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袭人是改嫁,其实是冤枉她了,毕竟她跟宝玉虽有结发夫妻之实,却也是没过明路的,按晴雯的话说,“也不过跟我们似的,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哪里就称起我们来了。”不过黛玉妹妹既然连嫂子都叫了,还拿她跟一般丫头一样看待,也说不过去,所以姑且称她后来是改嫁了蒋玉函的吧。
曾经说香菱,受了老公的殴打,大老婆的冤枉,还是哭着喊着不肯出薛家的门。这个坏毛病,不止薛家的人有,贾府的人更严重。象坠儿这种没头没脸的偷了平儿的镯子,让大丫头晴雯打骂了一顿,自己作主撵出去的小丫头不算,但凡有头脸的丫头,都是宁死不愿出贾府的大门的。金钏儿,被王夫人一翻身起来打了一巴掌,只是跪在地上求饶,说再不敢了,求主子不要撵她出去。王夫人说她作出这样下贱的事来,断不能留,她出去就跳了井了。晴雯当日跟宝玉拌嘴,宝玉说要撵她出去,她就哭着说就是一头撞死了,也不出这个门。王夫人作主要赶她出去,没了法子,没几天就病死了。司棋让她自己的亲戚找出了与表哥私通的罪证,传为大观园的笑柄,她还指望她的二木头主子替她说话,留下来。迎春说,保了你,我也不能活,回头碰见了宝玉,竟还叫宝玉去求求太太让她留下来。她一步一回头的出去,一头撞死了。
芳官那几个唱戏的丫头,韶华正好,芳年玉貌,王夫人唤他她们干娘来领去,“就赏他外头自寻个女婿去吧。把他的东西一概给他。”别人求还求不来呢,谁知道过了两日,芳官等三个的干娘走来,回说:“芳官自前日蒙太太的恩典赏了出去,他就疯了似的,茶也不吃,饭也不用,勾引上藕官蕊官,三个人寻死觅活,只要剪了头发做尼姑去。我只当是小孩子家一时出去不惯也是有的,不过隔两日就好了。谁知越闹越凶,打骂着也不怕。实在没法,所以来求太太,或者就依他们做尼姑去,或教导他们一顿,赏给别人作女儿去罢,我们也没这福。
王夫人听了道:“胡说!那里由得他们起来,佛门也是轻易人进去的!每人打一顿给他们,看还闹不闹了!”这件事,我是站在王夫人一边的,无缘无故的,不去另寻条活路,非的去了水月庵绞了头发作尼姑。那几个死的,都还有些缘由,她们,却是为的什么呢。说芳官跟宝玉有点暧昧吧,也就算了,黛玉的藕官,宝钗的蕊官总没那些个事了吧,年轻轻的姑娘,虽然不会服侍人,却还有一门唱戏的手艺,竟然不善加利用,也不肯自己找个人嫁了,一夫一妻地过着快活的日子,非要去庵里过下半辈子,我反正是想不明白她们的心思。
说回袭人,当年她哥哥花自芳要赎她出去,在自己家里自在地作姑娘,她也是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说什么都不愿,反倒数落了她哥哥一顿,“当日原是你们没饭吃,就剩我还值几两银子,若不叫你们卖,没有个看着老子娘饿死的理。如今幸而卖到这个地方,吃穿和主子一样,也不朝打暮骂。况且如今爹虽没了,你们却又整理的家成业就,复了元气。若果然还艰难,把我赎出来,再多掏澄几个钱,也还罢了,其实又不难了。这会子又赎我作什么?权当我死了,再不必起赎我的念头!”好像赎她出去的想法,实在是对不起天地良心,有违人伦道德似的。看她那架势,应该是生作贾家的人,死作贾家的鬼了。
后来究竟怎么嫁人的,高鄂续的糊涂,胡乱给了个理由就把袭人嫁了,我是比较相信红学家们分析出来的结果,那就是袭人为了某种无法违抗的原因,嫁了蒋玉函,日后却因缘际会,收留了难中的宝钗和麝月,也算是报了恩了。这么说起来,无论袭人是什么原因嫁出去的,结局总是比留在贾府要好的多。
袭人改嫁,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愿意,委委屈屈上的花轿,书里说她原来想寻死来着,可是死在贾家,怕贾家的面子上过不去,回了家,又怕老母亲跟哥哥伤心,就想着过了门再死。等过了门,跟蒋玉函对了对汗巾子,原来还是旧相识,作戏子的又温柔体贴,于是才慢慢死了寻死的心。
不过有一个大丫头却走的痛快。当初,很小的时候了,宝玉为了奶娘李嬷嬷喝了他指名要冲三次的一杯茶,一生气就把一个叫茜雪的丫头撵了出去,后来再没提她,想必撵的痛快,走的也干脆。但是红学家们说,后来宝玉犯事关在狱神庙里的时候,这个茜雪不念旧恶,前来探望他,还很是帮了一点忙的,可见茜雪出了荣国府,活的还挺不错。
说了半天故事,无非想说一个道理,让老板炒了鱿鱼,实在没什么值得看不开的。福祸相依,世上的事从来都没有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