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刘家镇十来个蒙生,因师母借那佛珠窥得了京师童试之题,不但全考上了童生,而且都在前二等内。更让人吃惊的是,第二年春闹,四个童生又考上了秀才,就在同年秋闱,又都中了举,而且都在前五十名以内。当然,也是师母佛珠之助了。京师报喜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送走一队又一队。四举子忙的接报还礼,吃酒设宴。各家又改换门厅,瓦房家院一座座起来了。当然,林石毅之名也传开了。上门求学的书生秀才络绎不绝。直到此时,二玉才惊慌起来。这死人复活,教书授徒,更何况贾门两府之罪名还没有赦免,……这可都是欺君大罪呀!可此时还得硬著头皮招待四方来的举子。当然还是那颗红佛珠儿在壮胆!佛珠之事,黛玉给宝玉说过,可宝玉因什么也看不见,也就不相信,黛玉也就不说了——就连窥题之事也没说。所以除了黛玉自己,谁也不知道。黛玉想知道自己如此尽力教书会有什么结果?可几次看那珠儿里又总是三个字:“三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好自认是好事。要收徒没有大些的院落是办不到的。于司吏和张员外商量,想为自己儿子参加会考做准备,又见二位教授也确实好,就劝导着将林石毅右邻两家——刘翁本家兄弟刘黑牛刘石头的院子房屋全买了,并又扩出去了一亩地,改建成了一个房屋齐全林荫齐整的小书院。又留刘黑牛刘石头两家夫妻在书院里烧水做饭,照料学生。那二平于明又出钱在京中买了上千册书,放在了书院内。
从此,关帝庙书房依旧传出孩子们郎郎的读书声;镇南小书院秀才举子们读书写字,吟诗作画。一时间,刘家镇就是再穷的人家,也千万百计要让娃娃们念书。刘家镇多少年贫寒冷落,如今红火了起来。各方学子落脚书院,小镇上也有了酒馆饭馆,更有了卖文房四宝,衣袜鞋帽的小商小贩……可直是热闹极了。
刘家镇热闹,林家院子更热闹。不光各方上门求学的书生叩拜多,就是自家人也多了起来。秋闱后,在京中举的贾蓝宽待了众亲戚后,便特来给贾母报喜。李纨母子同行,并将鸳鸯素云两丫头也带来了。看到是二玉在此服侍老人家,并主持刘家镇书院,岂能不吃惊?明白原由,更加叹息不已。可贾府两门之罪名还在,不能声张,依旧以姑舅相称。贾母想起流刑在外的几位儿孙和媳妇,又是泪水凄凄,众人也无不下泪。幸有张二平等四举子来与贾蓝拜同年。述说几句后,宝玉命贾蓝去拜见于司吏。
自刘家镇中了四个举子并十来个秀才后,又办了书院,想到日后还会有人中进士,当大官,于司吏觉得自己脸上十分光彩,乐的天天合不上嘴。这会儿正商量要在镇上请戏班子唱几日戏;日后还要修大路……见张二平于明等四举子带来了说是林先生的姑舅侄儿,也是新中了举的京里来的一位公子来拜见,忙命女儿山燕斟茶待客。自己邀张员外与贾蓝说话。
可惜于司屯乃一山镇俗民,张员外更是如此,三句话过后,便没词了。几个坐着十分尬尴,山燕见父亲不会待客,众人又如此,忙搭茬与举子们说笑。山燕指着张二平于明道:“刘家镇的举子们,你们举在哪?如果不是先生师母举你们,你们自己能举的起自己吗?……”
说的举子老爷们笑了起来,于司吏张员外点头:“对对!吃水不忘挖井人。日后不能忘记林先生和林师母!”
山燕又笑道:“你们中举人,好让我羡慕。我也想着哪一天也去考秀才中举人,当个女举人!……”
于明忙笑道:“来了客人,你还是这样说。是不是怕人家把你当成了哑巴?”
山燕偏偏嘴:“怕什么?今日我要出几个谜要你们猜。猜出了拉倒,猜不出了,就把你们的功名让我一半,也算我没有白陪你们!”
刘家镇的四举子都笑了:“试试,看你能出得了什么谜?”
