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年的老友打电话来聊天,说起当年在学校时的一个女孩很受男生的欢迎,老友说那女孩只不过性格稍为讨好,也并无十分出色之处,谁知不知什么原因其他系的男生品味与众不同。在该系男生们的追捧下,本系男生也不甘人后,生生将这只仙股,炒成了蓝筹股。
听她说罢,我不由想起一个几年前看过的文章,说郭靖原是一只刚上市的新股,业绩一般,市场反应也很平淡,谁知国际大炒家黄蓉见了这只新股,一口咬定这是一只潜力股,不仅自己大笔吸纳,更联合大庄家东邪北丐,一路收购小股东如梁子翁的资金和实力,抵抗欧阳锋,杨康等对头公司的阻击,终将一只垃圾股炒作成功的故事。
看来人同此心,都觉得人生的际遇和起落,如同股市一般风云变幻莫测,命运的改变,也许就在于遇到一个赏识你的庄家。但是对于庄家来说,准确地判断这究竟是不是一个潜力股,可就不是光靠运气的了。
贾芸和小红,本是在全书最后要大展拳脚的一对英雄,并且贾芸这个善运筹,有想法,伶俐乖觉的性格,一早就有了表现。第一次见着宝玉,宝玉贵公子习气,胡乱说话道,你倒比先越发出挑了,倒象我的儿子。这贾芸最伶俐乖觉,听宝玉这样说,便笑道:“俗语说的,‘摇车里的爷爷,拄拐的孙孙’。虽然岁数大,山高高不过太阳。只从我父亲没了,这几年也无人照管教导。
如若宝叔不嫌侄儿蠢笨,认作儿子,就是我的造化了。
不过他这个伶俐的劲儿,发达的潜质,贾芸的舅舅卜世仁硬是没看出来。贾芸上他们家开的香料铺里想赊点冰片,卜世仁冷笑道:“再休提赊欠一事。
前儿也是我们铺子里一个伙计,替他的亲戚赊了几两银子的货,至今总未还上。因此我们大家赔上,立了合同,再不许替亲友赊欠。谁要赊欠,就要罚他二十两银子的东道。
况且如今这个货也短,你就拿现银子到我们这不三不四的铺子里来买,也还没有这些,只好倒扁儿去。这是一,二则你那里有正经事,不过赊了去又是胡闹。你只说舅舅见你一遭儿就派你一遭儿不是。你小人儿家很不知好歹,也到底立个主见,赚几个钱,弄得穿是穿吃是吃的,我看着也喜欢。”
一面还夸贾芹说骑着大叫驴,带着五辆车,有四五十和尚道士,往家庙去了,那才威风。却生生没看出来贾芸也正是为求差事找门路呢。最早看出这人将来有出息的,竟是专放重利债,在赌博场吃闲钱,专管打降吃酒的泼皮,人称醉金刚的倪二。他讨了利钱,喝了酒醉醺醺走了路上,被贾芸撞了一下,就骂道:“臊你娘的!瞎了眼睛,碰起我来了。
抡拳就要打。只听那人叫道:“
老二住手!是我冲撞了你。”倪二听见是熟人的语音,将醉眼睁开看时,见是贾芸,忙把手松了,趔趄着笑道:“原来是贾二爷,我该死,我该死。这会子往那里去?”贾芸道:“告诉不得你,平白的又讨了个没趣儿。”倪二道:“不妨不妨,有什么不平的事,告诉我,替你出气。这三街六巷,凭他是谁,有人得罪了我醉金刚倪二的街坊,管叫他人离家散!”
贾芸道:“老二,你且别气,听我告诉你这原故。”说着,便把卜世仁一段事告诉了倪二。
倪二听了大怒,“要不是令舅,我便骂不出好话来,真真气死我倪二。也罢,你也不用愁烦,我这里现有几两银子,你若用什么,只管拿去买办。但只一件,你我作了这些年的街坊,我在外头有名放帐,你却从没有和我张过口。也不知你厌恶我是个泼皮,怕低了你的身分,也不知是你怕我难缠,利钱重?若说怕利钱重,这银子我是不要利钱的,也不用写文约,若说怕低了你的身分,我就不敢借给你了,各自走开。”一面说,一面果然从搭包里掏出一卷银子来。
回目中写道这醉金刚仗义疏财,不过且不论这醉金刚本就是个放高利贷的主,平时有多慷慨我们就不知道了,但这贾芸借钱,一不为家里吃饭问题,二不为等钱救命,不过为了买东西送礼孝敬凤姐,为这事不由分说硬要借钱给贾芸,却是说不上什么仗义疏财的。倪二与贾芸本是邻居,贾芸的为人本事,想必十分清楚,不过平日里没什么机会,贾芸也看不上他。因为贾芸当下心里想::“素日倪二虽然是泼皮无赖,却因人而使,颇颇的有义侠之名。若今日不领他这情,怕他臊了,倒恐生事。不如借了他的,改日加倍还他也倒罢了。”于是笑道:“老二,你果然是个好汉,我何曾不想着你,和你张口。但只是我见你所相与交结的,都是些有胆量的有作为的人,似我们这等无能无力的你倒不理。我若和你张口,你岂肯借给我。今日既蒙高情,我怎敢不领,回家按例写了文约过来便是了。”倪二大笑道:“好会说话的人。我却听不上这话。既说‘相与交结’四个字,如何放帐给他,使他的利钱!既把银子借与他,图他的利钱,便不是相与交结了。闲话也不必讲。既肯青目,这是十五两三钱有零的银子,便拿去治买东西。你要写什么文契,趁早把银子还我,让我放给那些有指望的人使去。”贾芸听了,一面接了银子,一面笑道:“我便不写罢了,有何着急的。”倪二笑道:“这不是话。天气黑了,也不让茶让酒,我还到那边有点事情去,你竟请回去。我还求你带个信儿与舍下,叫他们早些关门睡罢,我不回家去了,倘或有要紧事儿,叫我们女儿明儿一早到马贩子王短腿家来找我。”当真是机缘巧合啊,潜力股贾芸自己送上门来了,好庄家倪二也就霸王硬上弓,塞了十五两三钱四分二厘银子给他,从贾芸嘴里挖出了“相与交结”四个字来,这才满意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