慢慢张开,因为阳光太强,又马上闭上了.海伦夫人拉着他的手,他站起来,惊讶地望着这些人,脸色都吓白了.后来,慢慢地安静下来.
"你懂英语吗?"夫人问.
"懂一点!"那孩子用英语回答,但外乡音很浓.
"你叫什么名字,"夫人又问道.
"那个小土人说,我叫陶林内."
"啊!陶林内,"巴加内尔插话了,"你的名字用澳洲话来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就是'树皮,的意思,是不是?"
陶林内点点头,又朝女客看去.
"你从哪里来,小朋友?"夫人接着问道.
"我从墨尔本来,乘到散达斯特的火车."
"你乘的是在康登桥出车祸的那列车吗?"爵士问道.
"是的."
"你独自一个人旅行吗?"
"不是旅行,我在回家.巴克斯顿牧师将我交给史密斯先生照顾,谁能料到那可怜的服务员摔死了."
"在火车上,你还有别的认识的人吗?"
"没有了,先生!"
但是,在这荒无人烟的地区,又没有其它人家,他为何要来这儿呢?他为什么要离开康登桥?对于这一点,夫人又问.
原来他要回故乡拉克兰,想回去瞧瞧家里人.
"你家里有妈妈爸爸吗?"小罗伯尔问道.
"有!阿哥."陶林内说完就和小罗伯尔握手.小罗伯尔听见叫他"阿哥",非常愉快,抱住小土人吻了吻.他们两个就成了好朋友.
这时,所有的旅客都对陶林内的谈话也发生了兴趣.太阳已经西沉,这区域休息似乎也不坏,趁天黑赶几里路也没有多大意思,于是就在此安营扎寨.艾尔通把牛安顿好了,帐篷也支起来了.奥比尔将晚饭准备好了,大家邀请陶林内共进晚餐,陶林内虽然肚子饿了,但还是客气了一番.大家一同入席,两个小男孩坐在一起.罗伯尔老是往陶林内碗中夹好菜,陶林内一边接受一边道谢,那种有点胆怯,却又十分文雅的模样非常讨人喜欢.
虽然大家在吃饭,但谈话未中止.个个都很关心陶林内,问这问那.其实他的历史很简单.他就和许多小土人的命运一样,小时候被送到殖民地里的慈善机构里去了.澳大利亚土人性情温和,对外来人也从不仇视.人们经常在大城市里见到他们.他们穿着相当原始的服装,在大街上跑来跑去,卖手工业品,如渔具.猎具.武器等,有些部落的酋长,为了省几个钱,很愿意让孩子们去受英国式的教育.
陶林内的父母就是这样做的.那孩子在墨尔本待了五年,一直未见到过一个亲人.然而,思乡之情一直在那孩子心中活跃着,不会泯灭的.他顾不得沿途的艰苦,坚决要回家看看,哪怕是看看那已流散的部落和已经死掉的家庭也好.
"你看望了父母以后还回去吗?"夫人问.
"回去,夫人."陶林内用一种诚恳的目光看着海伦.
"将来你要想做什么呢?"
"我要将我的同胞从穷困和愚昧中解救出来!给他们以生活的自由!"
一个8岁的孩子能说出这么使人激动的话,只有轻浮的爱嘲笑打击别人的人听了才会发笑的.但是,在他面前的苏格兰人都被小陶林内的这种勇气所感动了,对他更加尊重了.地理学家从心里受到了感动,开始对这位小英雄有了同情心.
老实说吧,直到现在为止,他还不太喜欢穿欧洲服装的小土人.因为他来澳大利亚并不是想看这种遍地皆是的欧洲服式,而是希望看到的都是赤裸着,身上刻有花纹的土人.这种"彬彬有礼"的服饰不是他的愿望.但是经过陶林内的一番谈话,他的态度完全变了.他对小土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从此也成了陶林内的好朋友.
当夫人问陶林内在哪里读书时,陶林内回答是在墨尔本师范学校,巴斯顿牧师是校长.
"你们学生都学些什么课?"海伦夫人问.
"有圣经.数学.地理......"
"啊!地理!"地理学家叫起来,正合他意.
"是的,先生,"陶林内回答,"在放寒假以前,我地理课考试得了一等奖."
"地理课得过奖,真不错!"
"这是我的奖品,"小土人从衣袋里摸出一本32开本的圣经,第一页上写道:"墨尔本师范学校,地理课第一名,奖给陶林内,拉克兰人."
地理学家再也不能坚持了,对于一个澳大利亚的土人,精于地理学,真是叫他难以置信.他抱起陶林内,又是亲又是吻.陶林内对于他这种爱抚一点也搞不懂出于什么原因.海伦夫人解释道,巴加内尔是位著名地理学家,如果他是老师,一定是一位有名的教授.
"一位地理学教授!"那个小土人说,"先生,你考考我吧?"
"考考你,我正是求之不得呢!我倒要瞧瞧墨尔本师范里的地理课教得怎样!"
"陶林内会叫你开开眼界的,小心点,巴加内尔先生!"少校略有讽刺.
"岂有此理!叫堂堂的地理学会的秘书开开眼界!"
他说着,用手指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和教授一样,用带着严肃的语调,开始发问.
"学生陶林内,请站起来!"他说.
陶林内正站着,正恭恭敬敬地等待巴加内尔的问题.
"世界有哪五大洲?"巴加内尔问,那时,连地理学家也都还不知道还有个南极洲.
"有亚洲.非洲.美洲.欧洲.大洋洲,"那小土人随口答道.
"对极了.那么我再问你,大洋洲划分几部分."
"主要是分成玻里尼西亚,密克罗尼西亚,美拉尼西亚.主要岛屿有:澳大利亚,属于英国;新西兰,属于英国;塔斯马尼亚,属于英国;而茶坦姆.奥克兰.马加利.马金.马拉基等,则都属于英国人."
"好了,好了!怎么几乎所有大洋洲都在大不列颠的保护之下?!"巴加内尔叫了起来,"我觉得,正好相反,法国......"
"什么法国?"那个小土人惊奇地问.
"难道你们墨尔本师范就教给你们这些吗?"
"是呀,先生,难道教得不好吗?"
"好,好极了!整个大洋洲都教成是他们的了.我再继续问你."
地理学家那一副表情,半懊恼,半惊讶.少校看了心里直乐.
问答接下去进行着.
"那谈谈亚洲吧,"地理学家有气无力地说.
"亚洲是个大洲,"陶林内说,"都城加尔各答.主要城市有孟买.马德拉斯.亚丁.马六甲.新加坡.曼谷.斜伦坡;岛屿则有辣喀代夫群岛.马尔代夫群岛.查哥斯群岛等等,都是英国人."
"好人,好了,我的好学生,再谈谈非洲吧!"
"非洲主要包括两个殖民地:南边是好望角殖民地,都城开普敦;西边是英国居留地,主要城市叫是塞拉.勒窝内."
"答得好!"地理学家这次稍微松了一口气,开始死认这种英国狂的地理学了,"教得不错!至于阿尔及利亚,摩洛哥.埃及......都已经从英国版图上剔出去了,现在,我倒想让你说一说美洲!"
"至于美洲吗!则分为南美和北美.北美属于英国,其中包括加拿大,新不伦瑞克,新苏格兰,还有北美合众国,约翰逊担是当地总督."
"约翰逊总督!"巴加内尔叫了起来,"那就是林肯总统的继承人啊!你了解的还真不多哩!至于南美,象圭亚那.佐治亚.牙买加.特立尼达等地属于英国成为不容分辩的事实,我已经知道,不必说了.不知你们老师对欧洲怎么说法?"
"欧洲?"陶林内不懂地理学家为何那么兴奋.
"是呀,欧洲,它属于谁呢?"
"自然属于英国,"那孩子非常自信地说.
"我早就料到了,你再说说看."
"因为欧洲有英格兰.苏格兰.马尔他岛.泽西岛.格恩西岛,设得兰群岛等,它们都属于英国人的."
"好,还有些别的国家吗,孩子?"
"恐怕是没有了."
"那么奥地利.西班牙,俄罗斯.法兰西呢?"
"这些都是省份,而与国家不同."
"真是岂有此理!"地理学家把眼镜一摘.
"不正确吗?西班牙的省会就是布罗陀."
"妙,妙极了,妙不可言!那么还有法兰西呢?法兰西也是英国的一个行省?"
"是的,它的省会是加莱,先生."
"加莱也属于英国吗?"
"当然是."
地理学家听到这里,哈哈大笑,陶林内被弄得莫名其妙.人家问陶林内问题,他尽力回答,而回答得那么离奇古怪.可是他从来没想到会答得那样荒诞.虽然大家在笑,他却好象不惊慌,庄重地等着这莫名其妙的笑声结束.
"怎么样,让你开眼界了吧?地理学家."麦克那布斯说.
"你说得对,少校."巴加内尔回答,"你看墨尔本的教师教得多好啊!把整个世界划归他们的版图.这么巧妙的教育,地方土人只好驯服了.啊,对了,孩子,还有月球,月球也属于英国吗?"
"月球将来是会属于英国的."那小土人一本正经地说.
地理学家一听,站了起来.他在原来的地方再也呆不住了,非找个地方笑个够不可.因此,他跑到宿营地以外的地方大笑一场.
这时,爵士从自己的书籍里找出了理查逊著的《地理学简论》.这本书很受英国人重视,比小土人的教师说得科学性强些.
"啊,孩子!"他对陶林内说,"你拿这本书去留着做一个纪念吧,并且也可以纠正一下你在地理学上所犯的一些错误."
陶林内接过了书,不回答,他带着不相信的神情,看了看书中的插图,不肯放进衣袋里.
这时天色已经晚了,为了明天提前赶路,不得不休息了.罗伯尔请那小土人和他同伴,小土人就接受了.
过了一会,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也回车上去了,男客们都在帐篷里躺下.这时,巴加内尔仍然在那里哈哈大笑,他的笑声夹杂着喜鹊的歌唱声.
但是,第二天早晨6点钟,当一片鸟鸣惊醒沉睡的行人时,那个澳大利亚的小土人却不见了.他是想早点回到故乡呢?还是因为那地理学家的狂笑使他生气了呢?谁也不知道.
但是,海伦夫人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旁边放着一束新鲜的单叶含羞草,巴加内尔在衣袋里则摸着了那本理查逊著的《地理学简论》.29.黄金之乡
1814年,现在的伦敦皇家地理学会会长莫其逊先生,考察澳大利亚南海岸不远的由北而南的那条山脉,它的地质构造和乌拉尔山有很多相似点.我们知道,乌拉尔山是一条产金子的山脉.因此,这位地理学家就设想:澳大利亚的这条山脉是否也含有这贵重的金属呢?是的,他的推断很对.
果然,两年之后,有人从新南威尔土寄了两块金矿标本给他.他就想劳务输出,将送一批工人去新荷兰的金矿区.
在南澳最先发现金沙的是杜通先生.在新南威尔士最开始发现金矿床的是佛白和斯密士先生.
这一轰动,世界各个角落的掘金人就都来了,形成了"淘金热".特别是奥非尔城产金最多,发展得最迅速,真不愧《圣经》里那个金国同名.
知道维多利亚省有金矿的人直到那时为止并不多.在1851年,在这个省才掘出金沙,不久,在四个地方开始同时开采.这四个地方是巴拉刺.奥文河.奔地哥和亚历山大,这些地方含金量很丰富.但是,当时开采条件还不够,前三个地方开采量很小.而亚历山大,矿石质量高,分布均匀,均具备开采条件.当时,它所产生的金子价格是每斤1411法郎,成为了全世界市场价格的最高记录.
现在,由南纬37度引导这个小旅行队正在走向这个金矿区,这是一个不知有多少人破产又有多少人发财的好区域.
12月31日,他们在崎岖不平.牛马难行的路上走了一整天以后,终于望见了亚历山大的许多圆圆的山顶了.他们当晚就在一个山坳里宿营,系好了牛马,任他们任意在旁边吃点草.第二天,也就是1866年元旦,牛车又走在了黄金之乡的道路上.
地理学家和其他人走过这座著名的金山,都感到十分高兴.这山名用澳大利亚土语说,叫"吉坡儿",不知有多少冒险家跑到这里,有强盗,有良民,有要人家命的,也有自己送命的.特别是1851年,在这个黄金年中,"黄金热"就象瘟疫一样蔓延着,不知有多少人以为获得了发财的机会,结果反而客死他乡.大家都说,上帝慷慨地撒下了千百万黄金的种子,而现在到了收获的季节,于是,那些应运而生的收获人便来收金了.真是"万般皆下品,惟有掘金高."累死的人固然很多,可是一锄头发了大财的也不少.看见倒楣的,大家都不说;看见发财的,却一传十,十传百,霎时间传遍了五湖四海.不久,各种野心家便纷纷涌向了澳大利亚大陆.单说墨尔本这个城市,就来了5万4千名移民,他们是支无组织无纪律的大军,是怙恶不悛的抢劫者.
在淘金热的年代里,地方上的秩序混乱得真是无法形容.然而,英国当局以他们那种惯有的沉着,竟然控制了这种局势.那些警察和士兵都不干抢劫的勾当了,并回归正途.所以,爵士此时路过,将不会再碰到当年那残暴的情景了.13年过去了,现在,金矿开采得井井有条,按照严格制度把着关.
并且,年复一年的开采,这金矿被凿得"千疮百孔",象是白蚂蚊钻得遍地皆是的洞眼,矿层都渐渐地快没了.
快到11点钟的时候,旅客们抵达了矿区中心.那是一座新兴的"城市",有工厂.有别墅.也有教堂.有银行和报馆;旅馆.农庄和游乐场也有;甚至也还有剧场,那时正演着一部描绘本地风光的剧本,演得很好.这剧本叫做"幸运的掘金人",主角在剧末时满怀着失望的情绪挖下了最后一锄,而这锄却挖出了一鸣惊人的大金块.
爵士好奇心也特别强,很想参观一下亚历山大的采金区,他让艾尔通赶车先走,一会儿他就跟上去.这措施和往常一样正合巴加内尔的意,自告奋勇地充当向导和解说员.
大家由他带领着向银行走去.马路很宽,用碎石铺成,洒水车刚刚洒过水.什么"黄金有限公司","掘金人总办事处","块金总汇"等等的大招牌到处吸引人.劳动力和资本联合起来已经代替了过去的单干形式了,到处听见机器的隆隆声.
再往前走,一眼望去,地面上就都是很多洞眼.工人们抡着铁锄,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就好象天空不断打闪一般.这些工人,各国都有,他们彼此并不争吵,一声不响地劳动着.
这时,巴加内尔说:"我们不要以为在大陆上就没有赤手空拳的财迷跑来单独找金子的.我们知道,大部分工人都是由公司雇佣的,因为他们非得这样做不可,矿区是由政府出卖或出租的,没有钱就没有下锄的地方.但是有一些既买不起,又不想出卖劳动力的人,就只能冒险单干了.
"他们是用什么方法大发横财的呢?"
"就是'跳坑,法",巴加内尔回答说,"比如说,我们这帮人,无权在矿床上开采,然而,只要运气好,一样就可以赚钱."
"怎么发财呢?"少校问.
"'跳坑,呀!我刚才不是已经提过了吗?"
"怎么个跳法呢?"少校又问.
"'跳坑,吗!这里有个风俗,常常引起凶杀和骚乱,但主管当局无法取消这个习俗."
"快说呀!真是吊人家的胃口!"
"我现在正说着呢!这里大家公认的,除重大节日外,任何一个采矿区,只要24小时无人开采,就变成公地了.若是上帝保佑你,谁占据了谁就可以随便开采.因此,小罗伯尔,你如果运气好,找这样的一个矿床,它的所有权就是你的了."
"先生,可不要教我弟弟有这样的坏念头."玛丽小姐不高兴了.
"别生气,小姐,我是和他开玩笑的.你想他会做掘金人吗?永远不会的!掘地.翻地.播种施肥.最后收获,这才是正经人干的事情.和地老鼠一样在土里乱扒.瞎钻,想去找点金子,这是走投无路的人干的勾当!小罗伯尔是不会."
他们参观了主要的矿场,只踏过一段细沙铺成的马路,然后到了银行.银行是座高大的建筑物,国旗在屋顶上竖着.爵士一行人得到银行总监的接待,并被请到里面参观.
银行里存放了很多下面各公司搜集的金子.银行总监指出金子的许多奇异标本,并且说明各种采金法的详情.这种生金大概是两种形状:卷金和分解金.它们都是矿石块,金子和泥土混在一起,或者是包在硅石的外皮里面.所以,开采时要以土质的不同而使用地面或者深度开采法.
若是卷金的话,它常常分布在急流山谷和干沟深处,根据体积大小,分成层次,上面是金粒,然后是金片,最下面则是薄块.
如果是分解金的话,它的外部石皮被分解掉了,就集中起来,形成一个"金团".有时,一个金团,就是一个大富翁的家资.
在亚历山大,金子往往分布在粘土层中,和青石片层的各层夹缝当中.幸运的人往往能在这儿找到大片的金块层,这里便是"金窝窝".
参观完各种生金标本之后,他们又来到了矿物陈列馆.澳大利亚的土壤所赖以构成的各种矿物质都分类陈列着.澳大利亚富有的并不只是金子,它象个巨大的聚宝盆,所有的珍宝都在陈列馆里体现.在玻璃橱中还有闪闪发光的白色黄玉,足可与巴西的黄玉媲美,有宝贵的石榴石,有鲜绿的石帘石,有玫瑰色的红宝石,还有亮晶晶的金红石,还有投龙河两岸产的小粒金刚钻.总之,各种各样的宝石琳琅满目,品种齐全,不需要外求.这里什么也不缺,它们就差作成首饰了,一旦做成,准保珠光宝气,会被抢购一空.
爵士谢了总监的招待,告辞出来,然后再去参观矿床.
巴加内尔是个把发财置之度外的人,然而,他每走一步总要往地上看看,好象要找什么宝贝一样.旅伴们和他开玩笑,他也不在乎.他不时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研究一番,又带着鄙视的神气丢掉.整个参观中都是这样.
"啊!地理学家,你掉了什么东西了!"少校取笑他.
"可不是吗!在这生产黄金石的地方,我总感觉到丢掉了什么东西似的.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我总是想找块金子带走,最好要重一点."
"要是你找到了,那怎么办,我的巴加内尔先生?"爵士问.
"啊!要是找到了,我就把它献给我的祖国存到法兰西银行里."
"银行会接受吗?"
"当然会,就说是作为建设铁路的公共基金."
大家对巴加内尔的爱国热情大加赞扬,海伦夫人祝愿他找到世界上最大的金块.
他们一面开着玩笑,一面逛着周围的矿区.到处都是工人,他们在规则地.机械地工作着,但是并没有劳动热情.
游览完毕,他们来到了一家小酒馆坐坐,等着和牛车会齐.既然坐酒馆,当然不得不吃点东西,因此,巴加内尔叫老板来点当地的饮料.
侍者送来了一杯"诺白勒".所谓"诺白勒",就是英国的那种水酒,只不过酒多了水少了,里面又加了些糖而已.这里喝法太澳大利亚式,欧洲人受不了.所以旅客接过酒杯,又兑了一瓶水,这样,"诺白勒"又变成了英国水酒,酒馆老板看了很惊讶.
喝了酒之后,大家又谈起那些掘金人,否则,就没有谈话的机会了.
巴加内尔对所见到的一切都很满意,但是他又感到遗憾,如果是当年亚历山大采金的时代来参观,或许会更有趣些.
"那时候,"地理学家说,"地面将被挖成一个一个的小洞,挖洞的蚂蚁遍地是,那是些很厉害的蚂蚁,到处疯狂地挖洞.但是由于没有远见,他们过着糜烂的生活,挣来的钱不是吃掉了,就是喝掉了,我们坐的这个小酒馆就是当年的"地狱".掷骰子时有时也动起刀子,警察无法制止时,只好由军队来镇压.毕竟,军队将这帮人征服了,规矩多了,每个人也就开始纳税了.虽然征收不困难,但社会秩序比加利福尼亚还要混乱.
"采金这一行,谁都可以干吗?"海伦夫人问道.
"是的,夫人,干这行不需要大学文凭,只要健壮有力.一些被贫困逼得背井离乡的人,大都身无分文,有钱的带把锄头,没有钱的带把刀,但不论有钱无钱,都带着那种做正经事的人决不会有的狂热.于是金矿区就出现一种怪现象了,普遍地是帐篷.船篷.草棚,还有泥土.木板.树叶搭成的小屋.正中间却是总督府的雕檐大厦,上面竖着英国国旗,还有各种公务人员居住的蓝布帐篷,换金小贩,收金坐商的各种店铺.那些商贩赚的是巨富和穷人的血汗钱,真正发财的正是这帮人.那帮长胡子穿红羊毛衫的掘金人,整天在水里泥里生活,漫天是不断的锄头声,遍地是死尸的腐臭味.一种让人窒息的灰尘,象云雾一般笼罩着那些可怜的人们,他们的生命都很短,要不是澳大利亚气候好些,来一场伤寒病准保10个死掉9个半.那些冒险家拚着命,辛苦了大半辈子,发财的只是少数,一二百万人却是在绝望中死去.
"那你能不能讲讲采金子的方法,巴加内尔?"爵士问.
"方法再简单不过了,"巴加内尔说,"初期的采金人只是淘金,现在,不同了.开发公司找到金脉直接到那里去采金片.金叶.金块.但是,淘金人只会淘金,所谓的沙里淘金,如此而已.他们先掘地,将认为是出金的土层挖起来,然后用水冲洗,把金子和沙子分开.这种冲洗工作用有一种美国传来的工具,叫'克拉得尔,,就是一种摇床.形状象一个2米长的盒子,一种无盖的棺材,里面分为两层.上层是一面粗铁丝网,接着又是几层细铁纱网.第二层下部很窄.淘金的时候将含金的沙土放在第一层上,用水冲洗,用手不停搅动.石块留在粗纱上,碎金和细纱,依体积大小,分别留在各层细纱网上,土则变成泥水,被冲到第二层的末端了.这就是普遍使用的淘金机."
"虽然简单,但是毕竟是一种工具."船长说.
"为了便宜,都购买二手货,"地理学家回答,"真没有钱,也可以不要."
"不要,那又用什么代替呢?"玛丽小姐问.
"就拿一个大盘子代替,用盘子簸土和用簸箕一样.不过,簸出来的不是麦粒,却是金粒.起初采金的第一年,许多采金人没有花什么本钱就发了财,还是捷足先登有福气,那时遍地是黄金.就在地表面,多极了.溪水就在矿床上流着.墨尔本的街道上几乎都有金子,铺路都用金沫子.因此,在1852年的一个月,从亚历山大运到墨尔本的黄金就价值为8百23万法郎."
"差不多是俄罗斯皇帝的年俸啊,"爵士说.
"那这皇帝也实在太可怜些了!"少校补充一句.
"有没有一下子便发财的?"海伦夫人问.
"也有过几个,夫人."
"那你说得出来吗?"爵士说.
"1858年,在巴拉刺,有人找到了一块金子重573两;在吉普斯兰有一块重782两;1861年又有一块重834两.最后,在这里,一个采金人发现了一块金子重65公斤,以722法朗半斤计算的话,这一块就值22万3千8百60法郎啊!一掘头掘出11000法郎年金,数量已经相当可观了!"
"这些金矿一经发现,世界黄金产量会增加多少呢?"船长问.
"增加得太多了,十九世纪初叶每年世界的黄金产量不过4千7百万法郎,现在,估计产量将近上升到9万万多,已10亿了."
"那么,在我们脚底下,也许会有许多的金子吧?"小罗伯尔说.
"是啊!孩子,也许有几百万两.不过,我们之所以把它踩在脚底,是因为我们并不看重金钱."
"那么,澳大利亚可真算是'得天独厚,了."
"并不是,出金子的地方可绝不是得天独厚的地方.因为这地方养活了一批游手好闲的人,他们过的是富丽堂皇.骄奢淫逸的生活.我的孩子,最好的地方不出产金子,而是出产铁,因为铁可以制造生产工具用来劳动生产,不断地锻炼人民的身体和能力." 第二天,太阳刚升起,旅客们就跨出了产金区,同时,也就走出了塔几坡区的边境.现在,马蹄正在达尔零西区的多灰尘的路上,几小时以后,路程已走了一半了.这样顺利的旅行,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到达吐福湾的海滨了.
目前,大家身体都还吃得消,牛马也不觉苦.地理学家说澳大利亚的气候特别"养人",这话总算是兑现了.潮气少得很,甚至没有,天气也不算太热.
不过,自从康登桥惨案以来,旅行队的戒备严了许多,以前的预防措施根本不用了.现在规定:首先,打猎的人不得跑得太远,要不然看不见牛车.其次,夜晚宿营时轮流看守车子.早晚枪上都装上子弹.显然有伙强人在荒野中出没,已经搅得他们心中不安宁了.
不消说,这些戒备措施没让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知道,因为爵士不愿让她们担心.
这种戒备自然非常必要,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出大乱子.而且也不只哥利纳帆一行人考虑到这一点,一些城市居民和牧畜站上的"坐地人"也在时刻提防流手偷袭.天一晚,家家闭户,狗拴在院子里,稍有动静便会狂吠起来.牧人们傍晚集合牛羊群时,没一个不佩带枪的.这种戒备并不过分,那件血案的发生,使人们不得不这样.甚至有些平时开窗睡觉的平民,一旦夜幕降临,也要把门窗关紧了.
就是地方当局也非常小心谨慎,许多宪兵队被派往乡下,特别要保护邮车.以前邮车在大路上奔驰,尽管放心.但就在这一天,爵士一行人穿过公路时,看到一辆邮车急驰驶过,后面扬起大片灰尘.虽然和闪电一般,一晃而过,可是爵士还是看见车子上坐着警察,马枪闪闪发着光.当年黄金热的时候,欧洲的社会渣滓都被倾泻到澳大利亚大陆上来了,现在这种戒备的情况仿佛又回到了以往那种混乱的时代了.
走过基莫公路一公里以后,牛车钻进一片桉树丛林.这片丛林大得跨过好几个经纬度,旅客们钻进这种丛林,自百奴依角出发以来,还是第一次.
大家看到这些60米高,臃肿的树皮有15厘米厚的大桉树时,不禁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树杆很粗,约有6米,上面还流着有香味的树脂,它一直挺到离地45米的高度.就在这个高度以下,没有枝杈和随便生出的芽蘖,甚至没有一个疙瘩能破坏这些树杆的侧影,就是木匠用刨子也难刮得这么光净.
这些大树,一连就是几百棵,象排柱一样,粗细均匀.柱顶到了极高时才开始分杈,但是枝杈左右对称,枝头都是互生叶.叶子里垂下一朵朵大花,花托好象覆盖着的孟钵.
在树林中,空气自然对流,吹起来的风将土地上的潮气吸收尽了.树和树间,是等间距的,空隙也不小,牛群.马群可以通行无阻.这片桉树林不是象原始森林一样,树枝密集,荆棘横生,甚至有许多倒下的树干,到处都是纠缠不清的藤条,开发的人要进去,非得用火.刀不可.而这一行人所踏的地面则是浅草平铺,树顶翠绿,在地与天之间是疏疏落落的"撑天柱",一眼都望不到尽头.树荫不算多,因此也不凉爽,但是林子里有一种特殊亮光,就仿佛隔了层轻纱透过来的.树影很有规则,地面上的闪光也很明晰.这一切构成了一种仙境,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澳大利亚的森林和欧洲大陆上的森林真是不一样,土人将这种树叫"塔拉",属于种类繁多的桃金娘科......澳大利亚植物界的代表.
在这翠绿色的苍穹下,树荫之所以不密,暗影之所以不深,是由于叶子生长得出奇的缘故.没有一片叶子是平面朝向太阳的,而是刀口式的叶边侧身向着太阳.眼睛迎着太阳光望去,只能看到奇特的树叶侧面.所以,当太阳光线透过叶丛能达到地面,就和透过百叶窗子似的.
大家都注意到这一点,都感到稀奇.当然,只有地理学家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他立刻说:
"这里使我奇怪的倒不是树叶的离奇,大自然造物,自有道理.而植物学家命名却莫名其妙了,他们将这种树叫'有加利,."
"'有加利,,那是什么意思?"玛丽小姐问.
"是桉树的学名,来自来于希腊文,原意是'有庇荫之利,.那些植物学家故意用希腊文骗人,让人不易发现这个错误,其实很明显地'有加利,树毫无庇荫之利."
"先生,这一点我们都很同意,不用说了,"爵士说,"请你快告诉我们叶子为什么这么长吧."
"这是由于地理学和植物学的原因,"地理学家解释道,"你们一定看得出,这一带空气干燥,降雨量又少,土壤晒干了,树木体内的汁液也不会太多.为了生存下去,它们就得想法避开阳光,保卫自己,防止蒸发过甚.因此,它们侧面对着太阳,不让正面被晒着.没有比树叶子更聪明的了."
"也没有比这些树叶更自私的了!"麦克那布斯反驳说,"这些叶子只顾着自己,也不替行人们考虑一下."
人人都赞成少校的说法,只有巴加内尔不赞成,他虽然抹着额上的汗珠,却还在认为在没有阴凉的树林走路真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机会.尽管如此,桉树叶子这样的生长,毕竟得不到人们的好感.如果穿过这片林子需很长时间,而烈日当空,毫无庇荫,行人自然吃消.
牛车在这无边无际的桉树林中挪动着,既没有碰到一只野兽,也没碰到一个土人.只有树上的几只鹦鹉与他们为伴,在枝头为他们唱着进行曲.有时一群鹦哥穿过远处的树隙,五色斑斓,一闪而过.总之,在这座其大无比的翠色庙宇中,到处都是死一样的沉寂,只有马蹄声,轻轻的人语声,辚辚的车轮声和艾尔通赶牛的吆喝声搅着这片无边的幽静.
天色已晚,爵士一行人于是在几棵被火烧过不久的桉树下支篷宿营.这几棵桉树就象工厂里的大烟囱,树干已经被火已烧空,从脚一直通到树顶,外面只剩一层树皮,而树还仍然活着.虽然如此,"坐地人"和土人这种烧树的坏习惯终究会毁了这片森林的.奥比尔得地理学家的建议,就在一棵空心树干里生火做饭了.刚点着了一点火,火苗就往上窜,烟一直冲到了树顶的叶丛中.夜里由艾尔通.穆拉地.威尔逊和船长轮流值班,他们直守到日出的时候.
1月3日,人们的眼睛仍死死地盯着那漫长的路径,好象永远走不完似的.然而,傍晚时分,树丛渐渐稀疏了,再走出几公里,在小片平原上出现了一簇整齐的房屋.
"是塞木尔!"地理学家叫道,"这个小镇一过,我们就出维多利亚省的边境了."
"地位显赫吗?"夫人问道.
"只不过是个简单的村子,现在正变成一个市镇."
"我们可以在那里找个象样的旅馆吗?"爵士问道.
"应该没问题."
"那么,我们快去吧,我们要让女客们今晚住得舒服点,我想,她们不会反对吧?"
"当然不,我和玛丽都很喜欢.但有个条件,不要离路线太远,免得耽误了行程."
"一点也不远.我们也疲乏了,也该休息一下,而且,我们明天天一亮便启程."爵士说道.
晚上9点钟,月亮已经从东方升起,透过一片雾气,倾射出万丈光芒.天渐渐黑下来.全队人马走在塞木尔镇的马路上,巴加内尔在前面带路,他好象对从未见过面的东西都很熟悉.这也许是他的本能,他一直领大伙到了康倍尔旅馆.
牛马和车子都安排下来,旅客们被领到相当舒适的房间里去歇息.
10点钟,大家吃过晚饭,奥比尔以总管家的身份对晚饭检查一番.地理学家和小罗伯尔已去镇上跑过一趟了.他们只三言两语说了一下夜游的印象.实际上他们并没有看到多少东西.
然而,如果是一个细心的人,一定会注意到塞尔木街上有着某种程度的骚动:一簇一簇的人群不知在谈论什么,你一言,我两语,显得非常紧张不安,有人在高声读着当天的报纸,并加以推敲.讨论.这种迹象,并没有逃脱少校的眼睛.他跑得并不远,甚至都没出旅馆大门时,便觉得街上的气氛不对头.他和那健谈的旅馆经理狄克逊谈了十几分钟话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但是他仍然一声不响.等吃完晚饭,两位女客回房休息了,他留下其他人,说:
"已经知道康登桥血案的凶手了."
"抓到了吗?"艾尔通赶紧问.
"没有."少校说,并没有显露出水手长焦急的情绪.
"太可惜了!"艾尔通又补充一句.
"那么,血案是谁作的呢?"爵士问.
"你看报纸好了,"少校说着,递给哥利纳帆一张报纸,那是昨天的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报."你看了日报就会知道那警官猜得不错."
哥利纳帆高声念着下面的新闻:
1866年1月2日,悉尼消息......大家也许还记得,12月29日夜间,在康登桥上曾发生了一起特大铁路事故.火车11点45分经过吕顿河时,康登桥居然是开着的.
失事的搜劫以及距康登桥半公里守桥员尸体的发现,证明了这起惨案是由一个罪恶的预谋所造成的!
果然,根据调查结果得知,6个月前西澳伯斯的拘留营准备将一批流犯移送诺福克岛,这批流犯途中逃脱.康登桥惨案就是他们所为.
这批流犯一共29人,为首的叫彭.觉斯,他是最狡猾的匪徒,在几个月前,不知乘什么船到达澳大利亚,官厅虽然通辑他,却一直未曾抓获.
希望城市居民.乡野移民及牧民们各自提防,并协助辑捕,并将有关消息随时报告本殖民地的总监!
殖民总监米彻尔
爵士读完了这个通告后,少校转向地理学家,说:
"巴加内尔,这次相信了吧,澳大利亚也可能有流犯."
"流犯越狱,自然难免,"巴加内尔辨解道,"但正式收容的流犯的确没有呀!"
"无论如何,这里有流犯已成为事实,"爵士发表意见,"不过,我想,不一定有了流犯,就非得改变我们的旅行计划,你说呢,船长先生?"
船长没有立即回答.一方面他怕中止旅行会使格兰特姐弟难过;另一方面又怕继续前行会出差错.所以他很是犹豫.
"如果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不是和我们在一起的话,我倒不在乎这些亡命之徒."
爵士听懂了这话的含义,说:
"当然我们不是说不去找格兰特船长了.但是,因为与女客们同行,不太方便,我们先到墨尔本,回到邓肯号上,然后再乘船去东海岸寻访失踪船员的踪迹也许稳妥些.你的意思怎样,少校?"
"我想在发表意见之前,想听听艾尔通的想法."
水手长被指点发言,就只好从命了.
"我想,"他说,"我们现在距墨尔本有320里,如果有危险的话,向东和向南一样.两条路上都是人迹罕至,一片荒凉.而且,我不相信只30来个强人,我们这群手中有武器的男子汉对付不了.因此,要是我,除非有更好的计划,否则就将继续前行."
"说得对,艾尔通,"地理学家附合他说,"我们继续前进,或许就能找到格兰特船长的影子.若是转过头来向南,那么我们就背离格兰特船长的踪迹,越走越远了.再说,一批伯斯来的逃犯,有勇气的人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这样一说,原定计划不变,举行表决,全场都无异议通过了.
"我还有一点提议,爵士,"艾尔通说.
"说吧!"
"派人送个命令给邓肯号,是不是也可以让它开到东海岸?"
"恐怕不合适吧,"船长回答,"我们到了吐福湾,再发命令也不迟.要是发早,万一出现意外迫使我们回墨尔本,我们就会后悔找不到邓肯号了.而且,船坏得也不轻,此时也修不好.因为种种原因,我们等等再发命令为好."
"也好,"艾尔通回答,他并没有坚持.第二天,旅行队离开了塞尔木镇.大家全副武装起来,准备应付外来事故.半小时后,大家又进了向东延伸的桉树林.哥利纳帆宁愿在旷野里旅行,因为旷野比树丛中要好,强盗不易隐藏埋伏.但是现在,实在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老牛拉破车",只好在单调的林中小路上走了.晚上,沿安格尔塞区北境走了一程以后,牛车就越过了东经146度线.大家就在墨累县的边境上宿了营.30.澳大利亚土人第二天,1月5日的早晨,大家就踏进了那广大的墨累区域.这片荒无人烟的地区一直延伸到大洋洲的阿尔卑斯出的那一带巍峨的山脉为止.现代文明还没有传播到那一带,这是维多利亚省人迹罕至.情况不明的区域.但是,将来它的森林会在伐木人的利斧下消失,它的草场将会成为牧畜的绝好饲料.但是,到目前为止,它还是一块处女地,无人开垦,而且一片荒芜.
这片荒区在英国地图上叫做"黑人区",即为黑人的保留地之义.英国移民粗暴地把土人驱逐到此地来,土人的种族逐渐地在这片偏僻的荒原上和钻不进去的森林里消失了.凡是白种人,不管是移民.浪人."坐地人"或伐木人,都可以自由地走进这被划定的区域,而黑人却不准许走出来.
地理学家一面骑着马,一面谈着当代的种族歧视问题.对于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结论:大英帝国的殖民制度要征服弱小种族,就要把它们消灭在它乡.这种惨酷的趋向随处可见,只不过是澳大利亚日见明显罢了.
在殖民初期,从流犯到移民都把黑人当作野兽来看待.他们大肆驱逐,枪杀土人.他们屠杀土人,需要法学家的论据,因此振振有辞地说:大洋洲的人民是"化外顽民",杀死这些贱货是不算犯罪的.悉尼的报纸甚至建议过消灭土人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大规模地毒杀他们.
因此可见,英国人开拓他们的殖民事业是通过屠杀的手段来实现的,他们的残暴是惨绝人寰的.在印度,消灭500万印度人;在好望角,100万霍吞脱人口只剩下1万.他们在澳大利亚的作法,也并没有改善,大批的土人不是受虐待死掉了,就是因为饮酒过度而丧命.诚然,英国当局也曾发布过通告,制止几个杀人成性的伐木人的行动.但是他们规定:一个白种人如果割掉一个黑人的鼻子或耳朵,或者是截下黑人的小拇指来做"烟杆",就会受鞭责处分的.然而,这点威严并未吓倒刽子手,他们反而更大规模地干起杀人生意,有时甚至消灭整个部落.只拿凡第门岛为例吧,八世纪初岛上有五千土人,到了1863年只剩下7人了!最近《火星报》竟然还报道了一条消息,说最后一个塔斯马尼亚人已逃到了哈巴特.
地理学家的一番说话,并没有受到爵士.少校和船长半个字的反驳.即使他们是苏格兰人,他们也无法辩护.因为这一切都是众人皆知的事实,是无可否认的.
"如果是在50年前,"地理学家接下去说,"或许我们会碰上很多土人,可是现在连一个土人的影子也看不到.一个世纪后,土生土长的黑人恐怕就要绝迹了."
是啊!所谓的"黑人区"却并没有黑人,甚至连他们的宿营或草棚遗迹也没有.太可怜了.荒野过后是树林,然后又是荒野,越走越荒凉,越走越冷寂.甚至就连个生物,就是一头牛或一匹马也好,都仿佛不会到这僻远的区域里来.然而,这时候小罗伯尔却在一丛桉树前停住了,叫道:
"你们看!一只猴子!"
他一面叫,一面拿手指着那小动物,那动物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矫健惊人,忽而在这棵树顶上,忽而又窜到那棵树顶上,仿佛生出翅膀会飞似的.难道这种地方的猴子也会飞?竟和传说中狐狸长出一只蝙蝠翅膀一样吗?
这时牛车停下了,大家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那动物在桉树尽头消失了.一会儿,它又闪电一般跳下来,在地上跑着,一扭一拐,伸出长胳膊抓住了大胶树的光树干.这树干又高又直,而且光滑,抱也抱不上去,只见那猴子拿出一种象斧子一样的东西,先是在树干上砍出了许多小凹坑,然后,借着等距离的小凹坑爬上树顶的枝杈.几秒钟后又钻到密叶中去了.
"奇怪!这会是什么猴子?"麦克那布斯自言自语.
"这是猴子么,"巴加内尔回答他说,"这就是澳大利亚土人啊!"
大家还没来得及耸肩对伟大的地理学家的话表示一点质疑,忽然听到不远处响起一片叫声.旅客们以为发生意外,快马加鞭,走出约100米远,他们出乎意料地到达了一座土人的营地.
多么凄惨的景象啊!那十来间用大块树皮做屋顶的草棚,当地人叫"骨尼窝".他们在穷困的压迫下,简直不成样子了,看了叫人作呕.那里共有30来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都披着破烂的袋鼠皮.牛车一到,他们想逃.幸亏,艾尔通用了几句莫名其妙的土话,他们似乎放心了.他们半信半疑地围了过来,仿佛牲畜看见了人给它们东西吃的样子.
这些土人,身材矮小,皮肤晦暗,虽然并不黝黑,却象被煤烟熏过似的,头发乱得一团糟,胳膊长得很长,肚子挺出,浑身的毫毛和纹身,有的人身上还留有在丧礼中割掉肉而形成的伤痕.那副嘴脸,也不知造物主是怎么刻画的?真是难看到极点了.
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下了车,向这些可怜的人伸出手去,散东西给他们吃.这些土人狼吞虎咽,就和饿死鬼托生的一般.这样一来,土人把这些旅客当作神灵看待了,因为澳大利亚土人信奉迷信,说白人本来都是黑人,只是死后升入了天堂,才变成了白人的.
在这些土人之中,两位女客对妇女特别感到怜悯.大洋洲女人的处境,真是苦得不能再苦了.大自然就象后母一样虐待她们,甚至不给她们一点妩媚的风姿,她们只是被人抢来的奴隶,结婚的礼物只是换取她们主子经常握在手里的那根"华狄"的一顿毒打.所谓"华狄"的一顿毒打,也就是大洋洲人使用的战棒.结婚之后,马上变成了少年老太婆,流浪生活中的一切苦事都是由她们去做,她们一面抱着裹在蒲包里的孩子,一面背着打鱼和打猎的工具,一面还要带着织网用的原料......"蜜翁"草筋.她们要供给一家的粮食,这"蜜翁"乃是一种象麻的野草,除此之外,还要捕蜥蜴,袋鼠,蛇,直追到树顶上去捕;她们还要去砍木柴,去剥下盖棚子用的树皮;她们就和牛马一样,从来没尝过休息的滋味,吃呢,只是在主子吃完以后,吃一点主子剩下不吃的东西.
这时,有几个可怜的女人,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正在用谷粒诱捕小鸟.
她们只能躺在滚烫的地面上,一点不动,和死人一般,等了几个钟头,总希望有一只愚蠢的鸟来到她们手边?她们的一套诡计也不过如此,也只有澳大利亚的鸟才肯上这样的当.
那些土人们被旅客们的一片好意感动了,全部跑来围住旅客,因此大家又不能不提防他们会有抢劫的可能.他们在嘶嘶地说着话,舌头不停地在嘴里打翻,就象野兽一样.然而他们的声音都很婉转,很温柔.他们不断地说:"诺吉,诺吉,"一面做着手势,因此不难理解:"诺吉"就是"给我"的意思.不管看见旅客们的什么东西,他们都是这样.奥比尔先生费尽心力保卫着他那节行李车厢,尤其是对那些供旅途上食用的干粮他更是着意保护起来.
那些饿瘪了肚子的可怜虫看着车上的东西,眼光贪馋得可怕,同时龇出锐利的牙齿,这种牙齿甚至可能是嚼过人肉的.
自然,大部分的澳大利亚土人在平时都是不吃人的,但要是在扭打的时候,要是打败了仇人,而不吃仇人的肉,那就会很少见了.
这时,爵士同意海伦夫人的建议,叫人散点东西给他们吃.那些土人立刻懂得了他的意思,做出种种表情,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这些表情所感动.他们一边做表情,一边大叫,和兽见到人开笼子给它们喂食时发出的咆哮声差不多.他们尽管不能同意麦克那布斯的说法,但是也不能否认这个未开化的种族实在离兽类也不远.
奥比尔先生是一个很熟悉社交习惯的人,他觉得散东西应该是从女人散起.但是那些不幸的女人却不敢在她们的那些可怕的主子面前吃.那些主子一起向饼干和干肉扑过来,就象是饿虎扑向羊群一样.
玛丽小姐一想到她的父亲可能被这样粗野的土人俘去,不由得眼泪汪汪的.她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象格兰特船长那样的人在这种流浪民族里做奴隶.吃苦,挨饿,受虐待.门格尔船长十分不安地看着她,猜到了她的心事,因而不等她开口就对那个那不列颠尼亚号的水手问:
"艾尔通,你是不是就是从这样的野人手里逃出来的?"
"是的,船长,"艾尔通回答,"内地的土人都差不多.不过,在这里您看到的只是一小撮可怜虫.在大令河两岸有许多大部落,头目的权威是十分可怕的."
"那么,在这些土人部落里,一个欧洲人会有什么事可做呢?"
"就做我以前所做的事呀,"艾尔通回答,"和他们一起打猎.捕鱼,也可以和他们一起打仗,我上次对你们说过,根据做事的成绩确定对你的待遇,只要你是个聪明人,勇敢人,你就能在部落里受到尊敬."
"但是那也还是俘虏呀?"玛丽问.
"是的,当然仍被严密监视着,"艾尔通说,"不管白天黑夜,都逃不了."
"即使这样,艾尔通,你还是逃出来了."少校插嘴说.
"是的,麦克那布斯先生,我趁着那个部落和邻近部落打仗的时候,总算逃出来了.既然逃出来了,我当然也不懊悔.但是,如果叫我再逃一次的话,我相信,我宁愿一辈子做奴隶,也不愿意再穿过内地的荒区,去吃那种苦了.但愿上帝保佑格兰特船长不要冒险试图作这种逃脱的打算!"
"是呀,当然罗."门格尔回答,"玛丽小姐,我们希望您父亲还是被拘在土人手里,这样,如果他不是在大陆上的森林里乱跑的话,我们找他也比较容易了."
"您始终认为他还有希望是吗?"那少女问.
"我始终认为有希望,玛丽小姐,有希望看到您在上帝的帮助下有幸福的一天!"
玛丽小姐眼泪汪汪的,感谢着那个青年船长.
正在他们谈话的时候,那些土人突然骚动起来,他们高声叫喊,向四面八方乱跑,他们拿起他们的武器,仿佛一个个都发疯了似的.
爵士正在莫名其妙呢,这时麦克那布斯叫来艾尔通问道:
"你既然在澳大利亚土人中生活了许久,你一定能听得懂他们的话了?"
"只能听得懂一点,"那水手回答,"因为每个部落都会有他们的土话.但是,我相信,这些土人的意思我能猜到,他们是为了感谢阁下,要表演一场战斗给阁下看."
果然,这一阵骚动正为了这个.这些土人没有任何开场白一类的仪式就直接交起手来.他们打得怒气冲天,装得非常逼真.要不是预先知道是表演,人们简直要认为这是一场真正的搏斗.据许多旅行家报道,澳大利亚土人是绝妙的哑剧演员,这会他们果然表现出他们惊人的技艺.
他们用来攻击和防卫的武器都只是一些大木棒,这些木棒相当重,就是最厚的脑壳也能打碎.还有一种斧头叫作"托玛好克",是用极硬的石块磨成的,夹在两根棍子中的.斧柄有3米长.这斧头真是一种可怕的武器,也是一种有用的工具,因为它既可以砍人头,又可以砍树枝,既可以拿来劈人,又可以劈树,在什么情况下就能当什么用.
许多土人手里疯狂地舞动武器,嘴里还发出一片叫骂声;战斗员互相冲击着:一部分人倒下来和死了一样,另一部分人就会发出胜利的欢呼.那种样子,看了叫人确有点儿惊心动魄,就是真的战斗也不过如此.海伦夫人时时怕他们打过来,会弄假成真.还有小孩子也混在里面,而且是真打.这里面有男孩子,有女孩子,特别是女孩子,火气更大,一巴掌来一巴掌去,打得非常起劲,又凶猛.
这样的一幕武戏足足表演了10分钟,这时突然所有的打手都停下来,武器都从手里丢下去.土人教师站着不动,维持着他们最后的姿势,就和画里面的人物一模一样.人们简直要以为他们一下子都要变成了化石.
这变化的原因何在呢?他们为什么突然象化石一样动也不动呢?大家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为什么.
原来,这时候飞来了一群大鹦鹉,在橡胶树顶上翱翔着.漫天都是咿咿呀呀的叫声,它们的羽毛五颜六色的,就好象一条飞动的彩虹.就是因为有这一个彩云般的鸟群的出现,才中止了他们的战斗.打猎总比打仗来得好呀,所以他们就不打仗而来打猎了.
有一个土人抓起了一件染成红色,构造特殊的东西,离开了他的伙伴们,而其它人始终还是在原位置上站着不动,他从大树与灌木丛之间向那群鹦鹉走去.他爬着走,一点声音也没有,既不碰到一片树叶,也不踢动一个石子,简直就是一个影子在向前滑动.
等一走到适当的距离,那土人就把手里拿着的那东西平抛出去,那东西就距地面半米高,跟地面平行地向前飞去,飞了约莫四丈远,但没有落地,突然就一直向空中升上去,升到10米高的地方,击死了10多只鸟,又成抛形回到猎人的脚边落下.爵士和他的朋友都看呆了,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
"那东西叫'飞去来器,."艾尔通说.
"'飞去来器,!"巴加内尔叫道,"就是澳大利亚人用的'飞去来器,吗?"
他说着,就和小孩子一样,想跑过去把那神奇的玩意儿拾起来,要看看里面的究竟.
是的,一般人都会以为"飞去来器"里面藏着什么机关,里面有一种弹簧,弹簧一开动,它就在空中拐弯了.其实却不然.
这"飞去来"只是一块弯弯的硬木大约1米多长.中间大的有10厘米厚,两头尖的.凹进去的一面深度大约有7~8分,凸出来的一面突起有两条锋利的边缘.构造就是这么简单,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这原来就是人家常说的'飞去来器,呀."巴加内尔看了看那怪东西说,"就是一块木头,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横飞出去,突然蹦起来,又落回到抛的人手里呢?许多学者和旅行家怎么都解释不出道理来."
"是不是就象抛铁环一样,用某种手法抛出去,又能回到出发点呢?"门格尔问.
"也许是一种回力作用,"哥利纳帆爵士补充说,"就跟在弹子台上打弹子一样,打着弹子上某一点,它就会转个圈儿飞回来?"
"都不是,"巴加内尔回答,"抛铁环也好,打弹子也好,都会有个着力点来决定他的反作用,抛铁环会有地面做作用点,打弹子有台子做作用点.'飞去来器,却根本没有,它根本不碰地面呀?怎么能一蹦蹦得那么高呢?"
"那么,您怎么解释呢,巴加内尔先生?"海伦夫人问.
"我解释不出来,夫人,不过我可以再一次肯定,这种现象显然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扔的手法很巧妙.一个是'飞去来器,的构造特殊.但是,这种扔的手法,却是澳大利亚人的秘诀所在."
"不管怎么样,无疑这是他们的智慧......怎能把他们比做猴子呢."海伦夫人看着少校补充一句,但他还是不服气,这是直摇着头.
大家说着,辩论着,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爵士觉得不应该再多耽误,应该继续向东前进.他正要请女客们上车,忽然有一个土人跑过来,非常兴奋地说了几句话.
"哦!"艾尔通说,"他们看到了几只鸸鹋!"
"嗯?他们还要打猎吗?"爵士说.
"我们必须得看,"巴加内尔叫道."一定是又相当精彩!还要用'飞去来器,哩."
"你觉得怎么样,艾尔通?" "时间不会太长,爵士."那水手说.
那些土人没有浪费一点时间,他们赶快布置起来了.打鸸鹋是他们难得的大喜事呀,打到一只鸸鹋就够叫全部落吃好几天.所以他们会拿出全部的技巧来捕捉这大猎物.但是那样一只大鸟,跑得那么快,没有枪怎么能打着它呢?没有猎犬怎么能追上它呢?巴加内尔要求看这场打猎正是想看他们有趣的打法.
这种鸸鹋也被叫作没有鸡冠的食人鸡,土人叫它"木佬克",在澳大利亚的平原上现在渐渐变得稀少了.这种大鸟有0.76米高,肉是白色的,头上有一块角质的硬甲,眼睛是淡淡的棕色,嘴壳黑色,向下弯曲着,趾上有利爪,强健有力,翅膀只是两个短翅,不能飞,羽毛颜色较深.虽然,它们飞不起来,但跑起来马也赶不上.因此,要捉它们,只能用计,而且需用很好的妙计.