山燕道:“想什么出什么,你们就猜什么。我先讲个故事,谜就在故事里。你们猜猜看:“有一伙酸秀才,……”
二平忙问:“谁是酸秀才?”
山燕一噘嘴:“谁乱说话谁就是!”
众人哄地笑起来。二平不敢言语。只听那山燕说道:“这伙秀才走在京师街上,东摇西晃了半日,肚中饥渴。便走进一家饭馆吃饭。店小二颠颠地跑来问‘客官,吃点什么?’几个酸秀才自持才高八斗,可口袋里却没几个子,便装作不屑一顾地样子说:“我们要吃的几样菜,只怕你们没有。“店小二奇怪地问:‘你们要吃什么?’“秀才们互相挤眉弄眼,一人一句地说:
“‘不要肥,’
“‘不要瘦。’
“‘不要骨头,’
“‘不要肉!’
“‘能凉拌,’
“‘能调炒。’
“‘再烩几碗各人尝。’
“酸秀才一阵酸说,听的店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敢问。便跑到后堂给老板说。”
山燕问众人:“你们知道那些酸秀才要的是什么?”众举子互相看看,不知所云。
山燕也不催促,继续往下讲:“那老板听店小二一说,就明白了,让小二端了几样凉拌调炒的菜送上去,又一人一碗汤。那秀才们一看,连连说对。“秀才们吃完饭,小二来收帐,秀才问多钱?小二笑嘻嘻地说:“我们掌柜的说了:‘不要金不要银,不多不少铜板数: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加八八加七,九个十个加十一!”
几个举子听着山燕叽叽喳喳地说了一串,便如坠入云雾中去了。
山燕见举子们答不上来,便大笑:“哈!难住了!怪可怜的,干脆我再出个简单的吧:
‘文东武西。’”
二平笑道:“是个‘斌’字!”
山燕道:“吴头楚尾。”
于明唉了一声:“也太简单了,是个足字!”
山燕鼓掌笑道:“难的你们猜不出来,简单的,你们又看不上。那我就出一个半难不难的:
“灯下金钱卜落,天夫无人是谁?
春尽人日已散,欲罢何能自由。
吾心无口难言,掐指已到交头。
即皂岂能清白?苦心无儿尽孝。
仇家无人哪找 ?古头草尾田心!”
几个举子又瞪起眼来。贾蓝初次来于司吏家,不免拘于言辞。这会儿也在寻思。
山燕更得意了:“可惜了,可惜了!举子老爷,文曲星大人们!”几个举子面红耳赤。
贾蓝笑道:“姐姐别急,我猜:可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山燕一拍手:“对了!这位才是真正的举子老爷呢!”众人恍然。
山燕又道:“我再出一个:‘奇怪奇怪真奇怪,猪儿把那帽子戴!’”
众人又不言语了。
别看山燕识字有限,读书也不多,出的这一些谜看似简单,却十分刁钻古怪,竟然几次将一群举子们难住了。见一屋子举子尬尴,于司吏笑道:“算了,以后有时间再猜吧!”
贾蓝却笑道:“姐姐出的谜很有意思,这会儿我给姐姐出个谜,你试试猜,可以吗?”
山燕红了脸:“当然!”
贾蓝便笑说道:“我也讲个故事,谜也在里头:‘有一伙贼偷东西,偷到一卷布,大家分赃,可怎么也分不匀。为什么呢?因为那布每人分六尺,就多出六尺;每人分七尺就少七尺。现在就问你,布有几尺?贼有几个?”
众人都说有趣。山燕便搜肠刮肚地寻思。二平笑问:“山燕也有猜不出的时候?”山燕瞪他:“你猜猜试试看!”二平道:“我啊正在猜!”众人都笑了,也都寻思。不光举子,就是于司吏张员外都在有指细算。结果还是张员外算出来了:“举子爷,是不是这样,布呢,有八十四尺,贼有十三个!”
贾蓝笑道:“对了!”别人尤可,可山燕觉得有点掉面子。说道:“本来,我也快…,举子老爷,重出一个。”贾蓝见他满面羞涩,更显的人俏丽可爱,不免有些动心,也觉好笑,想了想道:“那我再说一个:
‘四张口,有头有尾。
四张口,无头无尾。
四张口,有头无尾。
四张口,无头有尾!’”
