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骑着贾五的白马在暮色中出了西直门,放马越跑越快,连夜绕过了保定城,天亮时已经到了定县境内。人困马乏,看到官道西边大柳树下远远地有一家小酒馆,麦克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马说:"马兄啊马兄,真是辛苦你了,你我去那酒家小憩一下如何?"说着就向酒馆缓驰而去。才下官道,只见前面酸枣林中窜出三个人来,拦住他的马头。为首一人看来才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副贵公子哥儿的打扮。后面两个人膀大腰圆,一看就是练家子。麦克勒住马,向着三人一抱拳道:"诸位仁兄,小生初到宝地,不识道路,若有冒犯,请多原谅。"
那贵公子嘿嘿一笑,说道:"洋鬼子,你从马上下来,小爷要搜查。"
麦克笑着说:"小生早就想结交几个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好汉,今日见到诸位,幸何如之!不巧的是小生有要事在身,不能久陪。这里有二十两银子,送给诸位买杯水酒,聊表敬意。"说着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那贵公子一见大怒,骂道:"臭洋鬼子,你把小爷当了劫道的土匪啦!告诉你,小爷就是雍亲王府的弘历贝勒,奉了王爷的将令,盘查出京的探子。你老老实实地让咱家搜一下,免你一死!"
麦克一听说是弘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怕就怕的是碰上雍亲王的人,还偏偏就堵在这儿了。自己怀里还揣着给十四阿哥的信呢,被搜出来岂不是糟了?他在马上向着弘历深施一礼,客气地说:"原来是雍亲王府的贝勒,失敬,失敬,小生仰慕久矣。"说着猛地一提缰绳,那马长嘶一声,转回头去,又上了官道,向南飞驰而去。
弘历冷笑一声,打了个唿哨,从小树林里蹿出一匹乌骓马,身长一丈,头高八尺,周身毛色油黑发亮,没有半点杂毛,只有四个蹄子是白色的。弘历一纵身上了乌骓马,顺着官道追了下去。
那乌骓本是大宛进贡来的,千里马中有名的"四蹄踏雪"。麦克的白马虽然也是好马,但是哪里是乌骓马的对手,再加上又奔波了一夜,力气也快用尽了,没有几个起落,就被乌骓马赶上了。
看看跑到马头接马尾,弘历一探身,用手里的鞭子向那白马的后蹄上一卷,然后又努力向后一扬。白马后蹄被绊,一声惨叫,摔进了路边的沟里。
麦克刚从马身子下面爬出来,弘历已经下了马,站在他的对面。今天看来是不能善了了,麦克叹了一口气,摆个架式在弘历面前晃了一下,一个右勾拳就打在了弘历的下巴上。弘历趔趄着倒退了好几步,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那弘历的武功本是不错,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西洋拳击,那西洋拳击的路数又和中国武术完全不同,这才着了道道,不由得又恼又气。弘历怪叫一声,扑上来和麦克打在一起。
三两个照面以后,弘历就看出名堂来了。那拳击术上半身连番进攻疾风暴雨,可是下半身却门户大开,全然不设防。他灵机一动,卖个破绽,等麦克的拳头打过来,自己上身用个"金刚铁板桥"向后一倒,就势飞起左腿,一脚踢在了麦克的小肚子上。
弘历的靴子上装有铁头,麦克"哎哟"叫了一声,疼得弯腰蹲在了地上。弘历一伸手,点了他的肩门穴,麦克顿时翻倒在地。
麦克恨恨地看着弘历,骂道:"身为武人,岂可不守规则,击人腰带以下,况且用足踢,真真无耻之尤也!"
原来那西洋拳击的规矩是不准打腰带以下。弘历哪里懂这个,还因为麦克是骂他在靴子上装铁头的事儿,就洋洋得意地看着麦克说:"无耻?这算什么无耻啊?
小爷干过比这无耻的事多多了。你小子别看人高马大,武功比我可差远了,还想动手,不是猫舔虎鼻梁么?"说着就伸手从麦克怀里把那封信掏了出来。
"大将军王亲启,贾宝玉封,"弘历念着信皮,不由得高兴起来,"真是给十四叔送信的。好,我这一夜的辛苦没白费,父王真是料事如神。等我把这信交给他,少不得又要大大称赞封赏一番了。"说着就要把信往自己怀里揣。忽然又想起来:"慢着,我得先看看这信里说的是什么。万一要说了自己和黛玉被掉了包的事儿,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到这里,就拔出小银刀子要去拆信封。
刚拔出刀子,只见麦克充满仇恨地看着他。弘历心想:"这洋鬼子不能留,留下迟早是祸害。"他把信放在地上,举起刀子,向着麦克走去。
麦克长叹一声,仰天叫道:"悠悠苍天,彼何人哉!探春小姐,今生不待待来生!"
弘历冷笑一声道:"看不出你还是个多情种子呢,嘿嘿,跟你的情人去阎王爷那里相会吧!"说着狠狠地向着麦克的心口刺去。
麦克被点了穴道,一动也不能动。眼看着刀尖离他越来越近,在他胸前停住了。
他的肌肤似乎已经感到了刀锋泛起的寒气。他睁大眼睛望着蓝天,天上的白云中似乎映出了探春的面容,他不由得笑了。
弘历狞笑着说道:"好小子,死到临头你还敢乐,看小爷把你的心挖出来!"说着,一条腿跪下,用刀子在麦克胸口上一比。
正在此时,忽然听得"当"的一声响,弘历手腕一麻,银刀飞出了三尺开外。
"妈的,什么人,竟敢挡老子的道!"弘历骂道。转头一看,一颗围棋子大的小石头正在地上滴溜溜地转。这么小的一块石子居然打飞了我的刀子,看来此人武功够厉害的呀!弘历心中不禁打起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