所以,那人一叫,十几个土人就象冲锋队员一样散开了.在这片可爱的田野上,野生的蓝草正盛开着蓝花,将地面染成一片蓝色.旅客们走到一丛木本含羞草的旁边停了下来.
当土人走近之时,十几只鸸鹋都站起来逃走了,逃到一公里之外的地区藏起来了.那位猎手侦察好地形,做个手势,叫同伴不要动.伙伴们立刻躺在了地上.猎手从网兜里取出两张缝得很巧妙的鸸鹋皮,登时就披在了身子上.然后伸了右臂,抬起头,摹仿鸸鹋觅食.
猎手摹仿得很象,向那群鸟类走去.有时他停一停,仿佛啄食;有时用脚扬起灰尘,周围是一团云雾.他还频频地发出叫声,鸸鹋绝对听不出是假的.果然,它们上当了.那群毫不提防的动物到了土人身边.这时,他挥起了木槌,六只鸸鹋一下子被打倒了5只.
猎人的狩猎获得了极大丰收,这场围猎也结束了.
于是爵士.两位女客和其他队员就向土人告别了.
■第九章
31.两位青年"坐地人"
在东经146度15分的地方,旅行队安静地度过了黑夜.第二天早晨7点,又继续赶路.他们一直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挺进,他们的足迹在平原上划下了一道直线.他们的足迹和"坐地人"的足迹几乎并没有不同,只不过爵士的那匹马在土上留下了叶形马蹄印,这是黑点站的标记.
平原有时候出现一些曲折的河流,河边有黄杨树,河水有时满涨,有时干涸.这些河流都发源于山岭成串的野牛山,它在地平线上呈波浪形起伏状,景象秀丽.
大家决定是夜就宿在这山脚下.艾尔通赶着牛,加快了脚步,这一天已走了55公里,牛已显得疲劳了.天黑时,他们终于按时到达此地.帐篷支在大树底下,晚饭也匆匆了事.疲惫已经使他们感到睡觉比吃饭还要急切.
这晚轮到地理学家值班.他没有睡,而是扛着马枪在四周来回走动,巡视外面的动静.天空虽然没有月亮,但是星光闪烁,夜色几乎是明亮的.那学者欣赏着天空的星辰,好象天空就象是一张大星图,谁读得懂,谁就能体味到其中的乐趣.
沉睡的大自然默默无声,只有马脚上的绊索哗啦哗啦地响着,打破了这寂静.
因此,巴加内尔沉入了玄妙的幻想之中.他的心正在天上,不在人间.这时忽然传来悦耳的钢琴声,将他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他仔细地听着音乐,有的节奏弹得高亢,宏亮的浑厚声波震动着他的耳膜.
"在这荒山野地怎么会有琴声?"他很诧异,"我一辈子也不会信."
果然,这事的确有点儿离奇.地理学家想,是不是这里有种怪鸟能学卜勒耶尔或厄拉尔(两位是法国著名钢琴制造家)钢琴的音调,就象是有些鸟会学敲钟和磨刀的声音呢?
但这时又传来了清脆的歌声.一个钢琴手再加上一位歌手!地理学家听着,还不敢相信会有这种怪事.然而,他听得出来这是一支相当出名的曲子,是歌剧《唐璜》中的一节.
"真够奇怪的啊!"地理学家又想,"就算澳大利亚大陆上的鸟儿会唱歌,也不会唱出莫扎特的名曲呀?!"
他将这达到登峰造极的杰作一口气听完.这种美妙的音乐,再加上这样的夜景,演奏效果之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理学家久久陶醉在那难以描绘的仙境里.一会儿,歌声停止,一切就又恢复了寂静.
当威尔逊来接班时,他还是那副如醉如痴的神情.但是巴加内尔并没将这一点告诉这位水手,他准备明天再把这怪事讲给大家听.因此,他交了班就回帐篷睡觉了.第二天,一阵犬吠声把旅客们吵醒了.爵士立刻爬了起来,有几条凶猛的猎犬......英国最好的品种......在小树林旁边站着.旅客们一走近,它们就又缩了回去,叫得更厉害了.
"这荒凉的地方难道也会有'坐地人,?"爵士说,"既然有猎犬,肯定有猎人了."
地理学家正要开口说昨天的事,这时两个青年猎人骑着骠悍的良种马出现在眼前了.
只见他们一副绅士模样,穿着标致的猎服,一看到那支流浪人一样的旅行队,就停下了.看样子,他们在想,怎么会有这么一帮全副武装的流浪人出现在这里呢.正在这时,两位女客下了车.
两位猎人,立刻就下马,摘下帽子,向女客走来.
爵士忙迎了上去.因为他们是外路来的生人,便先通报了姓名和身份.那两位青年人鞠躬致敬,年纪稍大的则开口说:
"爵士,夫人们如不嫌弃,请寒舍休息片刻好吗?"
"请问你们二位是......"爵士问道.
"噢,我是米歇尔,他是桑迪.我们是霍坦站的主人,既然来到贱地总该到舍下坐会吧?"那位年长的青年人说.
"你们太客气了,我们实在是不敢打扰......"
"爵士,如果肯接受邀请的话,"米歇尔说,"我们就太感谢了,因为我们都只是飘零者,诸位能光临寒舍,也是我们的荣幸啊."
爵士只好点点头应允.
"先生,"地理学家发话了,"如果你不嫌冒昧的话,请问昨天唱莫扎特名曲的人是你吗?"
"是我,先生,"米歇尔回答,"伴奏的是我的堂弟桑迪."
"你唱得太好了,请接受我由衷的赞美."地理学家伸出手来,那青年绅士十分文雅地握了握.然后,米歇尔指着右边的路,带头开路,大家就动身了.他们一面谈着,一面欣赏路边风景,一起霍坦站走.
那是一座美丽的庄园,布置得就和英国公园一样整齐.灰色的栅栏把一望无际的草地圈成一块一块的,上万头牛羊在吃草,很多牧人和牧犬守卫着这支嘈杂的队伍:牛吼声.羊咩声和犬吠声,与鞭策声响成一片.
向东望过去是一片树林,树林那边耸立霍坦山,它巍峨雄伟,高达5000多米.常绿树排成队列,显然经过人工的雕凿.到处都是一丛丛的"草树",其实它是一种低矮灌木,样子象棕榈,整个树身隐没在和头发一样细长的树叶当中.空气中飘着一种薄荷桂的香味,因为这些树正开着白花,散发出清雅的香气.
"万绿丛中一点红",就在这片绿树丛中,还点缀着许多欧洲移来的果树:桃树.梨树.苹果树.无花果树.柑桔树,甚至连橡栎树,旅客们看了欢呼起来.他们走在故乡的果树下并不感到十分惊奇,真正使之惊奇的是枝头唱歌的鸟雀;有羽毛如绸缎般的"缎鸟",还有些羽毛一半金黄.一半象鸟绒的"丝光鸟".
在这些鸟儿中间,"麦尼儿"他们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鸟又叫琴鸟,尾巴象奥尔斐(古希腊神话中的乐圣)弹奏的那种雅致的古琴.它在木本凤尾草中穿来穿去,但是当它的尾巴触动树枝之间时,却听不到安飞翁(希腊神话中的乐神)为重建白城而演奏的那些悦耳的音律.地理学家恨不得抓只麦尼儿,亲自在那鸟尾上弹一下.
他们边走边谈,庄屋在一条两边栽着卡苏琳娜,树的甬道尽头出现了.
那是一座用木材和砖石建造起来的漂亮房子,深藏在"爱尔莫菲拉"树丛中.造形美观,是一座瑞士式的别墅,墙外环绕着一圈回廓,廓檐下挂着中国式的灯笼,就象罗马古代建筑的前庭.窗外则是五颜六色的鲜花.再没有比这座建筑物更舒适,漂亮了.在外面的草坪上隔不多远就有一根铜灯柱,柱顶上装饰着雅致的灯球,夜里,整个花围照得如同白昼,煤气是从在"米亚尔"树和凤尾草树下面的木棚中藏着的一个小型煤气机里输送出来的.
而且,住宅四周看不见脚屋.马房和厂棚,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是座农庄.所有这样的房屋一共有20来座,都座落在半公里路外的山谷里,形成了一个小小村落.住宅之间都装上电话,并且可以随时通话.这住宅仿佛隐蔽在一片异国风光的丛林中,听不到一点儿尘世的喧嚣.
不一会儿,就走完了那绿荫道,接着是一座小巧灵珑的铁桥,跨过潺潺的流水,它的另一端通过住宅外边的花园.过了小桥,红光满面的管家先生已经出来迎接.霍坦站的外宾们走进华丽的大厅,豪华的家具及摆设映入了大家眼帘.
来宾们看出了主人的艺术生活和时髦生活非常丰富.先看前厅,里面挂满了各种精美的取材骑马射猎的艺术品.对着前厅的是一间开着窗子的大客厅,里面有一架钢琴,钢琴上摆着一堆乐谱,各个时期的都有.几只画架上摊着画稿;有一个像座,座上放着大理石人像;墙上还挂着西欧名画,脚下铺着柔软华贵的地毯,壁毯上绣着美女图,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古铜吊灯.此外,还有许多珍奇古玩.一所澳大利亚的住宅中居然有这些名贵物品,任何人见了都会不免惊奇,这一切充分说明主人会欣赏艺术和懂得生活.总之,凡是在飘零生活中能让人消遣解闷的东西,能使人回忆起故乡的东西都布置在客堂中.人们到了这儿,简直象到了英国或法国的高级别墅一样.
柔和的光线透过纱窗射进来,海伦夫人走近窗口,连声赞叹外边的景色.原来住宅下面是一片宽广的谷地,一直延伸到了东边山脚下.连绵的草地和树林,疏疏落落的空地,高低起伏的冈峦,崎岖不平的地势,这一切都构成了一片精美的山水画.而这幅山水画是活的,它随着太阳的偏移而时刻在起变化.任何人,即使想象力再丰富,也难以勾画出这幅山水画,这片明媚的自然风光也会让人一饱眼福.
这时,桑迪早已经吩咐厨师把早饭预备了.不到一刻钟,大家便都入席了.酒菜之佳自不必细说,客人们毫无拘束,畅所欲言.最喜悦的实际还是那两个青年人,他们认为能在家中款待一次佳宾,非常非常荣幸.
主人很快就知道了旅行队此行的目的,他们对队员们那种无所畏惧的寻访精神极为感动.他们对格兰特的儿女们也说了一些安慰话.
"格兰特船长,"米歇尔说,"既然他不在沿海各殖民区中,一定就是落到土人手中了.文件证明他准确知道他所在方位,可见他一上岸,便被土人俘掳掠去了."
"他的水手艾尔通就是落入了土人手中,又逃出虎口了的."门格尔船长说.
"你们二位是否听说过不列颠尼亚号失事的事情?"夫人问主人说.
"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据你们看来,格兰特船长做了俘虏后,会受到非人的待遇吗?"
"本地土人不残酷,夫人,"青年"坐地人"回答,"你们只管放心,他们性情温和.以前很多欧洲人都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从未受过虐待."
为证明这一点,巴加内尔说:"柏克探险队中唯一生还的金格就是很好的例子."
"不只是那位大胆的探险家,而且还有个英国兵叫布克莱,"桑迪说,"1803年脱险到达了腓力浦港,为土人收容,一过就是33年."
"还有,最近以来,澳大利亚杂志上刊登,有个名叫毛利尔的,"米歇尔也说,"过了16年的奴隶般的生活,现在终于回到故乡.格兰特船长的经历或许和毛利尔一样.我想,你们是完全有希望找到格兰特船长."
这些话证实了过去地理学家和艾尔通说过的那些话是对的,因此,大家听了都很喜欢.
后来,女客离席了之后,其余的人又谈到康登桥惨案.两个"坐地人"也听说了此事,但是这并没有引起他们的不安.他们的牧畜站有一百来人,这帮匪徒绝对不敢下手.而且,在墨累河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没有东西可抢,他们不会冒险来这里的.再说在新南威尔土那边戒备森严,他们也很难过来,艾尔通的看法也一致.
两位主人热情好客,爵士盛情难却,只好在霍坦站呆一天.这12小时就变成了他们的休闲时间,牛马也正好趁此恢复一下体力.因此,主客两方说好,并提出一个消磨时光的好计划.大家也都接受了.
中午,七匹雄壮的猎马奔出了院门,女客们乘坐的轻快马车也出发了,后面跟着的仆人.猎人都背着标准猎枪.同时,一群猎犬也在快乐地狂吠着,跑在了最前面.
四个小时之内,猎人骑马踏遍了那片林园的大路和小径.这片园林就象德意志的一个小土邦,尽管居民们少得可怜,山羊却多得数不清.至于可供打猎的鸟兽,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可是不会有跳到枪口前白送命的.所以,一旦枪声一响,居住在林里和平原里的小动物就都不安起来.小罗伯尔在少校身边,特别兴奋,生龙活虎.不管他姐姐怎样嘱咐他小心,他总是一马当先,第一个开枪射击.好在有门格尔船长负责照顾他,玛丽小姐也便放心了.
这场围猎的猎物,最引人注意的是本地的特产......袋熊和袋鼬.
袋鼬是袋兽的一种,其狡猾程度超过狐狸,偷的工夫可以做狐狸的师傅.不过,它长得相当难看,只有1.5米长.巴加内尔一枪就打死一个,由于这位猎人的虚荣心很强,所以,仍然觉这种兽十分可爱."好个漂亮的小兽啊!"他说.
小罗伯尔也灵巧地打到了不少猎物,其中有一只袋狐,这是一种小狐,毛黑,有白色斑点,皮和貂皮一样宝贵.此外,居然还打了一对在树洞口休息的小松鼠.
但是,这次围猎中最令人惊心动魄的莫过于追捕大袋鼠了.下午四点钟不到,猎狗们惊起一群这种稀奇的袋兽.幼鼠很快钻到母亲的袋囊中,大袋鼠一个接一个地奔逃.这跳远世界冠军,后腿比前腿长两倍,一屈一伸,跳得真是远极了,象装了弹簧.带头逃的那只雄袋鼠,有1.4米高,真是最美的一个,当地人叫它"老头子".
紧张的追逐使那群袋鼠一点也不疲乏,而猎犬又不敢接近,因为它们有锋利的后爪,实在是可怕.但是追逐到最后,它们还是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了,那"老头子"躲在树后,转眼间,那猎犬被蹬到空中,掉下来时,肚子都被抓开了.很明显,即使这一群猎犬一齐上去,也难以对付那群袋鼠.那么非开枪不可,只有子弹可以征服它们.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罗伯尔几乎送了命.他本来想把枪瞄准些,于是走得近些,哪知袋鼠一跃而起,冲了上去.
罗伯尔大叫一声,倒下了.玛丽小姐在车上已经吓得目瞪口呆.这时,谁也不敢开枪,因为怕伤害了孩子.
到底还是船长机智灵敏,他冒着生命危险,拔出猎刀,扑向大袋鼠,当胸一刀,结果了它的性命.罗伯尔还好,没有受伤.爬起来后,姐弟俩拥抱在一起.
"谢谢您,门格尔先生!,玛丽小姐紧紧握着船长说.
"我是应该负责保护他的,这是我的工作."
这场意外事件结束了打猎活动."群龙无首",那群袋鼠自然也作鸟兽散了.被打死的大袋鼠成为了大家的战利品.晚宴上,按照土法泡制的大袋鼠尾汤最"畅销".
晚饭吃完后,又喝了点冰淇淋和果子露,大家聚在大客厅中,仔细品味着音乐.海伦夫人是个好钢琴手,特意为大家庆功.米歇尔和桑迪又善长唱歌,他们唱了法国名作曲家古诺.马色.达维德的名曲中的几段,又演唱了天才作曲家德国人瓦格纳的名曲.
曲终人散,大家又喝了点澳大利亚名茶.而地理学家非要品味一下当地土茶,人家就给了他一杯黑得象墨水一样的饮料......那是用一升水,半斤茶叶,熬了4个小时的成果.巴加内尔虽然喝得直咧嘴,但还是称这是绝顶的好茶.
夜深了,客人们都入睡了,但好梦中还延续着白天的快乐.
天一亮,爵士一行人就告辞了那两位青年"坐地人".彼此客套一番,他们相约在欧洲的玛考姆府再见.随后,车轮滚动,绕过山麓,那座豪华住宅便同幻影一般,消失了.走了8里路,马车也没有迈出霍坦站地界.
上午9点钟,才终于走出那牧畜站的最后一道棚栏,旅行者们又钻进了维多利亚省的那片甚至连名字也不知的地区了.
在东南方有一排屏障横挡住去路,这就是澳大利亚的阿尔卑斯山.这山脉仿佛是一个伟大的防御工程,绵延2200公里,那陡峭的悬崖,阻止着空中的流云.
天空布满阴云,炎热得让你喘不过气来,这还不说,路面崎岖不平,更增加了行进的困难.平原上的山丘遍布,到处都是稀稀疏疏的小胶树.稍为远一点,丘陵耸得越来越高,形成了阿尔卑斯山脉的最初几个阶梯.显然人们越走越高,这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因为牛拉得非常吃力,车轭被牛拖得咯吱咯吱地作响,牛累得直喘粗气,腿上的牛筋暴露.艾尔通虽是赶车能手,但有时,也有不可避免的碰撞,撞得车板唉声叹气.车上的女客们倒是没有什么怨言.
船长和另外两名水手在前面开路,他们尽量挑好路走.可这里几乎没有路,高低不平的地面和海边的礁石一般,牛车就象是一只船在礁石缝寻找航道一样.大家仿佛就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航行.
这段路程显然相当艰苦,而且很危险.遇到深密的棘丛,威尔逊不得不用斧头开路.湿漉漉的粘地面,脚一踩就直往下陷.路程似乎特别长,因为障碍实在太多,象高耸的花岗岩,深邃的山谷,深不可测的河滩,非绕道而行不可.所以,他们的效率并不很高.傍晚时分,他们就在山脚下的高本白拉河露宿了.这里有一块小平原,平原上全是长满淡红色叶子的灌木,高约1米左右.
"我们的苦还在后面呢!"这时爵士说,"阿尔卑斯!这个名字已够叫你想想的了."
"这个名字要打个折扣,"地理学家回答,"这只是一个雷同的名字,正象澳大利亚和欧洲一样,都有格兰比安山脉,有比利牛斯山脉.有阿尔卑斯山脉,也有蓝山山脉,但都是缩小的模型.这种名不副实的情况只能说明地理学家想象力有限,想不出新名,或者词汇太贫乏了."
"据你来看,这条阿尔卑斯山脉是......"夫人问道.
"只是袖珍山脉,"地理学家回答,"我们走过了不觉得象翻山."
"只有象你这样粗枝大叶的人走过一座大山才不觉得象翻山,"少校反驳说,"你这是替你自己现身说法吧!"
"你怎么会说我粗枝大叶呢?"地理学家不高兴了,"我早就不这样了,叫二位女士评评,我说得对吗?你们能找出我的错误来吗?"
"对了,一个错也找不出来,巴加内尔先生,"玛丽小姐说,"你成为十全十美的了."
"太十全十美了,也不好,"海伦夫人又补充了一句,"你最好仍和以前一样,最合适不过."
"真的吗?夫人,,地理学家回答,"我要是不犯点小毛病,就会和普通人一样了.因此,我希望平时出点小错误逗你们笑笑.我要是不犯错误,就仿佛没尽到职责似的." 第二天,1月9日,不管乐观的巴加内尔怎么保证,困难并未后退,相反,困难更多了.没有现成的路,得到处乱找,有时钻到又窄又深的山坳里,结果很可能是"此路不通".
又走了一小时许,艾尔通感到进退两难之际,无意中发现山路旁有小旅馆......一个很不象样的小酒店.
"在这儿怎么会有酒店?老板在这儿很难发财."巴加内尔叫起来.
"不过,它倒起到了给你们指引路线的作用,"爵士说,"我们进去坐坐."
爵士和艾尔通一前一后跨进了小店门槛.这酒店叫"绿林旅舍",老板是条莽汉,一脸横肉.店里卖烧酒.白兰地.威士忌,他自己也是主要顾客.没有顾客时,他就自斟自饮.有时也可以看见几个过往的"坐地人"或赶牧群的人.
爵士问了酒店老板几个问题.根据他那不高兴的回答,搞清楚了方向.爵士给了老板小费.当他们出门时,猛地看见了墙上贴着的一张告示.
这是殖民地警察局的一个通告.通告上说,伯斯有一批潜逃流犯,现在通辑首犯彭.觉斯,如果有人将该犯捕获,送交当局,赏金100镑.
"这是个大坏蛋,真应该把他绞死!"爵士说.
"首先得抓住他才行!"水手长回答,"一百镑黄金!可不是小数目,其实那家伙不值这么多重金."
"这个老板,我看,也不象什么好人,"爵士又说.
"我看也不象好人,"水手长随声附和说.
艾尔通套上牛车又继续赶路了.他们向着卢克诺大路的尽头走去.那里蜿蜒着一条羊肠小道,斜贯过山腰.大家开始又要爬山了.
这条山路坡度大,不只一次马上和车上的人不得不下来步行.上坡时,车子又太重,人要帮着推;下坡时,车速又太快,人又要拉着;转急弯时,车辕太长,拐不过弯来,又得把牛解下来.有时,上坡难度太大,不得不请那几匹已经疲惫不堪的马也过来帮一下.
这一天,不幸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不知是疲劳过度,还是由于生病,穆地拉骑的马倒下了,就再也没起来.
水手长检查了一下那头死去的伙伴,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
"这牲口一定是因为某条血管破裂而死的,"爵士说.
"可能是这样吧,"水手长回答.
哥利纳帆将自己的马让给了穆拉地,他坐车去了.这行人又继续前进,那匹死马也只好不管它了,成了老鹰的一顿美餐.
澳大利亚的这座山脉并不算高大,宽度不过5公里,如果山路选择正确的话,翻越此山在48小时内可以完成.到了山那边以后,路途就不再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了.
1月10号,人们终于到达山峰,海拔大约600米."远看是山,近看成川",用这句话形容阿尔卑斯山的山顶再恰当不过了.地势坦荡,四周也没有什么障碍物,一眼望得很远.北边是奥美奥湖,湖面波光粼粼,水鸟在那上面漂浮.湖的那边就是低平的墨累河流域的冲积平原.南边展开着象绿色地毯般的草场,那里的地层含金非常丰富,有茂密的原始森林.那里的物产.河流和动植物,到现在为止,大自然仍是主人,尚未受到人为的破坏.耸立着的阿尔卑斯山脉即"文明区"和"原始区"的分界线.这时,太阳西斜,几道阳光穿过西边天空的彩霞,将大地照得鲜艳夺目.而在山脉北阴的一面,显得一片苍茫,只有阴影在晃动,仿佛山南的夜幕拉开得特别早一样.不一会,整个山南面便沉沦在夜影中.行人们处在两种境地的分界线上,很鲜明地看到光明与黑暗的对比.他们放眼望过去,看看那茫茫的几乎完全陌生的地面,心中不免又引起一种愁丝.
当晚,他们露宿在山顶.第二天一早,开始下山.下山路走得快,但是,半路上遇到一场来势凶猛的冰雹,逼得他们退缩在一块大岩石下面.那可不是一般的小雪珠,有冰砖那么大,从乌云中直冲下来,就是石炮所发射出的石块也没有那么急的.巴加内尔头上被打了两个大包,车篷也被打了好几个洞,那种尖棱棱的冰块,有时竟然嵌到树皮里面.要想不被打得头破血流,非等冰雹停了不可.一个小时以后,冰雹终于停了.旅行队又在倾斜的岩石上缓缓地移动了起来,地面湿漉漉地,岩石溜滑.
老牛破车一路上摇摇晃晃,吱吱哑哑地叫着,有几处已经脱了榫,不过整个车身还结实.傍晚,他们走下了阿尔卑斯山的最后几个阶梯,来到一棵棵孤立的杉树林中.前面的路一直通到吉普斯兰平原.阿尔卑斯山总算平安翻越,于是晚上照例宿营.
一夜无事,第二天又上路了,大家都是兴高采烈,精神焕发,都恨不得一下子找到目标,尽快和格兰特船长团聚.只有到达太平洋海岸,才有可能找到失事船员们,在吉普斯兰这块平原上找,显然是无济于事的.所以,水手长艾尔通催促爵士下命令给邓肯号,叫它开往太平洋沿岸,以便于寻访.因为这里有条卢克诺能通往墨尔本的大路,交通便利,依他的意思,最好现在就派人.
水手长的话似乎有一定道理.地理学家也劝爵士接受.他认为叫游船开来,的确有帮助的,而且他补充说,过了此地,就难说再有通往墨尔本的大路了.
爵士却犹豫不决,要不是少校持反对意见,或许他就接受了.但是麦克那布斯说,旅行少了艾尔通,靠近海岸的路途他很熟悉;万一发现寻访线索,要追踪寻找,非有水手长在内不可.并且他还能指出不列颠尼亚号的失事地.
因此,少校的建议也有一定道理,船长同意这种意见,并支持他.门格尔的理由是:从吐福湾派人要从这里近得多,不必穿过320里的荒野.最后,大家决定先到吐福湾再作打算.艾尔通仿佛有些失望,麦克那布斯瞟了他一眼,但并未说什么,他习惯把看到的一切放到心里.
吉普斯兰平原地势平坦,由东往西稍微有点倾斜.一眼望去,遍地稀疏的木本含羞草.桉树,各种胶树,打破了景色的单调.大花胃豆头的灌木丛,开着鲜艳的花;几条不那么引人注意的小溪中长满了蒲草,河水两岸开满了兰花.河水淙淙,很浅,人们徒涉浅滩而过,成群的鸨鸟和鸸鹋远远的看见人就逃走,树林中的袋鼠,蹦蹦跳跳的就象动画片中的小木偶.这时,旅行队员们并没有心思打猎,因为他们的马匹已经吃不消,已瘦得皮包骨头了.
而且,天气闷热,人畜都难以忍受.他们什么也不想,只想快点前进.有时艾尔通对牛的吆喝声打破这片死寂.
从中午到下午2点,他们穿过了一片奇怪的凤尾草丛.虽然好影犹在,他们却无心观赏.这是一种象树一样的草本植物,足足有3米高,正开花.人马都在那柔软的细枝下走过.就在这些固定的大伞的荫庇下,行人还是比较满意的.特别是地理学家喜形于色.老是发出赞叹声,没想到惊起了大群的鹦哥和鹦鹉,于是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啧啧声.
巴加内尔正在得意忘形之时,忽然从马上摇摇晃晃,和门板一样倒下来了.难道是由于天热,他头晕了吗?大家都奔过来.
"巴加内尔!巴加内尔,你怎么啦?"爵士叫着.
"没什么,朋友们,我没有马骑了,"地理学家笑着说,把脚从马蹬上褪了出来.
"难道你的马也死了吗?"
"没错,说死就死,就和穆拉地的马一样."
这时,爵士.船长.少校都来检查这匹马的死因,却毫无结果,它已经咽气了.
"这真奇怪,"门格尔说.
"是呀,到底怎么回事呢?,少校也叽哩咕噜.
这次意外事故的发生,开始使得这一行人不安起来.因为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要想补充马匹是不可能的.要是这些马都得了马瘟,他们就无法再继续前进了.
真是祸不单行,这天还没到傍晚,威尔逊的马也死了,并且这次更为严重的是倒下了3头牛."马瘟"似乎也已经成为事实.这样一来,拉车的和人骑的牲口乘下3头牛和4匹马了.
问题很快就严重起来.骑马的人,没了马还可以步行,许多"坐地人"就曾步行穿过这带荒区.但是没了车,两位女同胞可怎么办呢?这时离吐福湾还有200公里路呢,她们能走得过去吗?
船长和爵士都很着急,他们检查了一遍剩下的牲口,想办法防止再发生意外.但没有发现任何不良迹象,甚至一点细微的毛病也没有.每个牲口都完全是好好的,他们还可以经受长途跋涉的辛劳.但愿那离奇可怕的瘟疫就到此为止,牛马不要再死了.
显然,大家被这种怪现象弄得莫名其妙,但又开始前进了.没马的人走累了就轮流地坐会牛车.这天行动缓慢,总共走了16公里路.晚上,停止行军的信号一发,大家都马上睡下了.这一夜在高大前凤尾草丛中度过,并没有什么麻烦,庞大的蝙蝠在草丛中飞来飞去,当地人称为"飞狐".
1月13日,一天都平安无事.牲口倒毙事件没有再发生,大家总算松了口气.牛马各做各的事,精神也很好.海伦夫人的客厅里最热闹,因为来坐的人太多了.30度的气温热得让大家感到有喝冷饮的必要,所以司务长奥比尔忙个不休.在这个时候,苏格兰啤酒最为畅销.大家都赞扬巴克来酒厂老板真是大不列颠最伟大的人物,甚至比英国名将威灵顿还要伟大,因为威灵顿再伟大,也造不出这样的好酒来.地理学家喝的酒多,话也多,谈论起古今就洋洋洒洒喋喋不休.
这一天一开始就很顺利,看样子必定会顺利到底的.大家一口气走过一片高低不平的红土地带,足足有25公里.他们计划在傍晚时分赶到那条在维多利亚南部流入太平洋的斯诺威河,在它的河边宿营.不久,牛车就走在了黑土层的平原上,路的一边是荒草,另一边是长满花胃豆的田野,天色晚了,天边出现了一道雾气,那里奔流着的斯诺威河.大家快马加鞭,就在一个土丘后面,大路的转弯处露出了一片森林.艾尔通赶着牛车穿过那参天古林,在离斯诺威河不过半公里的路上,忽然牛车掉到了沼泽中,一直陷没到车轴.
"后面的人要当心!"艾尔通赶快回头说.
"当心什么?,后面的人问道.
"牛车陷到沼泽中去了."他一边抽动鞭子,凭那几头牛的力气,车子纹丝不动,而且却越陷越深.
"那我们就在这里宿营,等到明天,再把车子拉出来吧!"水手长说.
爵士也同意了.
黄昏时间很短,夜幕迫近,但是炎热依旧.空中充满水汽,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一道道闪电把天边照得通亮,好象是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大家很快在大树下布置好营房,只要不下雨,就能在这安静地度过一夜.
如果下雨,车更难弄出沼泽了.所以艾尔通连夜费了不少劲才把3头牛和牛车从沼泽中拉出来.泥巴一直糊到了牛肚子上.水手长把它们和马拴到一块,细心照料.这天晚上,爵士更是百般周到,很感激这些不会说话,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因为现在没有比它们再重要不过的东西了.
旅客们简单地吃了点晚饭.他们又热又吃不下去,最需要的不是吃饭而是休息.夫人和玛丽道了声晚安,就回她们的安乐窝了.至于男客们有的钻进帐篷,有的索性躺在草地上,在这种气候下,露宿实在是没有什么害处.
大家都睡熟了,天空的乌云在移动着,夜在乌云的笼罩之下,显得越发阴暗了.夜深人静,连一丝风也没有,有时可以听到猫头鹰的叫声,哼唱着小三度低调,和欧洲的那种多愁善感的杜鹃鸟似的,叫得非常凄凉.
然而快到11点钟的时候,少校一觉醒来,半睁半闭着眼睛,由于过度疲惫,不愿起来.忽然看见一片隐隐约约的亮光在树林中流动着.它象一幅白缎子,又象阳光下的湖面闪闪发光,起初少校以为是鬼火在野地里烧起来了.
他爬起来向森林走去,仔细一看,大为惊讶.原来这是一种奇特的自然现象,发磷光是许多菌类植物.这种植物的胞子囊在黑暗中可以发射出高强度的光线.
少校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他正要去叫醒巴加内尔,也让这地理学家也饱饱眼福,看一下这奇景.不料这时却发生意外了.
那磷光照亮的树林面积并不大,少校凭着光亮隐约看见在树林边几个人影迅速走过.这是真的呢?还是一种幻觉呢?
少校伏在地上仔细地观察着,他看清了几个人在忽起忽伏,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这些人在干什么呢?我一定要弄个明白.少校毫不犹豫,并没有带上旅伴,独自一人在地上匍匐前进,就象个草原上的土人,躲到草丛中了.
32.旅行队中的内奸
"天有不测风云",夜里两点,天空中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帐篷挡不住雨水,男客们只好都躲到牛车中来了.大家都不能睡,只好随便谈论点家常琐事,唯有少校默默无言,静静地听着.大雨老是下个没完没了,这场暴雨也许能引起斯诺威河的河水泛滥.地面松软,车轮已深深地陷在稀泥中,河水再一泛滥就更加糟了.所以穆地拉.艾尔通.船长都频频跑去看水位,回来时衣服都湿透了.
天亮雨停,但是太阳并没有探出云头.遍地是大滩的浑浊黄水,象个烂池塘.热雾腾腾地从潮湿的地面上冒出来,空气中的湿度已经达到饱和点,潮得让人难受.
爵士最关心的自然是车子,把车子弄出烂泥坑是当务之急.他们去看了看那笨重的车子,稀泥粘到半个车轮,要想弄出来可真不容易,牛马和人都加上去,也不算多.
"无论如何,必须赶快动手,这种泥坑越陷越深,"门格尔说.
"那就赶快动手吧."艾尔通应声道.
于是,爵士.他的两名水手.船长和艾尔通都钻进树林中去了,去领昨夜拴好的牛马.
那是一片景象凄凉的胶树林.林中都是参天枯木,老远有一棵,树皮剥落了似乎近百年了,就和欧洲软木树在收获的季节剥掉皮一样.它们大约有20米高,树枝秃秃的,稀疏地向空中伸展开.没有一只鸟肯在这空中的骷髅上做窝,也没有一片叶子会在这叮当响的枯骨上摆动.整个树林都象得了瘟疫死了般,这在澳大利亚并不罕见,至于什么原因,谁也说不出来.最老的土人,甚至他们埋葬在地下的祖先,也没有看见这片林子发过绿.
爵士一边走,一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胶树的细枝条清晰地映照在天空上,象精致的剪影.艾尔通跑到昨天牛马吃草的地方,却没有了牛马的影子,顿时大吃一惊.这些牲口都拴着缰绳的,不会跑出很远的.
于是,大家分头去找,结果却一无所获.艾尔通慌张地从那条长满木本含羞草的斯诸威河河岸上走回来.他发出了牛听惯的呼唤声,但是并没有牛回答他.这位水手长十分不安,旅伴们也面面相觑,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一个钟头过去了,爵士正从离车子一公里远的地方往回走,突然听到了一声咕鸣,这时,又听到了牛的叫声.
"牲口就在这里!"船长喊道,直向那丛胃豆草丛钻去,草丛旺盛,一群牛马藏在里面肯定看不到.
不一会儿,大家就都跑过去,顿时目瞪口呆.原来两头牛三匹马躺在地上,没气了,尸体已僵硬了.一群黑老鸹在树上呱呱地叫,窥伺着那即将到口的美餐.爵士和旅伴们相对无言,只有威尔逊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骂又有什么用,威尔逊!"爵士说,其实他自己也真有点按捺不住了,"事到如今,只好把剩下的一头牛.一匹马牵回吧,以后的日子可全靠它们应付了.""要是牛车不陷在稀泥中,就好了!"船长说,"不管怎么,先得把那可恶的车子弄出来."
"我们回去吧,出来得太久了,女客们一定会等急了."
艾尔通去解开牛缰绳,穆拉地解开马缰绳,大家沿着弯湾曲曲的河岸走回来.半小时后,女客们也知道了这件不幸的事情.
"艾尔通,真可惜,如果我们过维买拉河时,将牲口都钉上黑点站的马蹄铁,就好了."麦克那布斯忽然对水手说.
"那是为什么呢,少校先生?"
"因为所有马中,唯有钉了三角形马蹄铁的没死,其余都死光了."
"是呀,"船长也说,"可真巧!"
"这不过是偶然碰巧罢了,"水手长回答,眼睛很快瞟了少校了一眼.
少校咬了咬嘴唇,仿佛有话要说,但又咽下去.大家等着少校说下去,但是他反住了口,向艾尔通那边走去.这时候,艾尔通正在检修车子.
"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呢?"爵士问门格尔.
"谁晓得呢?"青年船长回答,"不过,少校那个人倒很少会没根据地乱说."
"可能少校对艾尔通有点儿怀疑."海伦夫人猜测.
"怀疑?"地理学家反问,耸了耸肩膀.
"那怀疑什么呢?,爵士问道,"难道艾尔通会毒死牛马?他为什么这样呢?他不和我们是一条心?"
"也许,我的话说错了.从旅行开始起,艾尔通对我们表现得很忠诚."海伦夫人纠正说.
"但是,少校说那句话肯定会有他的理由,我一定要问个明白."船长说.
"是不是他认为水手长和流犯是穿一条裤子的呢?"心直口快的地理学家说道.
"什么是流犯?"玛丽小姐问道.
"巴加内尔说错了,"船长赶紧补充说,"大家都知道在维多利亚省是没有流犯的!"
"啊!对了,我怎么弄糊涂了,谁听说维多利亚会有流犯.即使有的话,这里的卫生气候也能使他们改邪归正的......"
这可怜的学者说错了一句话,拼命地想收回,结果却适得其反,欲盖弥彰,就象那辆牛车一样越陷越深.海伦夫人看着他,看得他发怵.为了不愿让他过分紧张,夫人带着玛丽小姐到了帐篷的另一边.奥比尔先生正在那按部就班地准备早饭呢.
"我真应该把自己当作流犯押出边境."地理学家后悔地说.
"我想也是!"爵士回答道.
爵士的话似乎是郑重其事地说的.这越发使得可敬的地理学家心里难受极了.但是爵士一说完就与船长到牛车那边去了.
这时,艾尔通和那两名水手正设法从稀泥中把牛车拉出来.把牛和马套在一起,用尽气力拉,皮条几乎拉断;威尔逊和穆拉地也在旁边推车轮,但是,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济于事.粘泥渐渐干了,咬住了车轮,仿佛水泥铸钢筋一样.
船长让人向车轮底下泼水,以减小它的粘性,但也是徒劳无益.人和牛马又用劲拉了一阵,渐渐疲惫了,不得不停下.除非把部件一点一点地拆了下来,否则,是没有希望的.然而,拆车的工具又没有,要拆也没有办法.
这时,艾尔通一心只想把牛车拖出泥坑,又鞭策牛马再来试一次.爵士却制止住了他.
"够了,别拉了,"他说,"这是我们仅有的两头牲口了,如果想继续赶路,一匹驮两位女客,一个驮行李,还是很有用处的."
"那也好!"艾尔通很不甘心地卸下了累得有气无力的牲口.
"现在,朋友们,我们都回帐篷,研究讨论一下,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吧!"爵士说.
过了一会儿,旅伴们吃完早饭后,恢复了一下精神,便开始讨论了.
首先,需要测定一下宿营地点的准确方位.这任务自然非巴加内尔莫属.他仔细计算了一下,报告说,现在旅行队在南纬37度东经147度53分,就在斯诺威河岸.
"吐福湾海岸的准确经度是多少呢?"爵士问.
"150度."
"那么,两地相差2度7分,合多少公里?"
"合240公里."
"离墨尔本呢?"
"至少有640公里."
"好了,现在位置.距离已搞清楚,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大家一致主张,立即向海岸出发.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保证一天走8公里路,她们面对现实,也并未胆怯.
"海伦,你真不愧为旅行家中的英雄豪杰,"爵士对夫人说,"但是,我们是否一定有把握一到吐福湾就能找到我们所需要的一切呢?"
"毫无疑问,沿途方便得很,"地理学家回答说."艾登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城市,那儿与墨尔本交通很便利.还有,如果我们再走50公里,到维多利亚边境上的德勒吉特城,可以在那儿购买粮食,并且肯定可以找到交通工具."
"爵士,那么邓肯号怎么办呢?"艾尔通问.
"现在命令它开到吐福湾,不也正好吗?"
"那么你觉得怎样,门格尔?"哥利纳帆问.
"我觉得不该急着让邓肯号启航,"门格尔想了想,回答说."将来会有时间通知大副奥斯丁的."
"是的,显然是来得及的."地理学家补充一句.
"而且,不要忘记了,4~5天之后,我们就可以到达艾登城."船长又说.
"4~5天!你可不要将来后悔失言,就算15天或20天到了,也便不错了."艾尔通摇头接过他的话.
"走120公里需要15天或20天吗?"爵士问.
"至少是这样,前面就是维多利亚最难走的路,是一片荒郊,据'坐地人,讲,什么也没有,荆棘遍布,根本不可能在那里建牧站.要想过去,非得拿斧头或火炬开路,请你相信我吧,欲速则不达."
艾尔通说得顺理成章.斩钉截铁.大家望望地理学家,他也似乎同意水手长.
"就算有这么多困难,"船长说,"那么15天后,我们再给邓肯号发命令也不迟啊!"
"而且,主要障碍并不在路上,而是通过斯诺威河,很可能还要等河里的水落下去,"艾尔通又补充了一句.
"非要等到水落吗?难道我们就找不到一个浅滩吗?"
"船长先生,确实很难找到."艾尔通回答,"都赖我们运气不好,在这个时期,遇到这样急的河水是非常少有的事."
"这条斯诺河很宽吗?"海伦夫人问道.
"又宽又深,夫人,"艾尔通回答,"宽大约为16公里,水流湍急.游泳健将也难说能够安全过河."
"我们砍棵树,刳一刳,做一个小船,漂过去,不成吗?"小罗伯尔毫不怀疑有什么问题地说.
"你真行,真不愧为格兰特的儿子!"巴加内尔夸奖说.
"小罗伯尔说得不错,我们最后的'看家本领,也只有这一样了.我觉得用不着再浪费时间作没有意义的讨论了,"船长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你觉得如何呢?"爵士问艾尔通.
"要是没有人来帮忙的话,一个月后我们还会留在河边."
"那么,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门格尔问,脸色通红.
"有,只有等邓肯号离开墨尔本到东岸来!"
"你老是叫邓肯号启航,难道它到了吐福湾,我们就会没有困难了吗?"
艾尔通并没有立刻回答,想了一会儿,闪烁其辞地说:"我并不是要坚持我的主张,而是我的主张对大家都有利.如果阁下下了命令要走,我也随时准备出发."
他说完就交叉着胳膊,看大家的反应.
"你怎么这样说话?"爵士说,"有意见,你尽管提,我们可以讨论.那你主张怎么办?"
艾尔通以镇静而满怀信心的语调又说了下面的话:
"我们现在既然毫无办法,也不想去斯诺威河那边冒险,那么我们就应该坐等人家来帮助,而帮助我们的人只有向邓肯号上找人.因此,我们应该暂住此地,幸好粮食还算充足,派一个人去给大副奥斯丁送信,让他把船开到吐福湾来."
大家对这突如其来的建议,都感到十分惊讶.船长显然不同意这主张.
"在派人去送信的时候,"水手长接着说,"万一斯诺威河水势减小,我们就可以找个浅滩过去,万一需要坐船过去,我们也有时间做木船.以上是我的建议,请大家考虑."
"好吧,你的意见的确值得好好考虑一下,"爵士说,"这个计划最大毛病就是要耽搁我们的行程,不过它可以让我们休养生息,避免一些可能会发生的危险.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请你也说说看,少校先生,"海伦夫人插嘴说."你怎么变得沉默寡言了."
"既然点名叫我,"麦克那布斯回答,"我坦诚地说,我觉得艾尔通真是个又聪明又谨慎的人,我将完全同意."
大家却没有料到少校为什么这样爽快,以前他总是反对艾尔通的计划.就连艾尔通这时也感觉到有点奇怪.其他人本来都准备支持水手长的建议的,再经少校一说,他们自然毫不犹豫地赞成了.因此,爵士就在原则上采用了艾尔通的建议.
"为了稳妥,我们应该暂时停留一下等人家送交通工具来吗?"爵士又补充一句.
"我觉得还是这样比较稳妥,"船长回答,"如果我们过不去这条河,送信人也过不去的!"
大家又看了看艾尔通,他象有绝对把握似的微笑了一下.
"自然有办法的!"艾尔通说.
"有什么法子呢?"船长问.
"只要回到由卢克诺通往墨尔本的那条路上不就可以了吗?!"
"徒步400公里吗?"门格尔叫了起来.
"当然不会,还有一匹健康的马呢.这段路跑不过两天,若再加上邓肯号由墨尔本开到吐福湾需要4天,24小时后就可以由吐福湾可以到此地,总计一星期后,我们就可以得救."
麦克那布斯不断地点头同意艾尔通的话,这使船长很诧异.但大家既然都觉得这方法行之有效,也就只有如此.
"目前的任务,"爵士说,"就是看派谁去最合适.这趟差使责任重大,极其辛苦,而且很危险.谁肯担当这个任务呢?"
威尔逊.穆拉地.门格尔.巴加内尔.乃至小罗伯尔都立刻挺身而出.门格尔的要求特别坚决,愿意前往.艾尔通一直没有说话,终于现在开口了:
"阁下,如果信任我的话,还是由我走一趟吧.我在这一带跑惯了,路途熟,比这困难的地方我都跑过,别人过不去的地方我也能设法过去.因此,我肯定能担当此任.只要有封信交给大副,让他相信我,我保证六天后把邓肯号开到吐福湾."
"真不亏是格兰特船长的部下,我相信你一定能圆满完成."
显然,执行这项困难任务,比水手长再合适的人也没有了,因此,大家都不争了.但是门格尔提出一项反对意见,他说艾尔通留在这里或许更能帮忙找到格兰特船长的线索.但少校说,在这种形势下,要寻访根本不可能,因此,暂时走开也无妨.
"那么,艾尔通,你就去吧,"爵士说,"越快越好,千万别让我们在这儿久等."
水手长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他赶快转过头,但是无论他转得再快,还是被船长瞟见了.因此,门格尔船长对他就越发不信任了.
艾尔通积极地准备出发,两个水手帮着他备马和装干粮.这时候,爵士忙着给奥斯丁写封信.
他命令大副火速启航前往吐福湾,并且告诉大副艾尔通是个可靠的人.他叫奥斯丁一到东海岸就立刻派一队水手前来支援......
少校看着爵士写信,当署艾尔通名字的时候,他突然问艾尔通的名字应该如何写法.
"当然照音写啊,"爵士回答说.
"你弄错了,"麦克那布斯镇定地回答说,"读音是读成艾尔通,可是写出来却要写做彭.觉斯!"
33.揭穿假面具
彭.觉斯这个名字一说破,顿时如晴天霹雳.艾尔通一不怕,二不休,挺起身,同时举起手枪,砰的一声,爵士应声倒地.外面这时也响起枪声.
门格尔船长和两名水手开始愣住了,这时正想扑过去抓彭.觉斯,但为时已晚,那胆大包天的流犯已经跑到胶树林中和那伙土匪会合了.
爵士伤势不重,马上爬起来.帐篷挡不住枪弹,非退却不可了.
"快进牛车,快进牛车!"船长一边喊,一边拉着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飞奔.这时,在厚厚的车厢里能够安全.
然后,船长.少校.巴加内尔,两名水手都抓起马枪,准备还击.爵士和罗伯尔也钻到女客的车厢里,这时事务长奥比尔也跑出来,准备和大家一起自卫.
事变发展得如此迅速,令人难以想像.彭.觉斯躲进树林以后,枪声立刻停止,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几团白烟在胶树枝上缭绕,一片片茂密的胃豆草一丝不动,好象原来的那一幕都是幻觉似的.
麦克那布斯和门格尔跑到大树底下仔细搜寻了一阵,匪徒已经逃跑了,地面上留下了他们的脚印,还有冒烟的导火索.少校十分小心,把导火索踩灭了.在这样的枯林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由此可能带来巨大的后果.
"那些可恶的家伙跑掉了吗?"船长问道.
"是的,"麦克那布斯回答,"不过,这一走让人更担忧.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家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随时有可能遭到袭击,以后,我们要格外警惕."
麦克那布斯和门格尔在周围搜索了一番,一直未见流犯的踪影.这帮匪徒象是群害鸟飞走一般,逃走得这么突然,未免太蹊跷了,因此大家未免有点胆怯.那辆牛车,就象一座嵌在泥里的雕堡似的,因而就变成了防御中心,每两人一班,一小时一换,轮流守卫着.
海伦夫人在爵士被彭.觉斯一枪打倒的时候,吓坏了,直扑到丈夫的身边.不一会儿,这勇敢的妇人立刻清醒过来,赶紧扶丈夫上车.到了车上,撕开衣服,露口伤口,让麦克那布斯检查了一下.少校说只是点外伤还没碰到筋骨.尽管流血很多,爵士还是勉强抬起带伤的胳膊,摆摆手,表示伤势不太重,叫朋友们放心.伤口包扎好后,他便叫人谈谈事情发展过程.
麦克那布斯首先发言,所有的旅伴,除威尔逊和穆拉地在外面站岗外,全都静静地听着.
少校在未言归正传之前,把海伦夫人还不知道的一段经过,即:伯斯的一伙流犯潜逃,在维多利亚境内流窜,在铁路上做了血案等等,先叙述了一遍.随后,少校把从塞木尔买的那份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报递给海伦夫人,又补充道:彭.觉斯是个惯犯,罪行累累,他的恶名世知,警察当局正悬赏捉拿他呢!
但是大家最关心的是少校怎么知道艾尔通就是彭.觉斯的.这一点,对于其他旅伴来说,是个谜.少校作了如下解释:
艾尔通给少校的第一印象就不佳.使少校本能地警觉起来.那些几乎无所谓的小事,例如在维买拉河这位水手长和那铁匠彼此递眼色;艾尔通穿过每座城镇时,总有些迟疑;又如屡次要求把邓肯号调到东海岸来;又如,在他手里的牲口先后死得离奇;还有,他的语言,态度总是含含糊糊,模棱两可.这一切迹象,足以引起一个细心人的怀疑.
然而,要不是昨天夜里发生那场惊变,少校也不敢直接断定艾尔通就是匪徒们的头.
少校在那天夜里钻进那片高高的小树丛里之后,偷偷摸到那几个引起他注意的可疑的人影身旁.那些菌类植物发出微弱的光,起到照亮作用.
只见三个人影在察看地上的脚印和马牛蹄印,其中一个,正是黑点站钉马蹄铁的铁匠,"就是他们",一个人说道."是的,没错,"另一个人回答,"三叶形马蹄印在这里.""从维买拉河到这里,一直如此.""他们的马都死光了,那毒草还真起作用.""这胃豆草效力大着呢,就是一个骑兵队的马也可以给他报销掉."
"那三个后来不说话了,"少校又接着叙述,"我向前跟了他们一段路,后来他们又谈起来:'彭.觉斯真能干,,那铁匠说,'他把格兰特船长的故事编得天衣无缝,活龙活现,真不愧是个水手!要是这场成功了,我们就发大财了!,'还是叫他彭.觉斯吧,这名字多响亮呀!,说到这里,这三个坏蛋就离开了胶树林.我回到帐篷,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想澳大利亚的流犯并未象地理学家所说的那样都已改邪归正了啊!我说这话,请巴加内尔先生不要见怪!"
少校不说话了.
他的旅伴们在静静地思考着事情的原委.
"啊!好个艾尔通!"爵士的脸气得熬白,"原来把我引到这里,就是要抢劫我,杀害我们啊!"
"没错!"少校作了十分肯定的回答.
"那么说,从维买拉河起,他的同党就在跟踪我们,找机会对我们下手,是不是?"
"是的!"
"那这个可恶的艾尔通,一定不是不列颠尼亚号上的水手了?并且他的服务证书也是盗窃的?"
大家用焦急的眼光望着少校,他们也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
"这笔糊涂帐,我们完全可以理清头绪,"麦克那布斯说,他始终是那么镇定,"我是这样想的,这人的真名就是艾尔通.所谓彭.觉斯,是他落草为寇的诨名,并且不可否认,他认识格兰特船长,作过不列颠尼亚号上的水员,否则,他不可能对我们所说的那些细节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且,他的同伙的谈话也可以作为证明.我们可以肯定:彭.觉斯就是艾尔通,正如艾尔通就是彭.觉斯一样,也就是说,不列颠尼亚号上的水手做了个流犯团伙的头."
少校的这番解释,大家异口同声的认为是对的.
"现在,"爵士说,"你还得解释一下,格兰特船长的部下怎么而且为什么来澳大利亚的吗?"
"怎样来到澳大利亚,我可不知道,"少校回答,"这问题警察当局也未必会知道,至于为什么,更解释不了了.不过,这个谜总有一天会揭晓的."
"难道警察局连艾尔通和彭.觉斯是一个人也不知道吗?"爵士又问道.
"是的!"少校说,"如果当局知道了这个重大事故,就会帮助我们找出线索来的."
