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掉了孔融这一心头大患的同时,曹操也失去了爱子曹冲。曹操没有时间可以哀伤,对他而言,这或许是一种幸运。国家的政治很快就成了曹家的家务事,而这是一桩百废待举的工作。
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是个多事之年。
在城北所营造的玄武池已大致接近完工。曹操的南征军每天在此从事训练。说到南征,当然是必须乘船进行水战,而这正是曹军所不习惯的。故而必须尽量征集住在河川附近之地的居民来紧急组成水军。
曹操此时大都待在新建设的邺城。玄武池也是新建,主要的宫殿正在营造之中。铜雀台等宫殿虽然取好了名字,但目前还仅止于赶工打地基的阶段。尽管尚未完工,却显得气象欣欣向荣。邺城中触目所及皆是一群群的木工、土工及石工。统管这些人的便是将作大匠。
将作大匠一职原本由孔融担任,但他却将事情委任给幕僚,自己完全不碰触实际业务。只顾跟一批臭味相投的哲学友人高谈阔论,所谈的无非是些无益也无害的话题,因特立独行的缘故,颇受世人瞩目。
孔融扬扬得意地将他与缺德文人祢衡之间的问答记录了下来。
“那本文集的任何一部分都可构成大逆之罪而让他受刑。”
卞远说道,并取出孔融与祢衡的《贤人问答》。受曹操厌恶的祢衡已遭放逐。
“这就是蔚为话题并令世人迷惑的那本无聊文集吗?”
曹操从病榻上的卞远手中取过该书,当下翻了起来。凡经人推荐的好文章,他都会兴趣盎然地阅读。事实上,喜爱读书的他几乎读遍了所有好文章。然而,对这本文集他却像是初次看到一般。
“这真是太过分了!”
“能以这个杀他吗?”
“若不杀他,后患无穷。”
“祢衡已遭你放逐,无法下杀手了。”
“但孔子的后裔还在。纵然是孔子后裔,我也要让他知晓大逆是不可饶恕的罪。”
曹操撇撇嘴道。
两人将中国最高的德行“孝”以问答方式戏谑论述。他们认为小孩的诞生只不过是父母为满足性欲而造成的结果。母亲也只是个装婴儿的容器,并将他生下而已。孝字根本只是一种巧饰门面的幌子罢了。
“孔子的二十世孙怎么可以说这种话?若当真讨厌巧饰门面的幌子,文举何不裸身行走呢?”
言讫,卞远咳了起来。
“正因为没有人敢说这话,所以他才扬扬得意,夸夸其谈。惟独他自己敢说,惟独他是孔子二十世孙,他正以此而自傲。这种事我一眼便能看穿。但若多看几眼,便要令我眼睛生疮了。”
曹操恨声说道。
“纵然是孔子二十世孙,只要犯下大逆之罪,同样保不住性命。你该向天下昭告,世间惟有曹操敢做此事。”
“不会遭孔子作祟吗?”
“应该会博得世人喝采吧!”
“这本文集是否已经流传于世?”
“有一些闲人将它抄写并出售。孔融自己也雇人制作许多抄本。大概他认为这将是传诸后世的名作吧!”
“不可饶恕!”
曹操想起在攻陷袁氏根据地邺城时,曾收到孔融的祝贺信。
──这倒是难得!文举竟然会寄来祝贺信函。
曹操边喃喃说道边拆开来函。内容是以周武王灭殷为比喻祝贺出师大捷。被拿来与周武王相提并论,曹操当然不会生气。然而,故事来历中却有一处错误。
──武王伐纣,以妲己赐周公。
孔融写道。
《史记·殷本纪》中载着武王斩纣王之首悬于白旗,同时杀了纣王的宠姬妲己。《史记·周本纪》中也记载同一件事,虽没有写出其名,但载着纣王的二名爱妾自杀身亡,武王向其尸首射三箭,用剑刺之,并以钺斩其首级,然后悬于小白旗上。
史书上根本没有记载武王将妲己赐给其弟周公一事。这可能是孔融记错,也可能是出自异本。
──所谓“武王以妲己赐周公”,究竟出自何部经典?