山燕寻思半会儿,笑道:“猜出来了:是申、田、由、甲四个字,对吗?”贾蓝点头。
山燕笑道:“再出一个!”
贾蓝笑着点头念道:“纺织苦,纺织苦。
农妇忙忙牛掘土。
仓房稻麦待炊煮,
也识纺织苦。打一鸟名。”
山燕想了一阵,忽见父亲使眼色,不出声,可嘴唇动着。明白了:“是布谷鸟?”
贾蓝点点头笑道:“姐姐猜的对。”
众人一阵大笑。因天不早了,贾蓝要告辞,众举子也都告辞出来各自回去了。
于司吏送走贾蓝后,回到家里,见山燕收拾桌子,便说他:“一个女孩子家,跟人家举子争什么?”
山燕笑道:“举子老爷有什么了不起?都是林师母的徒儿!我若是个男子,我一定要去考!我不过出了几个谜,就把他们难往了!”
于司吏问:“你那谜是你编的?”山燕道:“有刘二伯的,有我们几个女孩儿编的!”
“怪不得稀奇古怪。你还老和二平闹!”
“我就是不喜欢他!你们也没说就是啊!”
“念了几本书,你就眼高了?”正说着,于明也回来了。也说他:“你呀,小山燕!人家刚来咱家,怎好与你丫头片子争强斗胜?是难我们呢?还是难人家呢?”
山燕奇道:“他猜出来了?”
“他不会去请教师母?”
几个人正争论,山燕的母亲带着于亮回来了。一进门便慌慌张张地说:“老头子,你知道不?有一伙贼从山西过来了,到处打家劫舍。今日大白天,把南家湾王员外家抢了!还杀了好几个人!咱们只怕也不保险了。中了四个举人,外村外镇都眼红,说不定哪天就来了!妈妈呀,这可怎么好?先耒一定会冲着你这司吏来呀!”越说越害怕,浑身抖成了一团。
原来,于妻带着小儿子于亮回娘家去了,在回镇路上听见这事,忙忙地赶回来报信。于司吏前几日已听说有贼之事了,只当是闲话,今日听妻子这么一说,也吃惊。心说刚说贼,贼就到,就那么准?可不管真假,这一镇几百口子人的性命可不是玩笑!没有贼,山里还有狼!想想满镇会使刀枪的不过十来个,镇南边北边都是大路——原来的土围子早没有了,而且人家稀少。镇南刚建成的小书院,一群小书生只怕连刀也举不起来。那林先生一家更多是妇道人家……。想到这儿,更是心慌。便去各家各户安顿。满镇人听说此一事,一个个胆战心惊,磨刀擦抢,猎户们取出了铁叉钢夹,各家又忙着修门垒墙,……于司吏又来到林先生家。宝玉黛玉贾蓝听说此事,也惊骇起来。陪着于司吏去书院各房各墙各大小门看了看,给书生们安顿。
那伙书生中便有南家湾王员外之子,听此事半信半疑,要回家去看,被于司吏喝住:“今晚谁也不许出去,等明早打发几个人送你回去!”王书生不敢言语,众书生各个胆战心惊。于司吏心中着急,打发人去叫来了王狗屁儿的爷爷——那王老汉虽年迈,可年轻时在行伍里十来年,会些刀枪棍棒套路,在这刘家镇是数的上的。王老汉听于司吏说此事,也诧异。此时书院还有两位即原房主刘黑牛刘石头二家,房卖了,于司吏又留两家夫妻烧水做饭,看护书院。于司吏请王老汉住在书院里同那两家的男人一起轮流看护书院,听着南边大路动静。
王老汉果真去家拿来个大铜锣,带来了自家的那条大黑狗。小狗屁儿不放心,也跟来了。于司吏又到镇北边安顿去了。宝玉黛玉并贾蓝在书院安顿了书生几句,出来,就见满街人忙乱,尤其镇边的,院墙不高的,都忙着给墙头压荆棘,压柴棍。回到自己家里来和李纨商量。也学镇上人往墙头上架荆棘。只可惜都是侯门出身,这样的活,就是他们的丫头也不曾干过!结果,贾蓝的衣裳挂了个洞,李纨手上扎了个剌,素云的绣鞋踏进了泥坑——就连来这一年多的宝玉黛玉和紫鹃,此时也是泥土满面满身。黛玉见李纨扎了刺,疼的直咧嘴,忙找针挑。
李纨看看泥土满身的林妹妹,又由摇头叹息道:“你真是我的林妹妹吗?若不是老太太在这儿,我怎敢认你?想想大观园里的那个林妹妹,那个哭、那个娇、那个懒、那个病!那是你今日的模样?”