"这样看来,"海伦夫人说,"那伙人混入奥摩尔先生的庄园,一定是想作案了?"
"毫无疑问,"少校回答,"他一定想在那爱尔兰人身上下手,恰好遇到一个良好机会,他改变了计划,准备打我们的主意.那家伙听说爵士一番原原本本的叙述,又听到船舶失事的消息,正好借此机会发一笔大财.横跨澳大利亚的旅行决定以后,便与我们出发了.就是在维买拉河,他和他的同伙......黑点站的那个铁匠串通一气,在马蹄铁上作了手脚.从此,他的同伙成了我们甩不掉的尾巴.艾尔通,这个狠毒的家伙,用毒草毒死我们的马,我们的牛.最后他,看到时机成熟,又骗我们到斯诺威河边,让他手下的无赖来摆布我们."
麦克那布斯拼凑的事实概括了彭.觉斯的全部历史,他的罪行也暴露得差不多了.现在大家都看出了那家伙的真面孔:他原来是个胆大包天.穷凶极恶的流犯.他加入旅行队的意图既已被揭穿,爵士不得不保持警惕.不论如何,一个揭穿了假面具的人总比一个隐藏在内部的奸细,危险性要小一些.
情况不说明白还好,一说明必定产生负的影响.当人们在谈论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时,玛丽小姐却在独自思索着未来.门格尔船长看见她脸色发白,愁容满面,一点笑容也没有,显得十分绝望.他知道这时玛丽小姐在想些什么.
"玛丽小姐!玛丽小姐!你怎么哭了?"门格尔连忙叫她.
"我的孩子,好好的为什么哭呢?"海伦夫人说.
"我的父亲啊!夫人,我父亲,他......"玛丽说不下去了.但是,这一提,大家明白她要说什么了.从她那晶莹的泪花中,可以看出此时她的心情有多么的沉重,他父亲的名字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艾尔通的阴谋一被揭穿,一切希望便如五彩缤纷的肥皂泡一样破灭了.其实不列颠尼亚号根本没在吐福湾触礁,格兰特船长压根也没有踏上澳大利亚这片土地,是流犯彭.觉斯胡诌把爵士一行人骗到内地来的.
就这样,文件的不正确解释再次把寻访工作导入歧途.
大家看着愁眉不展的格兰特姐弟二人,也都不作声了.这时,谁还能找出带有希望的话来安慰他们呢?罗伯尔在姐姐怀中哭了起来.
"遇到这份不成全文的文件,真是倒霉,让我们快绞尽脑汁了."那可敬的地理学家好象真对自己生起气来,用手拍着脑袋,恨不得一下子拍塌下去.
这时,爵士出去走到在外面站岗的穆拉地和威尔逊身边,平原上一片沉寂,大块的乌云聚集在天空.在这种沉闷得和麻木了一般的气氛中,地下落根针也能听见,静得叫人害怕.那帮流犯已经远走高飞了.大群的飞鸟落到树林的低枝上,几只袋鼠安闲地吃草,还有一对风鸟在放心大胆地从灌木丛中伸出头来.这都表明了没有人在那里扰乱那种平静.
"这个小时,你们看见异常情况了吗?"爵士问那两名水手.
"没有,阁下,"威尔逊回答,"流犯现在大概离这里已很远了."
"也许彭.觉斯跑到阿尔卑斯山脚下去了,"穆拉地接着说,"为了增强他们的力量,他们可能会找些流窜的山贼作帮手的."
"很有可能,"爵士回答,"这帮混蛋都是坏种.他们害怕我们的精良武器,也许在夜里再来偷袭我们.天一黑,我们更要加倍警惕才行.要是我们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走到东海岸,那就好了!只可惜河水泛滥,截断了我们的去路.或者要是能买个木筏帮我们渡河的话,花多少钱我都不在乎."
"为什么我们不就地取材,做个木筏呢?"威尔逊说,"此地就有树木啊!"
"不行,威尔逊,这条河流非同一般,水流很急,渡不过去的."
这时,船长.少校和地理学家到了爵士前面.他们是来观察斯诺威河水势的.由于刚下过大雨不久,河水暴涨,水流湍急.湍急的惊涛骇浪,冲击着.旋转着,形成了许多无底的漩涡,想到里面力挽狂澜是决不可能的.
"这河是过不去的了,"船长说,"不过,我们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现在,应该去做艾尔通翻脸之前要做的事了."
"这是什么意思?"爵士问道.
"我是说,我们得马上求援,不能到吐福湾,就得派人到墨尔本.还剩下最后一匹马,请阁下把它交给我,让我去求援."
"但是,这样太危险了,"爵士说,"这一带常有强盗出没,并且大小路口都有彭.觉斯的人在把守着."
"这一点,我已经考虑到了.但是目前情况紧急.不能再往后拖了.我争取用一个星期的时间跑一趟,阁下,您意下如何?"
"在爵士作出决定以前,我提点小小要求,"地理学家插嘴说,"派人去墨尔本,是无可非议的,但是门格尔万万去不得,因为他是船长,群龙之首,不可以轻易去冒险.还是我代他去吧."
"你说得对,巴加内尔先生,"麦克那布斯插嘴道,"但是为什么偏偏你去?"
"我们俩可以前往墨尔本."威尔逊和穆拉地异口同声地说.
"你们以为我不能骑马一口气跑这320公里吗?我去更加合适!"少校接着说.
"安静,安静,朋友们!"爵士大声叫道:"我们中间必须派一个人去,但不知派谁最好,还是抓阉决定吧.巴加内尔,把我们的名字都写在纸上......"
"阁下,您的名字不能写!"船长马上说.
"为什么?"
"您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离不开海伦夫人的照顾."
"是的!爵士,"巴加内尔也附合到,"你不能离开旅行队."
"爵士,您的责任就是守在这里,指挥大家,您不能走开,"少校也这么说.
"这一趟困难和危险不少,"爵士说,"我也应当分担一份,怎么能把我的一份责任推给别人呢?都别说了,写名字吧!并且我希望第一个抽出来的是我!"大家看爵士这样坚定,只好依他了.把他的名字和大家的名字摆在一起,然后抽签;最后抽到了穆拉地,穆拉地高兴地跳了起来.
"爵士,我马上就准备动身,"他说道.
爵士紧紧地握住穆拉地的手表示祝贺.然后大家回到车里,只留下少校与船长二人站岗放哨.海伦夫人立刻知道了派人去墨尔本的决定和抽签的结果.她对穆拉地鼓励了一番,使那水手十分感动.因为大家都了解穆拉地,他勇敢.聪明.强壮,能吃苦耐劳,所以都说他担任此项任务再合适不过了,穆拉地决定在晚上八点,黄昏过后立刻动身,威尔逊替他备马,他考虑到了那三角形马蹄铁的危险性,就和昨夜死去的马蹄上的马蹄铁随便交换了一下.这样,流犯就很难认出这是旅行队马的足迹了,而且他们又没有马,追穆拉地也无用.
当威尔逊备好马之后,爵士准备给大副奥斯丁写信.但是,因为胳膊受了伤,不能动,只好请地理学家代写.此时,这位学者正在走神,他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事物,仍专注地思考那个文件.他把文件翻来复去地想,希望找出一个新的头绪来,因此,心里左解释,右解释,怎么也想不通,好象沉溺在难解的题海中了.爵士请巴加内尔写信,他未听见,哥利纳帆只好重复一遍,这时他才清醒过来:
"啊!好,我替您写!"
他一面说着,一面机械地准备好了一张白纸,然后手拿铅笔,听爵士说.哥利纳帆念道:
"汤姆.奥斯丁,即速启航,将邓肯号开到......"
地理学家写完这个"到"字,眼睛偶然瞅见了地上的那张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报(Australian and New Zealand).报纸是折叠的,只露出"aland"这个单词,巴加内尔停下笔,仿佛忘记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怎么了,巴加内尔先生?"
"啊!"巴加内尔叫了起来.
"你有什么事?"麦克那布斯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
然后,巴加内尔放低声音,连声念道:"阿兰(aland)阿兰,阿兰!"他站了起来,手中拿着报纸,来回摇晃着,仿佛有许多话要说,但他却哽咽住了.两位女客.小罗伯尔.爵士都搞不清,他为什么会如此莫名其妙.惊魂不定.这位地理学者突然象发疯似的,但不一会儿,又渐渐地镇定下来,原先眼中流露出来的得意光芒,现在已经没有了.他又坐下来,神情安详地说:
"继续念,爵士!"
爵士又念了下去,全文如下:
"汤姆.奥斯丁,速即启航,将邓肯号开到南纬37度线横穿澳大利亚东海岸的地方......"
"澳大利亚吗?"巴加内尔自言自语,"啊!是的,是澳大利亚!"
他一口气写完信,递给爵士签名.哥利纳帆刚受伤,胳脯痛得厉害,潦潦草草地签了一下.信口封好后,由于巴加内尔心情激动,手还在颤抖.他用抖动的手在信封上写下姓名和地址:
"墨尔本,邓肯号
汤姆.奥斯丁大副亲启"
然后,巴加内尔离开了牛车,边走边指手划脚地念着那几个莫名其妙的字:
"阿兰!阿兰!西兰(Zealand)!"
自写信之后,这一天都平安无事.穆拉地的行装已经准备齐全,这个诚实勇敢的水手觉得能有机会对爵士表示忠诚,心里十分高兴.
地理学家恢复了他的镇定和常态了.从他的眼光里看得出他有一桩非常犯愁的心事,但他似乎又下决心不说出来,无疑,不说出来自有他的理由,因为麦克那布斯听见他总是嘟嘟哝哝,好象自己在生闷气,不自觉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不!说了他们也不会怕的!而且,又有什么用呢?已经太迟了!"
过了一会儿,地理学家开始向穆拉地解释有关到墨尔本的途中所必须的一些知识,他把摊开地图,用手指划着应走的路线.草地上各条小路都通往克诺大路.这条大路一直向南到了海岸之后,来一个急转弯,转到墨尔本.沿这条大路走的时候,千万不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为图方便而抄近路.
因此,路线再简单不过了,穆拉地决不会迷路的.至于危险,只是离营地几公里路以内一定有彭.觉斯和他的同党埋伏着,过了这段路后也就没有什么危险了.穆拉地保证,一穿过匪徒的埋伏区,就能很快地把这帮流犯丢得远远的,尽快地完成任务.
6点钟,下起了倾盆大雨.帐篷挡不住雨,大家只好都坐到牛车里来吃晚饭,这牛车实在牢靠得很,它深深地陷在泥土中,牢固得和堡垒建筑在石基上一般.至于武器,他们有7枝马枪和7枝手枪,弹药和粮食也很充足,抵抗几天没问题.然而邓肯号不到6天可以开到吐福湾来了.再过24小时,船员们也许就能到达斯诺威河的那一岸,即使他们不能渡过河来,至少,流犯看见他们得到了强大的增援,也就不得不退却了.但是,这一切的实现都得靠穆拉地冒险成功.
8点钟,夜色已浓,正是出发的时候了.穆拉地牵过马,为谨慎起见,在马蹄上都缠上布,这样,马走起路来一点声响也没有.出发之前,马好象很疲乏了,但是全体旅行者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它那跑得平稳而矫健的四条腿上啊!
麦克那布斯劝穆拉地一旦突破流犯们所控制的势力范围就要爱惜马力.宁可迟半天,不能半途而废,一定到达目的地.
船长交给他的水手一杆手枪,里面已装好了6发子弹.一个沉着勇敢的人,拿着这样强有力的武器,几秒钟就能打出去,即使遇到强人抢劫,也能准确一扫而光.
爵士.海伦夫人.玛丽小姐和穆拉地握了握手,穆拉地跨上了马鞍.哥利纳帆对他再三叮嘱:"这封信一定要交给汤姆.奥斯丁,让他一刻不许耽搁,马上开船到吐福湾.如果那时在吐福湾碰不到我们,那说明我们还没能够渡过斯诺威河,请火速前来救援!现在,你去吧,我的好水手!愿上帝保佑你!"
就这样,在一个风雨交加的黑夜,穆拉地踏上充满危险的征途,穿过那无边的荒野,要不是这水手的意志坚强,任何别的人都会心酸的.那水手并没有多说告别的话语,只说了句:"再会!爵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沿树林边的小路上.
这时,风声更响了,吹得桉树枝在黑暗里发出阴沉的咯吱咯吱声.有时,人们甚至可以听见一些枯枝落在湿地上的声音,那些高大的树木早已干枯,不过一直挺立着,现在有几棵被狂风刮倒了.风在怒吼,树叶在哗啦哗啦地作响,河水在咆哮,这一切构成了一片喧嚣.大片的乌云被风向东赶着,直贴到地面上来,仿佛是一块一块的烟雾.阴森森的黑暗更增添了这风雨交加的深夜的恐怖感.
穆拉地走后,旅客们又回到牛车内,空间窄小,只有挤在一起蜷伏着.海伦夫人,玛丽小姐.爵士和地理学家在前厢,门窗关得很严;奥比尔.威尔逊.罗伯尔挤在在后厢一块.麦克那布斯和船长在门外站岗.这种提防是必要的,因为流犯有随时进行偷袭的可能.
黑夜向两位忠实的哨兵脸上喷着阵阵冷风,但他们还是继续忍受着.因为敌人最容易在黑暗中捣鬼,他们俩把眼睛瞪得尽量圆圆的,把眼光透进那片夜影之中,风在怒号,树枝在撞击,树干在折裂,狂澜在澎湃,在这一片风暴声中,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
然而,有时片刻的宁静也会打断狂风,风好象吹累了一样,要停下来喘口气似的.只有斯诺威河在静静的芦苇丛和胶树林里不断地呻吟着,这种突然的平息使黑夜显得格外阴森恐怖,麦克那布斯和门格尔船长更加细心地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叫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门格尔走到少校面前,问道:
"你听到了吗?"
"听见了.是人叫还是野兽叫?"
"像人在叫,"船长回答.
接着,两人又忽然听到那不可理解的叫声.同时,好象还有枪声,但听不清楚.正在这时,狂风又起,他们彼此说话也听不清了.因此,他们跑到车子的下风面向外站着.
在车内的旅伴们也听到了那凶多吉少的叫声和枪声,爵士揭开门帘,走到站岗的两旅伴身边.
"枪声从何方来?"他问.
"从那边,"船长说,同时用手指着穆拉地出发所走的那条阴森的小路.
"有多远?"
"风大,传声快,但是,至少也有5公里左右."
"我们去看看!"爵士说着,提起马枪要走.
"不能!"麦克那布斯说,"这也许是'调虎离山计,,骗我们离开牛车的."
"如果穆拉地被那帮匪徒打死怎么办?"爵士又说,抓住少校的手.
"我们明天会知道结果的,"麦克那布斯冷静地回答,坚决制止爵士去作任何无用的冒险.
"您不能离开,我一个人去看看!"门格尔说.
"你也不能去!"少校十分坚决地说,"你想让人家白白打死?逐渐消弱我们的力量吗?那样,等于我们自取灭亡.如果,我们的好水手牺牲了,那自然是不幸,但不能在不幸之后再来个不幸了!他的死是命中注定的,因为他是抽签去的.如果我和他一样,我决不要什么救援."
不论怎么说,麦克那布斯留住爵士和船长是正确的.如果他们果真去的话,生还的可能性不大.在这样的夜里,想找到水手那里,跑向埋伏在树丛中的流犯,就等于自投罗网.而且,本来这旅行队剩下的人不多了,经不起再牺牲了.
然而爵士好象不愿意听这些理由,他紧握着马枪,绕着车子转来转去,稍稍有点声,他便侧耳细听.他拼命地把眼光穿过那凶多吉少的黑暗,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部下被别人打得死去活来,甚至还听到了效忠自己的水手的求救声.而流犯们极其残恶地伤害那水手,拿杀人取乐,想到这里,心如刀割一般.少校这时简直没有主意,不知道能不能挽留住哥利纳帆,生怕他感情一时冲动,跑到敌人的枪口上送死.
"爵士,"少校说,"你要冷静点,听一下朋友的忠告吧!你要想想身在虎潭中的海伦夫人.玛丽小姐和其他旅伴啊!而且,你往哪里去呢?你知道穆拉地在哪儿吗?他也许被伏击在两公里之外的路途中,究竟在哪条路上呢?你知道你应该走哪一条路吗?......"
少校说到这里,又传来一声呼救声,不过,这次声音很微弱.
"你听吧!"爵士说.
这呼救声正是从枪声那边来的,还不到半公里远.爵士不顾一切地推开少校,奔向那条小路.这时忽然又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救......命啊!救......命啊!"这声音极其悲惨,充满了绝望.船长和少校跟着也跑了过去.过了一会儿,他们望见一个人影,沿着林间小道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哼着,呻吟着.
来人正是穆拉地,他受了伤,已经半死不活了.旅伴们把他抬回牛车时,弄得满身都是血迹.
雨下得更大了,风刮得更狂了.他们一到,车厢内的人顿时都惊呆了.清醒之后,大家迅速让开位置,把穆拉地安顿好.少校把那水手的上衣脱掉,衣服上的血水.雨水一起往下滴答.他找到了伤口,那是一个在右胁下被捅了一刀的大伤口.
少校立刻动手,很熟练地包扎好了.至于这一刀伤到要害没有,麦克那布斯也不敢断定.穆拉地的生死全掌握在上帝的手中.鲜红的血一阵阵地从伤口里涌出,穆拉地脸色苍白,眼睛紧闭,奄奄一息,那样子伤势的确不轻.麦克那布斯先把伤口洗了洗,敷上一层厚厚的火绒,然后盖上几层纱布,包扎起来.血终于止住了,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穆拉地斜躺着,左胁朝下,头和胸都肿得高高的,海伦夫人喂了他几口水.
一刻钟过后,穆拉地抽搐了一下.接着,眼睛慢慢睁开,嘴里喃喃地说着,但听不清.少校把耳朵凑近他的嘴边,听他老是说:
"爵士,......信,......彭.觉斯......"
麦克那布斯把话重复了一遍,望望他的旅伴们.穆拉地的话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彭觉斯拦击我们的水手,不要我们讨救兵么?还有那封信......
爵士马上摸了摸那水手的衣袋,大惊失色,原来给大副汤姆奥斯丁的信不见了.这一夜就在不安与忧虑中过去了,大家此刻最担心的是穆拉地的生命,他这时在发高烧.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成了最热心的护士.她们那两双仁慈的手忙个不停,从来没有一个病人受过这样无微不至的照料.
天亮了,雨停了.乌云仍在空中滚动,地面上落满枯枝,道路泥泞极了,车子陷得更深了.上下车都变得困难了,不过,车子已经陷到底,不会再陷了.船长.少校.爵士天一亮,就跑到营地周围侦察地形,他们沿着那条粘满血迹的小路走,但始终没有发现彭觉斯及其党羽的痕迹.他们一直走到咋晚出事地点,两具尸体躺在那里,是穆拉地打死的,其中一个是黑点站的铁匠.他死后,脸色铁青,整张脸都变了形,样子吓死人了.
为了谨慎起见,绝不能跑得太远.于是,他们不再往前搜索,又顺着原路返回,情况的严重性使他们陷入沉思中.
"现在是不是再派个人去墨尔本?"爵士终于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人是非派不可的!"船长回答,"我的水手没有完成任务,让我来接替吧!"
"不能这样做,门格尔.要知道,跑300公里路程,连匹马也没有怎么行呢?"
穆拉地骑走的那匹马,始终没有出现.它是被打死了呢?还是在荒野中跑掉了呢?还是被流犯夺去了呢?要是找到它,就好了.
"无论怎样,"爵士又说,"我们不能再分开了.等8天也好,15天也好,等到斯诺威河里的水落下去,我们再慢慢到吐福湾吧!然后,再想到妥善的办法给邓肯号送信,叫它开到东岸来."
"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地理学家说.
"因此,各位朋友们,"爵士又说,"我们不要再走散了.单身一人在这匪徒的伏击圈中乱跑,危险性太大.如今,愿上帝保佑我们的那可怜的水手能够活下来,并保佑大家平安!"
爵士的话包含两个要点,都是对的:第一,不要让任何一个人再去闯"鬼门关";第二,在河岸上耐心等待,直到河水落下去,可以渡过为止.他们过了河后,离南威尔土省的边境城市德勤吉特不过22公里,在那里就不难找到去吐福湾的交通工具了,而且,在吐福湾可以直接拍电报到墨尔本给邓肯号下命令了.
这种做法是可行的,只可惜现在才决定.如果爵士不派穆拉地去求援,他也就不会遭毒手了.这不幸的事件也不会发生了,他们回到营地后,看见旅伴脸上的愁云稍微散开了一点,感到穆拉地可能有希望得救了.
"他好些了,他好些了!"小罗伯尔迎上去说.
"穆拉地好些了吗?......"
"是的!"海伦夫人回答,"伤势减轻了,少校也放心多了,他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了."
"少校往哪里去了?"爵士问道.
"在水手身边.穆拉地拼命地要和他说话,不希望有人去打搅他们."
此时,穆拉地已清醒过来,烧也退了.但是他神志一清醒,一能够说话,第一件事就是找爵士或上校.麦克那布斯看他那有气无力的样子,想尽量避免和他说话,但穆拉地再三坚持,少校只好听着.
谈话进行了好几分钟,爵士才回来,只好由少校来转述了.
少校把哥利纳帆叫到车外,走到支帐篷的那棵胶树下和朋友们站在一起.少校此刻心情特别沉重,不象以前那样轻松了.他的目光一落到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身上,便显出极度的不安.
爵士问少校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少校把刚才的谈话简单地讲了一下:
"我们的那位水手离开营地后,一直沿巴加内尔给他指示的那条小路走.他迅速地前进,至少是用黑夜所能容许的速度.约摸走了有3公里路的时候,迎面来了一群人,马受惊了,打起立站起来.穆拉地抓起枪来就打,两个人应声倒下.在枪的闪光中,他认出了彭.觉斯.毕竟是人少吃亏,到此为止,他枪里的子弹还未打完,右胁下已挨了一刀,便摔下马去."
"然而他还没有昏过去,凶手们却认为他死掉了,他感到有人在他身上搜东西,然后又听到几句话,'那封信我找到了,,一个流犯说.'拿来!,彭觉斯回答,'有了信,邓肯号是我们的了."
少校讲到这里,爵士不由地大吃一惊,浑身直冒冷汗.
少校又接着讲:
"现在,你们快把马追回来给我,彭觉斯又说,'两天后我便可登上邓肯号,6天到吐福湾.我们大家就在吐福湾会面.哥利纳帆一行人那时还在傻等呢!你们赶快到打眼卜尔别桥去过河,到东海去,在哪里等着我.我自然有办法让你们上船.你们上船后,让船上的人去喂鲨鱼,我们得到邓肯号,便能够在海上称王了.,'哇!伟大的彭觉斯!拥护彭.觉斯!,流犯们都叫起来.穆拉地的马很快追回来,彭觉斯翻身上马,朝克诺的大路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同时,他的同党也向东南方走去,显然去渡斯诺威河了.穆拉地虽然身负重伤,但仍然坚持连滚带爬地跑回去,报告这一重大情况,直到离营300米的地方,几乎昏死过去,我们便把他抬了回来.以上就是穆拉地对我说的一切,"少校总结一句,"你们现在应该明白那勇敢的水手为什么坚决要求说话了吧!"
内幕最后揭开了,大家没有一个不惊慌失措的.
"海盗!原来是海盗啊!"爵士破口大骂,"我的船员们都会送命的,邓肯号将会落到他们手里呀!"
"可不是么!彭觉斯的目的就是要抢那只船!"少校回答,"然后......"
"那么!我们必须在匪徒们之前赶到海边!"没等少校说完,地理学家插嘴说道.
"我们又怎么过斯诺威河呢?"威尔逊问.
"我们抬他走,轮流着抬他,只要有办法,我们就得尽力而为,总不能让我们的同伴在敌人手中白白送死吧?"
由根卜尔别桥过斯诺威河,这办法是可行的,但是也得冒险,因为流犯可能守在桥头,不让通行.他们至少会用30个人来对付7个人的,但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能闯过去就得闯,闯不过去也得闯!
"爵士,在冒险走最后一步棋之前,"门格尔说,"还是先去侦察一下更稳妥些吧.我负责去吧."
"我陪你,门格尔,"地理学家应声道.
爵士同意了这个建议,船长和巴加内尔马上动身.他们朝斯诺威河走去,沿着河岸,一直走到彭觉斯的地方.为了不让流犯们发现,他们在河边高大的芦苇丛中曲曲折折地站着.
天色很晚了还没有看见这两位全副武装的勇敢的伙伴的影子.大家都焦急万分地等待着.
终于,将近深夜11点了,威尔逊报告说他们回来了.巴加内尔和船长来回跑了16里路,累得疲惫不堪.
"找到桥了没有?"爵士迎了上去问.
"找到了,一座藤条扎的桥,"船长说,"流犯们已从桥上过去了,只是......"
"只是什么?"爵士急切地问,预料到肯定又有新的不幸发生了.
"他们把桥给烧断了!"地理学家失望地回答.34.强渡斯诺威河
现在还不是泄气的时候,而是该积极行动的时候,虽然根卜尔别桥被烧断了,但无论如何斯诺威河总要过去,并且要在匪徒之前赶到吐福湾才行.因此大家不能光怨天尤人,这是没用的.第二天,船长和爵士又跑到河边看水势,想方设法渡河.
雨后的潮水还没有落下去,波涛滚滚,汹涌澎湃.要和这样的洪水搏争等于找死.爵士交叉着胳膊,低头不语,一动不动.
"我先游过去行吗?爵士?"船长问.
"不!门格尔,我们还是等一下吧,"爵士回答,同时用手抓住大胆的青年,生怕他跳入河水似的.
说完,两人又走回了营地.这一天就是在这种焦急万分的情况下度过的.爵士到河边跑了不知多少次,总想找个冒险渡河的办法,结果总是一无所获.这条河好象和他们作对似的,水势一直未减,就是火山的熔岩,也没有那么难渡.
最近几天,由于海伦夫人悉心照料,那水手感觉好多了,已经脱离了危险.到现在,少校才敢断定那一刀未伤到要害.当时病人奄奄一息,只是因为流血过多造成的.伤口一扎好,血就止住了.只要好好养几天,很快就会复元的.海伦夫人一直让穆拉地住在前车厢,他感觉不好意思.最使他感到不安的是怕耽误了行程.因此,他要求只要他们能设法过河,尽管前往东海岸,只留威尔逊照顾他就可以了.
可惜,一连好几天,这条可恶的河总不能驯服.近来,爵士的脾气大极了.夫人和少校尽管劝他不要动火,要忍耐一下,但终归无效.彭觉斯这时也许已登上邓肯号,他还能忍耐吗!当邓肯号......他心爱的游船,张满帆,开足马力向东海岸自投罗网时,当伙伴们一小时比一小时更接近死亡的时候,还能忍耐吗!
作为船长的门格尔,此时心里也十分不好受,每想到那即将发生可怕的一幕,也感到焦急.
他想不惜一切代价克服困难,因此学澳大利亚人一样,用大块大块的胶树皮造成了一只小艇.胶树皮很轻,用木棍子夹起来,便构成了一只轻巧的渡船.
1月18日,门格尔和威尔逊试用了那只不太坚固的小船.他们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但无济于事,小船一到急流处就翻掉了,他们几乎连性命都搭上了.小船被卷进漩涡,不见了,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海岸.因为最近一下雨,再加上周围高山积雪融化,涨水更大了,此刻河面有一公里宽,而他们二人离开河岸连3米都没有.
1月19日和20日也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过去了.少校和爵士沿着河岸走,走了8公里路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趟水过去的浅滩.处处是汹涌的波涛,到处是湍急的洪水,仿佛整个山区的雨水都汇集到这条河流中去了.
现在,援救邓肯号的希望只好放弃了.邓肯号只能听天由命吧.彭觉斯走了已经5天了,游船大概已开到了东海岸,落到匪徒手中了.
然而,总不能这样闲呆着啊!洪水毕竟不会长久持续下去.它来得快,退得也快.果然,21日早晨,地理学家观测到水位开始下降了,连忙报告爵士.
"水位下降了,还有什么用,一切都太迟了."爵士唉声叹气地说.
"但我们总不能一直呆下去吧?"麦克那布斯反驳道.
"或许明天我们就可以渡过去!"门格尔也说.
"即使渡过去,还能够救那几个可怜的船员吗?"
"阁下,您听我说,"船长又说,"大副奥斯丁的为人,我是知道.他一定严格执行命令,能开船的时候一定会开的.但是谁能保证在彭觉斯到达的时候,船已修好了呢?万一船推迟一两天出海呢!"
"你说得对,门格尔!但愿如此!我们还得尽快前往吐福湾.现在,我们离德勒吉特只有55公里了."
"我们到了那个城镇,就能找到交通工具了."地理学家说,"然后尽快赶往东海岸,或许还来得防止这场灾祸的发生!"
"好,我们这就准备!"爵士命令.
于是,船长和威尔逊又开始忙着造船了.上次的失败已证明胶树皮抵抗不了洪水的冲击.所以,他们锯了几棵大胶树,准备造一个又大又牢的木筏.这工作很费时间,到了第二天才完工.
这时,水位已显著地下降了.但是,水流依然湍急.然而,这并没有多大关系,只要顺着水势斜走,在适当范围内控制水势,是可能达到对岸的.
正午时分,大家把两天路程所有干粮搬到木筏上,其余的如牛车.帐篷一律丢掉.这时,穆拉地的伤势已经好转,身体恢复得非常快,翻翻身,已没有事了.
下午1点钟,大家上了木筏,船长在右边安上一支长桨交给威尔逊掌管,目的是于防止木筏被急流冲去,被浪头打出航路的距离.至于门格尔,他站在木筏尾上,用一根粗制的橹掌握着航向.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坐在正中间,靠着穆拉地,爵士.少校和地理学家则围住他们,准备救护.
"准备好了吗?威尔逊?"船长问.
"妥当了!"威尔逊用粗大的手握着桨回答.
"途中要当心,防止浪头把我们冲走!"
门格尔船长解开系筏的绳索,一下子就顺水漂去了,开始的5米还好,威尔逊一直能够控制木筏.但是不一会儿,木筏被卷进漩涡.只在里面打转,怎么也不出来,这时桨和橹已失去作用了.只好等待漩涡过去,木筏转得飞快,把人转得眼花缭乱.门格尔船长站在那里,脸色灰白,紧咬牙关,眼睛直盯着水转形成的无数漩涡.
木筏随漩涡推进,好大一会儿,转到河中心,这时,离出发点才走了半公里路.这里的水力极猛,漩涡不易形成,所以木筏稍微平稳一些.
船长和威尔逊又用起他们的橹和桨,沿一条斜线在水中前进了.最后,经过一番艰辛终于快到岸时,威尔逊手中的桨突然折断,木筏失去了平衡,又被急流冲走.船长不能再断橹了,尽力抵抗着.威尔逊满手血迹,也来帮忙.
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木筏在河中折腾了半个小时,终于到达对岸的一个陡峭岩石上,谁知这一撞,惯性太大,木筏被撞散了.
现今,这支旅行队几乎一无所有了.他们离德勒吉特还有50里,而在这无人到过的荒野中,很难遇到移民和"坐地人",因为这一带除了凶恶的强盗和杀人不眨眼的山贼外,根本没人住.
大家决定不再耽搁,马上出发.穆拉地深知自己是个累赘,他要求独自一人留下,然后,等他们派人来接.
爵士不愿意失去任何一个可爱的伙伴,死活不肯.他预计至少要走3天到达德勒吉特,再走5天到东海岸.而那时邓肯号也许早已经开到东海岸了,反正迟了,再迟几个钟头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能丢掉任何朋友,"爵士说,"我们做个软兜,轮流抬也要把你抬走!"
软兜用带叶的桉树枝很快地编好了.不问三七二十一,便把那受伤的水手放了上去.爵士是第一个抬他的人,爵士抬软兜的一端,威尔逊抬另一端,大家跟着一齐出发了.
开始是如此满意的旅行,谁知道结局竟如此不幸,如此狼狈啊!现在不再是寻找格兰特船长的问题了,格兰特并不在这片大陆上,甚至根本未来过这片大陆,而这片大陆几乎葬送了寻访他的人.当他那勇敢的同胞到达澳大利亚东海岸的时候,也许载他们回国的那只游船也被匪徒抢走了!
这一天是在沉默与痛苦中度过的.每十分钟,抬穆拉地的人就更换一次.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走路已经很累,抬人更是苦不堪言,但旅伴们没有一个叫苦的.
走了8公里路之后,天黑了,他们就在胶树林里宿营了.晚饭只有从木筏上抢救下来的一点干粮,这时,马枪简直无用武之地,明天的吃饭还没着落呢!天公不作美,夜里偏偏下起雨来.好容易盼到天明,雨过天晴,又出发了.但这种倒霉的地方比沙漠还荒凉,人迹罕至,所以少校连个打猎的机会也没有.
幸亏小罗伯尔眼尖,发现了一个鸟巢,里面有十几只蛋,奥比尔拿来用热水煮熟,再加上从水洼中挖来的一些马齿苑,便形成22日的午餐.
路上长满了蒺草,开始难走起来.这种草又叫作"箭猎",墨尔本人都习惯这样叫.走路不小心,它可以撕破你的裤腿,刺得你的脚鲜血淋淋.然而两位勇敢的女客并未叫一声苦,她们义无返顾地前行,给其他伙伴做出榜样,而且常常用表情或语言来互相鼓励.
当天,他们夜宿在布拉山脚下的容加拉河岸上.多亏了少校打了一只大老鼠,不然,晚饭都会成问题的.这种老鼠又叫"坎地道鼠",它的肉味美,如果它有山羊那么大就好了.不一会儿,奥比尔就把它烤熟了,然而它的肉毕竟很有限,大家只好把骨头啃个尽光.
23日,旅伴们虽已精疲力尽,但仍坚决地上路了.从山脚下绕过去后,是一片广阔的荒草原,草长得如鲸须一般,象箭林,又象刀山,根茎错杂.时而用斧劈,时而用火烧,才开出一条路.
这天清晨,司务长虽巧,"难为无米之炊",他们走在贫瘠的散乱硅石中,不仅饥饿,而且很渴,天气燥热得很.要是这样一直无吃无喝地走下去,他们会倒在地上的.
运气终于来了,他们看见了许多"颅形".它象满贮甘露的瓢,充满了水,挂在一种珊瑚状灌木的枝上.大家一口气喝了个饱,感到精神又恢复了许多.
吃的东西,也有了.就是土人在虫蛇鸟兽都吃光了之后所赖以生存的那种植物,叫做"纳儿豆",地理学家以前听同行提到过.这是草类里面的隐花植物,叶子象苜蓿,叶下长着牙胞.牙胞有扁豆大,采下来用石头一砸便成了"面粉",用这种"面粉"作成的粗面包,对于生命频危的人,吃起来也是格外地香甜.这种果实多得很,奥比尔贮藏了很多,以后几天的粮食就不用发愁了.第二天,穆拉地能够自己走路了,他的伤口已完全愈合.离德勒吉特不过16公里了,当晚歇在新南威尔士的边境上,恰好是东经149度.
一连又下了几个小时的细雨,大伙的衣服都被淋透了.船长好不容易发现一座锯木人留下的破烂不堪的木棚,大家进去避避雨.威尔逊想生火烤"纳儿豆"粉面包,便出去拾枯枝了.但是,拾来的干柴怎么也点不着,里面含大量的矾质,根本不能作燃料.博学的地理学家在以前讲澳大利亚奇闻时已说过这类事情.
火没点着,干冷的面包自然无人吃,都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睡觉了.只有高枝上的笑鸟在叫着,仿佛在讥笑这帮不幸的寻访者.
女人与男人毕竟不同,那两位女客虽然还装作雄赳赳的样子,但她们的体力已一天不如一天了.她们已经不是在走了,而是连拖带爬了.
然而,路总有头的.第二天,天一亮就动身,11点钟就到达了德勒吉特城在上威斯的一个小镇,距吐福湾80公里.
在德勒吉特城,他们很快备好了交通工具.这时,爵士心中又燃起一股希望的火苗.如果邓肯号稍许耽误一下,24小时之内,便可到达吐福湾.邓肯号还有救.
中午,大伙美餐一顿之后,便坐上一辆邮车,离开这个城镇.5匹壮马拉得邮车飞快地向前急驶着.
车夫听说快了多给酒钱,更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一小时16公里,每站不过停两分钟.爵士此时此刻恨不得变成一只小鸟迅速飞到东海岸去. 第二天,太阳初升的时候,隐约的海水声预告着目的地即将达到.邮车绕过海湾达到30度线的海岸,也就是命令奥斯丁把船开来的地方.
海一出现,大家都极目远望,极力地搜寻着邓肯号的影子,看能不能出现一个奇迹,邓肯号在海中游来游去,和一个日前在阿根廷的哥连德角外一样呢?但是,水天一色,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没有一只帆船.
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可能风太大,船在港外抛锚不了,于是开到吐福湾的内港......艾登城了.
因此,爵士又命令邮车向右转,向离此地9里的艾登城进发了.
车夫在离那标志港口的固定信号灯不远处停了下来.码头上停着几只船,可是玛考姆府的旗号没有.
爵士.船长和地理学家一齐跳下了车,来到海关,询问了海员,再查了近几天的船舶进口登记薄,结果一星期以来,没有一只船进过吐福湾.
"是不是邓肯号推迟时间启航呢!也许我们赶在他们前面了!"爵士叫着.人总是不愿朝绝望的方面想,于是又转到这个念头上来.
门格尔摇摇头,他深知奥斯丁决不会拖延时间执行命令的.
"是吉是凶,我们总要知道个结果,总不能 总是这样半信半疑吧!"哥利纳帆说.
一刻钟后,爵士给墨尔本船舶保险经理人联合会拍了一个电报.然后,大伙坐上邮车,到了维多利亚旅馆里歇歇脚.下午两点钟,爵士收到电报,电文如下:吐福湾艾登城哥利纳帆爵士邓肯号本月18日启航去向不明船舶保险经理人安德路
电报象一页纸一样从爵士手中飘落到了地上.
毫无疑问!那只正派的苏格兰游船已变成了一只海盗船,而匪徒头目彭.觉斯成了它的主人!
横贯澳大利亚大陆的旅行曾那样乐观地开始,现在就如此绝望地结束了!格兰特船长和他的受难船员的踪迹似乎再也不能找到了,这次失败如此惨重,赔上了整个船队的性命,并且爵士也精疲力尽,束手无策.这位英勇的寻访人,在幡帕斯草原的天灾没有征服他,现在澳大利亚大陆上的人祸却把他制服了.
■第十章
35.不列颠尼亚号依然是个谜
说寻找格兰特船长的人们注定是要绝望的,现在,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不也正是该绝望了吗?大地茫茫,到哪儿去再作一次探险旅行?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实现这样的旅行呢?邓肯号没有了,连想立即回国都不可能!那些好心肠的苏格兰人的这番壮举就这样遭到了失败.失败,对于有点毅力的人来说是不堪入耳的,然而爵士被恶运捉弄够了,他不得不承认,再继续这种救人的事业,他也无能为力了.
小姐在这种情况下,只好不再提起她的父亲,尽管她极不情愿,她悲痛地想起了那一队不幸的船员.过去是海伦夫人安慰她,现在该她安慰海伦夫人了!她第一个提议回苏格兰去,船长看她这样刚强,坚忍,心里极为佩服,他想提一提寻找格兰特船长,但被玛丽用目光制止了.她对他说:"别再找我父亲了!门格尔先生,我们要为这些仗义而来的人着想.爵士自然应当回欧洲!"
"对,玛丽小姐,"爵士说,"你们现在理应回去,邓肯号的遭遇要让英国政府知道.不过你不要就此而失望."门格尔说:"我们既已出来找格兰特船长,不可半途而废,不如让我一个人找下去!找不到,誓不罢休!"
玛丽小姐接受了船长这个誓言,把手伸给那青年人,感激他的所为.
当天商讨决定回欧洲,而且尽快到墨尔本.第二天,船长去打听开往墨尔本的船期.他认为艾登和维多利亚省之间来往船很多,实事并非如此.这地方一共就3~4只,都停在吐福湾里.没一只前往墨尔本,或者悉尼.威尔士角的.爵士要回欧洲只有到这三个地方搭船,这几个地方有英国本土之间半岛邮船公司的一条正规航线.
经过再三考虑和磋商之后,哥利纳帆爵士想到要沿着公路到悉尼,地理学家却提出了令大家意想不到的建议.
原来他去过吐福湾,知道三只船中有一只是到新西兰北岛都城奥克兰的,他想下这条船,再搭半岛邮船公司船辗转回欧洲.
大家都在考虑.地理学家没有举出大套理由,只说明一个事实,程路最多花费6~7天时间.澳大利亚与新西兰相隔千把公里罢了.
真巧,奥克兰又正好在他们盯住不放的那条38度线上.这条建议本身是一个机会.可以在新西兰沿海再搜寻一番!
但是新西兰只是一个岛,不是格兰特船长逃往的"大陆".所以,地理学家并没有挑明可以再去寻找格兰特船长.
船长很支持巴加内尔的建议.不过,上船之前要先去看看那只船.因而哥利纳帆,少校,巴加内尔,罗伯尔和他自己都一道坐上一只小筏子,靠近距岸两链远的那只小船.
那是只250吨的双桅帆船,叫麦加利号.它专门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各口岸间作短程航行.船主态度非常粗野.一看就知没受过教育,哥利纳帆的态度 却很谦和.船上水手与船主差不多.船主脸庞红胖,手厚大,塌鼻子,独眼,嘴唇上满是烟油,加上暴躁的神气,威尔.哈莱船主成了一个可憎的形象.但如今只有搭他的船了.
"你们来寻我有什么事!"他见生客上了甲板就问.
"你是船长?"门格尔部道.
"就是,"哈莱说,"怎么样?"
"麦加利号要装船到奥克尔吗?"
"是的.怎么样?"
"装什么?"
"好买好卖的货."
"什么时候启航?"
"后天,趁午潮,怎么样?"
"搭不搭客?"
"看是什么客,他们吃得惯船上的大锅饭."
"我们自带伙食."
"多少人?"
"12位,三位女客."
"我没有房舱."
"你把甲板上的便舱腾出来就可以了."
"这个吗?"
"你究竟答应不答应?"门格尔.
"那要看......"麦加利号船主兜了个圈子,钉了铁掌的皮靴在甲板上踏得笃笃响,随后往门格尔面前站住.
"能给多少钱?"他说.
"你要多少价?"门格尔反问.
"60镑."
哥利纳帆点头,表示同意.
"好,就60镑."门格尔回答.
"这单是船费!"船主又加了一句.
"好,单是船费."
"伙食费除在外."
"这就说定了.怎么样?"哈莱伸出手.
"什么?"
"定钱?"
"这是30镑,先付一半,"门格尔说着拿钱给他.哈莱接过钱往腰包一塞.
"后天上船,"他说."中午以前来,到时候不论你们到不到我们都得开船."
"中午前一定到."
交待完毕,哥利纳帆一伙都离开小船.
"好个老粗!"门格尔说.
"呃!他倒对我的劲儿,"地理学家说,"他是只不屈不挠的海狼!"
"是只不屈不挠的狗熊!"少校纠正.
"我肯定,"门格尔补了一句,"这只狗熊一定做过人肉买卖."
"管他呢!"哥利纳帆回答,"只要他是麦加利号船长,只要麦加利号到奥克兰去.从吐福湾到奥克兰,我们只见他几面,过了奥克兰就永远不会再见了."
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知道行期就在明天都很高兴.爵士向她们说明:麦加利号没有邓肯号那样舒服,可她们并不在乎.奥比尔先生去买粮食,他常哭他老婆,然而这时,奥比尔以一贯的热诚去执行任务,只需几个钟头就办好了,那些粮食都是双桅船上没有的.
正在这时,少校找到了一个钱庄,兑换了爵士汇到墨尔本联合银行的几张汇票.他需要的是现金.武器和弹药,就又补充了一些.地理学家买了爱丁堡约翰斯顿出版社的一张精制新西兰地图.
穆拉地的健康状况很好,几乎使他送命的伤势马上就要好了.
威尔逊被派到麦加利号上去布置旅客们的舱位.一阵洗刷,舱完全变了模样.哈莱看他干得很起劲,走开了.哈莱不管他们是男是女,叫什么.他舱里塞满了200吨皮革.
这一天剩下的空闲,哥利纳帆还想去38度线穿过的那地方去一次.他这样做有两个意息.
他要把那假沉船的地方再搜寻一次.事实上,艾尔通的确是不列颠尼亚号的水手,不列颠尼亚号恐怕真是在澳大利亚这一带海岸附近沉没的,既不在西海岸,那就该在东海岸.这地方以后不会再来了,因此不能轻易放过.
而且,即使不列颠尼亚号不是在这里失事,至少邓肯号便是在这里落到流犯们手里.或许当时还有过恶斗呢!
爵士由他忠实的门格尔陪着,进行这双重目的的侦察.维多利亚旅馆主人给他们备了两匹马,他们就上了北绕着吐福湾的那条路.
痛心的搜索,他们闷声骑马.看着海水浸蚀的岩石,彼此都不说话.
以门格尔的热诚和聪颖,可以肯定每一块地方都搜索到了.按理说,海滨会有一些沉船遗物被冲上来.然而一无所有.
不列颠尼亚号的失事,依旧是个迷.
至于邓肯号,也一样.
然而,门格尔却在岸边一丛米亚尔树下发现了几处篝火的痕迹,显然,最近有人在这里宿营.是不是游牧队呢?不是.另一迹象无可辩驳地告诉他流犯们到过这一带地区.
这个迹象,就是一件灰黑两色的粗毛衣,旧的,打过补钉,令人作呕,扔在一棵树下.毛衣上还有伯斯大牢的标记.不知是哪一位犯人的.
"你看!"爵士说,"那些流犯到这里来过了!我们邓肯号上那些短命的伙伴......"
"是啊!"门格尔压低嗓门,"毫无疑问,他们没上岸,他们都死在......"
"那些混蛋啊!"爵士吼叫起来."如果有一天他们落到我手里,我一定要替我的船员们复仇!......"
悲痛使哥利纳帆脸色铁青.盯着大海看了许久,接着不声不响地打马,奔回艾登.
还有一项要办的事:把最近发生的事情汇报当地警察局.班克斯警官做记录时喜形于色.他听说彭.觉斯跟他那伙强人走开了,心上几乎揭掉了块大石头.全城人都懈了口气.消息立刻用电报通知墨尔本和悉尼行政当局.
爵士回到旅馆.旅客们都郁闷不乐地度过了这个晚上.他们回想到在百奴衣角时的希望,觉察到如今的失望.
至于地理学家,他忐忑不安.
这天晚上,船长把他请到自己房里,问他为何这样神经紧张.
"约翰,我的朋友,不,我和平时一样!"
"巴加内尔先生,"门格尔说,"您一定有个秘密憋在心里."
"嗯!有什么法子呢?"地理学家无可奈何,"我也是不由自主!"
"什么?"
"又是开心,又是失望."
"您又开心又失望?"
"是的,"
"您是不是有了一点头绪?"门格尔追问,"您又找到了什么线索吗?"
"没有啊!到了新西兰就回不来了,不过,为何......哎!你晓得,人总是这样!只要还剩一口气,总不肯死心!俗语说得好,'气不断,心不死!,这句话要算是世界上最好的格言了!"36.吃人的海岸第三天,即1月27日,麦加利号的乘客上了船,挤在狭小的船舱里.船主并没有把它的房间让给女客,那房间也不干净.
12点整,船借退潮起锚了.刮着不大的西北风,帆撑起来了.威尔逊想帮五位船员,但哈莱拒绝了.
既然船主做了这样的决定,他也只好不多事了.
这时,五位船员在船主叫骂声中升好了帆.麦加利号摆足了远洋的架子,低帆,前帆,顶帆,纵帆,触帆.再加上很多小帆和插帆.它那庞大的船头,宽平的船底和笨重的船尾就注定它是典型"老鸭式"的慢船.
尽管如此,不出意外至多六天便可以驶进奥克兰港口.
晚上7点钟,澳大利亚海岸和艾登港口的固定灯塔都望不见了.海浪非常大,船走得很慢;颠簸得厉害,旅客们安稳坐在舱里,和坐牢一样.
每个人都在想心事.很少有人谈话.哥利纳帆坐不住,踱来踱去,而少校呆在那儿一动不动.门格尔不时到甲板上来观察风浪.罗伯尔跟在后面.至于地理学家,他一个人在角落里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他在想什么呢?他在想命运支使他去的新西兰.他想起新西兰的历史.
在新西兰的历史里,有没有把新西兰这两个岛当做大陆呢?他在想着文件的解释.
"contin,contin,......"他总是这样说,"这就是大陆(continent)呀!"
他想起了那些航海家发现这两个大岛的经过来.
那是1642年12月13日,荷兰人塔斯曼在偶尔发现凡第门阵地后,17日,船驶进一个大海湾,其尽头是一条海峡,夹在两岛当中.
北岛"依卡那马威",这是土语,意为"马威之鱼".南岛"玛海普那木",意为"产绿玉的鲸鱼".
塔斯曼派出几只小艇登陆,带回来两只独木舟,上面坐着一些吵吵嚷嚷的土人.全是中等身材,棕色皮肤,瘦骨嶙峋,语音生硬,黑发,头发盘拢在头顶,上插一根又大又长的白羽毛.
欧洲人和土人的第一次会面似乎可以建立长久的友谊.但第二天,塔斯曼的一只小艇去探索附近海岸有没有停泊地点的时,7只满载土人的独木舟迅猛攻击了这只小船.水手长喉咙上挨了一枪跳海逃命.其余6人4人被杀死,只剩下2人与水手长逃了回来.
这之后,塔斯曼报复了几枪就赶快开船.该海湾现在还叫屠杀湾.塔斯曼沿屠杀湾西岸向北行驶,1月5日泊在北角附近.这里浪猛人凶,不允许他上岸加淡水;他决定离开这片陆地,取名叫斯塔腾兰,意译"三民地",为纪念当时的"三民会议"而取的.
他还以为他在南美洲的南部发现了一个"大陆"哩.
"但是,"地理学家想,"17世纪的一个海员可能会把新西兰误认为'大陆,,但19世纪的海员决不会这样了!要说格兰特船长犯了错误,想不通!"
塔斯曼以后的100年间,新西兰仿佛又不存在了,后来,一个法国航海家徐尔威在南纬35度37分的地方又发现了这片陆地.徐尔威的小艇被偷了,而他放火把一座村庄统统烧光了.
1769年10月6日著名的库克船长利用小恩小惠收卖土著人,并用开花炮使他们老老实实.
1773年那伟大的海员又一次来霍克湾,这次他亲眼看到吃人肉的事.
1827年3月,阿斯特罗拉伯号船长,那著名的居蒙居威尔居然不带武器在陆上和土人过了好几夜,他不但没有受到伤害,并且和土人交换了礼物,学会了土人歌曲,测量了有用的地图.
从上述的矛盾中,从土人的那忽而和善忽而野蛮的表现中,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就是:新西兰人的残酷行为大都是报复性质的.他们待人好坏,要看船长为人好坏而定.一个英国人,名叫依耳,他环游全世界也不知有多少次,是流浪科学家.他到了这两个岛上,看到他们吃人肉,看到新西兰人互相吞食.
1831年拉卜斯船长在群岛湾也见到这种土人吃土人的惨象.土人的战斗历害得多了,那些野蛮人已经会使用火器,并且使用十分准确.有些部落整个消灭掉了.
新西兰人能抵抗,能自卫,他们恨侵略者,驱使着他们和英国移民作斗争.
巴加内尔就这样把新西兰的全部历史回忆了一番,他的脑子越想越沸腾.但是,全部历史没有一点能容许他把这片两个岛构成的地方加上"大陆"的名字,但contin这个字却顽强地堵住他的思路,叫他始终想不出一个新的解释.
1月31日,从开船到现在已经4天了,麦加利号在澳洲和新西兰之间的那片狭窄的洋面上还没有走到三分之二的路程.船主哈莱很少问船上的事:他任凭水手们搞.这粗鲁的家伙天天不是大麦烧就是白兰地,喝得醉醺醺的,水手们也跟他学,麦加利号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这种失职,使门格尔不得不留心照料了.不只一次,船一闪,几乎船翻了,穆拉地和威尔逊抢着把舵把扶正.船主有时干涉,甚至破口大骂.他们只好忍耐着.他们要求把醉鬼捆起来丢到舱底去,门格尔阻止了他们.