曹操问道。
──并无经典出处,只是以今推古,认为应该会有这档事。
孔融答道。
人称绝世美女的袁熙之妻甄氏被曹操之子曹丕据为己有。因此姝的美貌声名远播,所以众人都以为必落入曹操之手,不料却出人意表。曹丕的行动抢先了一步。
孔融明知此事,却故意借题讽刺。回想起来,孔融令曹操无法原谅的地方委实多不胜数。
孔融以出言讽刺他人为乐。他丝毫不在乎对方会因这一讽刺而受到何等伤害,似乎他从小就有这种癖好。在十岁时,他凭着机智令周围的人震慑不已。众人都称赞孔融为神童。有人吃味而说道: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年幼的孔融立即反击道:
──想君小时,必当了了。
由于全然不顾他人的感受,所以孔融过去应当受到不少人的憎恶。难怪卞远适才说,世人会对孔融之死大声喝彩,这是因为他知道孔融的性喜讽刺及傲慢态度定然会招来诸多怨恨。
“我活着眼见你开创前途的日子也已经不长久了。自从生病以来,我就变得甚为焦躁,在我有生之年,希望能为你尽可能多除掉一个心腹之患。”
卞远的眼中闪着泪光。
“但文举从未率兵攻打过我啊!”
曹操的神情略显犹豫。
“他比兵团更加可怕。请早日将他除掉吧!”
卞远从泪光中透出这一恳求。
为了陷害孔融,曹操想出许多计谋。
──请别费心!你只要一声令下,便能解决此事。难道你不相信自己有这般实力吗?
卞远说道。
计谋之一是利用与孔融交恶的郗虑,此人曾弹劾过孔融的小过失。孔融因此有段时间遭解职处分。曹操打算让郗虑弹劾孔融的重大过失。
──何须这般拐弯抹角?
卞远又说。只要直接下令加以诛杀即可。值此即将南征前夕,必须为军队注入一股肃杀之气。
──军队尚未出发。等大军开拔之际,我便将动手。这是为了选个好时机。
──如此我便放心了。我还以为你是对孔子有所顾忌呢!
──用孔子子孙的血来祭旗再适合不过了。
──哈哈哈,好主意!好主意!
卞远发出一点也不像是病人的开怀笑声。
其实曹操在此之前曾多次想要打消格杀孔融的念头。并不是对孔子有所顾忌。孔融虽是个好逞口舌之徒,但却也还有其他用途。
没有人像曹操这般爱才。在这瞬间,他很难决定孔融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才。
曹操的诗作中最有名的是《短歌行》,结尾的数行更是脍炙人口。
月明星稀,
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
无枝可依。
山不厌高,
水不厌深。
周公吐哺,
天下归心。
意思是乌鹊在月明星稀之中向南飞行,鸟群在树上飞绕而不肯停歇,难道是找不到筑巢的树枝?有才能者是否会寻不着可投身的明主呢?
山越高越好,水越深越好。同样地,人才永不嫌多。昔时周公在用膳之际每遇有客来访,便吐出口中之饭而急忙出去迎接,深恐会错过任何一个人才。天下因此而归心。曹操也自认为无人能及他对人才的切盼之心。
他将平常所思用诗的形式来表达。但在此刻,曹操还无法断定孔融究竟是不是一个人才。
──他是个靠往日名声而活的欺世盗名之徒。
当获得这一结论后,就再无宽赦余地了。──决不宽赦!曹操反复想着。
曹操来到了红珠的住处。
他的步伐跟往日迥然不同。
“情况如何?”
曹操哑着嗓子问道。
“据使者先前传来的消息说,此刻还有呼吸,但吉利应该要有心理准备才好。”
红珠有气无力地答道。
“除此以外别无他法。没办法了。我已尽了人事。”
曹操几次试着想要抬起低垂的头。
“当真尽了人事吗?”
红珠用指头敲了敲额头。
“每个大夫都摇头啊!”
“当真?可曾请华陀来?”
“他说自己的妻子病了。华陀虽是名医,但恐怕也只是欺世盗名之辈吧?”
没有实力但靠虚渺的名声混世度日,这一类型的人是曹操最为讨厌的。孔融就是其中之一。孔融的名声来自于孔子后裔的光环,再加上十六岁时所发生过的事件而使其声名大噪。
那是中常侍(宦官)侯览的全盛时代。出身山阳的张俭为人忠正,因弹劾宦官而触怒了侯览,以致被迫逃亡。
张俭与孔融之兄孔褒交情甚好,在逃亡时想要前去投靠孔褒。包庇重罪犯是大罪,若被查到将受连坐而处死刑。在张俭来访时,孔褒恰好不在家。但孔褒之弟孔融仍收留了张俭。张俭虽然脱险,但受孔家庇护之事却纸包不住火。
孔家二兄弟皆遭逮捕。二人都声称是自己做主藏匿张俭,并辩称对方不知情,事实上是张俭求助于孔褒,只因孔褒不在,才由孔融接待他。当时孔融年方十六,结果仅由孔褒一人受刑。
──兄弟争死。
因此之故,孔融的名声立时传遍遐迩。
──十六岁时的声名竟然也能吃上四十年吗?