贾母见众人忙乱,只留了鸳鸯陪自己,知道有大事,心中也惊怕。这会儿见李纨黛玉姊妹两说话,便过来看着二人挑刺。听李纨如此说,便也叹道:“人呵,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你宝兄弟林妹妹,当日在府里,绫罗绸缎,苏绣川绣,外国贡品,都是一般官宦人家也没有的高贵 ,就是那头上的首饰,也是金钗玉簪,少有的奢华;吃的更是贡米皇粮。可今日?布衣布裙,粗茶淡饭,……”
老人家又伤心落泪了。李纨黛玉忙劝。
刺挑出来了,黛玉留李纨陪老太太说话,自己带鸳鸯和素云为李纨母子安排休息。
因事变,几个人全挤进了三间上房房里来了。安置完,二玉又去看看书院,才回来休息。 天已三更了。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京兆府衙打发快马给于司吏送来口信:“有匪贼成伙滋事,四处烧杀掠抢,各地官吏百姓,尽力谨慎防犯。”于司吏更加着急,将镇上会刀会枪的人都叫去操练。书院里那王秀才让黛玉打发于明和王新鹏骑马陪送回去了。刚过晌,小狗屁儿赶回来报信,果然王秀才家遭劫,在家人尽死。于明留下帮着王秀才料理丧事。还说京尹打发人看过,说土匪不下二十个,而且京师附近遭劫的已有十来家了。官府正在寻找这伙土匪的窝呢。消息一会儿就传遍了刘家镇,为这里的人们更添一层慌恐。书院的书生们更是惊慌,家近的回去了,家远的坐立不安。幸有黛玉严辞斥责,布置功课重压,才分散了一些心。
连着十来日,并没有什么事。这天,李纨并宝玉黛玉服侍贾母吃罢饭。因无事,一家人坐在一起说闲话。
贾蓝这几天,天天见山燕,心中不免有动,念了几百句:“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可说不出口。见机会,便提起那天山燕出的几个谜,至今没顾上猜,便说给贾母听。贾母也觉得有意思,也猜起来。众人左猜右猜猜不出来,笑声不绝于耳。宝玉见众人高兴,便要去叫山燕来揭谜底,黛玉拦住:“这是什么大事?明天再问。咱们来这儿一年多了,也玩过猜谜,何不让他们也猜猜?”二人便将过去的一谜说给李纨母子并丫头们听,又是一阵欢笑。尤其是紫鹃学黛玉说的那“小子命薄…”的了谜,笑倒了一家主仆。
贾蓝又学山燕说地那个字谜:“奇怪奇怪真奇怪,猪儿把那帽子戴。”大伙儿想来想去猜不出来。宝玉在桌上写了画,画了写,都说不通。大家更觉得有趣。等大伙儿笑了半会儿后,紫鹃才慢悠悠地笑道:“我知道是什么字。山燕跟那几个女孩子在这儿给他哥哥当伴读时就说过了。”黛玉问:“是个什么字?”紫鹃笑道:“我念一首诗,你再猜:?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腊酒豚。
山重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李纨笑了:“我己知道了!没想到紫鹃丫头也能说几句诗了!”
紫鹃笑道:“受姑娘指点,也学了几句。可学不了我们姑娘的那韵味!”
黛玉也已明白是什么字了:“那日我给他们讲这首诗时,专门教过一个字,讲了字的意思!”
贾母问:“到底是个什么字?”紫鹃手指蘸着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贾母一见,仔细想想:“对!‘家’字不是豕上戴帽鸣?”说完笑起来。
鸳鸯笑道:“我们不识字猜不出,也没什么说的。就连林姑娘宝二爷都没猜出来,可见这谜说的巧了。”李纨问:“山燕可是于司吏家的女儿?”黛玉笑道:“对。人不但长的好,心灵手巧,这会子又识了几个字,学会几首诗,更显灵利了。他爹妈把他当宝贝似的。”
贾母笑呵呵地说:“那女孩儿虽长在这小镇里,可模样不比城里谁家地差!我早就盘算着把他说给蓝儿。只怕蓝儿不愿意。”
宝玉笑了:“山燕是不错,张员外一直想给他家二平,可山燕又不愿意,所以一直没订下来。如果蓝儿愿意,明天我就找人去问问?”