虽然如此,门格尔对该船的处境仍是提心吊胆的;不过,为不叫哥利纳帆烦神,他只是背地里对少校和巴加内尔提一提.麦克那布斯给他出的主意和穆拉地,威尔逊两人的意思是一样的,只是措词不同.
"假如你觉得这样做好的话,约翰,"麦克那布斯说,"你就该毫不迟疑地来承担起这只船的指挥责任,或者,你不愿担起'指挥,的名义,你就负责驾驶这只船好了.那个醉鬼,等我们在奥克兰下船之后,再让他依旧做他的船主,到那时他爱翻船就随便让他翻去."
"当然罗,麦克那布斯先生,"约翰回答,"真十分危险万不得已时,我只好按您的话去做.目前,我们照料一下也就是了."
"你自己就不能领航吗?"巴加内尔问.
"很困难,"约翰回答."船上连一张航海地图也没有!"
"真的吗?"
"真的.哈莱这家伙在这一带跑得太熟了,他根本不必要测算航路."
"他肯定以为,"巴加内尔说,"他的船自己会认路,不要人辨向."
"呵,呵,如果哈莱在靠近陆地时还不醒,他就真让我们为难."
"希望他能醒,"巴加内尔说.
"既然这样说,"麦克那布斯问,"你不能在必要的时候把麦加利号开到奥克兰吗?"
"没有那带海岸的地图就不可能.礁石就在水下几米,一只船不管多么结实,只要龙骨一碰上就完蛋了."
"船一完蛋,船上的人只有向岸上爬,没有其他的办法吗?"少校问.
"您是说海岸上那些毛利人的厉害,是不是,巴加内尔先生?"门格尔问.
"是,我的朋友,毛利人聪明,但好杀,专门吃人肉."
"照这样说,"少校问,"如果格兰特船长是在新西兰海岸附近沉了船的话,你就劝人家不必找了?"
"顺着海岸找是可以的,"巴加内尔说,"但愿上帝保佑我们永远不要落到这些残酷的土人手中!"
毛利人的风俗,受了欺辱就要用血来洗刷干净,这才算是荣誉.在这样的国度里,塔古力自然不会忘记上次他的部落受的耻辱.他耐性地等待着欧洲船来报仇,他居然实现了他这个复仇计划.
他先对法国人装作畏惧的样子,土人都不带武器跑来邀请他们,企图骗取他们的绝对信任.
马利荣船长把船停泊在群岛湾里,想给卡特利号换桅杆,因为最近有几场风暴,有些桅杆受到了严重的损坏.因此,他回内地去寻找木材,5月22日,在离海岸2公里远的地方,他发现了一片树林,那里都是高大的杨树,树林附近有个小湾,离船只有2公里.
建立起一个作场.三分之二的船员被派到那里,带着斧头和工具,一边砍树,一面开一条通向小湾的路.另外选了两个据点在港中心的毛突阿罗小岛上,船上的病员,铁匠,箍桶匠都在那儿,另一个据点在陆上,大洋的岸边,离船1.5公里.许多身强力壮,和颜悦色的土人帮水兵打杂.
到此为止.马利荣舰长并没有完全忽视戒备.土人没武器,而船派大伙上岸时是武装齐全的.土人的表现迷惑了他们,他们解除了武装,克劳采舰长曾劝马利荣收回命令,但被拒绝了.
从此,新西兰人更加殷勤,他们与船上的官员相处得十分融洽.马利荣到陆上正式访问时,全体土人尊他为大酋长,在他头发上插上四支白羽毛,以示崇敬.
32天了.造桅工作很好;船上的水库在毛实阿罗岛上的淡水上装水.
8月11日下午3时,马利荣小艇准备好了.要按照预定计划到塔古力的村子去打鱼.他坐上船,随身带了两名军官佛德利古和勒吾,一个自愿兵,还有教练官和14名水兵.塔古力和另外五个酋长陪着.
小船划向陆地.
晚上,马利荣舰长没有回来.第二天,卡特利号到毛突罗岛上去装淡水.它没有碰上意外,照旧划了回来.8点钟,马斯加兰号值岗水兵救起了一个没一点气力的人.
原来这人是屠尔内,马利荣舰长带去的一名水兵.他腰部被铁矛戮了两下,负了伤,在18人中,只他一人逃了回来.
那不幸的小艇是早晨6点钟停在村边的.土人都兴高采烈来迎客人,土人把客人背上了岸.之后,法国人散开了.
立刻,许多土人都带着长枪,木棒,向他们奔来,十个打一个,他们几乎全死了.只有水兵屠尔内,腰下被中两枪,从敌人手里逃掉了,躲在矮树丛里.乘土人不提防,跑到海里.
这个事变使两舵船员都惊骇万分.一片复仇的呼声响起来.但必须先把岸上三个据点的人救回来.
克劳采舰长昨天在木工场过的夜.还没出来,首席军官居克来莫尔代他采取了紧急措施.马斯加兰号的大筏子被派出去,载着一名军官和一队士兵.去援救木工场的人们.他们沿海前进发现了马利荣舰长的船,便在那儿上了岸.
克劳采舰长,正如前面所说,当时不在兵舰上,对大屠杀一丝毫不知.下午2点,忽然看见一队士兵,他立即感到出了事.他向前迎去,才知道真实情况.为了不使伙伴惊惶.他把消息告诉给他们.
当时,蛮人占领了所有高地.克劳采舰长命令把工具拆卸下来,次要的埋掉,工棚烧毁,带着60人彻退.
土人们在后面追,喊着:"塔古力杀了马利荣了!"水兵要去复仇,被克劳采制止了.在他们到达海岸和登划子时,有1000左右土兵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大筏子刚驶到海里;石头象雨点打来,3名水兵向岸上开枪,当即打死了土人们的酋长.
克劳采舰长上了马斯加兰号,立马派一只大筏子到毛突阿罗岛上,一队兵驻在岛上去过夜,病员都回了兵舰.第二天,又有一队兵到了岛上增防.法国人进攻了这个村子,酋长都被杀了.淡水继续补充.
最后,一切工作都完备了.还剩下要做的是侦察一下是否还有幸存者,并为死者报仇.于是一只大筏子载着许多士兵到了塔古力的村庄,那阴毒胆小的酋长逃走了.肩上还披着马利荣的大衣.在塔古力屋里搜出刚烧过的脑颅骨,上面还有牙啃的印子;还有一条人腿用木签子穿着;又一件硬领衬衫,粘满了血,是马利荣的;此外还有一些衣服,佛德利古的手枪,小艇上的质形徽章和一些破烂布条.在另一个村里,又搜到许多人肠子,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煮熟.
收集完了杀人与吃人的证据,那些遗骸也都恭恭敬敬地埋葬了;再后一把火烧了村子.1772年7月14日,两只兵舰离开了这悲惨的淡海地区.
新西兰人一向不讲信义,喜欢吃人.库克1773年第二次来新西兰旅行时证了这一点.
库克的经历是这样的:12月17日他率领下的由佛诺舰长指挥的一只船昌号,放了一只大筏子去登陆,是要采集一些野草.这只筏子一去便不见回来了.上陆去的是一个候补少尉和九名海员.佛诺舰长极不放心,就派薄内中尉去找.薄内到了那筏子着陆的地方.根据薄内报告,"发现一幅屠杀与野蛮的惨象,讲起来叫人不寒而栗;我们好几个同伴的头,肠子,肺零散地丢在沙滩上,旁边还有几只狗在吞食."
在结束这一连串血腥纪载之前,我们还应该提一提1815年兄弟号被新西兰人攻击和1820年桑普生指挥的波以德号上全部船员被杀的事.然后,在1892年3月1日,瓦吉他地方的酋长艾那拉罗抢劫了悉尼的英国双桅船霍斯号,他手上的那群土人残害了好几名水手,而且把尸体煮熟吃掉了.
新西兰这吃人的海岸,正是那由醉鬼指使由笨蛋驾驶的麦加利号所要到达的地方呀!37.倒霉的麦加利号
叫人劳累的航程老是走不完.2月2日麦加利号自开船已6天了,还看不见奥克兰的边岸.风倒是顺的,一直是西南风,但海流是逆着的,船不倒就算好事.浪很凶,船落到浪槽里勉强爬起来,船每摆摆一次,桅杆就激烈地晃一次.
幸亏哈莱是个慢性子人,他不要求船走得快,也没有把帆拉得太紧,如若不然全船桅杆不可避免地都要倒下来.门格尔希望这副坏船架子能这样对付到目的地,不要出什么岔子.
天不断地下着雨,海伦夫人和玛丽只好在船舱里,可是她们都不叫苦.她们有时候也到船甲板上.
女客们回到舱里,大家就想办法给她们解闷.巴加内尔本想讲故事给大家听,可是效果不好.大家对归国的旅途灰心丧气.最可怜的要数哥利纳帆爵士了.不管雨淋浪打,都得呆在甲板上.只要风一停,他就拿起望远镜固执地搜索天边,他好象在向那默默无言的大海问话.他总是沉不住气,面部流露出痛苦不安的表情.一切都感到力不从心!
门格尔不管风吹雨打,寸步不离跟着他.这一天,哥利纳帆了望了天边,比平时更加殷切,特别是在海雾偶然打开了一个缺口时.约翰珲到他身边,问:
"阁下,您在找陆地吗?"
哥利纳帆摇了摇头.
"我想你也该急着要赶紧离开这只双桅船了,"那青年船长又说."照规矩,我们在36小时前就应该看到奥克兰的灯火信号了."
哥利纳帆不回答.他老是望着,望着,并把望远镜对准上风那边的地平线上看了一分钟多.
"陆地不在那边,"约翰.门格尔说."请阁下向右舷望去."
"为什么向右舷望呢,约翰?"哥利纳帆回答说."我不是在找陆地呀!"
"即你找什么,爵士?"
"找我的游船呀!找我的邓肯号呀!"哥利纳帆气哼哼地回答道,"它一定在那里,在那一带海面上冲着海上的波澜,干着海盗的罪恶勾当!它是在那一带,我对你说,约翰,就是在那条船上,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之间!我猜我们一定会碰到它!"
"愿上帝保佑我们不要碰到它罢,爵士!"
"为什么,约翰?"
"难道阁下忘记了我们现在的处境了?如果邓肯号来追捕我们,我们怎么办呢?连逃都无法逃呀!"
"为什么逃?"
"当然要逃呀,爵士!不过逃也是逃不掉的,我们肯定会被俘去,听凭那些匪徒摆布的,要知道彭.觉斯这个人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死倒无所谓!我们一定要自卫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可我们死了又怎样呢?你要想到哥利纳帆夫人呀,爵士,还要想到玛丽小姐!"
"可怜的女人啊!"哥利纳帆自言自语,"约翰,我的心已经碎了,有时我觉得失望侵袭到我的心里来.我觉得仿佛还有个新的不幸在等待着我们,仿佛天在和我们作对!我很害怕!"
"为您自己吗,爵士?"
"不是为我自己而害怕,我是为了我热爱的人们,也是为了你热爱的人们."
"您放心好了,爵士,"青年船长说,"现在不必害怕了,我负责麦加利号,你了望邓肯号,只是为了要躲开它!"
门格尔说得对.一碰到邓肯号麦加利号就该倒霉;而在这一带海盗可以横行无忌在狭窄的海面上,这种遭遇是很可能出现的.然而,至少,这一天,那只游船并没有出现,当天的夜里......自吐福湾出发的第6夜......约翰.门格尔所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可是,这一夜天气却变得可怕极了.天空突然黑下来,样子十分可怕.哈莱和海员一下子从沉醉清醒中过来.他走出船舱,揉揉未睁开的睡眼,摇摇又肥又大的脑袋.然后深吸两口清新的空气,好象喝一杯定神剂一样,这才看看桅杆.风力更猛了,同时又偏转了风向,由西往东,一直把那条船向新西兰海岸上吹.
船长哈莱连叫带骂地唤来几个水手,叫他们快点落下顶帆,扯起夜航帆.门格尔很赞成这个办法,但没说话.他不愿和这位粗俗的海员交谈.不过,为安全起见,他和爵士都不离开甲板.几小时后,大风刮起来了.哈莱偏把前帆收小.因为麦加利号象美国船那样有两层帆架.这工作5个人干起来并不困难.有了两层帆,只要落下来上层帆,就可以把前帆减小到最小面积了.
风浪继续加大,麦加利号的底部震动得厉害,仿佛撞到岩石上一般.笨重的船壳不容易爬上浪头来,所以浪头打来,大量海水冲到甲板上来,悬挂在左舷边竿上的小艇早被冲得不见踪迹了.
门格尔不安起来.浪头不算很大,换别的船,还可以随浪浮动,不必在意.可这只破船很可能一直往下沉.因为它每下降一次,甲板上溅得海水因排水口来不及排泄出去,很可能装满船舱.为了以防万一.门格尔建议用斧头砍破舷板,让水容易流出.而哈莱拒绝这么做.
并且,还有一个更大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那是快到11点半钟的时候,门格尔和威尔逊正站在甲板下风处,突然听到异常的声响.他们本能地警觉起来.门格尔对那水手说:
"回浪!"
"不错,是浪触到礁石打回来的!"
"至少看500米远吧?"
"至多500米!就是陆地!"
门格尔把身子探出舷外,观测着那幽暗的波浪,大声叫道:"威尔孙!测水!"
哈莱守在船头,一直未觉察到自己所处的险境.威尔逊抓起测水锤跑到前桅的桅盘.他抛下铅锤,绳子从指缝中溜下去,但溜了三段,铅锤就不动了.
"只有3英寻!"威尔逊报告说.
"哈莱!我们走到礁石丛里了!"门格尔对船长说.
哈莱耸耸肩,奔到船舵那里,把舵把扭动,对着下风的船舷.此刻,极其危险了,只见威尔逊丢开测水锤,用劲拉着前桅的调帆索,让船帆兜着风转过去.船长被推到一边,还不明白为什么要推他呢!
"尽力让风吹!放松!放松扣帆索!"门格尔一面叫,一面忙着掉转船头使船避开礁石.
几分钟之后,一场虚惊过去了.船沿着礁石缝穿行,天色虽黑,但还可以看见一条汹涌的白线离船仅有4英里远.
这时,哈莱才感觉到大祸临头,惊慌起来.他说话驴唇不对马嘴,命令相互矛盾,表明这蠢猪般的醉鬼已经失掉镇定力了.他一直认为陆地还有20~30公里,一切平安无事;谁知近陆的险滩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原来的海流已把他打出了他惯走的路线,可恶而又可怜的经验主义弄得他惊慌失措了.
其实,他还不知,这时门格尔采取紧急措施已把船驶离险滩了.难办的是不知道方位,也许船在礁石圈里.风正向东吹着,船颠簸得前仰后翻,船头或船尾每下落一次,都有触礁的危险.
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儿,暗礁在下面越来越多.现在必然来个忽转弯,逆风而行回到没有暗礁的水面上.象这样一条不平衡的船,帆面缩得很小,要它急转弯,未此办得到.不过,也必须得尝试一下不可.
"船舵完全转向下风船舷!"门格尔向威尔逊喊.
麦加利号开始接近暗礁了.不一会儿,就看见浪打到水下的岩石,飞起沫来.泡沫在浪头上发着白光,简直是一片磷光突然照彻了那些浪头.大海咆哮着,好象是神话里所说的那些老岩精在愤怒的吼叫着.
威尔逊和穆拉地伏在舵盘上,舵把已转到最底,转不动了.就在这惊险万分的一刹那,忽然,砰地一声.麦加利号碰到岩石上,触桅的支索撞断,因而前桅也就不稳定了.只受了这一点损坏,船是否还能转过来呢?
不可能了,因为忽然一个高浪,把船捧起来,送到暗礁上面,然后猛地一放下来,麦加利号狠狠地摔在礁石上,再也不动了.
船舱的玻璃震烂了.旅客们都跑到甲板上来.可是海浪冲洗着甲板,也很危险.门格尔知道船已深深地陷在沙里了.因此让他们再回便舱.
"你说实话,船到底怎么样了?"爵士问门格尔.
"沉是不会沉的,海浪会不会把船打散了,那就不知道了.好在我们还来得及想想."
"能放小艇下海吗?"
"天太黑,浪又大,弄且不知向哪边着陆.等天亮再说."
这时候,哈莱象疯子一样在甲板上跑来跑去.他的部下,惊慌一阵之后,又开始用酒精来麻醉自己.门格尔料到他们喝醉了就会出乱子的.只靠船长制止他们是不行的,那个可怜虫正抓耳挠腮,计算着他损失的货物,是否能得到保险公司的赔偿呢!
门格尔也不去打扰他.他叫旅伴武装起来,随时准备打退这伙坏东西的侵犯.那些水手们喝得烂醉,喊爹骂娘.
"你们这些混蛋哪一个敢跑到便舱里,"少校非常镇定地说,"我就象打死一条狗一样地打死他."
那些水手看清了这阵势,知道不好惹,一溜烟跑了,至此,门格尔不必担心醉鬼来闹事了,只是焦急的等天亮.
风停了,海也渐渐平静了,船完全不动了.门格尔打算太阳一出来,就去探探......要有什么方便的地方可以上陆.船上只剩下唯一的交通工具......吊在右舷上的小划子.不过划子很小,一次只能坐4个人,来回要好几趟.
门格尔伏在舱篷上,极力想透过黑色的夜影去发现些什么.他心里盘算着,假如这里离海岸稍微远一点,那单薄的小划子禁得起来回折腾吗?
门格尔在外面这样想着,希望东方早点露出鱼肚白.这时,女客们很相信他的话,都在铺上睡了.其他男同胞听不见醉鬼的叫嚷,也睡了一下恢复精神.船上静悄悄的,好象这船在沙滩上也睡着了.
早晨4点钟,东方终于发亮了.门格尔上了甲板等待着.大地渐渐发白,天边出现一片云,晨幕在这广阔的大自然的舞台上慢慢升起.还有一个发光点好象一座灯塔在一个山峰上闪着,那山峰正遮住视线,因此还看不见初升的太阳.陆地就在那里了,不到16公里远.
"看见陆地了!"门格尔大叫起来.
旅伴们被叫声惊醒,都奔到甲板上来,望着天边出现的海岸.不管岸上居民是和善还是凶恶,那毕竟是他们逃难的地方啊.
"哈莱哪里去了?"爵士问道.
"不知道,爵士,他和他的水手都不见了."门格尔答道.
"去找找他们,不能把他们扔在船上."哥利纳帆一向是仁慈的.
大家找遍了水手间.中舱.下舱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影子.
"可能掉到海里了."巴加内尔说.
"完全可能!"门格尔回答,十分担心.
他说完之后向船尾再去.
"找找筏子."门格尔边走边说.
威尔逊和穆拉地跟着他,准备把筏子放下海.可是,筏子却早不见踪影了.38.第一计划失败
原来哈莱和他的水手趁着黑夜,放下船上仅剩下的小筏子逃走了.这是不用怀疑的.
"这群混蛋跑掉了,也好",门格尔安慰爵士说,"省掉我们不少麻烦."
"我也是这样想,"哥利纳帆说:"并且,船上还有这么多勇敢的朋友,今后,门格尔就是麦加利号上的船长了,我们做你的临时水手,听从你的调遣."
这段话引得旅伴都笑了.那青年船长对大海望了一眼,又看看残缺不全的船桅,然后说:"目前,我们有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是把船搞出来,往海上开;另一个办法是做个木筏划上岸."
"假如把船能搞出来,这是个最好的办法."哥利纳帆说.
"船损坏得怎么样?"海伦夫人问.
"我想,夫人,它损害得不会太厉害.我们在船头装个临时桅杆,代替前桅.这样,虽然是慢了些,但也同样能达到陆地."
"我们还是先检查一下船损坏的程度吧,"麦克那布斯务实地说.
哥利纳帆.约翰和穆拉地忙乎了好几个钟头,才把货舱里的皮革移动开,其中一部分扔进海里,以减轻船体重量.检查船底时,发现左边靠腰板的地方有两个接缝开了口.幸亏麦加利号向右倾斜,开口对着天空,没有流进海水.威尔逊赶快塞进一些麻线,又钉上了一块铜片把接缝补上.
底舱里灌进去的水很浅,抽水机很快就能抽干,这样又可以减轻一些重量.
检查船壳时,门格尔发现它并没有因搁浅而受到很大的损坏.副龙骨有一部分可能嵌在沙里,但是可以有办法搞出来.
威尔逊检查完内部后,又来到船底,确定一下船搁在高滩上的部位.
现在剩下要做的只是想个什么办法把船搞出来.太平洋的潮涨得并不很高,虽然这样,门格尔还想靠涨潮的浪头把麦加利号冲起来.可是作个临时桅杆要好长一段时间,而且有一定困难.中午时刻涨潮时,已经来不及了.那只好观察一下水势对船头的作用怎样,等到下一次再试.
现在,大家动手准备.门格尔首先叫人把桅杆上剩下的帆都放下卷起来.经过一阵努力,终于先后落下主帆.副帆和顶帆.小罗伯尔像猫一样灵活地爬上桅杆,胆大得象见习水手那样,在工作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再做的工作就应该是抛锚了.在船的后面,朝龙骨方向,抛下一或两个锚,以便船尾在涨潮时抬起头.要是小筏子在,就好了.现在,只好用前桅断料和空酒桶扎个木筏,当作运锚的工具.一抛锚,只要吃得住底,麦加利号浮起来就有希望了.
于是造筏工作开始了.所有的人都参加劳动.人们用斧头砍断还系着索的前桅,让那残桅倒下来.前桅折断在下截接头处,因此桅盘很容易下来.门格尔上面用桅盘筏,下面用空桶托着,以更增大浮力,筏上安上一个橹,以便操纵.
造筏的工作才完成一半,太阳已近正中天了.门格尔让哥利纳帆指挥造筏工作,自己测算地理方位去了.
门格尔在哈莱房里找来一本格林威治天文台的年鉴和一个六分仪.我们知道,要透过六分仪上的望远镜看到真地平线,即水天相接的那条线才可以测算.可是北面有块陆地伸入海洋,刚好把真地平线挡住,根本不能测算.
既然这样,就必须拿一种人工地平线来代替它.通常用一个大平盘,装满水银,水银没有,用流质柏油也行,就在这个平盘上测.门格尔早就知道新西兰西岸的经度了,现在所要测的是纬度,于是,便开始了测纬工作.
首先,用六分仪测定太阳在子午线上距地平线的高度,为68分30秒.由此可知太阳距天心是21分30秒.因为两数之和为90度.再查阅格林威治年鉴,得出所求纬度38度.这样,确定了麦加利号的方位是东经171度13秒南纬38度.
门格尔看了一下地图,发现麦加利号被吹到偏南方向,偏离航线一个多纬度.必须向北航行一个纬度才能达到新西兰都城.
方位测定完,正是12点1刻了,大家站在甲板上,急切地观察着麦加利号的动静,他们多么希望它自己会浮起来啊!可是船下嘎啦嘎啦地响了几声,这是船底颤抖的声音,船身却一动没动.
下午3点钟的时候,木筏造好了,锚被摆到筏上,门格尔和威尔逊在船尾系了一条细铁链之后,便登筏抛锚了.落潮正好把他们漂到船后,在距船100多米,水深10英寸的地方把描抛了下去.锚吃住海底很紧.同样,他们又运去主锚,抛在水深13英寸的地方.
这些任务完成,就等着涨潮了.门格尔非常高兴,嘉奖了水手几句,并向巴加内尔表示假如他好好干,以后将会提升为水手长的.
这时,奥比尔准备好了饭,全体成员补充了能量,也为未来的工作恢复了精神,饭后,门格尔又作了最后的检查,因为搞起一条搁浅的船确实不容易,不可粗心.稍有不是,便会前功尽弃.
为了减轻船上的重量,门格尔叫人把大部分货物扔到海里去了.余下的皮捆子.重的松段.备用的帆架和几吨生铁,余部搬到后部,以便压住船尾,帮助船头翘出沙坑.同时,还有许多酒桶滚到船后去,然后装满水,以便增强前部的上浮力.
这些事做完,已是半夜,全体船员都疲惫不堪.大风在减弱,海员们观察着云层的颜色和排列,发现风有转向的趋势.门格尔把这个情况汇报给爵士,并建议把起船工作推迟到第二天.
门格尔说:"我的理由是:首先,我们疲乏了,没有力气是不行的;此外,既使船浮起来,在黑夜中也难以在暗礁中穿行;再说,明天,要是刮西北风,苍天就可助我一臂之力.我们把桅杆上的各种帆都张起来,逆着风,帆力就会帮我们着搞起这条船."
门格尔的理由毫无疑问,连船上最急的两个人......爵士和地理学家也只能同意这项建议.夜里过得很好.大家轮流值班,特别看护船锚.
果然不出所料.天一亮,就刮起西北风,并且越刮越大.全体船员集合起来.准备张帆.并且利用满潮还没有到达,在船头装了个便桅,来代替前桅,这样一来,船一漂上来,就可以离开这一危险地带.
大大小小的帆都升上去后,潮水开始上涨了.漫长的小浪一条接一条地滚起来,礁石渐渐消失,象许多海怪先后回到它们的海底老巢中一般.尝试那艰巨工作的时刻就要到了,狂热般的急躁充满了每个人的心灵,大家都在过度地紧张着,没有人说话,都在等候着命令.门格尔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水势,他对那两根伸得又长,拉得又紧的粗铁链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一点钟,潮水涨到了最大高度,这时正是潮水已涨未落的那一刹那.此时,得赶快动手,不能再迟了.大帆主帆一齐拉起来,兜住风力,鼓在桅杆上.
"转绞盘!"门格尔大叫道.
绞盘上面装有转动用的杠杆,大家拼命转动杠杆.两根铁链在绞盘的强力转动下拉得笔直.锚在海底吃得很紧,丝毫不滑一下,要成功就得快,风吹得更凶了,胀起帆腹,贴住桅杆,把船往外推.人们几次感到船壳在颤动,好象正要浮起来.这时也许再加个人手就能把船拔出沙滩了.
"海伦!玛丽!"爵士叫道,"过来帮忙啊!"
那两位女客也跑来,帮同伴们一齐用力.
绞盘轮子上的掣子又最后响了几下.
但是,从此以后,绞盘再也转不动了,那只双桅船还是不动,全部努力归于失败.潮水已经开始下降,显然,就风力再加上潮势,靠这批人,船还是不会浮起来.
既然第一种脱脸的办法失败了,应该立刻执行第二种方案.麦加利号浮不起来,这是很明显的,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丢掉这只船.假如等那不可知的救命船来到出事地点,未免显得太没有远见,太傻了.因为那时,也许麦加利号已经被打成碎片了.只要来一次风暴或者海浪稍微再大一点,就会把船打得直摆,一摆就破,一破就散,散了以后,连渣子也会没有.这样看来,船破是不可避免的事,所以,门格尔决定要在船破之前上岸.
门格尔建议造一个木筏,或者用海员术语说,扎个"浮台",一个充足结实的"浮台",把乘客和足够的粮食运上新西兰的海岸.
这事没有什么讨论的余地,说了就得马上执行.到了晚上,造筏工程完成差不多了,只是天黑下来不能不停了.
晚饭后,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回舱休息了,地理学家和其他朋友在甲板上走来走去,谈着某些问题.小罗伯尔也没有离开,这个勇敢的孩子全神贯注地听着,准备在以后的危险中为大家服务,为大家出力.
地理学家问门格尔,能否在附近着陆,沿着海岸走到奥克兰去.门格尔说,这样落后的交通工具,很难可以说不能到达奥克兰.
"用木筏不行,用这双桅船上的小筏子会成功吗?"巴加内尔问道.
"可以成功,可必须在白天航行."
"既然如此,那些可恶的家伙是有意丢下我们,独自去奥克兰了."
"不要提他们了!那些喝得烂醉的家伙,背信弃义,十有八九会掉在海里喂鱼的."
"活该!他们划走的小筏子对我们用处多大啊!"
"提这些陈谷子烂芝麻有什么用啊!"爵士问,"不久,我们要坐木筏上岸了."
"我们要避免的正是就近上岸,"巴加内尔反对.
"怎么,走30几公里路就怕辛苦了?"
"什么话,爵士!我并不怀疑我们的勇气,也不怀疑两位女士的毅力.60公里路,在别的地方,小菜一碟,但在新西兰就不同了.你们千万不要以为我胆小!我们穿越美洲,穿越澳大利亚大陆,我都是第一个建议.但是,在这里,我不得不重申一遍,任何事都好办,可就是千万别就近登陆."
"新西兰有什么可怕的呢?"爵士问道.
"最可怕的是土人!"地理学家回答说.
"土人就那么可怕?我们武装齐全,可以自卫,几个坏蛋的进攻又算的了什么?"
"不是几个土人的问题,"地理学家摇摇头,说,"新西兰已经结成了可怕的部落,反抗英国的统治,和侵略者斗争,他们经常战胜侵略者,然后把敌人打死吃下去的!"
"原来这里的土人吃人啊!"小罗伯尔吓得惊叫起来.
接着人们又听见那孩子自言自语叫着两个名字:
"姐姐呀!海伦夫人呀!我好害怕!我害怕"
"不要怕,好孩子,"爵士说,想安慰一下那孩子的心,"巴加内尔,我的朋友,大概你说得太过火了."
"并不过火,爵士!罗伯尔已显得是个大人了,我们不应该瞒他,应该讲实话."
"你以为所有新西兰人都以慈悲为怀吗?"地理学家义正严辞地说下去,"就在去年,一个英国人瓦克纳就给惨不忍睹地弄死了,出事地点在奥坡地基,距奥克兰只有3公里,可以说是英国官方的眼皮底下发生的."
"得了罢!"麦克那布斯说,"这些叙述经常靠不住,旅行家常喜欢把到过的地方描写成惊险万状,恨不得说是从土人肚里逃跑出来的呢!"
"我也知道,有的话是有水份的.可是,许多可靠人士说过,如牧师肯达尔.马得逊,船长狄龙.居威.拉卜拉斯等,我们不得不相信他们的话.毛利人的酋长死了,他们就杀人祭天.他们认为用人作供品,可以平息死者的怒气;若不然,死者的怒气就会发泄在生人的头上.同时,他们还认为杀人祭奠死者就是给死者送仆役!可是,他们往往把杀死后作仆役的人吃掉,由此看去,他们实际上迷信的成份少,好吃的成份多."
地理学家说得对,吃人的风气,在新西兰.斐济岛或者托列斯海峡,已经形成一种风俗了.当然,这骇人的风俗里,有点迷信的成份,但是,人之所以要吃人,是因为猎品缺乏,肚子填不饱,未开化的人为充饥不得不吃人了.以后,祭师们又把这种反常的习俗定为教规,赋予神圣的意义.吃人由充饥而变成礼仪,这就是吃人风俗的演变过程.
并且,在毛利人看来,人吃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此外,新西兰土人还认为,敌人死了,吃下去,可以继承他的灵魂.力量和勇气.并且这些东西主要贮藏在脑子中,所以宴会时,人脑是主肴,是上等佳肴.
地理学家又不无理由地认为新西兰的土人之所以吃人主要因为饥饿,不但大洋洲的未开化的野人这样,欧洲也有过.他补充说:
"吃人的风俗在最文明的民族的祖先中也存在过,并且并不只几个特殊人有这癖好,尤其是在苏格兰人的祖先当中."
"真的吗,巴加内尔先生,"少校问道.
"这还有错.你读读圣.哲罗姆描写苏格兰阿提考利人的文章,你会明白你的祖先是什么样的人!而且用不着去远古时代找,就在伊丽莎白女王时代,当莎士比亚创造夏洛克(话剧《威尼斯商人》中的主角)的时候,不有个苏格兰土匪叫什么索内.宾的吗?因为吃人肉而被处死刑了.什么思想驱使他吃人肉的呢?是宗教吗?不,不是,是饥饿."
"真的只是饥饿?"门格尔问道.
"是的!"巴加内尔回答说,"因为在这冷酷无情的地方,飞鸟走兽很少,他们没有别的动物可吃,只以人肉为食.甚至还有吃人的季节,正如文明国家有打猎的季节一样.在吃人的季节里就来一次打猎,打一大胜仗之后,战败部落就变成了胜利者菜肴了."
"依你看来,巴加内尔,"爵士说,"吃人的习俗只有等到新西兰草场充满了牛.羊.马.猪等牲畜,才能彻底消灭."
"那自然啦,爵士!"
"他们如何吃人的?"麦克那布斯问道,"是生吃还是熟吃?"
"少校先生,你问这个做什么?"小罗伯尔有点惊慌地问.
"为什么不问问呢?孩子,若我真地被吃的话,我宁愿被他们煮熟了吃!"
"为什么吧!"
"因为不被他们生吞活剥呀!"
"你想得倒不错,少校,"地理学家又说,"把你放在锅里煮烂,不也一样受罪吗?"
"唉,反正是死,在活剥和活煮之间,我就不用去选择了."
"我实话告诉你吧,少校,"巴加内尔说,"新西兰土人吃人肉,一定要煮熟或者烤熟了再吃.他们都是行家,懂得烹饪技术.不过,就我个人而言,一想到被人家吃掉,心中就不自在.自己把命送到一个未开化人的肚子里,可真有点委屈!"
"总之,"门格尔说,"大家都不想落到土人手里,是不是?"
39.成为殖民地后的新西兰
地理学家的叙述是无可争辩的,新西兰土人的残无人性也是不用怀疑了.因此,就近上陆可能会有危险.但是,麦加利号不久也许会被风浪打坏,非赶快离开不可.等过往船只救援恐怕来不及,而且也只是幻想.
麦加利号目前根本不在船只来往的路上.所有来新西兰找地方靠岸的船只,不是在奥克兰上一点,就是在新普利默斯下一点,而麦加利号恰好在两者之间搁浅,在依卡那马威海岸最荒僻的地段.这带海岸坏得很,危险得很,是个野人窝.困此一切船只都逃避它,万一被风吹到这里,也会设法离开,越快越好.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爵士问道.
"明早10点钟,"门格尔说,"那时潮水上涨,就会把我们送上岸的." 第二天,木筏造好了.这可是全体船员的心血啊!可是太小了,装载不下全部乘客和粮食.所以必须另造一个,既能经得起风浪的拍打,又能便于操纵的运输工具.造筏原料当然只有桅杆了.
说干就干,支桅索齐帆脚那里砍断了,不一会大桅也跟着倒下来,从右舷栏杆上倒下海去,打得栏杆嘎啦一响.大桅被砍倒了,麦加利号船面上光秃秃的和趸船一样了.
大桅被锯成几段,木筏的骨干也就形成了.再把前桅的断料跟大桅凑在一起,所有这些松段都结实地互相联系起来.门格尔很仔细,他在木料之间夹上六只空桶,以便增加木筏子的上浮力.
在这紧扎起来的下层基础之上,威尔逊又铺了一层用舱口格子框制成的漏孔地板.这样,浪头尽可能地从木筏上滚过,水却不会停留在木筏上了.并且,还用挡水板紧钉在木筏四周,防止海水溅到筏面上.
这天早晨,风势很顺.门格尔看到可以利用风作动力,又让架起一个子桅杆,四周用支桅索拉牢,桅上挂起一片便帆.木筏尾部安一个宽掌柁,以便风力大时操纵航向.
这样,一个新型的运载工具便造成了.8点钟,开始装食品了.先装上足够到奥克兰的粮食;接着是贮藏室的粗粮.劣质饼干和两桶咸鱼也拿来凑数.东西实在太差了.连司务长都感到很难为情了.
食物被装在木箱里,木箱钉好,既防潮而且又不透水.枪械和弹药也放在安全的地方.幸运的是他们的短枪还在.
另外,还装上一个便锚,防止涨潮一次不能把木筏送到岸边,只能在海中停泊的情况.10点多钟,潮水开始上涨了,风轻轻地从西北方吹来,微小的浪花在海面上滚动.
"都预备好了吗?"门格尔问道.
"是的."威尔逊回答.
"现在上船!"门格尔喊道.
大家快速地爬上木筏,穆拉地缆绳砍断,帆张开了,木筏在风力与潮势的推送下向陆地进发了.
这儿离岸不远,只有6公里.如果是个划子,3个小时足以到达.但木筏就难说了.假如风不息,一次涨潮或者可以把人们顺利带上岸;但是如果风息潮落,非泊下来等第二次潮不可.当然,大家希望一次能成功.
风渐渐增强,木筏航行起初很顺利.礁石的黑头和沙滩的黄毯子在波涛中渐渐消失.为了避免触礁,掌握易出偏差的木筏的航向的人,必须得注意力高度集中并且有高超的技术不可.
到中午,距海岸还有2.8公里了.天色晴朗,人们可以看见陆地了.东北部耸立着一座800米的高峰,它离奇地出现在天边,侧影好象一只啮牙咧嘴,仰着脖子的猴子的头.那就是很有名的比龙山,按照地图,在南纬38度线上.
12点钟的时候,地理学家叫大家看看,所有的礁石都在高潮下看不见了.
"还 有一个礁石没有消失呢."海伦夫人说道.
"在哪里?"地理学家问.
"在哪里,"说着,海伦夫人用手指了指前面一海里远的一个小黑点.
"果然如此,"巴加内尔说,"我们要记住它的方位,等一会儿,潮水淹没了它,我们看不见它了,就很容易触礁."
"威尔逊,它正对着那座山的北边尖棱,离它远一点划过去."门格尔大叫道.
威尔逊全力压住木筏后面的木柁,来控制方向.奇怪的是,走了近半公里了,那黑点老是浮在波涛上.
门格尔用望远镜观察一下说,"那不是礁石,不知什么东西浮在水上."
"会不会是船上的桅杆?"海伦夫人问.
"不可能,船上的断料不可能漂这么远."
"等一等!"门格尔叫起来,"我看出来了,那是个小划子!"
"就是双桅船上的小划子吗?"爵士问道.
"是的!是的!那小划子底都朝天了!"
"多么不幸!大概上面的人都死了,"海伦夫人说.
"天黑浪大,在暗滩之间穿行,不是睁眼找死吗!"门格尔说.
"请上帝保佑他们吧,"玛丽小姐喃喃地说.
大家静默了一会儿,离小划子越来越近,很明显地,它是在距陆地2公里多远的海面上翻掉的,坐在划子上的那些人,肯定,一个也不曾逃出来.
"靠近小划子,它也许对我们有用,"爵士说道.
穆拉地站在木筏头上,拦住划子,不让它撞上,那翻了的划子在吹拂的风力下漂了过来.
"空的吗?"门格尔问道.
"是的,船长,"那水手回答,"划子是空的,舷都裂开了,我们已经不能用了."
"难道一点也没法用了吗?"少校问道
"是的,成了一堆废料,只好当柴烧,"门格尔回答说.
"真可惜,小划子若是不破的话,能把我们载到奥克兰的."地理学家唉声叹气.
"将就着点吧,而且,浪这么大,坐小划子还没有坐木筏安全呢!它只要轻轻一撞就会粉碎的!所以,爵士,我们用不着在这里久留了吧?"
"那你看着办吧!"
"威尔逊,沿着海岸继续向前划."
潮还要涨一个钟头,木筏又趁潮势走了1公里.但是这时风几乎完全停了,并且好象有点逆风在吹,木筏走不动了.过一会儿,落潮甚至会拖着木筏又后退了.门格尔一秒钟也不敢迟疑,下令停泊.
穆拉地早准备执行这个命令了,及时把描抛下,落到海底六英寸深.木筏倒退了4米,把锚缆拉着相当紧.那块倒帆也卷起来了,人们作好种种措施,预备停泊一段时间.
陆地近在眼前,已不到2.5公里远了,可望而不可即.海潮会在晚上9点钟以前再涨起来,门格尔既然不打算在夜间航行,就必须停到早晨6点钟为止.
海水涌得厉害,掀起许多浪头,一浪接一浪地涌上海岸.爵士问怎么不利用这种浪头继续前行,到达岸边呢?
"阁下,您被一种光学上的幻学迷惑了,"青年船长回答说,"表面上浪头在运动,其实它并未走.那只不过是流动的分子在摆动吧了.您把一块木板扔在海里试试就知道了,它会停在海面不动的.所以,我们只有耐心等了."
"先吃了晚饭再说吧,"麦克那布斯对船长说道.
奥比尔只能拿出几块干肉和10块大饼干.司务长让旅空们吃这种伙食,臊得脸发红.可大家吃得很香,连女客也如此,虽然海浪颠簸得使人作呕.又急又凌乱的浪头,颠来扑去,木筏动荡不安,有的甚至认为木筏触礁了.缆绳拉得十分吃力,每隔半小时,门格尔叫人放长二英寸,让它松松劲,唯恐绳索拉断,木筏顺海流漂走.所以门格尔十分焦急,不管是缆绳断了,还是锚滑了,那都不得了.
夜快来临了,太阳连着倒影,一片鲜红,在地平线后面下沉了.渺渺的水波在西方炫耀着,闪烁着,象铺着流动的银片.一眼看去,只有一个黑点在茫茫夜色中显出来,那就是麦加利号的残骸,搁浅在沙滩上,一丝不动.
从短暂的黄昏到夜幕的形成,只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不一会儿,横亘在东面和北面的陆地就在夜影沉沉中消失了.
这些受难人挤在这个狭小的木筏上,真是愁苦万分!他们有的虽然睡着了,迷迷糊糊,又焦又急,作着恶梦,有的根本一夜未合眼.天亮时,大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个个疲惫不堪.
随着海潮的回涨,风又从海上吹来.正是早晨5点钟,时间紧迫.门格尔赶快布置启航,命令起锚.不巧的是,又出了点问题,因为锚嵌在沙里太深了,尽管木筏装有滑车,怎么也拔不出来.
门格尔急于启航,索性叫人砍断了缆绳,牺牲了锚,让它永远沉海底了.但是,若是这次涨潮不能把木筏送到岸边的话,中间也再不能停泊了.
帆又张起来了,木筏慢慢向陆地漂去.远处浅灰色的黑影,在晨曦照耀下出现在天空.途中有许多礁石,都给很巧妙地避开或绕过了.可目前海风不稳,要想靠岸似乎不那么容易.
在10点钟的时候,距陆地不到一公里了.岸的外圈处处是沙滩,滩边很陡,必须在沙滩中找个靠岸的地方才成.风又渐渐衰弱,后来又停止了.帆面瘪瘪的,拍着桅杆,反成了木筏的累赘.门格尔叫人把它落下来.如今,只有靠涨潮把木筏送到岸边了.而且,方向无法控制,大量的海藻又阻挡着前进.
11点钟,门格尔看见木筏差不多不动了.这时,海岸近在咫尺了,想停泊吧,又没有锚.可又恐怕落潮,木筏又被拖回大海里去.门格尔急得团团转,举手无措.
幸运的是,木筏忽然一撞,停住了,原来搁浅在一个离岸只有26英寸的沙滩上.
几位男客跳到水里,把木筏用缆索牢固地系到旁边的礁石上.两位女伴由大家高高举起,递送上岸,连个衣角都没湿.不一会儿,这支旅行队连同武器.粮食都登上了新西兰那惊人的滨海地区了.
爵士很想一会儿也不耽搁就沿着海岸向奥克兰前进,所以,从早晨起,天空布满了乌云,下了木筏之后,开始下起雨来.因此,上路是行不通的,必须找地方避一下雨.
正好,威尔逊在海边发现一个被海水侵蚀而成的溶岩洞.大伙带着粮食和武器钻了进去,他们把以前被海水打进来的成堆的干海燥,当作天然床铺,将就着躺下休息.洞口有几块干木材,点着火后,大伙烤干了衣服.
门格尔船长原以为雨来得快,停得也快,谁知一下就是好几个钟头,风猛烈地吹着,大家只好耐心等待着.没有交通工具在风雨里跑,只有疯子才会这样做.而且现在离奥克兰不算太远,不过三两天路程,只要土人不扰乱,迟个一天半天的没什么关系.
大家在休息的过程中,谈起了新西兰的战事.但是为了知道并正确估计这些遇难者所面临的严重局势,必须先了解这次北岛上流血斗争的经过.
从1642年塔斯曼到达库克海峡,新西兰人虽然常和欧洲船只来往,却始终在岛上过着自由生活.没有一个欧洲国家想占领分布在太平洋上的岛屿.以后,一些传教士,特别是英国的传教士,引诱新西兰的酋长们伸着脖子接受英帝国的枷锁.被蒙骗了的酋长签署了一封信,给维多利亚女王,要求她的保护.可眼光长远的酋长感觉此事不妙,其中一个,曾预言:"我们丢掉我们的土地了;从此,这地方不再属于我们.不会太久,外国人要来占领它,我们将会变成他们的奴隶."
果不然,在1840年,先驱号军舰开到依卡那马威岛北部的群岛湾.舰长霍伯逊下船到了科罗拉勤卡村.全村村民被喊到耶稣教堂开会,会上宣读了英王的委任状.第二年一月,新西兰一些主要酋长来派亚村英国外交人员的住宅里开会,霍伯逊想说服他们,说他们现在权利得到了保护,又拥有了自由,土地应该卖给英王了.当初,酋长们意见分歧很大.可这些头脑简单的酋长经不起花言巧语和金钱的诱惑,领地最终还是被承认了.从1840年起,到邓肯号离开克莱德湾那天止,这段时期的掌故,没有巴加内尔不知道的,他打算毫无保留地讲给旅伴们听.
"以前,我曾说过,新西兰人是勇敢的,他们虽然作了短时期的让步,可在以后的抵抗的过程中显示了他们的奋斗不息的精神.毛利族各部落都是一个大家族,他们推选一位酋长,对他绝对的服从和尊敬.这个民族的人身材高大,头发平滑,骁勇善战.曾经有过一个著名酋长,叫作奚昔,赛过法兰西古代的名将魏森杰托利.如今,在依卡那马威岛战争一直未停止过,由威廉.桑尊逊在率领部民们作保卫乡土的斗争.
"英国人不是已控制了新西兰的各重要据点了吗?"门格尔问.
"当然控制住了,"地理学家说,"自从霍伯逊舰长占领以后,做了岛上的总督,先后在地理条件较好的地区先后建立九个殖民区.总人口共计十八万三百四十五人,许多很重要的商业城市也在各地出现.在北岛上就有新普利默斯.阿呼昔利.惠灵顿等城市,都很繁荣,经常有船舶往来.在南岛上,有号称新西兰的花园.赛过法国蒙伯烈的纳尔逊,有库克海峡上的皮克敦,还有克赖特彻奇.英佛加尔给尔.都内丁.这些城市都有各自的特点,使你无法评判他的优劣.并且,这些城市并不是几个木棚凑成的,也不是土人的村落,而是现代的文明城市,有码头,有教堂,有银行,有植物园,有风土研究所,有报馆,有医院,有慈善社团,有神学院,有帮会组织,有合唱团,有剧院,有万国展览馆,和伦敦和巴黎几乎没一样.今年,全世界的工业品都送到这吃人的国度里来展览,大概此刻展览已经开幕了!"
"跟土人打仗的时候还会开展览会吗?"海伦夫人惊奇地问道.
"英国人才不在乎战争呢!"地理学家又说,"打仗并不使他们惊慌,他们一面打仗,一面开展览会.他们有时甚至还在新西兰人的枪口底下修铁路."
"他们之间的斗争现在怎么了?"门格尔问.
"我们已离开欧洲有六个月了,出发后的事情很少知道了,可是,穿过澳大利亚时,从报纸上读到一点消息,说北岛上打得仍激烈."
"这场战争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玛丽小姐问.
"土人第一次起义是在1845年,这次战争起于1863年底.可是,在这以前,毛利人早就想摆脱英国人的殖民枷锁了.他们把老巴塔陀捧出来当国王,把他在隈卡陀江和隈帕河之间住的村子作为新王国的京城.不过这个国王是一个刁猾而胆小怕事的老头,他手下有个首相,却精明能干.他就是威廉.桑普逊,他已成为这场战争的中心人物.他的才能表现在组织军队的能力上,在他的提议下,一个塔腊基省的酋长把许多零散的部落在统一口号下集合起来;另一个隈卡陀的酋长建立了一个保障公众利益的组织......土地大同盟,其目的在于阻止土人把土地卖给英国政府.英国政府报纸刊摘了这令人震惊的消息,政府对此表示极为担忧,同时,土人的战斗力也提高了,双方矛盾已经尖锐起来了,一触即发."
"那么,又是如何爆发的呢?"爵士问道.
"说来话长了,一个土人在新普利默斯附近有5000亩土地,卖给了英国政府.但是,经纪人来丈量时,酋长金吉提出反对,不卖了.而且在土地上安营扎寨,日夜守卫.几天后,高尔德上校带兵硬占领此地.于是,一场民族自卫战争打响了."
"毛利部落战士多吗?"门格尔问道.
"近百年来,毛利族人口大大减少,现在两岛合起来也不过10万人,其中3万名战士还能和他们的对手斗争一阵子."
"他们这样抵抗,后来胜利了没有?"海伦夫人接着问道.
"胜利了,夫人.他们英勇善战,连英国人都不得不叹服.他们善于打游击战,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专抢移民财产.卡莫龙将军率领部队在丛莽中搜捕,很感棘手,1863年,毛利人在一次战斗中,竟然占领了隈卡陀江上游的一个要塞.这要塞地势险要,建筑在一个陡峭的山头上,外面有好几道防线.毛利族的许多酋长号召人们保卫家乡,并预言将来一定会战胜那些'白皑卡,(白种人的代称).卡莫龙将军3000名部下,个个残无人性,杀气腾腾,俘虏没有一个幸存下来的.威廉.桑普逊指挥2500名战士.后来增加到8000.在战争最艰苦的时候,妇女也参进来.不过这支队伍终于失败了,土地已成一片焦土.在战斗过程中,涌现出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有一回,400个毛利人守在俄拉干堡垒里,被卡来将军带着1000人包围了.他们既没吃的,又无喝的,但坚决不投降.最后,他们杀出一条血路,逃到沼泽地带去了."
"英国人占领了隈卡陀县,"孟格问,"是不是应该结束这场战争了?"
"怎么会呢?英国人不训服新西兰土人,不会甘心的.这次离开巴黎时,据说总督接受了塔兰伽各部落的投诚,允许他们保留大部分的土地.又听说起义领袖威廉.桑普逊也想投降.这纯粹是一派胡言,事实正相反,也许这正义的圣战会更激烈地更有组织地进行."
"照你的说法,这场战争将在塔腊纳基省和奥克兰省展开吗?"爵士问道.
"我想是的."
"这不正是我们要到达的地方吗?"
"没错,我们登陆的地方离科依亚港仅几公里远,港上一定悬挂着毛利人的国旗."
"那么,我们往北走更妥当些."
"我也这样以为,新西兰恨欧洲人,尤其恨英国人,我们要避免和他们相遇."
"假如幸运的话,我们也许会碰见欧洲军队."海伦夫人说.
"也许,可希望不大.田野上任何一丛树林中,也会藏有游击队员,小队的士兵不敢单独下乡搜索的.所以,我们并不指望欧洲军队来救驾.我们沿西海岸走,走一站歇一会儿,会顺利到达奥克兰的.甚至,我还想走上郝支特脱先生沿隈卡陀江的那条路."
"这位先生是位旅行家吗?"小罗伯尔问道.
"是的,孩子.他是一位科学委员会委员,在1859年作环球航行时曾来过这里."
"请问巴加内尔先生,来新西兰的也有和柏克.斯图亚特一样出名的旅行家吗?"小罗伯尔又问.他一听到旅行家探险的故事,总是特别激动.
"有几个,如胡克博士.白利萨士教授.博物学家狄芬巴和哈斯特.他们虽然把性命都牺牲在冒险的热情上了,可终究没有去澳大利亚和非洲探险的旅行家知名度高......."
"你知了解他们的故事吗?"
"这还用问,我这就讲给你听.不过,我的故事也不太长.因为新西兰并不太大,没有多少值得去探索.从严格意义上讲,这些人物不能算作旅行家,只能算些游览者,他们虽然牺牲了,也只是在无所谓的小事中送了性命."
"这些人中有谁呢?"海伦夫人问道.
"有几何学家卫公伯和霍维特.其中霍维特,就是曾经讲过得在探险中发现柏克遗体的那个人.他们二人都在1864年上半年从克赖斯特彻奇出发的,要穿越埃特伯里省北部的高山.卫公伯有个旅伴叫鲁卜,他还在《里特尔顿太晤士报》上发表过一篇文章,叙述了那次探险的经历.根据我的记忆,1863年4月22日,他们到达拉卡亚河发源的冰山脚下,然后爬到了海拔1400米高的山顶.他们又累又冷,不能前进了,只好在冰天雪地宿营.他们在山里转悠了一周,才在山谷找到路.他们有时没火取暖,有时无东西吃,衣服经常淋湿,带的糖都化成了膏子,饼干化成涝粉团子,浑身都是伤痕.最后,他们找到了一座毛利人的草棚,在菜园中又弄到了几块马铃薯,两个人分享了最后一顿美餐.晚上,到达了海边,接近塔拉马考河入海处.只有渡过去,才能向北走到格来河.但河水又宽又深,最后仅找到两只破筏子,他们尽快地修补了一下,就上船了."
