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最讨厌,只有更讨厌








  职场中有几条颠扑不破的真理,虽然是本人自己胡乱总结的,但说出来总有人鼓掌欢呼大声道说的对。比如,隔壁办公室那个天天花枝招展的是个狐狸精;旁边桌子那个师奶是个八婆,老偷听人讲电话;刚毕业那个小伙子是个马屁精,对老板惟命是从,还老背后踩同事……当然最百发百中,弹无虚发的一句话首推:老板是个讨厌鬼。
  老板总是没有十全十美的,讨厌的老板各有各的讨厌之处,不过真是应了那句话,没有最讨厌,只有更讨厌。朋友老田最近新加盟了一间跨国公司,据他说那些以为自己什么都懂的上司虽然很讨厌,但是如果是一个假装自己什么都比别人站的高看的远理解的透彻的外国人上司,那就更讨厌啦。老田的经验是,不论是来自美国中西部小镇,还是加拿大某人口不到10万的所谓城市,或是生平第一次走出英伦岛国的外国人,在中国人面前总喜爱扮演有见识,见过世面,骨子里的优越感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要是这个上司不幸还会说几句中文,那就更不得了了。老田的公司里还有几个中国人,很不幸对中国文化的了解实在一般,有一个竟然不知道炎黄子孙这个说法是怎么来得,老板就沾沾自喜,得意洋洋地大声说他都知道炎黄是什么,并以此为案例,四处宣扬。一时之间,那个同事简直成了汉奸卖国贼,清洁工见了他都恨不得给他上一堂中国文化常识普及课程。
  老田说完,说那个同事虽然可恨,但是老板更可恨,人总有不懂的东西,可是到了老板那里,这就成了愚昧无知,而他自己则成了当年漂洋过海的传教士或者白求恩了。老田的心理我很理解,他对他洋老板的厌恶差不多相当于我对栊翠庵道姑妙玉的厌恶。
  林之孝家的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生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才十八岁,法名妙玉。如今父母俱已亡故,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伏侍。文墨也极通,经文也不用学了,摸样儿又极好。因听见‘长安’都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去岁随了师父上来,现在西门外牟尼院住着。他师父极精演先天神数,于去冬圆寂了。妙玉本欲扶灵回乡的,他师父临寂遗言,说他‘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在此静居,后来自然有你的结果’。所以他竟未回乡。”王夫人不等回完,便说:“既这样,我们何不接了他来。”林之孝家的回道:“请他,他说‘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我再不去的。’”王夫人笑道:“他既是官宦小姐,自然骄傲些,就下个帖子请他何妨。”
  林之孝家的答应了出去,命书启相公写请帖去请妙玉。次日遣人备车轿去接了来。
  这个妙玉口中说嫌弃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王夫人肯下个帖子请她,满足了虚荣心,也便施施然到大观园里作个家养的道姑,替候门公府装点起门面了,先前那话,便成了做作。
  妙玉跟刘老老的矛盾也是时常被人拿来说的,盖因贾母贾母一干人等虽然也是拿刘老老取笑开心,带了她来逛,说要喝茶,妙玉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捧与贾母。贾母道:“我不吃六安茶。”妙玉笑说:“知道。这是老君眉。”贾母接了,又问是什么水。妙玉笑回“是旧年蠲的雨水。”贾母便吃了半盏,便笑着递与刘姥姥说:“你尝尝这个茶。”刘姥姥便一口吃尽,笑道:“好是好,就是淡些,再熬浓些更好了。”贾母众人都笑起来。然后众人都是一色官窑脱胎填白盖碗。
  这里就看出区别来了,贾母这个老太君是着实有些怜老惜贫的,要不也不至于将自己喝了一半的茶递给刘老老喝。妙玉这个跳出了红尘外的槛外人,不仅连这个她所谓看不上的豪门人家的老太太不喝六安茶都知道。刘老老喝过的茶盅是不能要的了,自己喝的绿玉斗却拿来与宝玉这个须眉俗物喝,另拿出两个我到现在还读不出来的茶具给宝钗和黛玉喝。黛玉喝不出什么水,妙玉冷笑道:“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我只吃过一回,这是第二回了。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蠲的雨水那有这样轻浮,如何吃得。”
  看到这里,有人看出妙玉暗恋宝玉,更有人看出她出身不凡,这些个茶具,贾府都寻不出来。我偏看出妙玉这个号称文墨极通,经书念到不用再念了,还拜了一个极精演先天神数的师父的从小修行的道姑,这些年的经书还真是白念了——这般的势利,虚荣,穷讲究。难怪日后给高鄂写到要作春梦,又要给强盗抓了去作压寨夫人,她本来也就是一假修行的伪道姑。
  难怪真正的大学问家的讲话文章是平实的,真正的贵族待人是有礼貌的,只有半吊子的醋,才会晃到人人生厌,说人俗人的人,其实自己最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