贾蓝心中喜欢之极,可脸红耳赤,讪汕笑道:“这事?你问我母亲,由他做主。”
大家更笑成了一片。贾母笑道:“还是蓝儿老实,那似他宝叔叔!”
满屋子人更笑着瞧宝玉夫妻两。宝玉讪讪笑着不言语。黛玉可不依了。红了脸,噘着嘴儿走到老太太跟前坐下说:“老太太取笑我们俩干什么?在府里的时候,宝玉有父母做主,我有谁做主?生生死死由我自个儿听上天的安排呗!后来我们死了,被装进棺材,送进那个庙里……。不知怎么又活过来了,从棺材里爬出来。那天,打雷闪电,下着瓢泼大雨,可真可怕……。我们便孤身无依,没吃没喝,无处藏身!想回府,可怎么敢回去?众人还不把我们当鬼吃了?…尤其是我,谁能眼明?……”说到这儿己落泪满面了,终于伏在贾母怀里大哭起来。
贾母搂着他笑道:“说笑就笑,说哭就哭,真正还是我那大观园里的林丫头!你那小性儿脾气就不能改一改吗?”
李纨也笑了:“老太太,林妹妹要改了这脾气,就不是林妹妹了!不过人更水灵了,也更机灵了。人说女大十八变,林妹妹芳龄十八不正是大变之时吗?”又扶起黛玉:“别恼了。老人家逗你呢!”又指那头发中的那佛珠道:“我总觉得你那珠儿十分奇怪,让我瞧瞧。”
黛玉忙取下来,正要递给李纨,却觉珠几发颠,忙往珠孔里瞧,只见孔内显出一群杂乱的人马。不由大惊:土匪果然来了!李纨见他发呆,忙问:“怎么了?”黛玉忙摆手:“你们听!”果真听见很远传来了马蹄声。众人都紧张起来。黛玉忙命众人扶老太太进里屋安顿着准备睡觉,将灯吹灭。自己要出门,宝玉拦住:“你别去!我去看看。”黛玉说:“咱们一起去!”两人奔出了大门。
此时书院的大黑狗已叫起来,顿时满镇狗叫成了一片。锣响了,男人们一个个拿着刀枪棍叉站在街上,准备撕拼。王老汉手持大棍立在书院门口,身后站着小狗屁儿。全镇人吵犬吠,乱成一片。
黛玉又拿珠儿看,只见孔内众贼清晰,足足有三四十个。刀锋棍长,还多是快马。想想村镇里大多是庄稼汉,岂是贼的对手?这一村的人,自己的这个家!想到这里,黛玉回到院里,合掌奉珠,冲着寒月,合目暗念:“珠儿,你即能告诉我贼来,能不能帮我将贼赶走。刮一阵风,让他们人仰马翻,刮的远远的。不过千万不要伤人性命。再想法把哪个贼头儿抓住!”
刚念到这儿,就听树叶沙沙响起,大风骤起,飞沙走石。月亮没有了,乌云盖过来,凄厉的呼啸掠过天空。黛玉心中吃惊,又瞧着那珠孔念叨“你为什么这样灵?”却见孔内闪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姑娘拿着一个雪白的佛尘,合掌冲自己含笑施礼。
黛玉己见了几次这姑娘了,可总弄不清是谁,今天又是个无可奈何。只得说道:“那我只好替全镇的人谢谢你了。”
此时,天地已是一片漆黑,狂风呼号,树枝树叶满天飞舞,沙土打着转飞上天,又扑向镇外。满街的人被刮回了自己家,就连狗也由狂吠变成了怪吠——被刮的四处乱躲。宝玉奔回来了,黛玉关上大门,两人回到屋里。屋里一家人正着急,黛玉笑着安慰:“这么大的风,那些强盗不被迷眼才怪呢!”
贾母听着门外呼啸的风声,也就放下了一颗心,各自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