"可是,刚到了河中心,小筏子不知怎么搞的漏水了.卫公伯赶快跳进河,鲁卜不会游泳,只好抓住筏子不放.不过,这样倒救了鲁卜的命.最阴森的夜来临了,下起了瓢泼大雨.鲁卜在风浪中跌打了几个钟头,最后被冲到岸边,失去了知觉.第二天,天一亮,他苏醒过来,向一股清泉边爬去.不久,在附近发现卫公伯的头和身体都陷在泥里,已经死了.鲁卜用手扒了个坑,掩埋好同伴.几天以后,他饿得不成人样,被好心的毛利人收留.在毛利人中间也有好人.5月4日,他回到了白伦纳湖霍维特的宿营地,不过,这位可怜的旅行家过了几个个星期也死了."
"真是祸不单行了,好象有条生命线把这些旅行家捆在一起了,只要绳子一断,都得去死,"门格尔中间插了一句话.
"你说得很对,门格尔先生.我也这样想,有什么样的联带性规律使霍维特也要在几乎同样的环境中死掉呢?没人能说上来.他受工程局主任卫德的委托,要从胡怒尼原到塔马马考河口探出一条可以骑马通过的路线.他在出发时,带了几个人.他以无比的智慧执行工作,开始66公里的路很顺利,但到了塔拉马河边再也走不过去了.于是,他回到了出发地点,带着许多粮食和用品又继续工作了,虽然快要到寒冬了,但他仍又回到了原来的宿营地.就在收容了鲁卜以后,便带领两个部下去渡过白伦纳湖,从此以后,便无影无踪地消失了.他所乘的那只单薄的小艇搁浅在水边,人们找了8个星期,毫无结果.那几个不幸者,不会游泳,大概落入水中,淹死了."
"为什么不假设他们生活在新西兰某一个土人部落中呢?至少他们还是生死不明啊!"海伦夫人说.
"夫人,不能这样说,"地理学家回答道,"出事这么长时间了,却一直死不见尸,活不见人......在新西兰这小地方,一年内没有一点的话,"他又自言自语地说,"那就是没希望了,肯定完命了!"40.到达隈卡陀
2月7日,早晨6点,爵士发出了启程的信号.夜雨已经停了,可天空仍是乌云连绵,太阳光线不能透过一缕.气候并不算太热,白天赶路还受得了.
地理学家拿出地图,计算了一下,认为沿曲曲折折的海岸走,还不如先到60公里外的隈帕河和隈卡陀江汇合的地方......加那瓦夏村.那里有"陆上邮路"经过,还可以乘坐马车去奥克兰.于是,行人各自背着自己吃的干粮,开始绕着奥地湾的岸边前进.为谨慎起见,他们离得不太远,而且本能地准备好马枪,注意着高低起伏的草原上的动静.地理学家手里拿着那份精制的地图,用艺术欣赏家的眼光赞叹着地图标注的正确性.
在这一天中,他们经过了一段铺满蚌和乌贼鱼头骨的沙滩,沙里含着大量的过氧化铁和一氧化铁.只要磁石接一近地面,就会马上吸到一层明亮的结晶体.
许多喜欢在海水中游泳的海生动物被潮水抚弄着,它们见了人也不逃跑.许多海豹,头圆圆的,宽而隆起的额,富于表情的眼睛,呈现出一副和善以至于多情的脸孔.无怪乎古代神话都把海生动物诗化了,尽管海豹叫得那样难听,可诗人们还是把它说成会唱歌的美人鱼.人们捕捉这些海兽是为了获取它们的油和皮毛,它们聚集在海岸上,是一宗很大的买卖.
在海豹中间还有三.四只海象,灰蓝色的皮,有七.八米,尤其引起人们的注意.它们懒散地躺在厚厚的沙滩上,挺起可软可硬的长鼻子,做鬼脸地摇着长而卷曲的硬髭毛,这种髭毛一绺一绺的活象公子哥的胡子.小罗伯尔正仔细地观察这些有趣的动物,突然十分惊奇地叫起来:
"怎么,看这些海豹吃石子!"
果真,几只海豹大口大口地吞着岸上的石子.
"事情是千真万确的,有什么奇怪的呢!"巴加内尔应声说.
"它们的饲料也太特殊了,这些东西可不容易消化啊!"小罗伯尔回答说.
"孩子,它们吃石头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增加身体的重量,容易沉入水底.不信,等它们回到岸上,你会看到它们还会吐出这些石头."
果然,不一会儿,当半打海豹有了足够的重量之后,就大肚便便地而着岸边爬去,钻到水里去了.可是爵士不能浪费宝贵时间等海豹回来,再看它们吐石子了.他催促行人前进,巴加内尔只好遗憾的离开这里.
9点钟,大家停在许多雪花岩的脚下吃早饭.这些岩石纵横撑架着,仿佛古代克勒特人(上古欧洲中部及西部居民)在海岸上支起的大石梁.在一片蛙壳滩中有许多新海淡菜,这种淡菜很小,味不好.可是,经过奥比尔的精心加工,在炭火上炙熟了吃,大家还是觉得香甜可口.
歇过之后,又沿海湾的岸边前进了.在齿形岸石和峭壁上,他们看见了好多海鸟,有军舰鸟,有超鸥,还有庞大的信天翁呆在岩石尖上一动不动.到下午5点钟,他们已行了16公里路了,并不辛苦,也不疲乏.女客们要求继续走到晚上.这时,路转了方向,绕过北面那几座山,就进入隈帕河流域了.
那片葱郁的地面好象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地势平坦,路似乎好走,但到了边缘地带就大失所望了.草地的边缘是一片开着小白花的树林,中间夹杂着高大而繁多的凤尾草.人们想要在小树丛中开辟一条路很难.晚上9点钟,那带哈卡利华塔连山的最初几个山丘总算绕了过去,大家就地宿了营.
夜里,当然不能放松警惕,他们荷枪实弹地轮流站岗.直到太阳出来为止.夜里一点火也没有点.在新西兰,既无老虎,又无狮子,也无铭熊,没有任何猛兽,却有吃人的土人,他们简直是两只脚的黑斑虎,点了火反会引他们出来.总而言之,夜里过得去,只是有只大胆的野鼠跑来偷吃干粮,还有几只沙蝇......俗称叫"嘎姆",螫着人很难受.
天一亮,地理学家一爬起来就比以前放心多了.他对这个新地方不再那么恐惧了.他所害怕的毛利人并未出现,甚至在梦中也没来威吓过他.他对此感到非常满意,并把这种心情告诉给爵士.
"我想,"他对哥利纳帆说,"这次轻松的散步可以顺利结束了,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今天晚上我想可以走到那条河流交汇的地方,上了奥克兰大路,遇到土人的机会就很少了."
"离两河相汇处还有多远?"爵士问道.
"25公里,跟昨天走的路程相近."
"可是,树丛是我们的拦路虎,我们走得太慢了."
"以后不会了,我们沿隈帕河边走,会好走些."
"那我们行动吧."
起初几个时晨的行程,障碍仍不小.新西兰这个地方,在穿过它的丛林开出车路之前,只能容许步行的旅客.那些种类繁多的凤尾草和毛利人一样坚强地捍卫着国土.不过,接近中午,他们到了隈帕河边,从此沿河岸向北,就没有什么障碍了.
这里是一片引人入胜的"风景区",小港纵横,港里的水又清又凉,在灌木丛中快活地流着,据植物学家胡克的调查,在新西兰已发现了2000种植物,其中五百种是本地特有的.花的种类不多,色彩比较单调,一年生植物差不多没有,但羊齿类.禾本类和伞形类却生长得非常旺盛.
青葱的地面上,稀稀落落地耸立着一些非常高大的树;有开朱红色花朵的"美特罗西得罗"树,有诺福克松树,枝条密集向上直挺的罗汉柏,还有一种叫作"利木"的柏树,长的和欧洲的柏树差不多.所有这些树干都被多种多样的凤尾草包围住了.
在树枝中间,灌木丛上面,则是鹦鹉的王国,它们飞翔着,喧噪着.其中一种叫作"卡卡利吉",绿毛,脖子下有一条红带;另一种只一般大,叫"南国老人",棕红色的羽毛,翅膀下面的颜色十分鲜艳.
麦克那布斯和小罗伯尔居然在行军时也不担误打猎,几只鹬鸟和竹鸡成了他们的战利品.奥比尔一边走,一边拔毛,以免停下来会耽误行程.
对于地理学家来说,好奇心压倒了同伴的贪馋,他倒不在乎野味的营养价值,很想捉一只新西兰的特产鸟.他忽然想起一种叫"突衣"的鸟,那种鸟生活习惯得很离奇,人们有时叫它"嘲笑专家",因为它们不断嘲笑;有时也叫它"司铎",因为它的黑羽毛带有一条白领子服饰.
"这种'突衣鸟,,"巴加内尔对麦克那布斯说,"冬天长得非常肥,胖得飞不动了,于是自己开胸破肚,把腹中的脂肪啄出来,以减轻体重.这种做法可真奇妙!"
"正因为太奇妙了,所以你刚才讲过的话,我一点也不相信!"麦克那布斯说.
地理学家恨不得捉到一只这样的鸟,把它胸前鲜血淋淋的伤痕给那位死也不肯相信的少校瞧瞧,可惜他办不到.
不过,他却幸运地遇到了另外一种怪鸟,这种怪鸟叫"几维",生物学家叫它"鹬鸵".它没有翅膀,没有尾巴,每只脚上有四个趾,长着鹬鸟的长嘴壳披着一身的白色羽毛和头发一般,样子十分特别.它随便什么都吃,蛹子.昆虫.蠕虫.种籽,都吃.这种鸟为了躲避人和猫狗的追捕,才跑到这荒僻的区域中来,渐渐地趋向绝种了.它那种不成形的躯体和可笑的动作,经常引起旅行家的注意.当在阿斯罗拉伯号和色勒号来大洋洲探险的时候,法国科学院特请居蒙威尔带这样一只怪鸟回去作标本.可是居氏虽然许诺给土人种种重酬,却一直没有得到一只活的"几维"鸟.
巴加内尔运气真好,他竟然有幸把两只"几维"鸟逮住,将来送到巴黎动物园,鸟笼子上将挂着"雅克.巴加内尔先生赠"的牌子,好好满足一下他的好胜虚荣心.
此时,这支旅行队正在精神抖擞地沿着隈帕河岸往下走.这地方荒无人烟,没有留下人行的痕迹,河水在草丛中或沙滩上流淌.人们可以一直看到东面封锁河谷的那带小山,小山奇形怪状,侧影浸在朦胧的雾气里,好象是许多巨兽,和生活在洪水前期的那些怪兽差不多,简直可以说是一群长鲸,忽然变成了化石.只要看着这些高低不平的山峦,就可明白这是一片火山岩地质构造.本来,新西兰南北二岛就是火山喷发形成.现在,地火在它的脏腑里奔腾着,使它震动.颤抖,而且不时会从火山口和间歇的沸泉口里冒出来.下午3点钟时,大家已顺利地走了15公里路了,离两河汇合处不到8公里了,到了那里就走上奥克兰大路了,而且计划在那里宿营.至于那里到京城,两三天便可;并且还通邮车,往来于霍克湾和奥克兰之间,半日一次,方便极了.
"所以,"爵士说,"我们今晚恐怕得露宿一次."
"但愿是这最后一次!"地理学家说.
"要是那样就好极了.露营实在是一种艰苦的考验."
"巴加内尔先生,假如我没记错的话,两河汇合的地方有一个村落,我们找个旅馆,在那里休息一夜,行吗?"门格尔船长问.
"是的,有个加那瓦夏村,但在这种毛利人的村子,连个客栈,小酒店也很难以找到,只有一些土人住的茅棚子而以.我们不但不能在那里过夜,还要小心地避开它才对."
"干嘛你老是那么怕毛利人,巴加内尔先生!"爵士说道.
"我亲爱的爵士,对毛利人还是提防着点好.如今毛利人和英国人关系紧张,象我们这样的人,他们正愁抓不到,我可不愿尝试他们盛情款待.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老实些避开加那瓦夏村,避免和土人碰头为好.我们一到德鲁里,就可以放心大胆地休息,并恢复旅途的劳累了."
大家很赞成巴加内尔的建议.海伦夫人宁愿在露天过最后一夜,也不愿去做无谓的冒险.玛丽小姐和她都不要求中途停歇,他们继续沿河岸走着.
3小时后,黄昏笼罩了大地,太阳向西边的地平线上沉下去之前,还利用云层忽然开朗的机会,射出最后的光芒.东边那遥远的山峰被夕阳染成了一片红色.这好象是对旅客们行着一个匆匆的敬礼.
爵士一行人加紧了脚步,他们明白,在这高纬地带,黄昏是十分短促的,黑夜很快就要降临,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到两河汇合的地方.此时,地面上升起了一片浓雾,路已辨不清楚了.
视觉虽然被暗影蒙蔽,听觉还算灵敏.不久,愈走愈响的流水声告诉大家目的地已接近了.9点钟时,旅行队到了两河汇合处,那里,自然不免有惊涛的轰鸣声.
"啊!隈卡陀江终于到了,"地理学家叫道,"到奥克兰的大道就在这条江的右岸向上."
"我们今夜就在此露营吧,"少校说,"前面有片阴影,大概是片丛林,正是掩蔽我们的好地方.我们吃完晚饭就地休息!"
"今天的晚饭只有饼干和干肉了,不要点火.我们飘然而来,明早飘然而去.真幸运,这片雾叫士人看不见我们,"地理学家说道.
大家到了小树林中,听从了巴加内尔的话,静悄悄地吃完了晚饭.由于长途跋涉,个个都得很疲倦,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41.落入"啃骨魔"之手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江面上弥漫着一片浓雾.空气中赤饱和的水汽遇冷凝结,为水面盖上一层厚厚的云.不一会,太阳出来,云雾很快消散了.河岸的景色从浓雾中显露出来,隈卡陀江在晨光中呈现出美丽的身影.
一个狭长的半岛,伸在两河之间,上面长满灌木,愈远愈尖,终于在汇流的地方不见了.
隈帕河水流湍急,在和隈卡陀江合流处之前的半里的地方就挡住了隈卡陀江水的去路.但是强大而镇静的江水终于制服了猖狂的河水,而且平平稳稳地拖着它进入太平洋.
一只船在隈卡陀江中逆流而上,它长20米,宽2米,深1米,船头高高翘起和威尼斯的交通船一样.这条船是用一棵"卡希卡提"树的树干刳出来的,船底上铺着一层干的凤尾草.八只桨把船划得如同在水面上飞一般,船尾坐着一个人,手中拿一只长桨操纵着船的前进方向.
这人是个大个子土人,大概有40~50岁,胸宽,四肢筋肉突起,手脚强劲.凸出而横布着粗皱纹的额头,恶狠狠的眼光,满脸的凶相,样子非常可怕.
那是一个毛利族的酋长,地位非常高,从他满身满脸刻着的又细又密的纹身便知道这一点.两条黑的螺旋线从他的鹰勾鼻子的两边起,分别绕过嵌着黄眼珠的眼眶,在额头上交叉,然后延伸到浓密的头发丛中不见了.他那长着白牙的嘴和他的下巴都埋藏在规则的彩色图案当中,图案上雅致的涡云纹相互缠绕着,一直延伸到挺挺的胸脯.
刺花,新西兰人也叫"墨刻",是一种尊荣的最高标志,只有参加过几场战斗的勇士才有权利刺佩这种光荣的花纹,奴隶和平民是没有资格的.有名的酋长,身上常常刺着动物的图象,只要一看花纹的性质和精细程度,就知道他们的身份.有些酋长忍受这种疼痛的"墨刻"达6次之多.在新西兰这个国家里,地位越高的人,身上的纹身越刺得重重叠叠.
据说,居蒙居威尔曾介绍过对这种刺花的风俗许多有趣的故事.他非常形象地把这种"墨刻"比成欧洲许多世家大族所引以自豪的那种族徽.只不过这两种标志之间有一点不同罢了.欧洲人的族徽一般只能表明本人所建立的功勋,至于子袭用就毫无表功的意义了,而新西兰人的墨刻则是个人的随身标志,谁想有权佩戴这种徽记必须曾经表现过非凡的勇武,没有假冒沿袭的可能.
除此之外,纹身除了显示个人的尊贵,还有一个实际用途:它可以使皮肤加厚,抵御天气的变化和蚊虫的叮咬.
至于驾小船的那位酋长,毛利族的花匠们用刺花的信天翁的尖骨针在他脸上已刺过6遍又密又深的线条了.他显出副骄矜的神态.
他身披一件弗密翁麻织成的宽衫,衫上还缀着狗皮,腰间系着一条短裙,裙上还沾有留着最近战斗中染上的血迹.耳垂上挂着绿玉的耳环,颈上抖动着几重"普那木"珠圈,普那木是一种神圣的玉石,晶莹透亮.他身上还节有一支英国造的长枪,和一把两面口"巴士巴士"斧头,长50公分,翠绿色.
他身边还有9位级别较低的战士,但都配带武器,模样凶狠,其中几位在不久前受过伤,他们披着弗密翁麻的大衣,待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们脚边还趴着4只恶狗.船前部的八位水手仿佛是酋长的奴仆,他们用力地划桨,小船虽逆流而上的速度也很快.
在这只小船上,还有10个欧洲俘虏紧紧地挤在一块,脚被拴住,不能动弹,他们就是爵士一行人.
原来晚上里,旅伴们竟鬼使神差地钻进土人窝里宿营了.半夜,他们在睡梦中被抓到小船上来,却未受虐待,他们也曾打算抵抗,因为抵抗也无用,武器弹药全落入土人手中.倘若一抵抗,保证自己得先完命.
由于土人讲话中也夹杂点英文,不一会儿,他们就得知这伙人是残兵败将,死了十有八九,正向隈卡陀江上游撒退.这位酋长的部下大部分被英军第42旅屠杀完了,他回来准备沿江召募士兵,去和威廉.桑普逊会师,预备再战.这位毛利族酋长,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名字,叫"啃骨魔",用土语讲就是"啃敌人四肢的人".他勇猛,胆大,一般的敌人到了他手中就没有获救的希望了.他的名字,英国兵都知道.最近,新西兰的总督要悬赏击拿他.
渴望之久的奥克兰已在眼前了,但又不幸地被掠上了贼船,这对大家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啊!可是,爵士的脸色从容不迫,他每到大难临头时,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作为丈夫,又是旅行队的队长,应该为大家树立一个榜样,在必要的时候,应该第一个去牺牲.他受宗教的影响很深,他认为神圣的举动总会感动上帝出来主持公道的.所有尽管旅途中困难重重,他从未后悔过那慷慨的热情把他引到这野蛮的地方来.
旅伴们同样没有辜负爵士的希望,别人看了他们那种宁静.自豪的气度,简直不相信他们大难临头.他们在土人面前装出一种傲慢的不在乎的样子,让那些未开化的土人肃然起敬.一般来说,土人也有非常强的自尊心.谁能以沉着和勇敢赢得别人的尊重,他们就会尊重谁.爵士明白他这样的做法可以使旅伴和自己免受一些无谓的虐待.
那些土人生来就不爱说话,从离开营地到现在,他们彼此几乎没说上几句话.爵士心中焦急万分,决定问问酋长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他跟着啃骨魔,用毫不畏惧的语调对他说:
"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酋长?"
啃鬼魔阴险地瞅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你打算把我们怎么办?"爵士又问.
酋长的眼睛象闪电似的发着光,粗暴的回答:
"假如你们那边的人要你,我们就去交换;否则,我们就杀掉你们."
爵士心中有了底就不再继续问下去了.肯定地,也有毛利人的首领落到英国人手中的,他们想用交换的方式领回他们.因此,旅伴们还有活命的可能,并未完全绝望.
小船在江上飞快地向上游划着.地理学家的心情猛然开朗起来,他猜想他们不用费吹灰之力,毛利人就会送他们到英国人的防地,真是占了个大便宜.所以,他安然地埋头看着地图,目光望着隈卡陀江流,穿过这一省的平原和谷地.而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抑制着心中的恐慌,低声和爵士说着话,连最机灵的相面人也看不出她们内心的焦急.
隈卡陀是新西兰的民族之江,毛利人以此而自豪,就象德国人对于莱茵河,斯拉夫人对于多瑙河一样.这条江总长320公里,灌溉着北岛上最肥活的土地.两岸的部落都以江为名,叫做隈卡陀部落.这是一个不屈不挠的民族,任何人都不曾使他们屈服过,现在,他们正纷纷起来抵抗侵略者的侵略.
这条江差不多没有别国船舶航在此行过,只有本岛船只在里面劈涛斩浪.即使有个把大胆的冒险家来这条神圣的江水中冒险,也是极其偶然的事情.隈卡陀江的上游仿佛不允许外人进入似的.
地理学家知道当地土人对这条大江是如何的崇敬.可对于啃鬼魔这伙人究竟会把他们带往何地?他无法猜测.最后,在酋长和士兵的谈话中,他听到了"道波"这个名字,立刻引起他的注意.
他查看了一下地图,知道"道波"是新西兰一个非常有名的湖,位于北岛奥克兰省南端的多山地带,隈卡陀江流经此湖.从流入的水口到出口,共计70公里许.
地理学家用法语对门格尔讲话,让他估计一下速度.门格尔说大概每小时2公里.
"那么,"地理学家说,"要是只白天行进,到道波湖约4天时间."
"重要的是英国人的防地在哪里呢?"爵士问.
"谁知道!"巴加内尔回答,"而且,战事照理说现在已蔓延到塔腊纳省了,很可能英国军队就在山后面沿湖边驻扎着,因为那儿曾是游击区."
"但愿是这样!"海伦夫人说.
爵士一想到年轻的爱妻和玛丽小姐被被送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区域,并且还任凭土人的摆布心中就难过.可是,他发觉啃骨魔在注视着他,所以他尽力抑制伤感,用漠不关心的神色了望着河岸.
巴塔陀王的故居在汇流口上游半公里的地方,小船从故居前驶过,却没有停留.江上除了这只小船再没有什么了.两岸几幢茅棚,相互相距甚远,支离破碎,不成样子了.江边的田地抛荒,岸上没有一个人影.几只不同类的水鸟给荒凉的大地带来一点生气.有时会一只"塔巴伦巴"鸟拖着长腿在跑,它是一种黑翅膀,白肚皮,红嘴色的涉水鸟.有时灰色的"麻突姑"和白毛.黄嘴.黑脚的庞大的"可突姑"悠闲地看着土人的小船飞过.在那倾斜的江岸边水有相当深的地方,翡翠鸟,毛利人唤作"可塔勒",捕食着鳗鱼,这种鳗鱼成群结对地在水中游动着.在江中冒出的一个小岛上,有很多气宇轩昂的田凫,秧鸡和苏丹鸡,在柔和阳光下梳理着羽毛.这些小精灵们安静地享受着生活的乐趣,没有任何人打搅他们,因为两岸的居民在这场战争中,已经逃的逃,亡的亡了.
隈卡陀江最初的一段,江面很宽,在辽阔的平原上地流淌.可是愈走地势就愈显高低不平,先是丘陵,接着是高山,最后流经谷地,变得狭窄极了.在离河流交汇处6公里远的地方,江的左边,巴加内尔地图上标的是几利罗亚高岸.啃骨魔在这险峻之地停船,让人把从旅伴那里抢来的食品拿给他们吃.至于他的兵士以及划船的奴仆,则吃土人自己的食物:即烤熟的凤尾草根,生物学家把这种凤尾草称作"可食的羊齿蕨";还有"卡帕那",这是一种在新西兰遍地都有的马铃薯.他们不习惯吃肉类食物,俘虏们吃的干肉不能引起他们丝毫的兴趣.
4点钟的时候,途经江水右岸的几座高山,象一排毁坏的堡垒,这就是波卡罗亚连山,在一些峭壁上还耸立着一些残留下来的城堡,这些都是当初毛利人中的工程师凭天险筑起来的防御工事,人们简直要说这是一些庞大的鹰窝.
夕阳西下,这时小船碰到一带河岸,岸上堆满了轻巧多孔的浮石......那是一种水中的火山岩石,因为隈卡陀江发源于火山地带,所以,这些浮石也随急流冲了出来,冲得沿江到处都是.河岸上有几株树,正好在树下宿营.酋长叫俘虏们下了船,男绑了手,女的手没有绑.爵士一行人被押在营地中心,营前烧着烈火,形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在酋长没有说要他们去交换俘虏之前,爵士和船长曾经商量过恢复自由的办法.那就是在趁这帮败兵晚上宿营时,悄悄地逃走.
可是自从爵士和啃骨魔谈了话以后,大家觉得这个办法不妥.最稳安的办法,就是忍耐下去,让土人拿自己交换俘虏,这样生还的希望还比会大些.因为在这陌生的地方逃跑,并且自己又丢掉了武器,无法自卫,太冒险了.当然,也许会发生意外.事故延缓或者阻碍了交换的进行,不过,那种可能性毕竟不很大.否则,10来个手无寸铁的人对付30个武装齐全的人,是很难获胜的.其实,爵士的推测是正确.啃骨魔部落里有一个重要首领被俘虏了,他们非常想把他换回来.第二天,船继续向上游驶去,速度比以前更快了.11点钟,在波海文那河口停了一下,它是从右岸的平原里曲折地流到江中的支流.
在河口,又有一只10个土人乘坐着的小船.这条船和酋长的船相遇后,战士们互相打了招呼,说了句:"阿依勒.梅拉"......意思是说"你太太平平地到这里来了".接着,两只小船并排前进.这些新来的人同样残兵败将,衣服破烂不堪,武器上粘着血迹,有的人伤口还流着血,可他们是沉默寡言的人.他们带有未开化民族固有的那种无所谓的神情,丝毫不注意那几个欧洲俘虏们.
中午,蒙加陀塔利山的许多山头在西边出现了,河谷开始变得窄小了.猛烈的江水在山峡里速度很急,溅起一层层水花.土人一边划桨,一边唱歌,歌声和桨声应和着,他们的歌声优美,力量倍增,船在雪白的浪头上飞奔.急流过后,每隔一英里路就拐一个弯,江水变得温驯而安静了,缓缓地向前流.
傍晚,啃骨魔把船停泊在山脚,这带山的最初几个旁峰直落到狭窄的河岸上,形成了一排壁陡的悬岩.在那里有20多个土人,也是乘船而来,正安排着过夜.大堆的篝火在树底下燃烧着.一个和啃骨魔地位相等的首领稳重地走过来,互相拥抱吻了一下,并亲切地打了招呼,说了声:"见吉."他们仍然是把俘虏安在营地中心,派人严密坚守着.第二天清晨,仍是逆流而上,从隈卡陀江的支流里又钻出来许多支小船来.大约有60~70名士兵,他们是吃了英国士兵的苦头,从前线退下来,准备回山区去的.有时一阵歌声从那边一连串的小船上响起来.一个土人在唱着毛利人的那种神秘的爱国歌曲:
巴巴拉提瓦提提敌
依东伽内......
这是号召毛利人献身于独立战争的国歌,唱歌人的歌声清晰而响亮,并引起了山中的回声,他唱歌时,土人们都嘭嘭地象打鼓一样拍打着胸脯,齐声和着那支雄壮的战歌.这样,水手们划得更起劲了.小船破浪飞奔前进.
在这一天的航行中,有一个奇特的现象吸引了那些俘虏.在下午5点钟的时候,酋长控制着小船,若无其事地钻进一条狭窄小道.波澜疯狂地冲击着江中的岛屿,小岛的数量之多,令人惊叹,极容易翻船.而在这段旅途中,又特别不能翻船.如若不然,无路可逃,谁踏上江边滚烫的泥滩谁会死.
原来,这段江水来源于地下有名的沸泉,这些沸泉向来引起探险家们的惊奇.铁锈已把两岸的淤泥染成鲜红色,连一片干净土也很难找到.空气中充满着刺鼻的硫磺味.土缝里发出的那种臭味和泥泡胀后冒出的那种煤气,土人已习以为常,可俘虏们却实在不能忍受.但尽管他们的鼻子闻不惯这种蒸发的气味,眼睛却不能不领略这番奇景.
那几只小船在蒸汽云雾里前进着.这浓浓的迷雾朦朦胧胧,在江面上形成一座大穹窿.江两边是数不清的沸泉,有的冒着大团的蒸汽,有的喷着一根根的水柱,参差不齐,象人工特意在此安置的喷泉和瀑布,人们简直以为有机械师在任意地调节着这些泉水,使它们或喷或止,此起彼落.水和蒸汽在空中混成一片,又因为在太阳光下呈现出五颜六色的虹光.
这里之所以有奇特的景观,与特殊地质构造有关.因为火山活动频繁,地火在不断地燃烧,河水在不停地沸腾.离这里不远,在罗托鲁阿湖那边,靠东面,还有许多温泉和罗托玛哈那和特塔拉塔两个热水瀑布,据说,以前曾有几个大胆的旅行家曾在那里作了最初的探险工作.这里的沸泉.喷水口和硫气坑实在太多了.目前,新西兰有加里罗和瓦长利两座活火山,但这两个泄气活塞是不够排泄地下热力的,所以,过多的煤气在那两座火山口找不到出路,只好在此地发泄了.
土人的几只小船在足有4公里长的热汽层中飞速穿行着,一会儿,硫磺烟忽然消散了,急速的气流送来了一股新鲜的空气,人们气喘吁吁的胸膛感到一阵凉爽,沸水区终于穿过了.
天黑之前,土人们使劲地划桨,又要穿过了希巴巴士阿和塔玛特珂两道急流.他们至这儿,已走了100多公里的路了.夜晚,仍按以前的规矩宿了营.第二天,地理学家巴加内尔先生看了看地图,知道右岸耸入云霄的高山叫作托巴拉山,海拔1000多米.
中午,所有小船一样,再转弯向南,便驶进了道波湖.湖旁有一座茅棚子,棚顶上随风飘动着一块布,土人都举手向它致敬.这就是他们的国旗.42.毛利人部落
在岛中心的一片火山岩在有历史记载以前,就有一些窟隆塌了,因此形成了一个长40公里,宽30公里,深不可测的大坑.四周山顶上的泉水都潜入其中,变成了现今的道波湖.
这奇特的湖泊,海拔是300多米,四周是400米的高山环抱着.西面是高高的悬崖峭壁;远远地北面有几座山峰,峰顶上长满小树;东面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平原,在枝条纵横杂错的灌木丛中有一条小道,小道上点缀着许多闪闪发光的浮石;南面是一片森林,森林那边是许多圆锥形的火山头.那片水面被这一切环绕着,气势壮丽,湖面上奔腾呼啸的狂风不亚于太平洋上的飓风.
这片地区是一口无穷大的沸水锅,锅下有燃烧着的火苗,地表面被地火烧得滚烫,不断地抖动.和烙过的烧饼一样有许多地方地壳龟裂,缝隙中渗出腾腾的热雾.可见,假如地心的热气不是在20公里外的同加里罗火山口找到出路的话,这片高原必然会陷落到一个非常炽热的熔炉里.
从湖边向北望去,高耸在许多喷火的小山头当中的是同加里罗火山,山顶上喷发着烟云和火焰,仿佛人头上装饰的羽毛.相连于一条相当错综复杂的山系.在这座火山后面,有一座孤立在平原上的鲁阿胡峰,仰望峰顶消失在4000多米的云雾里,从来无人问津过这座无路可通的圆锥形火山,也从来无人探测过那火山口的奥秘.至于同加里罗火山,则不同了,它比较容易爬上去.20年来,已有比维尔,狄逊和最近的郝支特脱先后3次来探测过了.
要是在另一种环境,另一种情势中,博学的地理学家巴加内尔一定会给同伴们讲有关这些火山的传说.他少不了说到:同加里罗山和塔腊纳基山从前是近邻,又是好朋友,两者相处和睦.可是,有一天为了争一个女人,两者吵了架.那时,同加里罗和所有火山一样,火气很旺,以至于大发脾气,动手打了塔腊纳基.塔腊纳基挨打后,无地自容,从王嘎尼河谷里悄悄逃走了,沿途还丢下两个小山头,一直逃到东海海滨,它才孤独地耸立在那里,从此改名为厄格蒙山.
当然,地理学家此时没有兴趣讲故事;就是讲了,同伴们也没有心思听.就是听了也没心思去想,他们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只好凭老天的安排了.他们只静静地望着道波湖的东北岸.
毛利族的酋长的船驶出隈卡陀江,又钻进一条小河,这条河好象是隈卡陀江的一个漏斗.又绕过一个尖岬之后,他们在靠着湖东面的沙滩,在海拔600米的芝伽山的最初几个冈的脚下停住了.那里生长着一大片弗密翁草,土人都叫它"哈拉克基",它是新西兰土人的宝贵布料.这是一种浑身是宝的植物,它的花是非常好蜜源;它的茎里有一种胶质,可以代替蜡或浆粉的用途;它的叶子更可爱,新鲜得可以当纸用,干的可以用作引火绒,撕裂了的可以搓绳子,造缆索,织鱼网,分成纤维还可以编成被褥.大衣.席子或麻布,让人发现最多的是毛利人做衣服用的就是这种染成红或黑色的麻布.
在新西兰南北二岛上,这种宝贵的弗密翁草,随处可见,不管是海边.江边或湖边.在俘虏到达的这片地区,野生的弗密翁草郁郁葱葱.它们的花呈棕红色,有的形状象龙舌兰,从叶子丛中到处伸展开来.叶子狭长而锋利,形成了一片密密层层地剑林.好多可爱的小鸟们,是弗密翁的老主顾了,它们都在辛勤地采蜜,成群结队地飞着,竟相吮吸着花心的甜汁.
在湖水中一大群鸭子搜索着食物,这些鸭子羽毛呈淡黑色,中间夹杂着灰绿色的花纹,它们原来都是野生的,如今已是家畜了.
又走了约四分之一公里的路程,人们的面前出现一座城堡,它座落在一个峻峭的悬岩上,那是凭天险而建的毛利人的城寨.俘虏被押下了船,手脚并没有绑.通向城寨的小道穿过大片的弗密翁田和茂密的树丛,树丛中有长着常青叶子和红色果实的"秸卡荼"树,土人叫"弗树",鲜嫩的果实赛过欧洲的千年蕉.还有可以用来当黑色染料的"胡油"树,在土人走的时许多闪着金属光泽的大鹁鸽和灰色的圆嘴鹊以及无数长着红肉冠的椋鸟都飞起来了.
绕了一个大弯之后,爵士.海伦夫人和其他旅伴,终于到达了城堡内部,城的外墙是一道坚固的栅栏,有6米之高.第一道防线是一排木桩,接着是一圈柳条墙,上面都凿有枪眼,再往内就是内城了.内城地势平缓,矗立着许多毛利式的建筑物,和50来座看起来得很整齐的草棚.
俘虏们进入内城,看见外面木桩上挂有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骷髅.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转过脸去,她们并不是胆小,而是实在不忍心看.这些骷髅都是土人的战利品......敌方首领的头颅,至于敌人的身子,早就成了战胜者的腹中餐了.
啃骨魔的府第位于城堡深处,夹在一些简陋的茅屋当中.府第后面是一个露天广场,是用来集会和练武用的.他的房屋的墙壁是用木桩和树枝编排而成的,墙里面蒙着弗密翁草席,用来取暖.他的府第约有1000多平方米,不算很大,对于这样一个酋长,已经足足有余了.
房子面朝南开了个缺口,上面挂着一块厚厚的草帘子,能够前后掀动,算是房门.房顶象古罗马人住宅的飞檐,向外延伸出来.椽子用各种图形花纹装饰着,在门外的墙上,就是现代所谓"迎门墙",还雕有许多奇特的花卉人物供客人欣赏,其中有树木,有奇禽异兽,有缭绕的连环花纹,缭绕密密麻麻的一片,都是出于毛利族的能工巧匠之手.
在矮屋里,地板很平整,高出屋外地面6公分.一张矮床,上面铺有一张芦席,芦席上还盖有一张长长的软软的香蒲叶子编成的垫子.当中有个石洞,这就是炉灶.房顶上有个缺口,算是烟囱.因为只有到够浓的时候才会从烟囱里冒出来,因此墙壁熏得乌黑发亮.
啃骨魔的府第旁边还有一个仓库,贮藏着酋长的粮食和用品,包括了收获的弗密翁草.山芋.水芋.凤尾草根以及炉灶.更远一点有几个院子,养着一些猪羊,这些家畜是当年由库克船长迁移过来养殖的,现在繁殖得并不多.此外,还有一些到处乱跑找食吃的狗.总而言之,可供毛利人食用的牲畜养得都不怎么好.
爵士一行在等待着酋长的发落,同时正忍受着一帮老妇人的侮辱漫骂.这群恶婆娘指手划脚,伸出拳头,能时而听清从她们嘴里挤出的几个英文单词,很明显,她们想要为死去的亲友报仇.
在辱骂与威吓的包围里,旅伴们反应各不相同.海伦夫人表面装出镇静.安闲的模样,其实内心十分恐慌.她拼命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好安慰一下自己的丈夫.那可怜的玛丽小姐吓得几乎要昏过去了,幸亏门格尔船长扶着她,准备全力保卫她.少校面对泼粪般的辱骂,毫不在意.地理学家则不同,气得咬牙切齿.
哥利纳帆怕那群泼妇对妻子大打出手,于是来到啃骨魔的面前,指着那群丑八怪,要求酋长阻止她们的过分行为.
酋长盯了他一眼,并未回答,只是挥挥手,那群丑婆娘乖乖地走开了.爵士点点头,以示感谢,然后又回到同伴当中去了.
此时,聚集在"习武场"上有面把人,其中有老头,有小孩,有青年人,有男人,有女人,其中一些人闷声不响,满脸愁容,等待头领发布命令,另一些人痛哭流涕,在哀悼最近死去的亲人和朋友们.
原来,所有响应桑普逊号召起来反抗英国侵略的酋长中,只有啃骨魔生还回来.他首先对他的人民报告了起义在隈卡陀江下游平原地带失利全过程.他的部下去卫国的士兵有二百多人,大半未回来,其中一部分作了俘虏,可多数在战场上牺牲了,再也不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了.
这就是啃骨魔一到,为什么部民们如此伤心的原因.本来这次失利没人知道的,此时,不幸的消息迅速传开了.
在亲友阵亡后新西兰土人,内心的哀痛总要在肉体上体现出来,尤其是女人们,他们用锋利的贝壳划破脸皮和肩膀,伤口愈深,表明越悲痛难当.血和眼泪同时在流淌,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场面.尤其那些不幸的妇女,鲜血淋淋,象疯子一样,令人害怕.
更使土人们伤心的,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们对此看得很重.他们所哭的亲人不但死了,而且连骨头都没法子收回来埋在自家祖坟里.毛利人是非常迷信的,他们认为遗体的保存关系到来世的命运.他们要保存的当然不是腐烂的肌肉,而是骨头.他们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骨头,把它们仔细洗刷,刮磨,甚至染上一层漆,最后放入"乌斗巴"里,土语就是"光荣之屋"的意思.这种"乌斗巴"装饰上死者的木头像,像上同样画有死者生前在身上刺的花纹.如今,这些烈士们战死他乡,只好空着墓穴,也无法举行应有的宗教仪式.烈士的骨头即使不被野狗吃掉,也会"白骨露于野"了.
一想到这里,土人就气愤不已.女人们对爵士一行人的辱骂刚刚告一段落,男人们又凶狠地咒骂起来,挥动胳膊,很可能叫嚷着要对旅伴动手了.
酋长害怕控制不住那些过激分子的行为,因此叫人把俘虏押送到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在城堡的另一边,有一个供神的木棚,土人叫"华勒都".
好不容易暂时避开了那紧张的局面,大伙就躺在弗密翁草席上休息了.海伦夫人实在是疲惫不堪了,体力和精神都不能支持了,不由自主地倒在丈夫的怀里.
爵士紧紧地拥抱着她,不停对她说:
"一定要鼓起勇气来,我亲爱的海伦!"
罗伯尔刚一关进棚子,就站在威尔逊的肩上,从墙头与屋檐之间的隙缝里把头伸出.这样他可以望见城堡的全景,也当然一眼就望见了酋长的府第.
"他们在围着啃骨魔开会......"小罗伯尔轻声说,"他们指手划脚......他们在叫骂着,......酋长要讲话了......"
沉默一会儿,罗伯尔又继续说:
"野蛮人现在安静下来了......他们都在听酋长训话......"
"麦克那布斯说,显然酋长之所以保护咱们,步是为了拿我们换回他的首领们!不知道他的部下同意这么做吗?"
"看样子,同意了......",罗伯尔一边观察一边说,"现在,他的部下有的回自己棚子里了,......有的离开了城堡......"
"真的吗?"少校问道.
"千真万确!"罗伯尔回答,"现在,留在酋长的房间里的只有押送我们的几个人.......啊!看有一个人向我们这里来了."
"快下来,罗伯尔!"爵士说道.
此时,海伦夫突然人站起来,紧张地抓住丈夫的手.
"爱德华,玛丽和我都不能落入土人手中啊!"海伦夫人害怕地说.
说完这句话,海伦夫人拿给了丈夫一支装好子弹的手枪.
"你怎么还有武器!"爵士吃惊了,眼中闪出一丝光亮.
"我随身带来的,因为毛利人是不搜女俘虏身体的.实在没法子时,这支枪是留给我自己用而不是打他们的......"
"爵士!"少校说,"快把枪藏起来,不到不得以的时候,不能暴露......"
哥利纳帆刚把枪藏好,挡着棚门的草帘掀开了,进来的是一个战士.
他打了一下手势让俘虏跟他走.旅伴们互相使了一下眼色,穿过城堡中的小径,不一会便到了酋长面前.
啃骨魔身边聚集着他的部下,在波海文那河口驾着小船同他会合的那位酋长也在其中.那位酋长40岁上下,体格健壮,相貌可怕,名字叫卡拉特特,土语就是"好发脾气"之义.他脸上刺着细致的花纹,一看就知他在部落中的地位很高.可是啃骨魔对他相当不耐烦.一个善于观察的人一看就能猜出肯定他们之间存在矛盾.确实,卡拉特特的权力叫啃骨魔忌嫉,他们共同指挥隈卡陀区的部落,彼此力量相当.因此,在两人谈话时,虽然嘴角也勉强地显出点笑意,心里却隐藏敌意.
于是啃骨魔开始问爵士问题了.
"你是英国人吗?"他问道.
"是英国人!"哥利纳帆坚定地说,他深知这个国籍可以使交换俘虏的工作顺利进行.
"你的同伴呢?"
"我的同伴和我一样.我们是旅行家,我们的船沉了之后,流落此岛,我们并没有参加战争,我们都是清白无辜的."
"天知道你参加了没有?"卡拉特特粗暴地吼道,"只要是英国人都是我们的敌人!你们占领了我们的家园!你们烧毁了我们的村子!"
"他们做得不对!"哥利纳帆慎重地说,"说实话,我心里也非常难过,当然这也并不是因为我此刻落入你们手中才这么说."
"听我说,"啃骨魔挥挥手,"我们的'脱洪伽,......奴衣.阿头的大祭师,被你的同胞们抓住了,他成了你们欧洲人的俘虏,他叫我们把他赎回来.要不是他吩咐在先,我原想剜出你们的心,以告慰死者的神灵,然后把你们的头永远地挂在栅栏的木桩上!"
啃骨魔本来很镇静的,说到这里也气得浑身发抖,满脸怒容.
接着,又冷静了一会儿说道:
"你相信,你们英国兵肯拿我们的'脱洪伽,交换你们吗?"
哥利纳帆踌躇了一下,注意观察那位酋长的脸色.
"不知道!"爵士沉默了好长时间才说.
"依我看,你这条命勉强可以抵得上我的祭师的命!"
"抵不上,我在这群人中,既不是首领,也不是祭师!"
听了这个回答,地理学家愣住了,用很诧异的眼光望着哥利纳帆.
"那么说,你是没把握了?"酋长又问道.
"是的!"
"难道说英国人不应用我们的'脱洪伽,来换你了?"
"拿我一个人去换,不成.要换,拿我们一齐去换也许可以."
"我们毛利人讲的是一个换一个的!"
"要不,你先拿那两位女人换吧!"哥利纳帆说道,用手指着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
海伦夫人激动地真想跑到丈夫跟前,少校一把拉住了她.
"这两位女人,"爵士又说,并且向她们很恭敬优雅地鞠了一躬,"在英国享有很高的社会地位."
酋长冷静地观察着每个俘虏,嘴角泛出阴险的微笑,突然,笑容僵住了,用怒不可遏的声音说道:
"你这该死的欧洲人,想用假话来哄骗我啃骨魔吗?你认为我看出不你的诡计么?"
说到这时,用手指着海伦夫人.
"她就是你老婆!"他厉声说道.
"不是他的,是我的,"卡拉特特淫笑着喊起来.
接着,卡拉特特推开男俘虏,把手搭在海伦夫人肩上,海伦夫人一碰到他的手,顿时脸吓得惨白.
"爱德华啊!"不幸的少妇惊慌地喊起来.
哥利纳帆气得怒不可遏,举起手枪,"砰"的一声枪响,卡拉特特应声倒地死了.
这声枪响,惊动了整个城堡,土人象潮水一般涌出家门."习武场"上聚满了人,他们振臂狂呼,要求严惩凶手.哥利纳帆的手枪当然被夺走.
啃骨魔用奇怪的眼光乜斜了爵士一眼,然后,用一只手掩护杀死那位酋长的凶手的身体,另一只手挡住激怒的跑来的人群.
最后,他那庄严的声音终于压制止了那片喧闹:
"神禁!神禁!"他喊着.
听到这句话,士人们都在俘虏面前停住了.他们总算在酋长那种超人权力的保护下,没有吃亏.
不一会儿,俘虏们又被押回临时牢狱.可是小罗伯尔和那地理学家失踪了.
43.骇人的丧礼
在这个部落啃骨魔是部落的酋长同时又是祭师,这种事例在新西兰本来并不少见.他有祭师的权威.他就可以依据这个权威可以对一些人或物用那种迷信的"神禁"来保护.
所谓"神禁",是这里土人中一直保持的一种风俗,一个人或一件东西一被"神禁",就不许任何人接触或使用.按照毛利族的教规,谁伸出亵渎神的手摸触到"神禁"的人或物,就会触犯神怒,受到神的处罚.而且,即使神对这种亵渎行为迟迟不报复,祭师们也会尽快执行的. 除了在若干日常生活的场合有了固定的习惯之外,"神禁"一般都由酋长根据政治的目的随时宣布.一个土人在许多的情况下都可以受到好几天的"神禁",比如说,在剪发的时候,在绣花的时候,在造独木船的时候,在建造房屋的时候,在他患重病时或死的时候.等等,另外假如河里捕鱼的人太多了,鱼养不好,或者地里种的甜芋刚成熟时怕人践踏,为了经济上的目的,这些东西也可以用"神禁"来保护.一个酋长若是想防止闲人来搔乱他的住所,他就把住所"神禁"起来,如果他想独自垄断某一外来船舶的贸易,他还是用"神禁"来隔离这只船;一个欧洲商人惹怒了他,他就"神禁"这个商人.在这些场合下,"神禁"所起的作用就有些象欧洲古代皇帝的"否认权".
一个东西被"神禁"了,任何人也不能碰一下,否则必受惩罚.一个受了"神禁"的士人,在一定时期内有些食物是不许吃的.过了这种严格的禁食期,他们手还不能摸食物,如果他是富人,就得由奴隶帮忙,把食物送到他的嘴里;如果他是穷人,他就只好用嘴咬着吃:"神禁"使他变成一只牲畜了.
总之,这种神奇的风俗在约束着.操纵着新西兰人的最细微的行为.这也是神对社会生活不断干涉的体现.这种频繁的"神禁"具有法律的力量,简直可以说是土人全部法令的概括,它是没法辩驳而且也是没人辩驳的.
至于关在"华勒部"里的那几名俘虏,是那酋长发出了一个随机应变的"神禁"的命令,把他们从土人的狂怒中搭救出来的.当时有几各土人,是啃骨魔的亲信,一听到他们的首领叫"神禁"就马上住了手,反倒转过来保护那几名囚徒.
然而,哥利纳帆并不因为如此就妄想免除他的处罚.他只有死去才能抵偿一个酋长的生命.在土人中间我们知道,一个人在死之前还要受到很多的苦刑的,不可能痛快地一下就死.哥利纳帆自然也知道他这次激于义愤而杀人的行为,免不了要忍受最残酷的后果,他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不过他期望啃骨魔只对他一个人发泄他的愤怒,不要牵扯上别人.
他和他的旅伴们度过的这一夜是怎样艰难的一夜啊!谁能描摹得出他们的焦急,谁能猜测得出他们的痛苦呢?那可怜的罗伯尔,豪迈的巴加内尔全不见了.他们的遭遇怎样了?是不是他们已经成为土人报复的第一批牺牲品呢?关于他们俩,谁也不再怀有任何希望了,连那不轻易绝望的少校,也都死了心了.玛丽没了弟弟,憋着一肚子的悲伤,门格尔看到玛丽的样子,也急得发呆.哥利纳帆心中总在盘旋着海伦夫人那可怕的要求,她要求丈夫把她杀死以免将来受苦刑或做奴隶.可他哪来惊人的勇气是亲手杀死自己的爱妻呢?
"还有玛丽该怎么办呢?我又有什么权利亲手杀死她呢?"门格尔也这样想着,万箭穿心,悲伤之及.
至于想逃脱,十分显然,根本不可能.有10名战士,可都是全副武装,守住门口呀!
到了2月13日早晨.因为"神禁"的原故,土人与俘虏之间没有任何接触.虽然棚子里有一些吃的东西,但是他们连摸都没有摸.心里太悲伤,肚子也不觉得饿了.这一整天就这样地过去了,没有发生任何发展,也没有带来任何希望.毫无疑问,死者的葬礼与凶手的处刑是要同时举行的了.
哥利纳帆认定啃骨魔已经取消了交换俘虏的意思,然而,少校对于这一点却还带着一丝希望.
"谁又能断定呢?"他老是这样说着,同时让爵士回想一下卡拉特特被杀死时啃骨魔脸的奇怪表情,"谁又能断定啃骨魔的内心里不存在感激呢?"
尽管少校这样解释,但是哥利纳帆并不怀有同样的希望.第二天,一整天又过去了,但处刑的准备仪式仍旧没有进行.
原来推延的理由是这样.
毛利人相信,一个人在死后的3天内,灵魂还没有离开死者躯体,因此还要经过3个24小时尸体才能埋葬.这种风俗习惯是要严格遵守的.直到2月15日,全堡都静悄悄的,看不见一个人.门格尔经常站到威尔逊的肩上看看外面的一举一动.外边一个土人也没有.只有站岗的战士在"华勒都"门口严密地看守着,轮流换班.
但是到了第3天,各棚子的门都开了.那野蛮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好几百人都汇集到堡上来了,个个都静悄悄的,不吭不响.
啃骨魔从他的屋里出来了,后面簇拥着一些部落里的主要首领,他们走到城堡中间,上了一个2米多高的土墩.在土墩后边几米的地方士人群众排成一名半圆形.全场保持着绝对的沉默.
啃骨魔做了个手势,一个战士就向"华勒都"走来了.
"别忘记我的请求!"海伦夫人对她丈夫说.
爵士一下把他的妻子抱到胸前.这时,玛丽也悄悄走近了门格尔.
"爵士和夫人会认为,"她讲,"如果一个为妻的不愿忍辱偷生可以要求她的丈夫亲手杀死她,那么一个未婚妻出于相同的理由,一定也可以向她的未婚夫提出同样的要求.约翰,到现在这个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我可以讲了,在您的内心深处,我不早就是您的未婚妻了吗?我能不能,亲爱的约翰,我能不能指望您,和海伦夫人指望爵士同样呢?"
"玛丽!"门格尔高兴至极地喊起来,"啊!亲爱的玛丽啊!......"
他还没讲完这句话,草帘一掀,俘虏们就被押到啃骨魔那里去了.两个女的已经认定了她们的最终结局,显得十分平静,男的心里却如刀绞,但是表面上还装出十分镇定,显得他们毅力非凡.
他们走到了那新西兰酋长的面前,这酋长马上宣布他的判决:
"你杀了卡拉特特,你承认吗?"他对哥利纳帆说.
"是我杀了他."爵士回答.
"明天,太阳一出山,你就得被处死."
"我一个人死吧?"爵士问,心在猛烈地跳动.
"啊,如果不是我们'脱洪伽,的生命比你们的生命还要珍贵些啊你们就都得死!"啃骨魔喊起来,眼睛里射出一种恶毒的懊恨!
这时,土人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哥利纳帆向四周迅速地瞟了一眼.一会儿,人群分开了,一名战士跑出来,满头大汗,疲惫不堪.
一看到那战士啃骨魔就用英文对他说,显然是想让这些俘虏们听明白:
"你是从'白皑卡,阵地里来的吗?"
"没错."那战士回答.
"你看见了那个俘虏......我们'脱洪伽,了吗?"
"看见了."
"那他仍然活着吗?"
"他死了,英国人把他枪毙了!"
"脱洪伽"被枪毙了,哥利纳帆与他的同伴们也就没命了!
"全得死!"啃骨魔叫着,"你们明天太阳出山的时候一个个都给我死!"
所有这些不幸者就这样判决了,都要不分青红皂白地一起行刑.海伦夫人和玛丽望着天空,表示无限的感激.
俘 虏们没有再被押回"华勒都".这天他们也应该参加酋长的葬礼同随着葬礼举行的血祭.一队土人把他们押到一棵大"苦棣"树的旁边,看守的人和他们待在一起,眼睛不断地瞅着他们.那毛利部落的其他人都陷入一种悲哀中,仿佛把自己忘掉了.
从卡拉特特死的时候起,按规矩不许动尸的3天已经过去了.死者的灵魂想必离开了他的躯壳.丧礼开始了.
尸体停在堡中心的一个小土墩上,穿着华丽的寿衣,外边裹着一层美丽的草席,头上插着羽毛,戴着一圈绿叶.脸庞.胳臂和胸脯都抹着油,一点看不出腐烂的迹象.
亲友们都走到土墩脚下来了.忽然,仿佛有个乐队指挥打着丧歌的拍子一样,响起了一片哭泣声,号哭声和呜咽声的交响曲,铿铿锵锵地直入了云霄.大家全以悲痛的韵调和沉重的节奏,哭着死者.死者的近亲捶着自己的脑袋;远亲的抓破自己的脸,表现出为死者落的血比流的泪更多.那些可怜的女人把这种野蛮的道义表现得详尽至极.但是,就是这样的场面也还不够告慰死者的灵魂,死者的怒怨还要找到本部落的生人的头上来发泄.他的战士们觉得:既然他们不能使死者复生,就要想法使死者在阴间也不缺乏人世的享乐.卡拉特特的妻子决不能就把丈夫一人抛在坟墓里.而且那不幸的女人自己也不愿意孤独一个人活下去.这是风俗,同时也是义务,这种殉夫的事情在新西兰历史上并不鲜见的.
卡拉特特的妻子出场了.她还很年轻.她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又号哭,又哽咽,哀声震天.她一面啼哭,一面声诉,模糊的语音.凄凄惨惨的悼念,断断续续的语句都在颂扬着死者的品德.悲痛到极点时,她躺到土墩脚下,把头在地上直撞.
这时,啃骨魔走到了她的面前.可怜的她爬了起来,酋长手里挥舞着可怕的大木槌,一下子又把她打到下去.她死了.
一片骇人的叫声立刻又响起来.无数的拳头威胁着瞧得触目惊心的哥利纳帆他们.他们一个也不敢走动,因为丧礼还没有完.
卡拉特特的老婆同她的丈夫却阴间相会了.两具尸体并排躺着.但是在那永恒的生活里,死者只有妻子作伴还是不够的.如果他们的奴仆不跟着一起死,他们由谁来伺候呢?
六个可怜的奴隶又被带到主子的尸体面前了.那都是根据冷酷无情的战争法规沦为奴隶的几名俘虏.奴隶主在世的时候,他们受尽了冻饿,受尽了虐待,从来没有填饱过肚子,干的是畜牲的工作,按照毛利人的原始习俗,他们现在还要到阴间继续这种没完没了的奴隶生活.
这几个可怜虫仿佛都安于他们的命运.他们早就料到要陪葬,所以并不感到惊惶失措.他们的手并没有被缚住,证明他们是心甘情愿去陪葬的.
好在这种死法很快,反而给他们快速地解除了长期的痛苦.毛利人的酷刑只是为这几名欧洲凶手准备着的.他们在20步远的地方拥在一团,眼睛闭到一边,不敢看这种层出不穷的惨象.
6名精壮的战士高举着6个大木槌,一齐打下去,当时6个牺牲品都倒在血泊中了.一声信号,吃人肉的一幕开始了.
奴隶的尸体不和主子的一样,它们是没有受"神禁"的,因此它们属于全部落的人所有.分赏给哭丧的人的一种奠肴.所以祭礼一完,全部的土人,首领.战士.老人.妇女.儿童,不分年龄,不分性别,都象发了人肉狂一样,扑到那六名奴隶的尸体上来.
哥利纳帆和旅伴们恐惧得喘不过气来,他们用尽全力遮住可怜的海伦和玛丽,不让她们看见这骇人听闻的情景.他们这时也意识到明天太阳上山时有个什么样的死法在等候着他们,并且,在这样惨死之前不知道还要受到些什么非人的酷刑呢!他们吓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接着,丧礼的舞蹈节目开始了.一种用"极品椒"酿成的烈性酒,更加强了那些土人的狂醉.他们已经毫无人性了.他们真没有可能忘掉酋长的"神禁",来向吓怕了的哥利纳帆他们下手呢?幸好在众人狂醉时啃骨魔还保持着他的清醒.他给一个小时的时间,让大家吃喝个痛快,过足了人肉瘾之后,再依习俗的仪式继续进行朝礼的最后一幕.
卡拉特特夫妇的尸体被野蛮人们抬起来了,根据新西兰的风俗,手脚都弯过来,贴着肚子.现在要埋葬了,不是永远就这样埋着,只是埋到土地把皮肉烂完只剩下骨头的时候.
墓地的地点,是选在堡外5公里远的一个小山顶上,这小山叫作蒙加那木山,座落于湖的右岸.
尸体就要往那里抬.有人抬来2顶很原始的轿子,可以说是两个软兜,摆在土墩脚下.尸体蜷曲着,用藤捆着撑起着,他们的手脚放到软兜上.4个战士把轿子杠上肩,全部落的人又嚎着丧歌,排成队伍,跟在轿子后面,直送到墓地.
哥利纳帆他们始终被监视着,看着送殡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堡的外城,歌声和哭声就渐渐地低下去了.
有半个小时时间,送殡的人们钻进了山谷的深处,逐渐消失不见了.接着又看见他们出来了,在山路上蠕动着.远远望去,这队漫长曲折的队伍,一起一伏地,活象一行鬼影.
在250米高的地方全部落的人停住了,就是说停在蒙加那木同山顶上预先为埋葬卡拉特特准备好了的地方.
一个身份平凡的毛利人的坟墓只是一个坑和一堆石头.但是一个有权有势的酋长将来一定是要成为神灵的,本部落的人为他造了一座和他生前的名誉地位相称的大坟墓.
这个墓地外面围着一道栅栏,还在墓穴旁边立了很多桩,桩上刻着人物,涂得鲜红.死者的亲人们并没有忘记,和他生前是一样死者的灵魂,是要吃东西的,所以墓穴里放了许多粮食,同死者的武器.衣服摆在一块.
一切享用的东西墓里都安排齐全了,于是把尸体放下去,并排躺着.然后,又哭了一阵,就用土和草把尸体掩埋起来.
到此,送殡的队伍沉静地下了山.从此以后什么人也不能再上到这座山上了,谁要是上去就要死,因为它是受了"神禁"的,就和同加里罗山同样,那里也埋着一名酋长,是1846年地震时给压死的.44.越狱成功
当太阳在道波湖边屠哈华山峰和普克塔普山峰后面缓缓地坠落的时候.哥利纳帆他们又被押回到牢狱里了.他们当华希提连山的各山顶升起曙光之前,一定不会离开这所牢狱的.
他们还有一整个晚上去做临死的准备.虽然在悲痛的压力下,虽然恐惧还没有消失,但是他们仍然一起吃了一顿饭.
"在死亡面前我们不要垂头丧气,我们要让那些野人看看欧洲人是怎样地不惧死亡."爵士曾经这样说过.
海伦夫人吃完饭高吭地诵着晚祷.她的全体旅伴都脱下帽子与她一同祷告.
有谁在死亡之前不想到上帝呀?
大家在晚课做完了,相互拥抱了一下.
玛丽和海伦夫人退到棚子的一边,就在一张草席上躺下去了.那是忘记忧愁.阻止痛苦的睡眠,一会儿就闭上了她们的眼睛,她们俩相互抱着沉沉入睡了.由于疲劳和连夜的失眠使她们实在不能再熬下去了.这时,哥利纳帆把旅伴们拉到一边.对他们说:
"我们同这两个可怜的妇女的生命,亲爱的伙伴们,都掌握在上帝手里了.如果我们明天的死是出于天意,我相信我们都会不愧为基督教徒.勇敢地去死,接受上帝的最后审判.上帝会洞察人们的心思的,他知道我们追求的是一个崇高的目标.如果结果不是成功,而只是一死,那也是上帝的安排.无论他的旨意是如何的严酷,我都不抱怨他.不过,到这地方来死,并不是一死了之,还有残酷的刑罚,甚至奇耻大辱,而这两个妇女啊......"
爵士的声音一直是坚定的,讲到这里却颤抖起来了.他停了停,以便抑制他的感情.他略微沉思了一下:
"约翰,你适合了玛丽象我对待海伦夫人一样地去对待她的要求,你究竟决定怎样执行呢?"
"我答应她的事,我深信,在上帝的垂鉴之下,我是能够做到的."
"是啊,约翰!但是我们没有武器又能怎么办呀?"
"这里还有一件武器."门格尔回答道,拿出一把短刀,"当卡拉特特倒在您脚下时,从那野人的手,我把这把刀抢了过来.爵士,我们俩谁后一个死谁就履行海伦夫人和玛丽的请求."
在这段谈话之后,棚子里是一阵深沉的寂静.最后,少校打破了这一阵沉默,说:
"朋友们,尽量不要采取这最后的手段直至最后关头.我始终不相信已经到了毫无挽救的地步了."
"我不是针对我们这方面说呀."爵士回答,"我们不管是怎样个死法,都会冒着死去干的,如果只有我们这几个男人的话,我早就会喊:朋友们,冲出去!杀死那帮混蛋!但是还有她们俩呀!她们这两个女子呀!......"
门格尔在这个时候开了门帘.数了数"华勒都"门前守卫的土人,共有25个.那里很旺地烧着一堆火,惨淡的红光射在堡里高低不平的建筑物上.那些土人,有的卧在火的周围,有的站着不动,在火帘的背景上清晰地映出他们的黑影.但是他们无论是躺着的.站着的,都时常回过头来看着他们看守的这座棚子.
人们一般都说,在看牢的人与想逃脱的犯人之间,还是犯人成功的机会多些.因为一个是无意,一个却是有心.看守的人可能忘记了他是在看守.而犯人却不会忘记人家在看着他.犯人每刻在想逃跑,而看守人并不每刻在想着防备.
正因为如此,所以常有囚犯越狱的事情发生,并且逃得巧妙异常.
但是,在我们所讲述的这种场合下,看守的人不是一个漠不关心的狱卒,却是一些充满仇恨心.报复欲的土人.俘虏们之所以没有被捆起来,那是因为不必要捆绑,25个人守着"华勒都"唯一的一道门,还要捆绑吗?
背靠着城寨尽头的一座石岩,这座棚子,前面只有一条狭长的泥路通往城堡中心的那片平地上.棚子的两边都是陡削的悬崖,下边是30多米的深坑.因此,溜下去是办不到的.想挖通牢里的地面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地面就是大石壳.唯一可行的逃路就是通向堡中心的那条象一座吊桥似的泥路,但是被毛利人守住了.因此,怎样逃脱都是不可能的,在牢狱的墙壁上哥利纳帆也不知努力过了多少次,终不能不承认没有任何逃脱的办法.
然而,这令人焦急万分的一夜,时间却不停地一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了.沉沉的夜影笼罩了全山.既无月色,又无星光,一片深幽的黑暗,几阵狂风在堡的周围狂奔着,吹得棚子的木桩呜呜发响,经这阵狂风一吹,土人烧的火堆忽然旺盛起来了,火焰的红光直射到牢里来,闪了几闪.里面的人被照亮了一下.这班可怜虫都陷入了在他们最后的沉思中.棚子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时应该是早晨4点钟时候了,一个轻微的响声引起了少校的注意,这响声仿佛是从棚基的木桩后面发出来的,在靠着石岩的那边墙壁里.起初,少校并没有留意这个声音,后来觉得它还在继续着,就仔细听听.这响声老是不停,他不由诧异起来,就把耳朵贴到地上,仔细分辩.他觉得是有人在扒土,在外面挖洞.
少校心里有了把握之后,就溜到爵士与门格尔耳边.打断他们悲痛的沉思,引他们到了棚子的深处.
"你们听听."他低声说着,一边作着手势叫他们弯下身子.
渐渐地扒土的响声听得清楚了.他们竟然听出小石子在一种尖的东西的挖掘之下吱吱吱地响,并且向外面掉下去.
"是野兽在它的洞里动."门格尔推测说.
爵士拍拍自己的额头:
"谁敢断定呀!"他说,"如果是一个人在挖掘呢?......"
"管它是人是兽,我们一会儿就知道究竟了!"少校回答.
威尔逊.奥比内也凑到一块儿来了,大家一齐动手挖墙壁,门格尔用他的短刀,其余的人用从地上拔起的石头或者就用手指甲,这时穆拉地趴在地上从门帘缝隙里注视着那群土人的一举一动.
这些土人都围在火边不动,一点也没想到距他们20步远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块地面外层的硬土是松动而易碎的凝灰岩构成的.所以虽然没有工具,却挖得很快.不一会儿大家就很明显地断定是有一个人或者几个人扒在堡的腰部,从棚壁的外面挖地道.这些挖地道的人是出于何种目的呢?他们知道棚里有俘掳?还是他们另有企图,偶然碰到这里来做这件好像就要完成的工作呢?
大家又加紧努力,他们的手都扒破,出血了,但是还不休止地在扒.按了半个小时,扒出的洞达到1米深了.他们听到外面的响声渐渐地大起来了,就明白双方相距不过一层薄土了,再把这层薄土扒掉,内外就通了.
又过了几分钟,突然少校的手被一个刀尖扎破了,往回一缩,几乎叫出来,却又忍住了.
门格尔就把他的短刀探出去,挡住在外面钻动的那把刀,一摸就抓住了拿刀的那只手.
是一只小手!女人的或小孩的,是一只欧洲人的手!
双方都默默无语.很显然,双方都不敢声张.
"是不是罗伯尔?"爵士自言自语地说.
但是,不管他怎样低声说着,玛丽早被惊醒了,凑到爵士身边,抓住那只沾满了泥土的小手就吻.
"是你呀!是你呀!"玛丽肯定地说,"正是你呀,我亲爱的罗伯尔啊!"
"是我,姐姐,我来了,我来了,来救大家!但是,不要声张!"
"好孩子啊!"爵士连连地感叹着.
"守卫外面的土人哪."罗伯尔又说.
听到这孩子的出现,穆拉地稍微离开了一下,现在又立即回到监视的岗位上来了.
"外面没有什么,现在只有4个人在看守.其余的都睡着了."他说.
"好好地再挖!"威尔逊应声说.
一会儿洞扒大了,罗伯尔从他姐姐的怀里又扑进海伦夫人的怀里.他身上还捆着一条弗密翁草的长绳子.
"我的孩子呀!我的孩子呀!"夫人温柔地低声说,"那些土人竟没把你杀掉呀!"
"没有,夫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我乘那一阵纷乱就逃过那些土人的眼睛.我爬出了栅栏,在树丛后面藏了两天.一入夜我就到处跑,想找到你们.在全部落的人忙着给那酋长举行葬礼的时候,我溜到牢狱这边的寨脚下察探了一下,发现我可以爬得到你们这里来.我跑到一所没人的棚子里偷了这把刀与这根绳子.我就利用峭壁上的草丛和树枝当作软梯,攀着往上爬.无意中又发觉这棚子靠着的这座高岩中间有一个洞.从那个洞到这个棚子仅仅隔着几尺厚的松土,我就把土挖通就进来了."
罗伯尔所能得到的唯一的回答是很多无声的热吻.
"就动身吧!"他用坚定的语气说.
"巴加内尔在下边吗?"爵士问.
"巴加内尔先生吗?"那罗伯尔听到这一问,很惊异.
"是呀,他是不是在下边等着我们?"
"没有啊,爵士.怎么,巴加内尔先生不在这里?"
"他不在这里呀,罗伯尔."玛丽忧虑地答道.
"什么话?你没有看见他吗?"爵士问,"在那阵纷乱的时候,你们俩没有碰到吗?你们不是一起乘机逃走的吗?"
"没有呀,爵士."罗伯尔答,听到他的朋友巴加内尔不见了,非常吃惊.
"一分钟也不能耽搁了,我们快点走吧.无论巴加内尔是在哪里,他总比我们在这里好些.我们尽快走!"少校说.
是的,时间是宝贵的.现在非逃不可了.如果不是洞外有一段几乎是垂直的峭壁,这次逃脱,就可以说是没有多大艰难,好在这段峭壁只有7米左右高.下了这段峭壁,就是一个斜坡,一直到山脚下,并不太陡.俘虏们可以从山脚下,尽快地钻进山谷.到那里,如果毛利人发觉他们逃跑了,一定要绕个大弯子才能追到这里,因为他们不知道牢狱与外面斜坡之间已经通了一条地道啊.
逃脱开始了.为了保障逃脱成功,一切都先作了准备.大家先一个一个地爬出了那窄狭的地道,到了山洞里.在离开棚子之前,约翰.门格尔把挖出的土先弄掉,然后溜进地道口,随手把棚里草席盖到口上.因此,地道完全掩藏起来了.
现在要从那段峭壁追落到那条斜坡上去了,假如不是罗伯尔带来一条绳子,那峭壁就无法下去.
人们赶快解开那条绳子,把它的一头拴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向外面垂着.
这绳子是用弗密翁叶筋绞成的,门格尔先试了试,他觉得绳子不大结实.我们要知道,这个险是不能胡乱去冒的,因为掉下去很可能就摔死了.
"这条绳子,只能吊得住两个人.因此我们要照绳子的力量去做.让爵士同夫人先下去,他们到了坡上,就拉着绳子晃3下,招呼我们再接着下去."
"我先下去,我在坡子下边看到一个深坑,先下去的人可以在里面躲着,等候后面的人."罗伯尔扬声说道.
"行,你就下去吧,我的孩子."爵士说着,握了握他的手.
罗伯尔出了洞就不见了.一分钟后,绳子抖了3下表明他已经顺利地抵达下方的地面了.
马上,爵士和夫人也就冒险走到洞外.黑夜还是很深沉的,但是耸立在东边的山峰已经微微呈现出一点淡淡的色彩了.
清晨刺人的寒气振奋了夫人,她觉得精力加多了,于是开始她那危机重重的逃脱.
爵士先抓住绳子,海伦夫人也跟着抓着绳子,两个人沿着绳子一溜,就到了峭壁搭到坡顶的地方.然后,爵士走在妻子的前面,轻轻地抵着她,开始倒退着往下走.他找着草根和小树作她的落脚点.他先试一试,随后把海伦夫人的脚放上去.有几只鸟被惊醒了,轻轻地叫着飞起来,还有个小石子被踩出了土窝,哗啦啦地响着落到山脚下,两个人吓得胆颤心惊.
在坡上走了一半,他们突然听到洞里有人叫喊.
"停住!"门格尔轻声地喊.
哥利纳帆一手揪住一丛方茎草,一手抓住妻子,等在那里,一口气都没敢出.
原来威尔逊发出一个警号.他听到牢狱外边有点动静,赶快回到棚子里,撩起门帘,看看那些毛利人.他招呼了一下,所以门格尔叫住了哥利纳帆.
果然,有一个看守的土人听到一点异样的声响,爬起来了,走近牢狱,他在离棚两步远的地方,低着头,站着仔细听.他在那里待了一分钟......久得象一个小时的一分钟,侧着耳朵,盯住眼睛.随后,觉得自己听错了,摇摇头,又回到他的伙伴们那里,抱上一捆枯柴,扔到快灭了的火堆上,火焰又旺起来了.他的面孔被火映得红亮,不再表现出任何不放心的神情了.他看了看天边上那最初的一点晨光,又躺到火旁烤他那冷坏了的手脚.
"外面没什么了."威尔逊讲.
门格尔又发出信号,示意爵士接着往下走.
爵士顺势往坡子下一溜,一会儿海伦夫人和他都在罗伯尔等着他们的那条小路上站住了.
绳子又被轻轻晃了三下,接着就是门格尔带着玛丽走上了那条危险的途径.他的冒险成功了.他到达了罗伯尔所说的那个深坑,与爵士夫妇会合在一起.
全体旅伴5分钟后,都顺利地逃出了牢狱,离开了那临时藏身的土坑了.他们避开了有人住的那带湖岸,沿着许多狭窄的小路,躲进了最深的山谷里.
他们很快地走着,竭尽全力防止人家看到他们.他们都保持沉默,在许多小树丛中间走着,就和鬼影一般.他们到哪里去呢?不清楚,只是乱跑,但是他们是自由了.
快到5点的时候,天开始发亮了.渐渐云堆的高处呈现一片淡蓝色.模模糊糊的山峰开始从晨雾中露出头角.太阳不久就要上山了,而这片晨曦已经不是刑杀的信号,却相反地却要揭示囚犯的越狱了.
因此,在这必然到来的追捕之前,逃亡的人们必须逃出土人的圈子,离得远远地,使他们没法寻得线索.但是他们走不快,因为那些小路都很陡.海伦夫人爬坡时由哥利纳帆扶着,玛丽则由门格尔搀着.罗伯尔满心是成功的喜悦,欣喜地,胜利地,跑在前面开路,两个水手走在后面掩护.
再过半个小时,旭日就要从天边的云雾中升起来了.
逃亡的人们又如没头苍蝇似的跑了半个小时.巴加内尔已经不在这里给他们引路了,这巴加内尔,大家都在为他担心,他的下落不明在大家成功的喜悦中构成了片阴影.然而,大家尽可能地朝着东方,迎着辉煌的晨曦跑去.他们一会儿就抵达了离道波湖面150米高的高度了.清晨的寒气在这样的高空中更冷得厉害,残酷地刺着他们的肌肤.许多高山和丘陵的一层层模糊的影子叠在他们的面前.但是哥利纳帆此刻正是入山惟恐不深:他想先钻进那片万山重垒的迷宫里,然后再慢慢地想法摸出去.最后,太阳出来了,它迎着越狱的这么些人放射出它最初的光芒.
忽然,一片骇人的咆哮声,是成百的呼叫声混合而成的,在空中爆发起来了.它是从堡寨里出来的,但是现在堡寨是在哪个方向呢?哥利纳帆一时辨不清楚.并且一片浓雾,和帘幕一般地展开在他的脚底下,不容许他看清下面的那些低谷.
但是,他们的逃脱,无可怀疑已经被土人发觉了.他们能不能躲避土人的搜寻呢?他们是否已被土人发现了呢?他们沿途留下的踪迹会不会指明他们的去向呢?
这时,的雾气从下面升上来了,把他们围拢在一片湿云里,他们看见了脚底下100米远的地方那疯狂的人群.
他们看见了人家,人家也当然看见了他们.野蛮人又爆发起一片咆哮声来,还有犬吠声夹在里面.全部落的人都出来了,他们想先爬上牢狱那座悬崖,爬不上去,就转过头来涌向栅栏外面,从小路追赶着这班躲避复仇的囚徒.45.得以安生的墓穴
这群逃亡者距离山顶还有30米左右,要躲过毛要躲过毛利人的耳目,最好能爬上山顶,然后转到山那边去.希望到那边有个山脊能把他们渡到邻近的山峰上去,那些山峰是混迹于一个庞大的山系里面的,假如那可怜的巴加内尔还和他们在一块儿逃亡的话,一定会摸清那复杂盘旋的山势的.
因此,他们抓紧往上爬,后面的叫骂声越来越近,那个乍然出现的土人群已经到了山脚下.
"打起精神来!鼓起勇气来,朋友们!"哥利纳帆不断地叫着,一面喊,一面使劲地用手势鼓励着他的同伴们.
不到5分钟,他们已到达山顶,又从那里回头看看,他们一面想判断当时的形势,一面想找出一个方法躲避那些毛利人.
他们的眼光,从这个高度可以望到整个向西边延展开的道波湖,湖的四周有许多山环抱着,风景十分优美.北边是比龙甲山的群峰,南边是同加里罗山熊熊的喷火口.但视线向东望去,就被那些华希提连山相连的一大排层迭的山峦挡住了,这座华希提连山是一条大山脉,一连串的峰岭起伏,由库克湾直到东角,斜贯北岛全境.因此逃亡者一定得从山那边再走下去,深入许多狭隘的山坳里,很可能钻来钻去找不到出路.
有点惊慌失措的哥利纳帆向四周看了看,因为雾已经在太阳的照射下消散了,可以看清下面最小的一个山凹,毛利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视线.
那山是个平顶,上面还托着一个孤立的圆锥形山尖,当到达山顶时,土人离他们不到150多米了.
哥利纳帆这个时候当然是一步也不敢稍作停留,不管累不累都得继续逃跑,否则就会被包围.
"我们赶快下去!"他叫着,"趁着路还没被他们截断!"
但是,当那两个可怜的妇女正以最后的努力站起来时,少校止住了她们说:
"不已经用跑了,哥利纳帆,你看."
果然,大家都看到毛利人的行动已经起了一个不可思意的变化.
原本拼命追赶的他们突然停止了.他们原来是要攻到山顶,现在又不攻了,仿佛接到一道严厉的禁令.那群土人捺住他们的性子,一下子就在那儿静止不动,仿佛波浪碰到一个不可逾越的岩石一般.
所有那些发了人肉瘾的土人,在山脚下一字儿排着大声狂叫,指手划脚,挥着枪,舞着斧头,但也不敢向前一步.他们的狗也和他们一样站在那里,仿佛就地生了根,疯狂地叫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制止那些土人的是一种怎样的力量呢?这群逃亡者瞪着眼睛看着莫名其妙,恐怕控制啃骨魔部落的那种魔力一旦失效,他们又要追上来.
忽然,门格尔叫了一声,同伴们都回过头来.他手指着筑在那圆锥形山尖上的一座小碉堡给他们看.
"那就是卡拉特特的坟墓呀!"罗伯尔说道.
"你没有说错吧,罗伯尔?"爵士问.
"没有,爵士,我认得,那坟墓!"
罗伯尔的确没有弄错.再上去15米,在山尖的顶端,有许多新涂的红色木桩,围成了一道栅栏.哥利纳帆也认出新西兰酋长的坟墓.原来在慌张逃跑中,竟无意中逃到了蒙加那木山的山顶上.
爵士在前,同伴们跟在后头,他们又爬上了通到圆锥形山尖上的斜坡,一直爬到那坟墓的脚下才停下.那坟墓前面有个大缺口,用草席盖着,从那可以走进墓室.哥利纳帆正要往那墓室走去,却忽然退后几步:
"有个土人在里面!"
"这墓室里怎么可能有土人?"少校问.
"是呀,麦克那布斯." "别理他!我们进去."
爵士.少校.罗伯尔和门格尔一齐钻进墓室.果真里面有个毛利人,披着一件弗密翁麻的外衣,墓室里阴暗,他的面孔看不清.那毛利人仿佛很安静,他正在安闲自得地吃着早饭.哥利纳帆正要和他说话,那个土人却已经开口了,他用和蔼可亲的口吻,用着流畅的英语对他说:
"请坐,我亲爱的爵士,早饭在等着您呢."
原来是巴加内尔!一听见他的声音,大家都跑了进来,个个都被这位绝妙的地理学家用长胳臂拥抱了一番.巴加内尔找到了!有了他,大家就有了保障!大家正要开口问他是怎样并且为何会到这里来的.但是爵士的一句话把这些不合时机的问题堵了回去.
"土人都围在山上!"他说.
"土人?我根本不在乎那些家伙!"
"他们就不会......"
"那群笨蛋!你们等着瞧好了!"
大家都跟着巴加内尔走出了墓室.那些土人还在原地,包围着这座山峰,发出吓人的咆哮.
"你们叫吧!愚蠢的人们,吼吧!喊破嗓子吧!"巴加内尔说,"看你们敢不敢爬上这座山!"
"为什么不敢呢?"哥利纳帆问.
"因为酋长埋在这里,这坟墓保护着我们这座山被'神禁,了!"
"'神禁,了?"
"是呀,朋友们!所以我才就和欧洲中世纪不幸的人们逃到不可侵犯的圣地一样逃到这里来."
"谢谢上帝保佑!"海伦夫人叫到,举起双手向着天.
是啊,这山是一座禁山,由于它是酋长的坟墓,所以它就避免了那些迷信的土人的袭击.
逃亡的人们到了这里只能说是苟安一时,还不能算是脱险,但是这种苟安一时的机会是大可以利用的.哥利纳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呆在那里沉默不语,少校也直摇头,脸上带着万分侥幸的神色.
"现在,朋友们,如果那些蠢货想把我们总是这样围困起来,他们就是作梦.不出两天,我们就可以脱离他们的手掌了."巴加内尔说.
"我们当然还要逃啊!但是又怎样个逃法呢?"爵士说.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最终点是会逃掉的."巴加内尔回答.
这时,每个人都想知道巴加内尔遭遇的经过.但是奇怪极了,本来一个好说话的人现在却一言不发起来,简直要人家逼他,他才说出句话来,平时一说起故事总是兴高彩烈的他,现在,朋友们提出的问题 ,他只支支吾吾地应付几句就完了.
"我们的巴加内尔被换了另一个人了."少校在想.
果然,那可敬的学者连仪表也与以前不同了.他严谨地用那件罩衫裹住自己,仿佛不想大家仔细地看他.一谈到他自己,谁都看得出他那不安的样子,不过大家总觉得不便追问,只好装着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好在只要不是谈到他自己,他依然是眉飞色舞的,和往常没有什么差别.
至于他的遭遇,当大家都到墓室外的栅栏脚下围着他坐下的时候,他就选择了一些可以说的,说给伙伴们听.他是这样说的:
在卡拉特特被刺之后,他和罗伯尔一样,乘着土人的那一阵骚乱,逃出了堡寨的外城.但是,他不象罗伯尔那么幸运,他反倒跑到另一群毛利人的营地里去了.在那里,指挥毛利人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酋长,样子很聪明,一看就知道他的地位要比本部落的所有战士都高.这酋长说得一口好英语,他用鼻尖磨着巴加内尔的鼻子,表示对他的欢迎.
巴加内尔心里警惕着,他是不是从此被俘虏了呢?但是他每走动一下,那酋长就殷勤地陪着他,寸步不离,他很快地就知道那时是他什么身份了.
这酋长的名字叫作"希夷",意思就是"太阳之光",他倒不是一个恶人.巴加内尔的大眼镜和大望远镜似乎使他对于他有了很高的评价,努力使他成为自己的心腹,他一面用小恩小惠笼络人,另一方面却用弗密翁麻的绳子扣着他.特别是在夜里.
这种新的处境整整继续了3天.这3天之中,巴加内尔受的是优待还是虐待呢?"即优待,又是虐待,"他说,并不作详细的解释.总之,他被俘虏了,除了没有那种死在眼前的恐惧之外,他的生活状况比那些不幸的同伴也不会好多少.
幸好一天夜里他咬断了绳子逃掉了.他曾远远地望见卡拉特特的葬礼,他知道酋长是埋在蒙加那木山顶上,因此这座山肯定是要给"神禁"的.他决定逃到这座禁山上来,因为他的同伴们还囚禁在这个地区,他不愿意独自逃跑丢开他们.他这种冒险的尝试总算成功了.昨天夜里他就到了卡拉特特的墓室里面.在这里,他一面"休养精神",一面等把他的朋友们解救出来机会.
以上就是巴加内尔叙述的经过.他是不是有意把在土人家里过的那段生活抹掉了若干细节呢?不只一次他的态度犹犹豫豫使人感到他是有意这样做的.但不论如何,他总算逃出来了,大家一致庆贺他,过去既已说明,大家又谈到现在了.
现在的处境还是非常困难的.土人们虽然不敢往山上爬,却打算围困他们,使他们熬不过饥饿和干渴最后会自动地跑下山来.那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土人有的是耐性.
当时处境的艰难哥利纳帆并没有估计错,他是决定等待机会,必要时,制造机会.
首先,哥利纳帆要仔细侦察一下蒙加木山的地形,就是说那座临时碉堡的地形,因为土人们是不会攻上来的,他的目的不是防卫这座碉堡,他的目的而是如何走出这座碉堡.少校.门格尔.巴加内尔和他一同去察看这座山,想要知道个究竟.他们察看着各条山路的方向,顶点和斜度.把蒙加那木山连接到华希提连山的那条山岭,有一公里路长,向着平原低下去.岭上的山脊又窄,又无规则地起伏着,如果有可能逃脱的话,这是唯一走的途径.若是乘着黑夜逃脱的人们在山脊上跑,使人家看不见他们,他们也许可以钻进那条连山的深谷里,使那些毛利人没法追踪他们.但是这条路也有很多危险.在山脊低矮的地方枪弹是能打到的.土人守在山腰里开枪,可以在那段山脊上构成一道火网,任何人不能安全闯过.
哥利纳帆和他的朋友们竟冒着危险向前,走到那段危险的山脊上去了,迎面就是一阵弹丸,象冰雹般地飞来,幸而没有打到他们.有几个包着火药的纸团子被风刮到他们跟前.纸团子是印刷的字纸做成的,巴加内尔纯粹为了好奇,捡起一个来看,他好不容易才认清了上面的字迹.
"好啊!你们知道吗,那班畜牲拿什么做枪弹?"
"不知道,巴加内尔."爵士回答.
"用《圣经》上撕下来的纸!那些神圣语言如果是专门作这种用途的话,我真要为那些传教士们叫屈,他们白费心血了!他们想要在毛利人这儿建起几所图书馆该是多么困难啊!"
哥利纳帆和他的同伴又往那圆锥形山顶上的陡坡路上爬,他们走向那座墓室,想再检查一下墓室的内部.
正在走着的时候,他们突然感到地面似乎一阵紧接着一阵地动弹,很是惊讶.那不是一种摇动,却象是锅边被沸水冲着一样,连续不断地在颤动.很显然,地下的火烧起来了,很多强烈的蒸汽织蕴在这座山底下,被山封住了,不能喷出来.
他们都是从隈卡陀的沸泉中钻过来的人,这种特殊现象自然不会使他们认为神奇莫测.他们知道依卡那马威岛的中部基本上是火山质的.那简直活象是一个筛子,无数筛孔让地下的蒸汽以沸泉或硫气坑的形式泄漏出来.
困为巴加内尔早已观察到这一点了,所以也叫他的朋友们注意到:他们所在的这座山就是火山质.它只不过是林立在北岛中部的许多圆锥形山顶之一,就是说将来也是要变成一座火山的.最轻微的一个震动就可以在这内壳都是些淡白色的凝灰岩山壳上造成一个大喷火口.
"你说得倒对,但是我们在这里并不比靠在邓肯号锅炉旁更危险.这里的地壳倒是一层坚固可靠的钢板!"爵士说.
"我也同意你的话,但是一个锅炉,不论多结实,用久了总有一天会炸破的."少校说.
"少校,我并不想老待在这个圆锥形的山顶上.只要老天给我指出出路,我立刻就走了."巴加内尔说.
"啊!为什么这座山不能带着我们走呢!"门格尔说,"它的肚子里装着这么多的汽!也许我们的脚底下就有几百万匹马力,可惜白费掉了!我们的邓肯号只要有这马力的千分之一,就可以把我们一个个送到天的尽头去!"
经门格尔这么一提,邓肯号又引起了哥利纳帆的很多感慨.因为这位爵士,不论他自己的处境是如何地危险,有时他竟然不顾了自己,只去为他的船队的命运而吁嗟.
他还在沉思哩,这时,他已经走上山尖,和他的那些难友们在一起了.
海伦夫人一看到他就迎了上去.
"我亲爱的爱德华,我们的地形你观察好了吗?有希望?还是没希望呢?"
"有希望,我亲爱的海伦,土人没胆子越过这山界一步,我们不愁没有时间去策划逃脱."
"现在,回到墓室里去吧!"巴加内尔兴奋地说着,"这是我们的堡垒,我们的府第,我们的饭厅,我们的研究室,谁也不会来打扰我们!夫人们,请容许我在这座优美的住宅里招待诸位."
大家都随着可爱的巴加内尔走.那些土人看见这班逃犯又要进入这个被"神禁"的墓室,立刻又爆发出枪声和骇人的咆哮声,他们的咆哮声响得和枪声一样大.但是,很幸运的是,枪弹不能打到和叫声一样远,飞到山腰就落下去了,辱骂声则一直冲到天空里才慢慢地消散.
看到毛利人的迷信远远超过他们的愤怒,海伦夫人.玛丽和她们的旅伴们都完全放下心来了,一个个地都钻进了墓室.
这座新西兰酋长的墓室是排成栅栏的很多涂红的木桩.许多象征性的图形......简直可以说是木刻的绣花纹......表现出死者的高贵和功绩.还有许多成串避邪的物品,贝壳制的或石头雕的,在柱与柱之间悬挂着.一层绿树叶子象地毯似地铺起来了盖住了内部的土面.正中心,土面稍微高出一点,显出是新挖成的一个坟墓.
酋长的武器都摆在那里:他的枪械,都装备好了子弹和火药线,他的长矛,他那把漂亮的绿玉斧头,还有的足够死者在阴间打猎用上无数年的大量弹药.
"这是一所军械库呀,我们可以拿来作一番更好的用场.土人死了还要武器到阴间去,他们想得可真妙极了,这正帮了我们!"巴加内尔说.
"呃!怎么一回事呀!都还是英国造的枪呢!"少校说.
"当然啦,把枪当作礼物送给这些土人,真是愚蠢到家!他们拿到这些枪就用来打击侵略者,我们不得不承认他们做得十分对,无论如何,这些枪对于我们是有用的!"爵士说.
"但是,倒还是为卡拉特特备下的这些粮食和饮水更有用的呀."巴加内尔说.
果然,死者的亲友为死者准备的实在是周到.这说明了他们对死者的崇敬.这里堆放的粮食足够让十个人吃半个月,或者更确切地说,足够死者吃到无穷无尽.这些粮食都是植物,有凤尾草根,有土人叫作"旋花芋"的甘薯,有欧洲很早就移植来的马铃薯.几口大缸装着新西兰人吃饭时惯喝的清水,还有编得很巧妙的,十几个篮子,里面装着许多不知作什么用的一种绿树胶做成的长方块.
因此,大家毫不客气地先吃他一顿可以不愁饥渴了.
哥利纳帆拿出足够大家吃饱的一份,交给奥比内去加工.这位司务长一向是一个讲究形式的人,就是在紧急的关头也不愿把伙食做得不伦不类,因此他觉得这些吃的东西都不够资格.而且他又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些草根弄熟,这根本没有火呀.
还是巴加内尔聪明,他叫他把那些凤尾草根和甘薯放到土里去,不再管它.
是啊,这里地壳外层温度很高,如果有个温度表插到土里去,一定可测出七十到七十五度.奥比内几乎把手都烫伤了,他在扒坑烤草根时,一股热汽冒上来,嗤嗤地喷两米高,把他吓得摔了一跤.
"关了那水龙头呀!"少校叫着,那两个水手立刻跑来帮忙,用碎石块把那坑堵住.这时巴加内尔却呆呆地看着这现象,他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自言自语地说:
"海!嘻!嘻!怎么不可以呢?"
"你没给烫着吧?"少校问奥比内.
"没有,少校先生,我真没有想到......"
"没有料到老天待我们这样厚道,是吧?!"
巴加内尔得意地叫起来."有了卡拉特特的饮水和粮食,还有地火!哈!这座山真是个伊甸园呀!我建议就在这里建立一个殖民地,在这里耕种,在这里住一辈子!我们就做这山上的鲁滨逊好了!真的,我简直想不出在这座舒适的园山尖上,还缺少什么东西!"
"倒真是万事俱备,要是地壳再硬一点,那就好了."门格尔回答.
"你看这地壳!它不是咋天才形成的呀!它抵抗地心的火力已很长时间了,在我们走开之前,他还是坚持得住的."巴加内尔说.
"早饭准备好了."奥比内报告着,严肃得和他在玛考姆府伺候主人一样.
立刻,大家都到栅栏旁边,吃着他们近来常吃的救命饭.
吃的只有两种东西,大家也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但是关于凤尾草根的味道,各人意见不一致.有人觉得很香,很好吃,有人觉得滑腻无味,硬帮帮的.至于热土里烤熟的甘薯,却真是呱呱叫.巴加内尔发表他的感想说:卡拉特特有这样好的东西吃,葬在这里实在是再完美不过了.
接着,大家吃饱了,哥利纳帆就建议立即商量逃脱的计划.
"象这样好的地方,就想走了吗?急什么呢?"巴加内尔说,带着舍不得的语气.
"但是,巴加内尔先生,就算我们此时处在舒适安全的地方,我们也不能沉迷在这里啊!"海伦夫人回答.
"我怎么敢违抗尊命,夫人!既然您要商议,那就商议吧."
"首先,我觉得,我们要赶紧逃,不要等到东西吃完了再逃.我们现在的精力都很充沛,我们要趁这精力充沛的时候离开.今天夜里,我们要设法乘着黑暗跑到东边山谷里去,穿过土人的包围圈."哥利纳帆说.
"这样办好极了,如果毛利人让我们过去的话."巴加内尔回答.
"但如果他们不让我们过去呢?"门格尔问.
"那么,我们就拿出妙计来."巴加内尔回答.
"原来你有妙计吗?"少校问.
"妙到使人摸不着头脑!"他答了一句,就不再解释了.
现在只有等着,等天黑悄悄溜过土人的防线.
那些土人一直没有离开原地方.大概是以后又来了不少人,人数仿佛还增加了许多.山脚下燃着一堆一堆的篝火,形成一个火圈子.当夜幕笼罩四周山谷的时候,蒙加那木山好象是从一个大火坑里冒出来的,而山顶却隐没在黑暗中.人们可以听到200米以下的敌人营寨里在骚动,在叫嚷,在喧哗.
九点钟,夜十分黑,哥利纳帆和门格尔决定在带领同伴们从那条危险的路上逃跑之前,再去侦察一下.他们悄悄地跑了下去,走了大约十分钟,到了那条狭窄山脊上,这山脊正穿过土人的包围圈,高出敌营17米.
直到那时,一切都很顺利.毛利人仿佛没有看见他两个人在逃跑,仍然躺在火旁边,因此他俩又多走了几步.突然,山脊的左右两边,枪声同时响起来.
"那些匪徒的眼睛跟猫一样,枪又打得准,往回跑!"哥利纳帆说.
立刻,他俩又爬上山顶的陡坡,赶快回来安慰那些被枪声惊扰的同伴们.哥利纳帆的帽子被两颗子弹打中.有了这次经验,就知道这条漫长的山脊两边,都是散兵线,是绝对不能再上去冒险的了.
"明天再说吧,既然这些土人监视得很密切,我们逃不了,总可以让我冲他们来一下了!"
气候十分冷.幸好卡拉特特把他最好的睡衣.很厚的被褥都带到了墓室里来,各人都拿了几件,毫不客气地裹在身上,不一会儿就在土人的迷信的保护下安然睡了,外面有栅栏挡着,下面是温暖的地面,被地下滚热的蒸汽振得抖颤颤的.46."制造"一次火山爆发 第二天,2月17日,旭日的晨光唤醒了蒙加那木山上的沉睡者.毛利人一直在山脚下来回跑动,始终不离开他们那条监视线.那几名欧洲人一从那被亵渎的圣地里走出来,山脚下迎接他们的就是一片疯狂的叫嚣声.
大家向四周望了望,望着前后左右的山峰,看看还沉浸在晨雾中的深谷,看看被晨风吹起涟猗的道道波湖.
急着要知道巴加内尔的新计划,大家都聚到他身边来,用眼光向他打探.
巴加内尔马上满足了旅伴们惊慌不安的好奇心.
"朋友们,我的计划有这么一个好处,就是:假如,即使它完全失败了,不产生我所预期的效果,我们的处境也不会变得更坏.不过我这计划能够成功,一定能成功!"
"你的计划是......?"少校疑惑地问.
"我的计划是这样,土人的迷信使这座山成了我们的避难所,我们就再利用这种迷信逃出这座山.假如我能使啃骨魔相信因为亵渎这圣地我们受了惩罚,相信苍天的愤怒落到了我们的头上,总之,相信我们遭到一场天祸死掉了,你们想想,他是不是就可以丢下这座山回到他的村子去呢?"
"那是确定无疑的."爵士说.
"你是要我们怎样遭遇非命呢?"海伦夫人问.
"就象亵渎圣灵的人们那样地被天火烧死啊,朋友们,替天行道的烈焰就在我们的脚下,我们把这火放出来好了."巴加内尔回答.
"怎么?你想制造出一座火山来吗?"门格尔惊叫起来.
"是呀,造出一个人工的火山,一个临时的火山,我们可以掌握火势的火山!这底下的蒸汽和地火时刻想喷出来,我们用人工把它们喷射出来,帮我们个忙."
"这个主意很好,想得妙,巴加内尔."少校道.
"你们懂得吧,我们装作被新西兰的火神放火把我们烧死了,事实上却巧妙地隐藏到了卡拉特特的墓室里去......"
"在那里等上个三天,四天,必要时待个五天,确切说,等到那些土人确信我们是死了从而放弃包围的行动的时候."
"但是,如果他们要确实一下我们受天惩的情形呢?"玛丽说,"如果他们爬上山来看看呢?"
"不可能,他们决不会这样做.我亲爱的玛丽,这山是受了'神禁,的,它既然自动烧死了犯'神禁,的人,它的'神禁,必然就更加严格了!"
"这办法真是棒极了,不过,就怕那土人老待在山脚下不走,而我们山上的粮食又吃光了.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尤其是我们做得逼真的话,他们不会不走的."
"这最后一招,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试试呢?"海伦夫人问.
"就今天晚上动手,在夜最深的时候."巴加内尔回答.
"就这样,巴加内尔,你是个大天才,平常我从不盲目乐观,这次我却确信你能成功.那帮坏蛋!我们来给他们表演一幕奇迹,叫他们的迷信继续保留一百年,不能改为信奉基督教!这也是出于不得已,传教士可不要怪我们呀!"
巴加内尔的计划就这样通过了,真正地,以毛利人那样的迷信,这计划是可以并且是能够成功的.剩下的就是怎样做了.主意确实很好,做起来却很困难.这火山会不会把那些大胆挖开喷火口的人们也吞下去呢?蒸汽.火焰.熔岩一冒出来,人能不能够控制操纵呢?这座圆锥形山顶是否整个地都要沉到火海里去呢?喷射的火,原本是大自然的一个绝对权威,现在人居然伸手来捉摸这个现象了.
巴加内尔已经预料到了这些困难,但是他打算认真仔细地去做,不要做得太过火.只要做出一个喷火的样子骗骗毛利人就行了,又不能真弄出火山爆发那恐怕的事情来.
这一天大家等得多么焦急呀!老是等不到夜晚!各人都在数着钟点,每个钟点好象老是走不完.逃走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完成了.墓室里的粮食都分成了份儿,装成不太笨重的小包裹.还有从墓室里拿出来的几张草席.武器,足以构成人们轻便的行装.当然,用不着说,这些准备工作都是避在栅栏里面做的,没有让土人知道.
奥比内六点钟煮好了一顿算是丰盛的晚饭.在这个地区的深谷中逃亡,到什么地方.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吃饭呢?谁也不能预料.所以,大家为了预防将来的饥饿,都尽量吃饱.中间的一盘大菜,是隔水蒸熟了的威尔逊捕到的几只大老鼠.这是新西兰的名贵野味,海伦夫人同玛丽却死也不肯吃,而男客们则和毛利人一样,大啖大嚼着.这肉的味道的确不错,可以说是美味.那几只小动物一下子就被弄得,只剩下骨头了.
黄昏到了.太阳躲到一片乌云后边.看云的样子是突起风暴的样子,天边电光闪闪,云海深处哼着隐隐的雷声.
巴加内尔十分欢迎这场风暴,它正好来帮助他的计划,帮助他演出这一场好戏.土人对自然界的这种剧变是十分迷信和恐惧的.新西兰人认为雷是大神奴衣.阿头愤怒的咆哮,电是大神愤怒的眼神.因此,雷电交加就表明神要亲自来惩罚这些亵渎"神禁"的人了.8点钟的时候,山尖已经埋没在阴惨惨的黑暗中了.天空树起了一层黑幕,准备烘托着巴加内尔将要释放出来的那片熊熊的火光.毛利人看不见他们的俘虏.这正好是动手的时候.
这事要做得快.爵士.巴加内尔.少校.罗伯尔.奥比内同两个水手一齐干起来.
喷火口的地点选在离卡拉特特幕室四十米远的地方.是啊,这座墓室一定不能让喷火喷出来.这是很重要的,因为一旦墓室烧毁,这座山的"神禁"也就随之消灭了.巴加内尔在一个地方瞧到一块巨大岩石,四周冒出相当浓厚的热汽.这块大岩石一定是盖着这圈山顶上自然形成的一个小喷火口,只是这石头太重,盖住地火喷不出来.如果能把这块大岩石揭起来,就等于拔掉了塞子,喷火口的蒸汽和熔岩就会喷出来了.
那些开火山的劳动者就在墓室里拔起几根木桩来当杠杆,用力撬那块大石头.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之下,岩石一会儿就活动了.他们又为这块岩石在山坡上挖出了一条小壕沟,以便它沿着这斜坡滚下去.他们把岩石撬得越活动,石下的地面也就颤动得越激烈.
在那块变薄了的地壳下面隐隐地火焰奔腾声和热汽沸腾声,到处流窜着.那几个大胆的劳动者,不声不响地继续工作着,真和神话里那些操纵地火的神一样.不一会儿,岩石下的几条裂缝以及冒出的几股热气就预示着他们那地方已经是很危险了.他们再一使使劲那岩石翻起来,在那斜坡上滚得不见影了.
马上,那层薄地壳迸裂了.一条炽热的气柱直冲天空,哗啦啦响得惊人,同时沸泉和熔岩直向毛利人的露营和山下的各条坑谷里奔流着淌去.
那座圆锥形的山尖全盘地都在颤抖,人们简直要以为它在向一个无底的深渊里隐落了.哥利纳帆与他的伙伴们差点儿没逃出喷射力所能波及的范围.他们赶紧躲到墓室里,连奔带跑还免不了溅到几滴热到九十四度的喷水.这股水,开始只有点蒸锅气,不一会就散出很重的硫磺味.
这时,泥土.熔岩和火山碎块绞成了炽热的一团.许多火的急流在山腰上划出了一条一条的火路.附近的山峰都被这片喷火映得红亮,深谷里也闪着强烈的反光.
所有的土人都爬起来,熔浆在他们的营地里奔流着,溅到他们身上,烫得他们鬼哭狼号.没有被那火流烫到的都在死命逃窜,往四周的丘陵上狂奔.然后,魂飞魄散地回过头来望望,看着那骇人的景象,看着那张开大嘴的火山,看着他们的大神愤怒地把那些亵渎圣山的人吞噬下去.有时,喷射的哗啦声偶然降低一下时,人们就可以听到他们在吼着他们的咒语:
"'神禁,啊!'神禁,啊!'神禁,啊!"
这时大量的蒸汽.烧红的石块和熔岩从喷火口里喷出来.那已经不是一股纯粹的沸泉了,而是一座实实在在的火山了,直到那时为止,地火喷射得极其猛烈.
这火山出现后一个小时,许多条白热的熔浆在山腰上流淌.人们可以看到大群的老鼠从它们的洞里跑出来,躲离这片烧焦的土地.
整夜,天空刮着狂风,泻着暴雨,这座圆山顶一直在越来越猛地喷射着地火,这不免使哥利纳帆担扰起来.喷出的火头不断地啮蚀着喷火口的边缘.
俘虏们躲在栅栏后面关切地望着那烈焰逼人的迸发.
早晨到了.火山的狂怒还不见减少.大股浓厚的淡黄色的蒸汽跟火焰掺杂在一起,溶浆到处奔流着.
哥利纳帆不断地用眼睛瞟着,心里不断地跳,趴在每个栅栏缝里,窥看着土人的动静.
那些土人都已经逃散到附近的高地上去了,躲离了火山喷射的范围.有几具尸体陈列在火山下,烧成焦炭.更远的一点,离城堡那边,熔岩烧毁了二十来座栅子,现在还在冒烟.新西兰人三三两两,对那烟火腾腾的山尖仰望着,呈现出一种迷信的恐怖.
啃骨魔跑到战士们中间来了,哥利纳帆看清楚了是他.那酋长从没有火的山那边一直跑到山脚下来,但是不曾走上山坡一步.
在那里,他张舞着两只胳臂,和巫师念咒一样,对这座山指手划脚了一番,他这样做鬼脸的意义,大家是不难猜到的.果真不出巴加内尔所料,啃骨魔对这座替天行道的神山又在添加一重更严厉的"神禁"了.
一会儿之后,土人就排列成行,向那些曲折弯延的小径走下去,回到他们的城堡里去了.
"他们都走了,他们放弃了他们的企图了!感谢上帝!我们的计划成功了!我亲爱的海伦呀,我勇敢的旅伴们呀,我们算是死过了,埋过了,但是今天晚上在黑夜里,我们就要复活,我们就要远离我们的坟墓,我们就要逃出这野蛮的部落了!"
当时墓室里弥漫着喜悦情绪真是很难想象得到的.每个人的心里重新充满了希望.这些坚毅的旅行者忘掉了过去,忘掉了将来,完全沉浸在当时的成功里.事实上,要从这荒芜的地方走到欧洲人住的地方还不是一件很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他们一骗走了啃骨魔,就以为逃掉了所有的新西兰的土人了!
至少少校,他毫不隐瞒地表现出他对这班毛利人的极端的鄙视,而且他把他所有的骂人名词都来形容毛利人.巴加内尔的骂人本领也不比他差多少.他们俩无休止地大骂毛利人.
还要等一整天才能真正远离这个危险地带.大家就利用这一天的时间来商议逃走的计划.巴加内尔曾经把他的那张新西兰地图当作珍宝一般地保留下来,因而他此刻可以在地图上找出最安全的路线.
这些逃亡的人们经过研讨之后决定向东边的巴伦特湾走.那是要经过一些陌生的地区的,但是这些地区看来似乎无人居住.我们的这群旅行者对于适应自然界的困难,避免天然的障碍,都已经成了老手了,他们现在害怕遇到毛利人,所以他们一心只想避开他们,到那东海岸去.在东海岸,传教士们曾经建有几个传教站.而且,直到现在,北岛的那一部分还没有受过战争的蹂躏,土人的流动部队也不会到那里去骚扰.
估计从道波湖到巴伦特湾的距离,估计有160公里,每天走16公里要走10天.这条路是难免不吃苦的.但是这个英勇的旅行队里,却没有一个人珍惜脚步.一走到传教站,旅客们就可以在那里好好休息一下,再等待机会到奥克兰,因为他们始终是想到奥克兰的.
以上各点决定之后,大家还继续观测着土人的一举一动,一直到晚上,山脚下一个土人也没有了,当夜幕来临的时候,没有任何营火显示着那座圆顶山下还有毛利人的踪迹.道路现在是畅行无阻了.
9点钟的时候,乘着黑天,爵士发出出发的信号.他的旅伴们和他都拿了卡拉特特的东西,装备着武器和粮食,开始走下一重重的山坡.门格尔和威尔逊带头,一面走,一面听着,看着.一有轻微的响声,他们就停下来,一有细微的亮光,他们也要探测一下.每人都可以说是顺着山坡的地势往下溜,这样可以避免被人发觉.
在离山顶70米的地方,门格尔和威尔逊到达了土人牢牢把守的那段最危险的山脊了.假如不幸,毛利人比逃亡的人还狡猾,假装着退却来引他们上圈套,假如不幸毛利人没有被火山爆发的那一幕欺瞒过去,那么,他们就会在这里忽然出现的.哥利纳帆尽管是有信心,不管巴加内尔如何嘲笑,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浑身发抖.过这一段山脊需要10分钟,他那整个旅行队的安全要在这10分钟内决定呀.海伦夫人紧抓住他的胳臂,他感到她的心也在激烈跳动.
可是他绝对不想到退缩.门格尔也没有这个想法.在夜幕的掩护下,这个青年船长领着全体人员,在狭窄的山脊上爬着,有时一块石头给碰动了,直落到山脚下,他就停下来.如果土人还潜伏在山脚下的话,这些异样的响声一定会引起两面猛烈的射击.
这时,逃亡的人们在倾斜狭窄的山脊上象蛇一样地爬着,当然是走得不快的.门格尔走到山脊的最低点时,离昨晚土人占踞的那个平山顶已不到10米远了.过了这里,山脊就要高起来,坡很陡,向上走四分之一公里就是一片矮树林.
这最低的一段山脊总算走过去了,没有发生什么突发事件.旅客们开始悄悄地往上爬.那片小树林是看不见的,但知道是在那里,只要那里没有埋伏,哥利纳帆确认到了树林就算到了安全地带了.然而,他又注意到,从这时起,他们已经走出了"神禁"的范围.上升的那段山脊不属于蒙加那木山,却属于矗立在道波湖东面的那个大山系.因此在这里不但要防土人枪击,还要防他们扑到身边来搏斗.
这支小旅行队轻声地向前面的平岭爬了足有十分钟.门格尔还看不见那幽暗的矮树林,不过据估计,树林应该就在前面不到70米远了.突然他停了下来,几乎是往后一退.他仿佛听到在前面的阴影里有什么动静.他这一迟疑使全体的旅伴都跟着停下来.
他待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使后面的人非常吃惊,大家等着,那是在多么惊慌的情绪中等着啊!我们是没法诉诸笔墨的.可不是又要往回跑,再回到原来的山尖上去?
然而,门格尔没听到响声再起来,又开始顺着那山脊的窄路往上爬了.
不一会儿,那片矮树林在黑夜中隐约可见了.又走了几步,就到达了那片矮树林,所有的逃亡者都聚集到那树叶的浓荫下面蹲下来.47.前有狼,后有虎
黑夜,是逃走的有利条件.因此必须趁着黑夜离开道波湖的这一带险恶的地段.巴加内尔走在前面担负着向导的任务,在这次翻山越岭的艰苦长征中,他又一次表现出他那奇妙的旅行家的本能.他在黑暗中灵敏地钻过去,转过来,选择着几不可辨的小路,经常保持着一个固定的方向,一点也不会走错.我们肯定说,他那天赋的夜视眼也帮了他很大的忙,他那双猫眼在那沉静的黑暗中连细枝末节的东西也看得见.
大家在山的东面那斜坡上一连走了3个小时.巴加内尔稍微折向东南方向以便走到开马那瓦山脉与华希提连山之间的那条狭道,奥克兰到霍克湾的大路经过那条狭道.他打算过了那个山坳就离开大路,借着高山的遮掩,穿过那无人居住的地区,向海岸走去.
到了早上9点钟的时候,12个小时走了20公里路.不能强求两位坚毅的女客走得更快了.并且,这地方似乎很适合于宿营,因为他们已经到达了那两大山脉之间的小道.右面是向南行去的奥伯兰大路.巴加内尔手里握着地图,向东北拐了个弯,到了10点钟,这一行人走到一个峻峭的山口.大家从袋里掏出干粮,饱餐了一顿.玛丽和少校虽然一直不喜欢吃那凤尾草根,但是现在也张口大嚼了.这次一直歇息到下午2点钟,然后,又向正东方走去,夜晚,旅客们就在离山12公里的地方宿下了.他们在露天下睡下去了.第二天,路上遇到了极为严重的困难.他们要经过一片奇特的地区,这里到处是火山湖,沸泉和硫气坑.虽然眼福不浅,腿可有些吃不消.每隔四分之一公里路就有很多弯环,许多障碍,许多曲折,无疑地,走起来都很累人.然而风景却是多么雄伟啊!大自然的面貌又有着多么怎样无穷的变化呀!
在这50平方公里的广阔空间,地下的热量采取多种不同的形式喷泄出来.许多透明晶亮的咸水泉从一丛丛茶树中冒出,泉上有无数的昆虫在飞来碰去.泉眼发出刺鼻的火药味,并在土面上留下一层沉淀,雪白得耀眼.它们的清水热得沸腾;而旁边的许多其他的泉眼却涌出寒冷冻骨 的水流.高大的凤尾草在泉眼的旁边,在适应古代生物生长的条件下生长着.
到处都是从地下喷出来的水头,就同公园里的喷泉一样,水头的旁边,缭绕着大团的蒸气.这些水头有的喷射不停,有的此起彼伏,好象有个顽皮的火神在随意地操纵着.水头一层层地从天然的平台上淌下来,平台上象是装着现代化的水盘.水头浇下来,在一团一团的白烟下慢慢绞成一片,笼罩着平台的半透明的阶梯,象奔腾的瀑布似地注入洼地,形成大片湖泊.更远点,在那些淋乱的喷泉的尽头,接着就是许多硫气坑.地面上仿佛起了许多大脓泡.那全是半着半熄的喷火口留下的许多大裂缝,冒出各种不同的气体.空气中充满了难闻的亚硫酸气.硫磺凝成了大片的硬壳或结晶块,铺满了地面.那里有无数的富源,千百年来就是这样的随意堆积,无人理会,将来有一天西西里岛的硫磺矿采完了的时候,工业寻找原料必然要找到新西兰的这片不出名的区域里来的.
旅客们穿越这片障碍众多的地区,疲劳的程度显然是可想而知的.在这里宿营是艰苦的,猎人的马枪也撞不到一只值得奥比内亲手来炮制的鸟.所以在大部分时间里,大家都只好吃凤尾草根和甘薯.这种伙食实在是无法补充他们的体力的.所以大家都赶着要走完这片一无所有的荒地.
然而,要迂回绕过这片难以跋涉的土地,最少要花费4天的工夫.到2月23日,离蒙加那木已经80公里了,哥利纳帆等人就在一座小山脚下宿了营,这座山巴加内尔的地图上有,但没有记上名字.天边出现一片森林,眼前却到此时为止,是一片灌木丛生的平原.
这是一个好兆头,但是有一个条件:这些适宜居住的地区可不要有太多的居民.旅客们倒真是连一个人影子也不曾碰到.
这天,少校和罗伯尔打到了三只几维鸟,这三只鸟都荣耀地摆到餐桌上来了,但是说实话,摆了不久,不消几分钟它们就从嘴到脚爪都被抢着吃光了.
后来,在吃甜薯和马铃薯时,巴加内尔提出一个暂时性提议,这提议顿时被热烈地鼓掌通过了.
他建议把这座耸入云霄,还没起名字的山峰称做哥利纳帆峰,并且他很仔细地在他那幅地图上把爵士的名字写上去.
从此以后,旅途上单调而又乏味的种种小事,我们就不去讲它了.从这带湖泊区到太平洋海岸的这一段旅途里,只有两三件事稍微重要一点.
一行人整天在树林里和平原上走着.门格尔根据太阳和星辰的位置确定方向.幸好老天帮忙,温度不太高,天又不下雨.不过这些历尽种种艰辛的旅行者却越来越觉得累;越累越走得慢,而他们又急于要赶到传教站.他们仍旧边走边说话,但已经不是聚在一起谈了.他们已经分成几组,分组不是由于情感的亲密,而是由于个人思想的相互接近.
大部分时间里,爵士独自一人走着,他越接近海岸,就越挂念邓肯号同船上的船员.他在抵达奥克兰之前还可能会遇到许多危险,但是他把这些危险都丢到脑后去了,只想到船上那些惨遇杀害的水手们.这幅恐怖的画面老是离不开他.
大家也不再谈哈利.格兰特了.现在既无法再去营救他,谈了又有什么用呢?假使他的名字还有人在说着,那只是发生在他的女儿和门格尔两人的谈话中间.
门格尔没有向玛丽重新提到过她在牢狱里的最后一夜里对他所说的那番话.由于他的笃实,他不愿把生死关头上所说的一句话就当作正式的承诺.
谈到哈利.格兰特的时候,他仍旧还提起关于以后寻访的计划.他向玛丽发誓:哥利纳帆将来还会继续这次中途失败的事业的.他的论点是:文件的正确性绝对毫无怀疑.因此,格兰特船长一定还在人间.所以,即使要找遍全世界,也必须把他找到.听到这些话,玛丽完全陶醉了.他俩本就被同样的思想联系着,现在又在同一的希望中融为一体了.海伦夫人也经常参加他们的谈话.但是她绝不抱那么多的期盼,然而,她也不愿意对这一对纯真的男女说什么扫兴的话,使他们失望.
同时,少校.罗伯尔.威尔逊和穆拉地四个人在一块搜寻猎物,但并不离得小旅行队太远.他们每人都打到了若干野味.巴加内尔呢,他仍旧用他那件弗密翁外衫裹着,独自一人走着,闷声不响地好象在思考什么.
不过......这句话需要交代清楚......虽然根据自然规律,人在苦难中,危险中,疲乏中,困境中,就是最温和的性格也会变得抑郁和烦躁起来,但是我们这班患难之交却始终是精诚团结的,为了相互援助,是不惜牺牲生命的.
2月25日,有一条河挡在了前方,那应该是巴加内尔地图上记着的隈卡利河.大家找到了浅滩,徒步过去了.
从此,两天之中,全是连绵的灌木平原.道波湖和海岸之间的路程已经走了一半了,大家虽然走得很累,却没有碰到意外.
现在,开始有了一望无际的大森林,这些森林很象大洋洲的森林,不过这里不是按树而是"高立"松.虽然四个月的旅行已经大大地磨灭了他们的欣赏兴趣.但是他们一见到这些足以与里班古柏和加利福尼亚"巨树"相媲美的参天古桦仍旧是叹赏不已.这种"高立"松,学名叫"脂胶松",在分枝下边的树干有三十多米高.它们都是成丛地长着的,丛与丛之间不相连,因此森林不是单由扬树组成的,而是无数的树丛组成的,树顶上撑着翠绿色的大伞,探到天空里有300尺高.
这些松树有几棵年龄还很轻,只不过百十来年,它们相似欧洲某些地方的红松.它们都戴着深绿色圆锥似的皇冠.它们的前辈正相反,都是些五.六百年的老树,顶上形成其大无比的绿色华盖,无数交叉的枝丫在下面支撑着.那些新西兰森林的族长......最大的树,有17米粗,全体旅客伸开胳臂互相应拉起来也合抱不过来.
小旅行队就在这些又高又大的树丛中窜了三天,踏着从来没有人走的粘土地面.这里从未有过人踪,这是可以看得出来的,因为有地方在"高立"松的脚下堆积着厚厚的一层松脂,这些松脂假使当作土产输出的话,许多年也运不完.
那几个猎人碰到大群的几维鸟,这种怪鸟在毛利人常到的地区里极为少见,原来它们都被他们的猎狗驱逐到这些人迹罕见的森林里来避难了.它们给旅客们提供了富有营养的食物.
巴加内尔甚至还远远地望见了在密茂的树林里有一对特大的飞禽.他的博学家的本能马上警惕起来.他叫他的旅伴们赶快来,于是少校.罗伯尔和他自己,三个人早忘记了劳累,都追随着那对鸟的踪迹而去.
人们不难理解为什么巴加内尔突然动了这样强烈的好奇心,那是因为他认出了,或者自以为识别出这两只鸟就是莫滑鸟,属于恐禽类,有些博物学家认为这种鸟早已灭绝了.只有郝支特脱先生和一些旅行家还坚定这种没有翅膀的鸟今天在新西兰还有.他们这次看到这种鸟,恰好证实了郝支特脱先生和那旅行家的看法.
巴加内尔追赶的那两只莫滑鸟是同大懒兽.翼手龙同时代的生物的后代.它们的身材足有6米高.这是一种巨大无比的鸵鸟,但是胆子很小,逃得飞快.跑的时候,就是枪弹也不能使它们停下来!大家追逐了几分钟后,那两只捉不到的莫滑鸟竟在许多大树后面消失了,猎人徒然浪废了很多弹药,白跑了许多路.
3月1日这天晚上,哥利纳帆一行人终于走出那片"高立"松的森林了,在那座2000米高的伊基兰吉山脚下,他们扎下了宿营.这时,从蒙加那木山到这里已经走了160公里路了,还有50公里就到海岸.门格尔原期望这段路在十天内可以走完,他当时竟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阻碍呀.
可不是吗,他们沿途走了许多弯路,碰到许多障碍,再加上计量得不准确,这样,实际路程要比估计的多五分之一,而且不幸的是,走到这山脚下时旅客们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还要走两整天才能到达海岸,而现在大家由其需要打起精神,提高警惕,因为又走到土人出没的地区了.因此,第二天太阳一上山,大家也顾不上疲劳,又上路了.
右边伊基兰吉山给抛在后头了,左边又有1200米高的哈代山树立在前头,在这两山之间,走路是十分艰辛的.那里有一片,绵延十来公里的平原,上面全是熊柳,这种植物的枝条很柔软,人们把它称作"窒息藤,"真是名副其实.每走一步路,手膀子和腿都被缠住了.这些枝条,弯弯曲曲地裹住你的身体简直是些长蛇.两天之中,大家都在一边开路,一边前进,一面走,一面和那万头怪"蛇"做争斗,这种缠人的藤蔓十分坚韧,巴加内尔几乎要把它们归入"植虫科".
在这片平原上,打猎是不可能的,所以,猎人们原先每天都有成绩,现在却没有用武之地了.携带的粮食快吃光了,又没法补充,水又少得很,大家越累,嘴就越渴得厉害,又找不到东西解渴.
现在,哥利纳帆一行真正到了苦不堪言的地步了.自从出发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显得这样狼狈不堪呢.
他们现在不是在走路,而是一步一步地往前挨,他们好像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了躯壳,他们失去了五官的感觉,就只靠着那仅剩的求生本能来引导他们前进.最后,他们终于挨到了乐亭尖,总算到达太平洋的海岸了.
这地方有几个空着的草棚,似乎这是最近遭受战争破坏的一个村庄,还有一些田地,也都荒芜了,到处是劫掠与焚烧的痕迹.就在这里,那不如人愿的命运还安排了一个新的可怕的危机在等待这些不幸的人们.
他们正在沿着海岸彷徨的时候,突然,在离海岸1公里的地方出现了一队土人,他们挥舞着武器,向这些人奔来.哥利纳帆等人已经是在海边上,没有地方可逃了,只好拿出最后的一点力量来和敌人放手一搏,这时候,门格尔突然叫起来:
"一只小船!那里有只小船!"
果然,有一只独木舟搁在相距不到20米远的沙滩下,船上还有六把浆.说时迟,那时快,旅客们马上把那独木舟推进水里,跳上去,划了就逃.门格尔.少校.威尔逊.穆拉地划桨,哥利纳帆掌舵,两个女客.奥比内.罗伯尔都趴在他的身旁.
只消十分钟,独木舟就在海面上行驶四分之一海里了.海面是平静的.逃难的人们也都默默无言.
然而,门格尔不愿离开海岸太远,他本来叫大家沿着海岸划去,但是正在这时候,他手里的桨却突然停止不动了.
原来他看见三只独木舟从乐亭头那里划出来了,很显然,是来追赶他们的.
"往大海里划!我们宁可沉在波浪里!往大海里划!"他喊着.
四个桨一齐努力,独木舟又转向海中心去了.有半个小时光景,逃的船和追的船一直保持着原本的距离.但是,过了不久,他们几个人终于划得疲劳不堪,速度慢下来,眼看着后面追来的三只独木舟比他们划得快.现在他们距离后面的船已不到2海里了.因此躲避土人的进攻是毫无可能的了,土人都带着枪,他们就要开火了.
这时哥利纳帆在干什么呢?他在木舟尾部站着,向天边东张西望,他还痴想找到一点援助呢.他在期待着什么呢?他还能找到什么呢?他是不是有什么预感呢?
忽然,他的眼睛闪出光来,他伸出手,指着远处的一点.
"朋友们,一条海船!那里有只海船!划呀!使劲划呀!"
四个浆手没有一个转头看那条令人喜出望外的船,因为他们在紧张地划着,一刻也不能放松.只有巴加内尔爬起来,打开望远镜对准那个黑点观察了一下.
"果真是一条海船!"他说,"还是一只汽船呢!它开足马力在跑!它对着我们开来啦,使劲划呀,伙伴们!"
逃难的人们又加了一把劲,约莫有半个小时,四只桨把艇子划得飞快,和追来的小船又保持了原本的距离.那只汽船渐渐可以看清了.它那两根落了帆的桅杆和那大团的黑烟,清清楚楚地看得出,哥利纳帆把舵丢给罗伯尔,拿起地理学家的望远镜,仔细地查探那条船的动静.
突然,他神情紧张起来,脸色苍白,大望远镜也从手里掉下来了.门格尔同伙伴们看见了,都摸不着头脑.他为什么又突然这样地绝望呢?爵士一句话就解释明白了:"是邓肯号!是邓肯号和那批流犯呀!"
"是邓肯号?!"门格尔也喊起来,丢下桨,立刻站起来.
"是啊!我们前后都是死路一条!"哥利纳帆自言自语地说着,万分焦急.
果真,就是那条游船,谁也不会看错,就是那游船和那批匪徒!少校忍不住地对着天空骂了一声.怎么会倒霉到这种地步呢?!
这时,谁也不划那独木舟,让它自己漂流了.还想往哪里划呢?还有何处可逃的呢?前面是盗匪,后面是土人,还能逃得掉吗?
突然,"砰"地一枪,从追得最紧的那只土人的独木舟上发来一枪,枪弹正打到威尔逊的那只桨上,马上桨又划了几下,逃亡者的艇子越发靠接近了邓肯号.
那游船开足了马力行驶着,相距已经不到半海里了.约翰.门格尔前后受敌,已经不知道怎样操纵艇子,也不知道该往哪里逃亡.两个可怜的女客吓得魂不附体,跪在那里祷告.
土人的枪一直不断地开着,枪弹象雨点般地落到艇子的周围.这时轰地一声炮响,游船上的一个炮弹从他们的头上射了过去.他们被枪炮前后夹攻着,只好在邓肯号和土人的艇子之间乖乖等死了.
门格尔急得发狂,抓起他那把斧头,他正要把木艇砍个洞想让连人带艇一齐沉到海底下去,却被罗伯尔一声大叫阻止了.
"汤姆.奥斯丁哪!是汤姆.奥斯丁!"他不住地喊着,"汤姆.奥斯丁在那船上!我看见他了!他知道是我们!他还挥着帽子根我们打招呼呢!"
斧头就在门格尔手里高高地举着.第二颗炮弹又从他们前上飞过去了,把追他们的那三只独木舟中的头一只打成两段,同时邓肯号上响起了一片"乌啦!"声,那些土人吓坏了,转头就逃,向海岸划去.
"快来救我们呀!快来救我们哪,汤姆!"门格尔大声喊着.
接着,一会儿,这十名逃亡者就这样突然不明原由地回到邓肯号上了.48.邓肯号又出现了
在哥利纳帆和朋友们的耳朵里响起古老的苏格兰的歌声来了,他们此刻心头的感触,我们是无法描绘的.他们刚踏上邓肯号的甲板,那风笛手就吹起他的风笛,奏着玛考姆府传统的族歌,船员们便以热烈的欢呼声迎接着船主的归来.
哥利纳帆.门格尔.巴加内尔.罗伯尔.甚至少校都激动得流出眼泪来,大家相互拥抱.首先是一番庆祝,后是一阵狂欢.那地理学家简直是乐疯了.他跳来蹦去,拿起他那寸步不离的大望远镜,当作枪,瞄准着,对着那朝海岸逃去的两只独木舟.
可是,船上的人员,一看到爵士和他的旅伴们都是破衣烂衫,面目熏黑,显然是受过难吃过苦,就立即停止了欢呼声.三个月前怀着希望去寻找遇难船员的胆气豪壮的这班旅行者,如今个个都象鬼一样,好象是死后的幽灵跑进了游船.对这只游船,他们早已死了心了,不打算再见到了,而如今居然又回到了这只船上,这完全是偶然,碰巧的事啊!当大家回船的时候又是多么狼狈,多么憔悴,真是一副死里逃生的样子呀!
这时,疲劳和饥渴早就丢到一边了,爵士首先要问问汤姆.奥斯丁,他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
邓肯号为什么它竟出现在新西兰的东海岸外面呢?怎么它没有落到彭.觉斯的手里呢?老天爷又怎样把它带领到逃亡者的跟前来的呢?
为什么?怎么会?根据什么理由?大家都是用这十几个字眼开头,七嘴八舌向奥斯丁提出问题.这位老海员也不知道先听谁的好.所以,他决定只听爵士一人的问话,回答他一个人的问题.
"那么,那些流犯呢?"爵士问,"那帮流犯你们怎么对付过去的?"
"流犯吗?......"奥斯丁回答着,语调显得一点都不懂对方提出的问题的意思.
"是呀!抢劫游船的那群混蛋!"
"劫什么游船呀?劫您的游船吗?"
"当然啦!汤姆!就是邓肯号呀,跑到船上来的那个彭.觉斯呢?"
"我没听说过什么彭.觉斯呀,我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呀."奥斯丁回答.
"从来没有!"爵士吼起来,他被这老海员的回答弄得摸不着头脑了,"那么,汤姆,告诉我,为什么邓肯号要到新西兰东海岸的外面来呢?"
奥斯丁惊异地样子,已经把爵士.海伦夫人.玛丽.巴加内尔.少校.罗伯尔.门格尔.奥比内.穆拉地.威尔逊都弄得越发糊涂了,等到汤姆.奥斯丁用平静的声音回答出下面的话时,大家更是万分吃惊.
"就是遵照您的指示,邓肯号才到这里来的呀."
"遵照我的命令?"
"是呀,爵士.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遵照您的1月14日的信上所嘱咐的."
"赶快把信拿来给我看!快把信拿来给我看!"爵士叫着说.
这时,十个回船的旅游者都围住奥斯丁,急切地望着他.原来从斯诺威河写的那封信是送到了邓肯号上了!
"怎么一回事呀,我们赶快说个明白吧,我真以为在梦里头哩,你的确是接到了信吗,汤姆?"
"是的,收到了一封您的信."
"在墨尔本收到的?"
"是在墨尔本收到的,正在我们把船修完的时候."
"那封信呢?"
"这封信不是您亲手写的,爵士,可是是您亲笔签的名."
"正是,正是.我那封信是一个名叫彭.觉斯的流送犯送给你的吗?"
"不是,是一个水手,叫艾尔通,曾在不列颠尼亚号船上做过水手长,信是他送给我的."
"对了!艾尔通,彭.觉斯,这两人是同一个人.再说吧,我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呢?"
"您命令我立刻离开墨尔本,并且把船开出来,在......"
"不是叫在澳大利亚东海岸吗?"爵士烦躁地叫着,让奥斯丁感到有些吃惊.
"哪儿是在澳大利亚东海岸啊!不是呀!是在新西兰东岸呀!"他说着,瞪着两个大眼睛.
"是在澳大利亚东海岸呀!汤姆!写的正是澳大利亚东海岸呀!"旅客们异口同声地回答着.
这时,奥斯丁眼睛一花,差一点昏过去了.哥利纳帆说得那么肯定,他倒怕是他自己看借了信了.他原来是个忠实的,说一不二的老水手,怎么会犯这样一个大错误呢?他脸红了,心里惊慌不已了.
"你不要惊慌,汤姆,"海伦夫人说,"是天意要......"
"不对啊,夫人,请您原谅我!不对!绝无可能!我没有看错!艾尔通看信上的话也和我看见的一样呀,是他,正好相反,倒是他要把我领到澳大利亚东海岸去呀!"
"是艾尔通坚持要去吗?"爵士叫起来.
"是他要去呀!他对我坚持地说,信里是写错了的,他非要说你是要我到吐福湾去和你们会合!"
"你那封信还在不在,汤姆?"少校问,他也被搞得十分地莫名其妙了.
"还在,少校先生,我这就去拿来."
奥斯丁立即跑到前甲板上他的房间里去了.大家在他走开的那一分钟内,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不发一言,只有少校用眼睛盯住巴加内尔,把两只胳臂往胸前一叉,对他说:
"哼哼!巴加内尔,不能不承认,错误有点犯得太过份了!"
"嗯?"巴加内尔不名所以,弯着腰,低着头,额上戴着大眼镜儿,活象个又长又大的问号.
奥斯丁回来了.手里拿着巴加内尔代笔爵士签名的那封信.
"您看看吧."奥斯丁说.
哥利纳帆接过那封信就念:
"令汤姆.奥斯丁速速立刻启航,将邓肯号开到南纬37度线横越新西兰东海岸的地方!......"
"新西兰东海岸吗?!"巴加内尔喊起来.
他把那封信从爵士手里抢过来,使劲擦了擦眼睛,又把他的眼镜拉到鼻梁上,要自己亲眼看一看.
"真写了新西兰!"他说,那种语气真是无法描写,同时,信也从他的手指缝中滑下去了.
这时,他感到有一只手放到他的肩上.他猛地一抬头,正和少校面面相对.
"算了,我的好巴加内尔,还算幸运,你没有把邓肯号送到印度支那去!"少校带着肃穆的表情说.
这个玩笑开得叫那可怜的地理学家受不住了.游船上的所有船员起了一阵哄笑,人人捧腹.巴加内尔就和疯了一样,走来走去,双手抱着头,抓头发.他在做什么,他不清楚;他想做什么,他也不知道!他机械地跑下楼舱梯子,大踏步地在中甲板上走着,摇摇晃晃地,一直朝前走去,毫无目标,接着又爬上前甲板.在前甲板上,脚绊在一捆缆索上.不是双手很快地抓住一根绳子,他几乎都要跌倒了.
突然,轰地一声,震得吓死人.前甲板上的那尊炮放响了.炸了的霰弹打得那处片平静的海面翻腾起来,象沸腾了一般,原来那倒霉的巴加内尔正抓住了炮上的绳子,炮是装了弹药的,绳子一动,板机就触到火药引子了.所以才来了这么一个突然的爆炸.那地理学家一震就从前甲板的梯子上滚了下来,从中舱护板上直滚到水手间里,不见了.
那一声炮响惊起了一片喊叫声.大家都认为又出了什么意外啦.十名水手奔到中甲板下面,把巴加内尔抬上来,他的屁股朝下,头和脚并到一块,好象折成了两段.
那地理学家说不出话了.
人们把那条长长的身躯扛到楼舱里摊着.那诚实的法国人,所有的伙伴全为他着了慌.少校每逢紧要关头就变成了医生,所以他马上准备给那不幸的巴加内尔脱衣报,以便为他裹伤.但是他刚一伸手来解他的衣服,那半死不活的人就象触了电一样突然坐起来了,嚷着:"不能脱!绝对不能脱!"接着他就把他那套旧衣服又拉回到他那瘦瘦的身体上,扣起来,急得有些出奇.
"衣裳是总脱的呀,巴加内尔!"少校说.
"我看不能脱!"
"我要给你检查一下......"
"不要你检查!"
"大概摔断了......"少校坚持道.
"摔断了吗?摔断了,让木匠一修就好!"他回答着,两条长腿一蹦就站起来了.
"让木匠修什么呀?"
"修中舱的支柱呀,我一摔又摔断了那支柱!"
大家一听这句话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比刚才更厉害.这一回答让所有的朋友都放心了,原来那可敬的巴加内尔在触炮摔交的那场意外中一点也没有受伤.
"虽然如此,这地理学家也未免有点太害臊了,害躁得出奇!"少校心里想.
"巴加内尔,现在请你坦白地告诉我.我承认你那种粗心大意都是老天在驱使着.毫无疑问地,要不是你,邓肯号一定落到那些流犯者的手里了,如果不是你,我们一定又被毛利人抓去了,可是,请你看在上帝面上,告诉我,你是由于什么样的一个离奇的联想,由于什么样的一种鬼使神差的精神错乱,竟把'澳大利亚,写成了'新西兰,?"
"哎!那还不是很明显吗!"巴加内尔叫着,"那是......"
可是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看看罗伯尔,又看看玛丽,一下子就不说了.接着,又回答说:
"有什么法子呢?我亲爱的哥利纳帆?我本是个颠倒迷糊的人呀,我是个糊涂虫,是个一辈子改不了的荒唐鬼,我死了脱下皮来还要留着那副粗心大意的面貌呢......"
"要是把你那张皮剥掉就好了,"少校加上一句.
"把我的皮剥掉!"巴加内尔突然气势汹汹地叫起来,"你这句话有所指吧?......"
"有所指?指什么呀,巴加内尔?"少校反问一句,语气还是那样平和异常.
插曲就这样没有下文了.
如今,邓肯号为什么到了新西兰东海岸,这哑迷总算真相大白了.那几位仿佛遇到奇迹一般得救的旅客不再想到别的了,只想到各回房间去舒服一下,并且要吃饭了.
这时,等海伦夫人.玛丽.少校.巴加内尔.罗伯尔等进了楼舱之后,爵士和约翰.门格尔却把汤姆.奥斯丁单独留下来.他还要问他.
"如今,我的老汤姆,请你回答我.你接到命令,叫你到新西兰海岸附近来,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爵士问.
"怎么不觉得奇怪呢,我当时很奇怪,爵士,但是我对接到的命令从来没有评长论短的习惯,所以我就照命令办理了.我又怎么能不照命令办理呢?万一我自作主张,不照命令的明文行事,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我的不是了吗?您如果处在我的位置,不也是这样做吗?船长?"
"那是自然啦,汤姆."门格尔回答.
"那么,当时你心里是怎样猜测的呢?"爵士又问.
"您问我怎样猜想么,爵士?我当时想,总得找哈利.格兰特才要到您所指定的地方去.我想您一定有了一种布置,另有海船把您载到新西兰去了,因而要我到新西兰的东海岸来等您.并且,在离开墨尔本时,我对游船要到达的目的地一直守口如瓶,等到船开到大海里,大洋洲的陆地都看不见了,我才向全体船员宣布.那时船上还起了一场小风波哩,我还曾为此感到很为难."
"你说什么小风波呀,汤姆?"爵士问.
"我是说,"奥斯丁回答,"开船的第三天,那艾尔通发现了邓肯号的目的地......"
"艾尔通!他在船上吗?"爵士嚷起来.
"他还在船上,爵士."
"艾尔通还在这里!"爵士重复一遍,眼睛盯着门格尔.
"真是老天开眼啊!"门格尔说.
只过一会儿工夫,和闪电般地迅速,艾尔通的种种作为,他长期准备的奸谋,哥利纳帆的受伤,穆拉地的被狙击,旅行队在斯诺威河那带沼泽地区里所受的困难,总之,那坏蛋过去的全部行为都在爵士和船长两人的眼前呈现出来了.现在,由于事态不可思议的转变,那流犯竟又落到了他们的手里!
"他如今在哪里?"爵士焦急地问道.
"在前甲板下面的一个屋子里,有人严密地监视着他."
"为什么把他关起来呢?"
"因为他一看见船是向新西兰航行,就大发脾气,他威逼我改变航向,他威吓我,最后,他还扇动船员反叛.我知道他是个危险的家伙了,因而我不能不对他采取防备措施."
"那么以后呢?"
"他从那以后,一直呆在他的屋子里,自己也不想出来了."
"好,汤姆."
哥利纳帆和门格尔立即被请到楼舱里去了.他们急切需要的早饭已经准备好了,他们俩坐上方厅的餐桌,谁也不提艾尔通.
可当大家肚子都吃饱了,恢复了精神,又聚集在甲板上的时候,哥利纳帆就把艾尔通还扣在船上的消息告诉了大家.同时,他说他要把艾尔通叫到大家面前来审讯.
"我可以不参加这次审问吗?"海伦夫人问,"我亲爱的爱德华,我坦白地对你说,我一看见那个坏蛋,心里就不舒服."
"这是一场对质,海伦,我请求你,你还是留下来吧.我一定让彭.觉斯看到他自己又面对面地站在全体受害人的跟前."
海伦夫人接受了这个意见.玛丽和她就分别坐在爵士的身旁.哥利纳帆的两旁是少校.巴加内尔.约翰.门格尔.罗伯尔.威尔逊.穆拉地.奥斯内......所有被那流犯陷害得几乎丧命的人们.游船上的全体船员还清楚这一幕的严重意义呢,他们都保持着深沉的静默.
"将艾尔通带进来!"爵士说.49.审讯流犯艾尔通
艾尔通出来了,他坚定地穿过了中甲板,爬上楼舱的梯子.他那双眼睛暗淡无光,牙齿咬得紧紧的,使劲地握着拳头,他即没有骄傲的神色,也没有屈辱的样子.他一到哥利纳帆爵士面前,就叉着胳臂,一声不吭,显得安闲自在,等着人家的问话.
"艾尔通,"哥利纳帆说,"就在你想送到彭.觉斯那班流犯手里的这艘邓肯号上,你和我们又见面了!"
艾尔通听到这句话,嘴唇开阖了一下.他那没有表情的脸上泛起了一丝飞红.这阵飞红不是由于忏悔,而是由于劫船没有成功的耻辱.他原想做这条船的主人,现在却在这条船上做了囚犯了,而他的最终结局不久也就要在这艘船上决定了.
但,他不回答.哥利纳帆耐心地等待着,但是他却固执地一句话也不说.
"说话呀,艾尔通,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哥利纳帆又追问道.
艾尔通迟疑了一下,他额头上的皱纹又深深地皱了一下,随后,以从容的声调回答说: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爵士,我自己考虑不周,被人家抓起来,您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回答了这句话之后.他就对他四处所发生的一切,装着漠不关心的样子.把眼睛转过去望着展开在西边的那带海岸,看他那副神情,似乎他对那次事件完全是个局外人.可是哥利纳帆决心忍耐着.有一个极大的利害关系促使他要详细知道艾尔通的神秘历史,特别是有关哈利.格兰特和不列颠尼亚号的那一段.所以,他又继续审问下去,努力压抑心头的怒火,极其温和地说着话.
"艾尔通,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总不会拒绝回答我吧.首先,我应该叫你艾尔通呢,还是应该叫你彭.觉斯呢?你到底是不是不列颠尼亚号上的水手?"
艾尔通仍然面无表情,望着海岸,对一切问题只当作没听见.
哥利纳帆继续问那水手,眼睛渐渐发出光来.
"你肯告诉我吗?你是怎么样离开了不列颠尼亚号的,又出于什么原因跑到大洋洲来?"
对方仍然是沉默,面部没有一点表情.
"好好地听我说,艾尔通,你还是说出来的好.只有坦白,才是你唯一的出路.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想不想回答我的问题?"
艾尔通转头来望着哥利纳帆,眼睛盯着他眼睛:
"爵士,我无话可说.应该让法院来证明我有罪,我不能自己证明自己有罪."
"要证明你有罪,那太容易了!"哥利纳帆回答.
"容易!爵士?"艾尔通带着讽刺的口吻说,"我觉得阁下言之过早了.我么,我敢断定,就是伦敦最棒的法官也拿我没有办法!既然格兰特船长已经不在这里作证了,谁又能说出我为什么到大洋洲来?既然警察当局并不曾抓到过我,并且我的伙伴也都还是自由的,谁又能证明我就是警察当局在缉拿的那个彭.觉斯?除掉您,还有谁能指出,不用说一个罪行吧,就是一个可遣责的行为,谁能指出是我做的?谁又敢肯定地说我想劫取这只船,把它交给流犯?没有任何人啊,您听清楚了,没有任何人!定一个人的罪,是要有确凿的证据的呀,您对我怀疑,好,但是,您却又没有确凿证据.因此,在提出反证之前,我始终是艾尔通,是不列颠尼亚号上的水手."
艾尔通说话时很兴奋,一会儿他又恢复了起先那个镇定自若的样子.他一定以为他那一番话就可以结束这场审问.可哥利纳帆还是要问下去的,他说:
"艾尔通,我不是负责调查你的罪证的执法官,那不是我工作.我们双方的立场必须说个清楚.我不想要你说出任何足以构成你的罪行的一句话.这是法庭的职责.但是,你也知道我是在找人,只要你说一句话,你就能把我找错了的路线纠正过来.你愿意说吗?"
艾尔通摇着头,做出坚决闭口不言的样子.
"你愿意告诉我格兰特船长在哪里吗?"哥利纳帆问.
"绝不,爵士."
"你愿意给我指出不列颠尼亚号失事的所在吗?"
"也不."
"艾尔通,"哥利纳帆又几乎是用恳求的口合说,"如果你知道哈利.格兰特在哪里,至少你总肯告诉他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一下吧?那两个孩子就等着你嘴里的一句话呀?"
艾尔通犹豫了一下.脸上抽动了一阵.但是,低声道:"我不能够啊,爵士."他含含糊糊地说.
接着,他马上又暴躁地补上一句,好象他在责备自己不该一时心软:"不!我不说!你尽管叫人吊死我好了!"
"吊死!"哥利纳帆忽然怒气冲冲地叫起来.
之后,他又控制住自己,用严肃的声音回答说:"艾尔通,这里既没有法官,又没有刽子手.前面是码头,我就把你交给英国官方."
"这正是我所想要的!"他说.
随后,他就安闲地走回到作为临时拘留他的那个房间,两名水手守在他的门外,负责着监视他的每个细小的动作.所有参加这场审问的人都感到气愤而沮丧.
哥利纳帆没有办法软化艾尔通,另外还有什么事可以做呢?很显然,只有按照先前在艾登定的那个计划,回欧洲去了.这次搞得一无所获的寻访工作,除非以后再继续去做了,因此,照此时的形势看,不列颠尼亚号的踪迹仿佛是永远失去踪迹了,文件不能再有任何其他解释了,甚至于三十七度线上再也不会有其他任何陆地了,因此邓肯号只有开回欧洲再说.
但哥利纳帆和朋友们商量了一下之后,又特别和门格尔讨论了一下回航的问题.门格尔去看了看煤仓,存下的煤至多还可以烧半个月,因此,必须在最近的一个港口补充燃料.
门格尔向爵士建议把船开到塔尔卡瓦诺湾,上足了煤,再开始作环球旅行.从这里到塔尔卡瓦诺湾是直航,又正在37度线上.游船到了塔尔瓦诺湾,补充了大量必需品之后,就可南行绕过合恩角,从大西洋的航线开回苏格兰.
这计划被接受了,立即命令机械师加大气压.半小时后,船头就指向塔尔卡瓦诺湾,海面太平无事,正符合太平洋的称号.晚上6点钟,新西兰最后的山峰已经在天边的热雾中隐去了.
这也就是说归航开始了.回到格拉斯哥港但没有把哈利.格兰特带回来,对那些勇敢的寻访者来说,该是多么扫兴的一次旅行啊!所以,全体船员,出发时都是那样地快乐,开始时都是那样满怀信心,如今要重返欧洲,都觉得打了败仗回来,一个个垂头丧气.为了找回格兰特船长,没有一个人想到重见故乡而感到兴奋,谁都情愿再去冒一番海洋的风险,哪怕时间拖得再长些.
因此,在欢迎哥利纳帆回船的那一片"乌啦!"声之后,接着就是满船沮丧的情绪.旅客们不再频繁往来了,以前在征途上充满乐趣的那些谈笑如今也没有了.各人都跑到一边去,孤单地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人走到甲板上来.
其中有一个人,常反映着船上或忧或喜的情绪都要比别人强烈好几分,那就是巴加内尔,他平时在必要的场合,会从没有希望中找出一缕希望,现在就连他也是愁眉苦脸的,一言不发了.人们很少能见到他.他生来那种好说话的习惯,那种法国人特有的活泼,如今也变得沉默和沮丧.他看起来,甚至于比他的旅伴们还要伤心.哥利纳帆一谈到再去寻访,他就摇摇头,似乎完全绝望的样子,好象他已经把不列颠尼亚号上遇难船员们的命运算得一清二楚.人们感觉到他深信那几名遇难船员都一定是完蛋了.
然而,船上还有一个人,他能说出不列颠尼亚号失事的原因,可是迟迟不肯说.那就是艾尔通.毫无疑问,那个大坏蛋虽不一定知道格兰特船长目前的情况,最少也知道船只失事的地点.不过,很显然地,格兰特一找到了,他就多了一个见证人,这对他是不利的.因而他坚持不肯开口.因此,船上的人,特别是水手们,对他表示十分愤怒,恨不得要打死他.
好几次,哥利纳帆还想从他的嘴里套出几句话来.但是不论怎么说都没用.总之,艾尔通实在是太固执了,固执得让人不明所以,以至于少校竟认为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不列颠尼亚号和格兰特船长的遇难情形.并且少校的这种看法,也正和巴加内尔一样,因为这种看法正好验证了巴加内尔个人的哈利.格兰特命运的悲观揣测.
然而,假如艾尔通真的毫不知情,他为什么不坦白地承认他一点也不知道呢?他不知道,对他是并没有阻碍的呀.而他竟死也不肯开口,这就增加了制订新计划的困难了.人们由艾尔通出现在大洋洲,就能判断哈利.格兰特也在大洋洲吗?关于这个问题,非要想尽一切办法促使艾尔通说话不可.
海伦夫人看见她丈夫失败了,就要求允许她去和固执的水手斗争.男人不能成功的事,用她温和的影响大概女人是可以成功的.当太阳和狂风比赛,看谁能使一个行路人脱下大衣的时候,狂风越刮,那行路人把大衣裹得越紧,太阳稍微露出一点柔和的光芒,那人就立即把大衣脱下来了,这不是古今流传的一个故事吗?哥利纳帆知道他年轻的妻子十分聪慧,所以让她去自由行事.
3月5日这天,艾尔通被邀请带到海伦夫人的房间里来了.玛丽也被请来参加会面,因为这少女的影响可能是很大的,而海伦夫人也不愿疏漏掉任何一点有帮助成功的因素.
两位女客和那个不列颠尼亚号的水手关在房间里谈了一个多钟头,但谈话的情形一点没有被透露.她们说了些什么呢?她们用了些什么办法从他嘴里套出一点秘密呢?总之,这场盘问的详情始终没有人知道.可到她们和艾尔通分手时,显出不成功的样子,她们甚至表现出真正的沮丧的表情.
所以,当艾尔通被带回他自己的房间时,水手们拦在路上给了他许多极富暴力色彩的威胁.而他呢,只耸耸肩,睬也不睬,这更添增了水手们对他的恼怒,直到门格尔和哥利纳帆亲自出面干涉才把这场公愤平息住.
可海伦夫人并不就此放弃了.她要和那个毫无心肝的人斗争到底,第二天她亲自跑到艾尔通的房间里去,以免他从甲板上经过时又引起大家的恼怒.
仁慈又温柔的海伦夫人孤身一人,面对面地和那个流犯头子谈判,整整谈了三个钟头.哥利纳帆象热锅上的蚂蚁,一直在那个房间旁边走来走去,有时下决心再把一切可以帮助成功的办法都尝试到底,有时又想叫妻子出来,不要白受那种谈判的痛苦.
可这一次出来时海伦夫人,脸上显得有点把握了.她是不是套出了那个秘密呢?是不是感动了那坏蛋的仅剩的一点恻隐之心呢?
少校看起来,不自主地表现出一种很自然的怀疑的态度.
然而消息立即传播到全体船员里,说那流犯被海伦夫人说动了,这就和通了电流一般.所有的水手都聚到甲板上来,比奥斯丁吹哨子集合他们来干活还要迅速.
哥利纳帆赶快迎住他的妻子:
"他说出来了吗?"
"说是没有说,可是,他对我的请求退让了,他想见见你."
"啊!你成功了,亲爱的海伦!"
"我希望能有一点成果,爱德华."
"你有没有许过他什么诺言,需要我再向他作一下保证吗?"
"亲爱的,我只许了一个诺言,那就是我答应让你尽你的一切可能减轻那坏蛋必不可免的惩罚."
"我亲爱的海伦,好吧,让艾尔通马上来见我吧."
由玛丽陪着海伦夫人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那水手又被带到方厅里来,哥利纳帆在方厅里等候着他.50.艾尔通的交换条件
那水手一到爵士的跟前,押送的人就退了出去.
"你想和我说说吗,艾尔通?"哥利纳帆说.
"是的,爵士."
"和我一个人说吗?"
"是的,可是,我想,如果少校和巴加内尔先生都在场的话,也许会更妥当点."
"对于谁更好点呢?"
"当然对于我." 艾尔通镇静地说着.哥利纳帆的眼睛盯住他看了看,然后就派人请少校和巴加内尔,他们俩立即应邀来到了.
"如今我们都听着你说."当他的两个朋友一到方厅就在餐桌旁坐下的时候,哥利纳帆说.
艾尔通镇定了一下,然后开口说:
"爵士,双方订合同或谈条件一般惯例,都有证人在合同上签名.我要求请巴加内尔和少校二先生来,道理就在这儿.因为,严格地说,我来向你提出的是附带一个交换条件的谈判."
哥利纳帆对艾尔通这种不识好歹的态度也忍受惯了,虽然心里觉得这样一个人居然来要求和他谈判交换条件,确实有点离谱,但是他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那你要交换什么条件呢?"他问.
"条件是这样,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些您有用的事实,我想从您那里得到一些好处.爵士,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您到底愿不愿意?"
"你能说些什么真实?"巴加内尔问.
"我不问什么事实,我先问你想得到什么好处."哥利纳帆纠正说.
艾尔通点点头,表示理解哥利纳帆这句话的意思.
"我想得到的好处是这样,您不是要想把我交到英国官方的手里吗?爵士?"
"是的,这是再公平不过的事了,艾尔通."
"我并不是说不公平,"艾尔通安静地回答,"因此,假如我要求您把我就此释放,您是不会愿意的了?"
对这种开门见山的问题,在回答之前,哥利纳帆迟疑了一下.哈利.格兰特的命运就靠他这次回答的一句话呀!可是,他觉得他应该对法律负责,这种责任感终于战胜了其他一切,所以他说:
"我是不肯的,艾尔通,我不能把你就这样放走."
"我也不要求您把我就这样放掉."他十分骄傲地回答.
"那么,你想得到什么好处呢?"
"我想得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爵士,一边是吊架在等着我,要把我吊死.另一边是恢复我的自由,而您又不愿意.办法就在这二者之间."
"什么办法呢?......"
"把我放到太平洋上的一个荒岛上去,再给我最需要的一点东西.我将尽力在荒岛上生活下去,要是时间允许,我将在那里为我的行为忏悔!"
哥利纳帆冷不防他会来这么一个建议,看看他的两位朋友,他俩也都沉默不语.他想了一会儿,回答说:
"假如我答应你的要求艾尔通,你就肯定把我所要知道的一切告诉我吗?"
"是的,爵士,也就是说,把我所知道的关于格兰特船长和不列颠尼亚号所有一切都告诉您."
"全部事实都说出来?"
"全部事实都说出来."
"有谁作担保呢?......"
"啊!我看您对我不放心,爵士,你应该信任我的人格呀,相信一个坏人的人格有点不保险,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事实上,我只有用人格担保.肯不肯随您."
"我就相信你吧,艾尔通."哥利纳帆干脆地说.
"您这样是不会错的,爵士.并且,如果我骗了您,您总归是有办法可以报复我的呀."
"有什么办法报复你呢?"
"我在荒岛上又逃不脱,您再来抓我好了."
艾尔通对答如流.对方的困难,不用对方说,他先提出来,而且替对方设想对付他自己的办法,叫人无可反驳.他做出用充分的诚意来和人家"谈条件"的模样,对方还能不完全信任他吗?但,他还有更进一步的办法获得对方的信任.
"爵士和二位先生听着,我请诸位要完完全全相信这一个事实:就是说,我把全部都摊在桌面上来谈.而且在这次谈判中我一点也不想欺骗你们,我要向您提供一个新的证据来证明我的诚实.我说得坦白,因为我自己也需要你们表示诚实."
"那么你就说吧,艾尔通."哥利纳帆回答.
"我还没有得到您一句话来表示赞同我的建议哩.爵士,然而,我还可以决不犹豫地预先告诉您,关于哈利.格兰特,我知道的事实并不多.是的,爵士,我可以提供给您一些关于我自己方面的细节,都是关于我本身的情况,对于您寻找的线索是帮不了大忙的."
在哥利纳帆和少校脸上露了出来一副十分失望的表情.他们原以为艾尔通保有重大的秘密,但他现在却预先承认他所能提供的材料将会是几乎无益于寻访的.至于巴加内尔,始终面不改色.
不论如何,艾尔通的话尽管无人作保,但他这么坦白的态度已经使听的人十分感动了,尤其是他又这样补了一句作为总结:
"因此,爵士,我预先说明了,我们这次交换条件,对您有利的较少,更多的对我有利."
"不管它,艾尔通,我接受你的建议.我答应把你送到太平洋的一个荒岛上去."
"好,爵士."
艾尔通对于这个决定是不是感到万分高兴呢?很难说.因为他那毫无表情的脸面并没有显出一点迹象来,好象他是在替别人谈条件.
"我此时准备回答问题了."他说.
"你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们好了,艾尔通,我们没有什么问题可提了,先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各位先生,我的确是汤姆.艾尔通,不列颠尼亚号上的水手长.我是1861年3月12日乘哈利.格兰特的船离开格拉斯哥的.我们一起在太平洋上行驶了14个月,想找个有利的地点,建立一个苏格兰移民区.哈利.格兰特是个干大事业的人,不过我们俩之间常会有激烈的争辩.他的性情和我格格不入.我又不肯迁就他.爵士,要知道,哈利.格兰特那个人,他一决定要干一件事,任何力量都阻挡不住他的.那个人简直是钢铁铸成的,对自己是钢铁对别人也是钢铁.但是,虽然这样,我还敢叛变.我想让船员们和我一起叛变,夺取那只船.我该不该这么做,是另一回事.我错也好,对也好,哈利.格兰特毫不犹豫,1862年4月8日就在大洋洲西海岸把我撵下船了."
"是在大洋洲."少校打断了他的话头说,"所以你在不列颠尼亚号到卡亚俄停泊之前就离开船了?到了卡亚俄它之后还没有消失啦."
"是的,因为我在船上的时候,不列颠尼亚号没有在卡亚俄停泊过.因为你们先告诉了我它在卡亚俄停泊的事实.我才在帕第.奥摩尔农庄里谈到卡亚俄"
"你继续往下说吧."哥利纳帆说.
"我被丢到了一个差不多荒无人烟的海岸上去了,可离西澳省省会伯斯的流犯拘留所只有30公里远.在海滨一带彷徨的时候,我遇到了一批刚从牢里逃出来流犯.我就入了伙.爵士,我那两年半的生活请您不要追问了.我只想告诉您,我后来做了流犯的头子化名为彭.觉斯.1864年9月,我到了那爱尔兰人的庄园里.我以艾尔通的真名字受雇为佣工.我就在那里等待时机,想劫到一只船.这是我的最大目的.两个月后,邓肯号来了.当你们来到农庄时,您,爵士,您把格兰特船长的历史说得一清二楚.所以我知道了我所不了解的许多事实,不列颠尼亚号在卡亚俄的停泊,它1862年6月......我离开船的两个月......发出的最后讯息,怎样发现了那文件,船只是在37度线上失事的,以及您要穿过大洋洲大陆去找哈利.格兰特的许多确凿无疑的理由,等等.我当时毫不迟疑.我决计要把邓肯号搞到手,这是一只极好的海船,连英国最快的兵舰也赶不上呀.可船受了严重的损坏,需要仔细修理.因此我就让它开到墨尔本去,我自己就以真正的水手的身份跟着您,引你们到大洋洲东海岸我所设想的船舶失事地点.就这样,我引着您们穿过维多利亚省,我那伙流犯有时远远地在后在后面跟,有时抄到前面.在康登桥我手下的人办了一个案子,那真是没必要的,因为邓肯号一到了东海岸就逃不出我的手心,有了这只船,就是海上大王,为什么还要办那些小案子呢?我就这样勤勤恳恳地把你们带到了斯诺威河.牛马被我用胃豆草毒死得差不多了.由于我恳切的建议我就把牛车引到斯诺威沼泽区的泥淖里,......不过以后的事您都知道了,爵士,不用说了,您可以相信,要不是巴加内尔先生粗心大意写错了字,如今这邓肯号已在我的掌控之下了.以上就是我的历史,诸位先生,很可惜,我的陈述并不能给你们一些线索.和我交换条件你们应该可以看到,是你们吃亏了."
艾尔通不说话了,习惯地交叉着膀子在那里站着.哥利纳帆和他的两个朋友都保持沉默.他们感觉到这坏蛋都已经讲了全部事实.邓肯号之所以没有被他劫到手只是由于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一个原因.他的帮手都已经到过吐福湾的海边,哥利纳帆发现的那件囚衣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他们曾经忠实遵从上司的命令,在那里等候着邓肯号,后来久候不至,一定又跑到新南威尔士省的乡里去干他们抢劫放火的勾当去了.少校第一个又继续盘问,以便确定有关不列颠尼亚号的一些日期.
"这样说来,你的确是在1862年4月8日在大洋洲西海岸被赶下船了."他问.
"绝对正确."艾尔通回答.
"哈利.格兰特那时候有什么计划,你知道吗?"
"只模模糊糊地知道一点."
"你说说看,艾尔通,只要稍微有点迹象,可能会使我们找到线索的."
"格兰特船长想到新西兰去看看,我所能告诉您的是这样,爵士.他这部分计划在我在船上的时候并没有实行.因此,不列颠尼亚号在离开卡亚俄以后跑到新西兰附近的许多陆地来查探一下,并不是没有可能的.这与文件上所说的那只三桅船失事的日子......1862年6月27日倒很符合."
巴加内尔说:"当然符合啦."
"可是,文件上的字迹并没有一个象'新西兰,的字样啊."
"关于这一点,我是没法解答的."艾尔通说.
"好了,艾尔通,你实践了你的诺言,我也要实践我的诺言.我们要去商讨一下要把你丢到太平洋上哪个岛屿上去."
"啊!随便哪个岛都行,爵士."艾尔通回答.
"你回房间去,等我们的决定吧."
艾尔通在两名水手的押送下退了出去.
"这个大坏蛋本来可以正正经经做个人."少校说.
"是呀,秉性又坚强,又聪明:这样好的脑子怎么竟用到作恶上去了呢?"哥利纳帆回答.
"哈利.格兰特到底怎么样了?"
"恐怕是完了!两个孩子真可怜,谁能够告诉他们的父亲在什么地方呀?"
"我能告诉呀!"巴加内尔接着就答上去,"是的!我能告诉他们."
我们肯定已经注意到了!平时这位地理学家那么好说话,那么没耐性,这次盘问艾尔通时,他却几乎是一言不发.他只听着,不开口,可他这一句话却是一鸣惊人,首先哥利纳帆就被吓了一跳."你!你,巴加内尔,你知道格兰特船长在哪儿?"
"是的,和别人知道的一样."
"那么从谁那里知道的?"
"还是从那个老文件."
"啊!"少校以绝对不相信的口气表示了一下.
"你先听我说呀,少校,然后你再耸你的肩膀行吗.我早没有说出来,正因为怕你不相信.而且,就是说了,也毫无帮助.如今我决心说出来,是因为艾尔通的意思正好证实了我的见解."
"那么,新西兰又怎么样呢?"哥利纳帆说.
"先让我说完,你们再判断.我写错了一个字救了大家的命,那个字不是没有理由写错,或者宁愿说不是没有'一个理由,.哥利纳帆述说由我代笔写那封信的时候,'西兰,这个名词正在搅乱我的脑筋.原因是这样:还记得我们当时跑到牛车里避开流犯那一幕吗?少校刚对海伦夫人说完流犯的那段事实.他把刊登康登桥惨案的那份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报递给了她.我写信的时候,那份报纸掉在地上,折成一半,刚好把报名的后一半露了出来.这后一半正是aland.我心里似乎突然闪出一个念头!aland正是英文文件上写的aland呀,我们一向认为这字是'上陆,,实际上应该是'西兰,(zealand)这字的残缺部分."
"嗯!"哥利纳帆哼了一声.
"是呀,"巴加内尔又说,怀着坚定的信念,"我一直没有想到这个解释,你们知道为什么?是因为法文文件比较完整些,我自然就钉住法文文件找了,不过在法文文件上这个重要的字恰好又没有."
"呵!呵!你太武断了,巴加内尔,你有点轻易地忘掉了你起先的两次解释了."少校说.
"你完全可以反对,少校,我准备辨答."
"你这样一来,那austral又作什么解释呢?"
"这是最初的解释呀.就是指'南半球,(australes)这部分地区."
"好吧.那indi呢?你起先认为是'印第安人,(indiens),后来又解释作'当地土人,(indigens)?"
"这个字么,我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解释作'绝地之人,(indigence)!"巴加内尔回答道.
"还有contin这个字呢!"少校嚷起来,"总还是'大陆,(continent)吧?"
"既然新西兰只是个岛,那这个词肯定不是'大陆,了."
"那又是什么呢?"哥利纳帆问.
"我把文件解释的全文读给你听听,我亲爱的爵士,,然后你再决定好了.我只想提起你们两点注意:第一,尽量忘记原先的那两种解脱,把你们的脑筋从所有先入为主的成见里解释出来.第二,有某些地方你们会觉得有点牵强附会,可能我没有解释得好,可这些地方都是无关紧要的,其中尤其是'gonie,,我解释为'风涛险恶,,心里总感觉不大准确,可又想不出其他的解释来.而且,我的解释是以法文文件为基础的,你们不要忘记写文件的是个英国人,他也许对法语运用得不怎么熟练.这一点交代了之后,我就开始读我的解释了."
接着,巴加内尔就慢腾腾地逐字逐句地读出了下列的内容:
"1862年6月27日,三桅船不列颠尼亚号,籍隶格拉斯哥港,失事于风涛险恶的南半球海上,靠近新西兰......这就是英文文件上所谓的'上陆.,两水手和船长格兰特到达于此岛.不幸此变成为野蛮荒野之人.兹特扔下此文件于经......及纬37°11′处.请速予救援,否则必死于此."
巴加内尔念完了.他这个解释是可以接受的.可,还因为这次解释和前两次的,好象都是一样准确,因此也就很可能和前两次的是同样错误了.所以,哥利纳帆和少校都不想拿来讨论.不过,既然不列颠尼亚号的踪迹在37度线,巴塔戈尼亚海岸的地方和澳大利亚海岸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相较而言新西兰的机会就多些了.巴加内尔提出了这一点,特别引起了他的两个朋友的注意.
"巴加内尔,你为什么一直把这个新解释保密了近三个月呢?现在你总该可以把原因告诉我了吧?"
"因为我不愿意再让你们空欢喜一场啊.并且我们那时正是要到奥克兰,正是文件上37度线所指的那一点呀."
"可是为什么后来我们被拖出到达奥克兰的路线了,你还不说呢?"
"那是因为文件尽管解释得正确,也无益于格兰特船长的安全啊."
"那又是因为什么呢,巴加内尔?"
"因为,两年没有消息,若是哈利.格兰特还在新西兰沉船的假设成立了,就说明他不是死在沉船就死于新西兰人手里了."
"所以,你的看法是......?"哥利纳帆疑感地问道.
"我的看法是:还可能找到一些沉船的痕迹,不列颠尼亚号上受难的人一定是全完蛋了!"
"暂且不要说破这一切,朋友们!让我找个合适的机会来把这个惨痛的消息告诉格兰特船长的孩子吧!"哥利纳帆说.51.玛丽亚泰勒萨岛
全船的人不久都知道了艾尔通的招供并没有能对格兰特船长的处境有任何帮助.船上的气氛是很低落的,因为大家都等艾尔通说出秘密来,而他却不知道任何一点足以使邓肯号可以找到不列颠尼亚号的事实!
因此游船仍然保持着原来的路线.接着剩下来要做的就是挑一个荒岛把艾尔通丢下去了.
巴加内尔和门格尔看看船上的地图.正好,在这条37度线上标着一个名叫玛丽亚泰勒萨的孤岛,那是一片峭岩,孤悬在太平洋中间,离美洲海岸约1900公里,离新西兰810公里.在北边,靠近的陆地是法国的保持地帕乌摩图群岛.在南边,一直走到南极冰区都一片荒芜.没有一只船跑到这荒僻的小岛上来勘察.世界上任何声息也传不到这个小岛上来.只有喜爱风暴的鸟类在长距离的跨海飞行中可以跑到这个岛上来歇一歇脚.对这片被太平洋波涛冲击的岸石有许多地图连名字都不肯写上去.
如果世界上真有绝对孤僻的地方,那只有在这个远离一切航线的小岛上来找了.人们就把小岛的位置告诉了艾尔通,他同意就到那个小岛上过离群索居的生活.因而邓肯号的船头就指向玛丽泰勒萨岛.这时,邓肯号可以走一条绝对的直线,从而经过这个小岛,直接到达卡尔塔瓦诺湾.
2天后,在下午2点钟,了望的水手报告在天边望见了陆地.那就是玛丽亚泰勒萨,低低的,长长的,浅浅浮出在波浪上面,仿佛是一条大鲸鱼.它距游船还有16公里,游船时里正以每小时9公里的速度前进着.
小岛的侧影渐渐清楚地显示在水平面上.太阳正慢慢向西沉下去,把它那曲曲折折的侧影用强光照映出来.几座不高的山石疏疏落落地耸立着,倒插在太阳的光海里.
5点钟时候,门格尔好象看见了一股轻烟向天空中飘去.
"那是不是一座火山呢?"他对正拿着望远镜观察的巴加内尔问道.
"我不能肯定,这个岛人们还不很了解.既使,如果它的形成是由于海底突起的结果,就是说,它是个火山喷起来的岛屿的话,我们也不必惊讶."
"那么,"哥利纳帆说,"假如是火山一喷才会把它喷了出来,如果火山再一喷不会又把它喷了下去吗?"
"可能性很小,人们知道这个岛的存在已经有好几百年之久了,这就是一个可靠保证.以前,尤里亚岛从地中海里冒出来,可在海面上保存没多久,几个月就不见了."巴加内尔回答.
"好吧,你认为我们可以在天黑之前抵达陆地吗,约翰?"哥利纳帆说.
"不成,爵士.我不能让邓肯号在黑暗中冒着危险往陌生的海岸边开.我要减低马力,慢慢地荡着,等明天天一亮,我们放只小艇子登陆."约翰.门格尔说.
晚上8点钟,玛丽亚泰勒萨岛虽然只在3公里远的地方,已经只剩下一条长长的十分模糊的影子,几乎看不见了.邓肯号还是慢慢地向它荡去.大约9点钟的时候,一片十分亮的红光,一团火在黑暗中亮起来.它是不动的,并且是连续不断的.
"这就可以证明是火山了."巴加内尔仔细地观察着说.
"然而,火山喷射总是伴有巨响的,在这样短的距离,而且东风正好从那边吹来,我们应该听得到响声来,为什么一点声息也传不到我们的耳朵呢?"门格尔说.
"对呀,这火山只发光,不说话.而且,还似乎亮一亮又停一停,和间歇灯塔一般."巴加内尔回答道说.
"您说得对,"门格尔回答,"然而我们并不是在有灯塔的海岸附近呀.啊!"他忽然叫起来,"另外又有个火光出来了!这次在海滩上!您看!火光还在晃动哩!并且还在不停换地方!"
门格尔没有看错,又是一把火出现了,有时仿佛熄灭了,忽然又点了起来.
"因此这岛上一定是着人住的了?"哥利纳帆说.
"一定住的都是土人."巴加内尔肯定的回答.
"那么,我们就不能将艾尔通恰丢在这里了."
"不能,就算是把他送给土人吃,也是个太糟糕的礼物."少校说.
"我们另找一个没有人住的荒岛吧,"哥利纳帆,不自主地微笑着说,觉得少校在替土人讲究胃口."我已经答应给他以起码生命的安全,我说话不能不算数."
"无论如何,我们要十分警惕才是,新西兰人有种野蛮的习惯,摇着火把,欺骗过往的船人,就和从前康瓦尔的居民一样.很可能现在这岛上的土人是用这种引诱船只的办法的."巴加内尔补充说.
"转头横向,明天,太阳一出来,我们能知道是事实上是什么了."门格尔对掌舵的水手叫喊着.
11点钟了.乘客和门格尔都各自回房间了.只有值班的几个水手在船头上甲板上散步.船尾上只有舵工在守着舵把.
这时,玛丽.格兰特和罗伯尔却一起到楼舱顶上来了.
这两个格兰特船长的孩子伏在扶拦上,凄然地望着闪光的海面和邓肯号后面发亮的浪花.玛丽考虑着弟弟的前途,罗伯尔考虑着姐姐的出路.两人都想着他们的父亲.他,亲爱的父亲到底还在不在人世呢?就此放弃寻找他的工作了吗?不能呀!如果没有父亲,怎么能活下去呢?没有父亲,他们该怎么办呢?别说没有父亲了,就是没有哥利纳帆爵士和海伦夫人,他们也早已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罗伯尔已经在困难中磨炼得稳重了,他猜到了他姐姐的心事.他抓住玛丽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
"玛丽,永远不要放弃希望.记住父亲给我们的教悔,'在世界上勇气可以代替一切,.那种百折不回的勇气,那种使他能战胜一切的勇气,我们也应该有.一直到现在,姐姐,你都是在为我担心考虑,现在轮到我来为你操劳了."
"我亲爱的弟弟啊!"玛丽回答.
"我有句话要告诉你,你不因此而生气吧,姐姐?" "我怎么会生气呢,我的亲爱小弟弟?"
"你肯允许我去做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玛丽问,心里忐忑起来.
"姐姐!我要做海员去......"
"你要离开我了吗?"玛丽叫起来,紧紧抓着弟弟的手.
"是的,姐姐!我将要和父亲一样,成为一个海员,要和约翰船长一样,成为一个海员!玛丽,我亲爱的玛丽!可是约翰船长并没有完全放弃希望呀,他!他那么讲义气,你一定和我一样,都信得过他!他答应过我,要把我培养成为一名优秀的.伟大的海员,他一面培养我,一面和我一起去找我们的父亲!姐姐,你说,你说愿意!要是我们跑丢了,我们的父亲一定要走遍世界去把我们找回来,可是现在他不见了,我们的责任,至少,我的责任就是要走遍天涯海角去把他找回来呀!我的生命有个目标,我应该用全部的生命为这个目标而奋斗:这目标就是寻找......不停地寻找那永远不会弃我们而去的人!亲爱的姐姐,他太好了,我们的父亲!"
"既又高尚又慷慨!我可知道,弟弟,父亲早已是我们祖国的光荣了,若不是不够幸运没让他完成他的事业的话,他应该早已经是我们祖国的伟人之一了!"
"我怎么会不清楚啊?!"罗伯尔说.
玛丽一把把弟弟搂到胸前,那小孩感到滚烫的热泪往他的额上滴.
"姐姐!姐姐!"他叫着,"他们尽管那么说,我们的朋友们,他们尽管有话不敢说,我还是抱有希望的,并且我永远抱有希望的!象父亲那样的一个好人,在事业未获得成功之前是不会死去的!"
玛丽只是抽抽噎噎地啼哭,却说不出话来.一想到将来还是会想方设法去找他的父亲,一想到门格尔船长那样侠义的心肠,便有千万种情怀在她的心里激荡着.
"约翰先生还在满怀希望吗?"她问.
"还在希望."罗伯尔回答,"他是个大哥哥,永远不会抛弃我们的.我也要做海员去,好吗,姐姐?和他一块去做海员找我们的父亲,你愿意吗?"
"有什么不愿意啊!不过,只是我们姐弟俩得分开了!"
"你也不会是孤单单一个人的呀,姐姐,我知道,船长对我说过了,海伦夫人是不肯让你离开她.你是个女孩子呀,你,你可以,你应该接受她的这番好意.你如果不接受倒反而是辜负她的情义了!但是,我是个男孩子呀,'男儿当自强,,这句话父亲也不知道对曾经我说过多少遍了."
"可是我们敦提的老家,我们那亲爱的,充满记忆的老家怎么办呢?"
"我们还保留着呀,姐姐!这些,我们的朋友约翰船长,还有爵士,都早就已决定了,并且很周到地决定了.爵士决定要把你留在玛考姆府,就象亲生女儿一样,爵士曾亲口告诉我的好朋友约翰,他又告诉了我!你在那里和在家里一样,一面有人和你谈我们的父亲,一面等着约翰和我,肯定总有一天我们会把父亲找回来和你相见的!那一天该是多么高兴呀!"罗伯尔说着,叫起来,额头上显现着兴奋的光彩.
"我亲爱的小弟弟,我的好孩子."玛丽回答,"如果我们的父亲能听到你说的这番话,他该是多么高兴啊!你真象父亲,我亲爱的弟弟,你真象我们那敬爱的父亲,看来等你长大成了人,就和父亲一模一样!"
"但愿如此,姐姐."罗伯尔说着,一种崇高而充满孝心的骄傲使他的面颊红起来.
"但是哥利纳帆爵士和夫人的恩情,我们怎么能报答呢?"玛丽又说.
"啊!这个说来并没什么困难!"罗伯尔带着孩子气天真地叫道,"我们爱他们,尊敬他们,我们老是对他们这样说,多吻吻他们,有一天,机会到了,我就为他们去死!"
"不要为他们去死,要为他们活着呀!"玛丽叫起来,拼命地吻着弟弟的额头,"他们宁愿你为他们活着......我也宁愿你这样!"
接着,这两个孩子又沉入到无边无际的梦想中了,他们在模糊的夜影中互相看着.然而,他们嘴里虽然不说话了,心里却还在不停谈着,互相发问,互相回答.平静的海面轻轻地滚起长长的浪条,悠悠地一起一伏,地黑暗中螺旋桨搅动着闪光的波浪.就在这时候,却有一件奇事,一件真正神乎其神的怪事发生了.他们姐弟俩,就好象有一种磁力神秘地贯通着他们两个心灵,他们同时并且一下子感到了一个同样的幻觉.从那些忽明忽暗的波浪中心,玛丽和罗伯尔都仿佛听到一个人的呼声,声调郁闷悲惨,使两个人的心弦都整个地颤动起来.
"救我呀!救我呀!"那声音叫到.
"姐姐,你听没见听?你听见了吧?"罗伯尔说.
两个人迅速地俯下身子,往栏杆上一扒,在夜色深沉的海面寻找着.
但是他们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展示在他们的眼前只有一片黑暗的.
"罗伯尔",玛丽说,脸色激动得发白,"我仿佛......是呀,我和你一样仿佛听到的......我们俩都在作梦啊,我的弟弟!"
但是,他们的耳朵里又听到了一声呼救,这次那种幻觉更真切了,以致两个人的心里同时迸出了一样的呼声:
"父亲啊!父亲啊!......"
玛丽受不住了.她过于激动,晕倒在罗伯尔的怀里.
"救人啊!"罗伯尔喊,"我的姐姐啊!我的父亲啊!救人啊!"
掌舵的人跑来把玛丽扶起来.值班的水手们也跑来了,接着,门格尔,海伦夫人和爵士也都突然被惊醒,全都跑来了.
"我姐姐要死了,我的父亲在那儿!"罗伯尔,一面指着波浪一面叫道.人们听了都感到莫名其妙.
"是真的呀,"他又叫,"我父亲在那儿啊!我听到父亲的声音了!也和我一样姐姐,听到了!"
这时,玛丽醒过来了,她睁着眼睛,同疯子一样,也在叫:
"我的父亲啊!我的父亲在那儿啊!"
那可怜的少女往上一爬,趴上栏杆,把身子弯了出去,简直是想投到海里.
"爵士啊!夫人啊!"她拱着手直叫,"我是说我父亲是在那里呀!我向你们保证,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从波浪里传出来,就和哀号一样,和死前的决别一样啊!"
这时,这可怜的孩子又浑身抽搐,起来.她不停地发抖.大家不得不马上把她抬到她的房间里去了,海伦夫人也紧跟着,去照顾她,而罗伯尔还是在那里叫:
"我父亲啊!我父亲在那儿啊!我真的没有搞错,爵士!"
在这一幕凄惨的情景面前,人们都以为这两个孩子是被一种幻觉给迷住了.但是被迷到了这种地步,又怎样能解释得开呢?
但是哥利纳帆却要尝试一下,两次拉着罗伯尔的手,对他说:
"你真的听到你父亲的声音吗,孩子?"
"是呀,爵士,在那儿,就在波浪中间!他喊:'救我啊!救我啊!,""你听清了是你父亲的声音吗?"
"怎么没听清呢,爵士!啊!我可以发誓,我听得非常清楚!我姐姐也听到了,她也和我一样听清确实了是我父亲的声音!您想想,我们怎么能同时都弄错了呢?爵士啊,我们救救我父亲吧!快放只艇子!放只艇子下来!"
爵士知道这孩子被幻觉迷得太厉害了,一时还解释不过来了.然而他还想作一次最后的努力,他把那掌舵的水手叫来.
"霍金斯,"他问他,"玛丽小姐突然昏倒时,你是在那里掌着舵吗?"
"是的,爵士."
"你没有看见什么,或者听见什么吗?"
"一点都没有."
"是这样吧,罗伯尔."
"如果是霍金斯的父亲在叫,"罗伯尔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回答着说,"霍金斯就不会说他什么也没有听到了.那是我的父亲啊!爵士!我父亲啊!是我父亲啊!......"
罗伯尔的喉咙被哭声卡住了.他脸色惨白,一声不响,继他姐姐之后,他也昏了过去.哥利纳帆叫人把他抬到他的床上,那孩子因受了太强烈的刺激,进入深沉的昏睡状态中了.
"两个可怜的孤儿啊!"门格尔说,"上帝对他们也太残酷了!"
"是呀,他们伤心过度,一致两人同时产生了一模一样的幻觉."爵士说.
"两人同时!"巴加内尔自言自语地说,"太奇怪了!从科学上说完全不可能有这种事!"
然后,巴加内尔自己也弯下身子对着海面,侧着耳朵,摇摇手叫别人都别出声,仔细地听着.处处都是深深的宁静.巴加内尔又大声地喊了喊,也没有任何回音.
"真是奇怪极了!"他老是这样说着,一面走回房间,"思念与痛苦的内心刺激不够解释一个客观的现象啊!" 第二天,也就是3月8日,早晨5点钟,天刚亮,船上的所有乘客,包括罗伯尔姐弟在内......因为谁也没办法把他们留在房里......都聚到甲板上来了.一个个都要看看亲眼昨晚只勉强望到的那片陆地.
所有的望远镜都急切地对着岛上的主要地点寻来觅去.游船离岛只有1公里远,沿着岸边慢慢开行.人们的视力可以看清岸上的最细微的情况了.忽然,罗伯尔一声大叫,说他看见了三个人在岸上跑着,挥动着胳臂,其中一个人在摇着一面旗子.
"是英国国旗."把他的望远镜抓过来后门格尔也叫了起来.
"是真的!"巴加内尔也叫起来,立刻回头看着罗伯尔.
"爵士啊!"罗伯尔说,声音激动得发抖,"爵士,如果您不想让我游泳到岛上去,就请您放下一只小艇.爵士!我求您,让我第一个登陆!"
船上谁也不敢开口.这是怎么回事呀!在37度线穿过的这个小岛上,竟然有三个人,三个遇难的人,三个英国人!于是每个人都联想到昨夜的那一幕了,想到夜晚罗伯尔和玛丽听到的那个呼声!......这两个孩子也许只弄错了一点:可能确实是有个呼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来,但是那呼声怎么可能就是他们的父亲的呢?不可能呀!唉!无论如何,这是不可能的呀!于是每个人又都想到:又会有个重重的失望打击在等待着他们,生怕他们的体力禁不起这再一次的打击了.但是又有什么法子能阻止他们上岸呢!爵士没有勇气阻止他们.
"放只艇子下去!"他叫.
一分钟之后,艇子便放到海上了.格兰特船长的两个儿女.爵士.门格尔.巴加内尔都涌上了艇子,艇子由六名年轻水手拚命划着,很快就离开了大船.
离岸大约还有20米远的样子,玛丽惊讶而凄惨地叫一声:
"我父亲啊!"
真有一个人,站在岸上,而且正站在两个人中间.他那高大而强壮的身材,温和而又大胆的面容,十足地显示出是把玛丽和罗伯尔两人的容貌的结合.那正是果然两个孩子不断描述的那个人啊!他们的心灵并没有欺骗他们:那果然是他们的父亲,是格兰特船长!
船长听见了玛丽的喊声,立即张开双臂,象被雷击一般地倒在沙滩上了.52.相聚在小岛
人是从来不会因为过度高兴活而死掉的.父子三人在大家还没把他们载回游船就转过气来了.这一幕,我们怎么能描写得出来啊?我们的文笔太不够生动了.所有船员看见他们父子三人默默无言地紧抱在一起,个个都流下了眼泪.
格兰特船长一登上游船的甲板,就转回头向海伦夫人.爵士和他的伙伴们,以感动的声音感谢他们的帮助.原来两个孩子在由孤岛回到游船的时候,已经简单地把邓肯号怎样环球寻找他的全部经过都告诉了他.
对于这位慷慨豪爽的妇人,对于他所有的伙伴,他负下了多么大的一个人情债啊!从爵士起,直到水手止,不都是为了他作了多少努力,吃了多少苦头吗?哈利.格兰特把他心头不尽的感谢之情表现得又简单诚挚,又高尚豪爽,他那英气勃勃的面颊反映出一种又真诚又温柔的情绪,以致全体船员都觉得已经得到了报酬,并且这报酬远远超过他们所吃过的千辛万苦.就是那生性不易动感情的少校也没有法子不热泪盈眶,至于巴加内尔,他象个孩子一样,流着眼泪,放声大哭.
哈利.格兰特看着他的女儿.他觉得她是多么美丽,多么妩媚呀!他直接就把他的感觉对她说,还高声地一说再说,并且还请海伦夫人评评,仿佛要证实一下他并不是被疼爱子女的心情蒙蔽了眼睛.然后,他又转头向着他的儿子:
"他长得多高啊!简直成了个大人了!"他兴奋不已地叫着说.
然后他又抱起他那无限喜爱的两个孩子,把两年离别中心头所积累着的所有热吻都一下子给了他们.
罗伯尔给父亲一个一个介绍了他所有的好朋友,这孩子居然能用不同的话语来介绍每一个不同人,虽然他对每一个人都只有一样事说!就是说:他们大家,每一个人,对于这两个孤儿都太好了.介绍到约翰.门格尔的时候,这船长反而红着脸像女孩子一样,他回答玛丽父亲的问话时声音都在发抖.
到这时候,海伦夫人就把他们旅行的经过说给格兰特船长听了,船长为他有这样的儿子和女儿而觉得十分骄傲.
哈利.格兰特知道了罗伯尔历次建立的功勋,知道了这孩子是怎样已经为父亲向哥利纳帆爵士偿还了一部分人情债.然后,轮到约翰.门格尔来谈玛丽,他说的是那么地好,以至于哈利.格兰特听到海伦夫人插进的几句话之后,就把他女儿的手拉着放到英俊的青年船长的手里,并回头向哥利纳帆爵士和夫人:
"爵士,夫人,让我们为我们的孩子们祝福吧!"
当那所有的一切说了又说,说了千万遍之后,哥利纳帆把艾尔通的事也告诉了哈利.格兰特.格兰特船长证实了他的话,那个坏蛋确实是在大洋洲岸被赶下船的.
"这人又聪明,又敢作敢当."他又补充着说,"是贪欲把他引向罪恶的方向去的.但愿他能反省,悔过,回头做个好人吧!"
但是在未把艾尔通送到岛上之前,哈利.格兰特要在他的蛮荒之地的住所里招待一次他的新朋友.他请他们去参观一下他的板屋,坐到他那鲁滨逊的桌上吃一顿饭.哥利纳帆和他的旅伴们都欣然地接受了.罗伯尔和玛丽就象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不可耐地要看看父亲住过的地方,在这地方,格兰特船长为想念他的儿女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啊!
又有一只艇子下海了,他们父子三人,哥利纳帆夫妇.少校.门格尔以及巴加内尔等一会儿就登陆了.
走遍了格兰特船长的所有领土花了不到几个钟头.真正说来,那小岛只是海底一座大山的山顶,只是山顶上一小片平地,到处布满着雪花岩的岩石和火山的残余物.在地壳形成时代,这个山峰在地下火的燃烧作用下,从太平洋的深处耸了起来.然后形成了物化土.植物类占领了这个新地盘.而后过往的捕鲸船又把若干牲畜如羊.猪等载到这岛上,猪羊就在野生状态下繁殖着.从此,大自然就在这太平洋中心孤独的小岛上出现了动物.植物.矿物三界.
当不列颠尼亚号的遇难船员逃到这里来以后,就开始出现了人类的劳动,从此那片大自然的活力就规则化了.两年半之中,哈利.格兰特和他的两名水手使他们的小岛完全改观了.好几亩地被精耕细作,长出了很好的蔬菜.
参观的人走到住宅,这住宅是在绿油油的胶树荫下.窗下前面就是大海,太阳照着闪闪发光.哈利.格兰特叫人把桌子摆到那些大树阴影下,大家马上都就了座.一只山羊腿.一些用纳儿豆粉做的面包.几碗奶.两三棵野菊苣.一些清凉的水,这一桌简单的筵席这就构成了,真不愧世外桃园的风味.
巴加内尔开心极了.他的鲁滨逊老思想又浮现在脑海.
"把艾尔通那个坏蛋丢到这里来太便宜他了!"他在兴奋地嚷着,"这个小岛简直是天堂呀!"
"倒真是个天堂,"哈利.格兰特回答说,"三个可怜的受难者却被老天救到这里来,真够幸运了!不过我恨这岛太小了一点,不是有广大肥沃的岛屿,它只有一条小溪,不是一条大河,只有一个海浪冲击的小缺口,不是一个大港湾."
"为什么恨呢,船长?"哥利纳帆问.
"因为假如这是个大岛,我就可以打下一些基础,让苏格兰在太平洋上有块移民区呀!"
"啊!船长,您还没有放弃您那个念头吗?您那个念头使您在我们的祖国里简直太闻名昭著了!"
"我没有放弃它,爵士,上帝借助您的手让我获救,就是要我完成这个事业的.我古老的苏格兰的可怜的同胞们,所有受苦难的人们,都应该有一片新的陆地,好让他们逃避困苦的折磨!我们亲爱的祖国必须在这一带海洋上有自己的一块移民区,完全属于自己的,让它享受它在欧洲所享受不到的独立和幸福!"
"啊!您说得真好,格兰特船长,"海伦夫人说,"这确实是个伟大的计划呀,没有伟大的思想是想不出来的!但是这个岛就......" "这个岛不成,夫人,这只是一片岩石,至多只够养活几个人,而我们向南非要的却是一大片富有各种物产资源的陆地呀."
"那么,好,船长,"哥利纳帆叫起来,"希望是属于我们共同的,您的那大片的陆地,我们一块儿去找!"
哈利.格兰特和哥利纳帆的手热烈地紧握起来,仿佛是在为了肯定这一诺言.
然后,就在这小岛上,就在这问小屋里,大家都想听一听不列颠尼亚号的那三名遇难者是怎样渡过这漫长的两年.哈利.格兰特立刻满足了他的新朋友们的这个愿望.
"我的故事,也正象所有被打到荒岛上的来的鲁滨逊的故事,我们到了这里后,没有人可以依靠,只有依靠上帝,依靠自己,我们觉得我们只有跟自然界斗争,去争取生存!"
"那是1862年6月26到27日的夜里,不列颠尼亚号被连续6天的大风暴打坏了,一路刮着跑来触毁在这个岛的礁石上.这岛3公里宽,8公里长,内部大约有30棵树,还有几块草场和一个清水泉源,这泉源幸好是一年长流的.我一人带着我的两名水手,在这个天涯海角里,并不失望.我的两个患难朋友包伯和乔蔼发挥着最大的量力来帮助我.
"就和我们的榜样......笛福作品中的鲁滨逊一样我们一开始,把船上所有的残物收集一些来:一些工具,一点火药,一些枪械,一袋宝贵的种籽.前几天是很困苦的,但是不久,打猎和打鱼可以供给我们足够并且固定的粮食了.因为在这岛的内部野羊极多,沿岸又满是水生动物,慢慢地,我们的生活就有规律起来了.
"我从船上抢救出我的测量工具,因此我可以正确地测量出这个小岛的方位.我一测量,就发现这地方是在任何航线之外,不会有任何船来搭救我们了,除非遇到意外的机会.我一面想着我亲爱的人,不敢希望够能再见到他们的面,一面却还勇敢地接受着这个考验.
"这时我们不停地从事劳动.不久,不列颠尼亚号上的菜种就播到13亩熟地上,马铃薯,菊苣,酸模等开始调剂我们日常的食物了.后来还种了许多其他的蔬菜.我们又捕到了几只野羊,它们很快就被畜养得温驯了.我们又有了羊奶,奶油.干河沟里长出的纳儿豆又供给我们一种很有营养的面包,因此在物质生活上,我们从此就丝毫不用担忧了.
"我们又利用不列颠尼亚号的旧料建筑了一座小屋,屋顶是用帆布盖成的,并且仔细地涂上了柏油,在这样坚固的掩体下,我们幸运地度过了雨季.我们在这小屋里讨论过许多计划,许多梦想,最好的梦想还是此刻实现的这一个.
"我原想用破船板造一只小艇到海上去碰碰运气,但是最近的陆地,就是帕乌摩图群岛离这里也有800公里.任何一种小艇也禁不起的,这样长的一个航程.所以我放弃了这个计划,只能等着机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啊!我可怜的孩子啊!我不知有多少次站在岸边岩石顶上等候着过往的船只!在我们被困在这儿的整个时期里,只有两三只帆船在天边出现过,但是一下子又没了踪影!2年半就这样地过去了.我们已经觉得希望渺茫了,不过我们还没有失望.
"最后希望的就是昨天,我正爬到岛的最高峰上,忽然望到岛的西南有一缕轻烟.烟渐渐地大起来.一会儿,一只船的影子到了我的视野里,我看见了,它仿佛正向我们这边驶来.
"但是这小岛并没有可停泊的地方,它会不会又要绕开小岛呢?
"唉!那是多么焦急的一天啊!我的心差点没把我的胸膛给撑破!我们两个难友在岛的另一座山峰上点起了一把火.到了,但是这游船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回答的信号!然而,眼前正是希望哪!难道我们就眼看着它错过吗?
"我不再迟疑了,夜影逐渐加深.船可能在夜里绕过这个岛.我就扑下海,往船那边游.满怀的希望增添了我的精力,我以惊人的毅力与波涛作斗争.我渐渐接近游船了,哪知道相距不到30米的时候,船偏偏掉过头去了!
"于是我发出了沮丧的叫喊声,只有这两个孩子听到了,那并不是他们的一种幻觉.
"后来,我只好又回到海边,浑身瘫软了,焦虑的情绪和游泳的疲累弄得我精疲力竭.我的两个水手把我拉了起来,我已经是半死了.我们在岛上过的这最后的一夜是多么难熬的一夜啊!我们以为要被世界永远抛弃了,幸亏天一亮我就看见游船减低了速度,沿着岛,荡了过来.你们的艇子下海了......我们得救了,而且,老天啊!我亲爱的两个孩子,我的两个亲爱的孩子就在眼前,还向我伸着胳臂要拥抱呢!" 哈利.格兰特的讲述在玛丽和罗伯尔的狂吻与抚摸中结束了.到了这时,船长才知道他这次之所以得救,还是亏了这个,他遇难的8天后装到瓶里任海浪漂流的那个文件.但是,当格兰特船长在叙述他的经过时,巴加内尔在想什么呢?这位可敬的地理学家在脑子里把那文件上的字迹反反复复地研究了千百遍!他把原有的3种解释都想了想,全解释错了!这玛丽亚泰勒萨岛在那被海水腐蚀的几张纸上是怎样写的到底呢?他实在忍不住了,他抓住哈利.格兰特的手,叫起来:
"您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船长,您那张文件里写的是什么话?"
巴加内尔一提出这个问题,每个人的好奇心都立即起来,因为整整9个月来猜不出的哑谜就要揭开谜底了!
"怎么样,船长?那文件上的话您还谁确地记得吗?"巴加内尔问.
"准确地记得呀,我没有一天不想到它,那是我们的唯一希望啊!"
"请您赶快说说看,那几句话是什么,船长?因为我们猜来猜去都猜不到,实在太不服气了."哥利纳帆也问.
"我马上来满足各位的要求,"格兰特船长回答,"但是如你们所知,我为了增加求得援救的机会,我在瓶子里装了3个文件,是用3种不同文字写成的.诸位要知道哪一个文件呢?"
"3个文件难道不一样吗?"巴加内尔叫起来.
"是一样的呀,只有一个地名有点差别."
"那么,好吧,请念一念法文文件,那法文文件保存得最好,我们每次解释都拿它做基础."哥利纳帆说.
"爵士,法文文件的话是这样写的,"哈利.格兰特说:
"1862年6月27日,三桅船不列颠尼亚号,籍隶格拉斯哥港,沉没在离巴戈尼亚800公里的南半球海面.因急于上岸,两水手船长格兰特被困在了达抱岛上."
"嗯!"巴加内尔哼了一声.
"不幸",船长接着念,"长远变成为蛮荒野岛之人.兹特抛下此文件于经153°纬37°11′处.务乞从速救援,否则必死于此!"
巴加内尔听到"达抱岛"这个名字就突然站起来,然而,他真的按捺不住了,就大叫道:"怎么是达抱岛呀?为什么不是玛丽亚泰勒萨岛呢?"
"是呀,巴加内尔先生,英国的地图上都写的是玛丽亚泰勒萨岛,但是法国地图上却写着达抱岛呀!"
这时,忽然,狠狠的一个拳头砸在巴加内尔的肩膀上,打得他的背突然向下一弓.原来少校敬了他一下,少校生性的习惯老是那样的庄重,这次可破例了.
"好一个地理学家呀!"少校用轻视的口气说.
但是巴加内尔连少校那一拳也没有感受到.他在地理学上所受到的打击正使他羞愧不已,那一拳又算得了什么呢!
原来他对那文件,正如他对可靠的格兰特船长所说的那样,已经快猜到原文了!那些缺字的少词的字迹,他已经差不多完全地摸清楚了!巴塔戈尼亚.澳大利亚.新西兰,这些名字虽先后一个一个站到他的脑子里来,都仿佛是正确无误的.其他字都差不多找到原义了,就只剩下abor一词,这把他搞得有点不明白了!他把它解释为"达于"(aborder),而实际上却是法文地名"达抱岛"(tabor),这正是不列颠尼亚号受难后逃难的地方呀!这个错误实在难于避免的,因为邓肯号上的所有地图都载称为"玛丽亚泰勒萨岛".
"虽然如此,"巴加内尔抓着头发嚷着,"我也不应该忘记这个一岛两名的事实呀!这是一个无可谅解的错误,是一个不配称地理学会的秘书的人才会犯的错误呀!我的面子丢尽了!"
"但是,巴加内尔先生,您也不必为此这么和自己过不去啊!"海伦夫人说.
"不成,夫人,不成!我简直是蠢驴!"
"而且还比不上一匹会玩杂耍的驴子呢!"少校接上去替他又骂一句,作为给他的安慰.
吃完饭了,格兰特船长把那小屋里的东西布置好了.他什么也不带走,因为想他要让那个恶人能享受到善良人所创造的种种舒适.
大家回船了.哥利纳帆打算立即开船,于是下命令叫人把那水手送下去.艾尔通被带到楼舱里站在格兰特船长的跟前了.
"是我,艾尔通."船长说.
"是您呀,船长."艾尔通回答,并不因为又见到船长而显示出半点惊慌,"很好,看见您平安无事,我也非常高兴."
"艾尔通,我把你赶到一个有人住的陆地上去,倒好象反而害了你."
"看来如此,船长."
"你要去替我住在这个没人住的荒岛了,愿老天让你忏悔吧!"
"但愿如此!"艾尔通回答,语气十分自在.
哥利纳帆看着那水手,对他说:"你还坚持丢到荒岛上的那个意愿吗,艾尔通?"
"当然坚持,爵士."
"你觉得达抱岛符合你的心愿吗?"
"十分合意."
"如今,听我最后一句话吧,艾尔通,你在这里离任何陆地都很远,你想和你的手下有任何联系都是不可能的.奇迹毕竟少而又少,邓肯号把你放到这孤岛上,你是逃不脱的.可你将来不会和格兰特船长的过去两年一样,不会既没有人救援,又没有人知道的.虽然你不配叫人家纪念你,人家却还会惦记你.我知道你在什么地方,艾尔通,我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你,我永远都会记住的."
"上帝保佑您!"艾尔通简单回答.
这就是哥利纳帆和艾尔通最后说的几句话.小艇已经预备好了,艾尔通就下船.
门格尔在事先就已经派人送去了四五箱干粮.一些工具.一些武器和若干弹药到了岛上了.
所以艾尔通是可以用劳动来改造自己的,他衣食无缺,连书籍都有.
分别的时候到了,全体船员和乘客都站到甲板上来,许多人心里感到不舒服,玛丽和海伦夫人全都控制不住她们的情绪.
"一定要这样做吗?"夫人问她的丈夫,"一定要把那个坏蛋抛在这里吗?"
"一定要这样,海伦,这是叫他改过自新呀!"
这时,小艇在门格尔的指挥下离开了大船.艾尔通在艇子上站着,始终面不改色,脱下帽子,庄重地行了个礼.
哥利纳帆也脱下帽子,全体船员也跟着脱下帽子,和往常对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一样,这时候,小艇在一片沉寂之中走开了.
艾尔通一见陆地,就跃上沙滩,小艇就回大船去了.
这时是下午5点钟,乘客们在楼舱顶上还可以望见他,他交叉着膀子,一动也不动,就象一座站立在岩石上石像一样,看着游船.
"我们走吧,爵士?"门格尔问.
"走吧,约翰,"哥利纳帆急促地回答,脸上不愿泄漏什么,但心里十分感动.
"开船!"门格尔对机械师喊叫.
蒸汽在汽管里叫了起来,螺旋浆打着波浪,到了晚上九点钟,达抱岛上的最后几个山峰全在夜幕中消逝了.53.胜利返航
离岛11天后,也就是3月18日,邓肯号就看见美洲海岸了,第二天它就停泊在塔尔卡瓦落湾里.
它航行了5个月回来了,在这5个月之中,严格地循着南纬37度线,邓肯号环绕地球一周.这次值得纪念的旅行,在英国旅行社的编年史上还是绝无仅有的第一次呢,船上的旅客穿过了智利.判帕区.阿根廷共和国,经过了大西洋.达昆雅群岛,经过了印度洋.阿姆斯特丹群岛.澳大利亚.达抱岛,还穿过了太平洋.他们的努力绝对没有白白浪废,他们把不列颠尼亚号的遇难船员全部载回祖国了.
一查点人数,凡是响应爵士的那些诚恳笃实的苏格兰人,一个也不缺,全体都回到他们古老的苏格兰来了,这次远征正仿佛古代史上所说的那种"无泪战争".
燃料和其他供养补充完毕,邓肯号就沿着巴塔戈尼亚的海岸,绕过合恩角,驶进大西洋,畅通无阻前进.
没有比这一段航程更顺利的了.游船满载着幸福.船上不再有什么秘密了,就连门格尔对玛丽的爱慕也成了公开的事了.可是,还有一件神秘的事叫少校百思不解.为什么巴加内尔老是把衣服裹得那么紧紧的,领带打得严严实实的,围巾也围到耳根呢?少校心里一直是痒痒的,要弄清个究竟.但是,不论他怎样盘问,怎样旁敲侧击,怎样猜测怀疑,巴加内尔总是不愿卖他的帐.
他真是死也不肯理他,邓肯号穿过赤道线,甲板在50多度的高温下晒得火热时,他也不解开一个扣子.
"他真是太漫不经心了,他还认为是在严寒的圣彼得堡呢!"少校看他裹着一件大衣,好象水银在温度计里冻结了一样,就这样说.
最后,5月9日,在离开塔卡瓦诺湾的50多天后,门格尔看到到克利尔角的灯火了.游船驶进了圣乔治海峡,穿过爱尔兰海,转过克莱德湾.12点钟它就停泊在丹巴顿.下午3点钟,就在高地人的欢呼声中船上的乘客进入玛考姆府了.
我们读到这里,一定会感觉到:哈利.格兰特和他的两名水手终于得救,是早就注定了的!门格尔和玛丽在那古老的圣孟哥教堂里结婚,从9个月前曾为哈利.格兰特祈祷的那们摩尔顿牧师,如今再来给他的女儿和他的救命恩人祝福,也是早就确定无疑了的!将来罗伯尔会和哈利一样做海员,和门格尔一样做海员,而且在哥利纳帆爵士的大力支持下,继续从事着格兰特船长的伟大的计划,也是早就由上帝注定的了!
可,巴加内尔不能一辈子不结婚呀,这是否也是早就注定了的呢?也很可能早就注定了的.
果然,这位渊博的地理学家,干了这般英雄事业,免不了要风光一阵子,可他那些粗心大意的笑话在苏格兰的社交场中到处传为美谈.谁都想看看他,你邀请,我邀请,他招待,种种应酬把他忙得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候,正巧有一位30岁的可爱的小姐,就是麦克那布斯少校的表妹,也有点怪里怪气的,可是性情和善,面目秀丽,她竟爱上了这位脾气古怪的地理学家,愿意和他结婚.她还有一百万法郎的陪嫁呢,而女方却避开不谈这一点.
巴加内尔对于阿若贝拉小姐的爱慕,并不是无动于衷,可不敢有所表示.
于是少校出面,在这天生一对两颗心之间尽力捏合.他甚至告诉巴加内尔:他所能做的"最后一次的粗心大意"便是结婚了.
这让巴加内尔很为难,说来真奇怪,他老是踌躇不已,说不出一个"肯"字.
"是不是你看不上阿若贝拉小姐呢?"少校问她.
"啊!少校,她确实可爱呀!"巴加内尔叫起来,"她是太可爱了,假如要我说实话,我倒希望她不是这样可爱,我倒希望她有些缺陷."
"这个,你尽可放心,她是有缺陷的,并且还不是一个.不论多完美的女人,都有一份缺陷的呀.所以,巴加内尔,你算决定了吗?"
"我不敢."
"怎么一回事呀,我博学的朋友!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犹豫不决呢?"
"我配不上阿若拉贝小姐啊!"巴加内尔回答,而且多次都是这样回答.
可为什么配不上呢,我就不接着说了.
有一天,巴加内尔被死命盯住他不放的少校逼得无法可施,终于在绝对严守秘密的保证下,把身体上的一个特点告诉了少校,这个特点真是"特"得很厉害,如果警察局要捉拿他的话,只须按这一特点一找就找到了.
"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吗?"少校吼起来.
"的确是为了这个原因呀!"巴加内尔又肯定地追加了一句.
"这有什么关系呢,我可敬的朋友?"
"你觉得毫无吗?"
"不但没有关系,相反地,你有了这特点更是好得不得了呀!这反而给你增添了一个优点呀!这么一来,你倒真成了阿若贝拉小姐所梦想的那个盖世无双的妙人了!"
少校老是那么一本正经地说着,一点也不笑,可巴加内尔心里却,忐忑不安.
少校跑去见阿若贝拉小姐了,只聊了一会儿工夫.
十几天,玛考姆府的小教堂里隆重地举行了一个结婚典礼.新郎巴加内尔打扮得英姿勃发,只是衣裳上的钮扣却扣得严严实实,新娘阿拉若贝拉小姐装扮得象天仙一样.
巴加内尔的秘密本来应该是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人知道的,却不料,少校告诉了哥利纳帆,哥利纳帆又告诉了海伦夫人,海伦夫人又在门格尔太太......玛丽的跟前露了一句.最后,这个秘密一传到奥比内太太的耳朵里就传开了.
原来,在毛利人家里做了4天俘虏,巴加内尔被毛利人刺过花了,不是刺了一点点花纹,而是从脚跟直刺到肩膀,他胸前刺了一只大几维鸟,扇着两只翅膀,在啄他的心.
这是巴加内尔在那次伟大的旅游遇到的唯一伤心的事,他永远无法自我安慰,永远不能原谅新西兰.也正因为这个,虽然大家多次劝他,他自己也想念祖国,但他不肯再回法国了.他害怕地理学会回来了一个被刺过花的秘书,马上就成为漫画家和报纸的关心对象,连学会都受他的连累而变成别在嘲笑的标靶了.
至于格兰特船长重回祖国后,全苏格兰人都庆祝他,好象是全民族的一件大喜事,哈利.格兰特船长成了苏格兰家喻户晓的人物了.他的儿子罗伯尔后来果然和他一样,也和门格尔船长一样,做了海员,而且在哥利纳帆爵士的支持下,为实现在太平洋建成一个苏格兰移民区的计划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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