曹操语带讽刺地说道。
此刻环夫人的爱儿曹冲卧病濒死,众女官纷纷哀求道:
──希望能赦免一名该死的人,以挽救冲少爷的性命。
现今正是颁布大赦令的好时机。
曹操也听闻到这些声音。
赦免一名该死的人应该就是指饶恕孔融一命。显然也有不少人为孔融的获死罪感到不忍心。
曹操猛然站了起来。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红珠吓了一跳。
“什么事?”
红珠问道。
“我要处死孔融。得赶快!要在阿冲死前动手。”
曹操答道。在红珠的住处原本没有必要大声说话,但曹操此刻却像是对三军发号施令般大声吼叫。
曹操容不下以恩赦方式为爱子乞命的这种想法。在做出处刑决定的同时,他又公布了一份特别文书。
那是处死孔融的理由说明书。细想起来,除了孔子子孙的名声以外,孔融又特意为自己沽名钓誉。他还留下跟遭放逐的缺德文人祢衡间的问答文章。祢衡被放逐到南方后,遭江夏太守黄祖怨恨而遇害。虽是已故之人,但因具有不惧权势的爽直性格,故其声名至今仍传。然而,根据曹操的看法,他也只是个有名无实的人。曹操生平最痛恨这种人。在处死孔融的理由说明书中,他还呼吁遭这类人所骗的世人应该觉醒。
太中大夫(宫中顾问官)孔融已经伏首认罪,但世人却仍受其虚名所欺而为之叹息,诚可悲也。──曹操就是以这篇文章来批判孔融。
曹操是个彻底重视“实学”的人。他极轻蔑无用之学。世间盛行的“清谈”是受他唾弃之物。而孔融与祢衡都可称得上是清谈风气的推波助澜者。
“这下子我总算能够清心了。只要一想到这世间没有孔融的存在,我便认为处刑的决定是正确的。我认为此一处刑还来得太晚了。”
曹操伸出双腿说道。
在处刑的翌日,曹冲离开了人世。
在这段期间,曹操正忙着为南征做准备。同时,他还难得地作了许多诗。
渴求人才的《短歌行》也是这一时期的作品。这是曹操的代表作,小说家将其描写成是曹操在进行代表性战役赤壁之战前横槊赋诗而成的作品。并谓他的干部刘馥说了一句:
──大战在即,乌鹊无枝可依这话不吉。
曹操闻言大怒拔剑杀了刘馥。这段《三国演义》中的情节大概是由历代说书人的剧本大成摘出来的吧。说书人大概也曾苦心从赤壁之战那年的建安十三年(公元二○八年)曹营死亡干部名单中寻找刘馥之名。然而,当时刘馥是担任扬州刺史,防守受孙权所攻的合肥城。在十万名孙权兵马的围攻下,合肥城死守了百余日,刘馥在该次战役中病殁。
除掉了孔融这一心头大患的同时,曹操也失去了爱子曹冲。
曹操没有时间可以哀伤,对他而言,这或许是一种幸运。国家的政治很快就成了曹家的家务事,而这是一桩百废待举的工作。
长久以来的三公(太尉、司徒、司空)之职遭废除,新置丞相及相当于副丞相的御史大夫。朝政事实上全由丞相掌理。
丞相一职当然是由曹操担任。
辅佐丞相的是东西丞相曹掾。另有相当于内阁秘书长的主簿一职,是当时重要的官职之一。曾任元城令的司马朗被任命为主簿。但曹操看出担任文书官的司马朗之弟司马懿是个更优秀的人才,所以透过司马朗叫他到自己身边任官。
──因病不克应命。
司马懿借故推辞。
“当真病到无法为我做事吗?我在昨天及前天都还见到他。莫非要我差遣廷尉(掌刑罚之官)前往?”
曹操怒道。
司马懿心生畏惧,立即听命赴任。
司马懿的名字因这次事件而初次在史书上出现。此人字仲达,其家族在日后取代了曹家的魏朝而创立晋朝。但在此时,他还只是个中坚官僚而已。
倘若司马懿拒绝出仕,曹操便要派廷尉前去抓人,这种事颇不寻常。之所以有这种异常言行,或许是因为曹操当时的精神状况已经不太正常。
曹操未曾向任何人吐露丧子之悲。也没有人敢提起曹冲之事,众人皆避之惟恐不及,深恐刺激到精神不稳定的曹操。司马仲达若不识时务,大概当时就已经被杀了。
惟一的例外大概就是身为长男的曹丕吧。
“丧失爱子,想必爹深感悲痛,但请节哀以免有伤身体。”
曹丕说出理所当然的这句话。但众人就连这话也不敢对曹操说。
曹操望着曹丕说道:
“阿冲之死对我而言是天大不幸。但对你而言又是如何呢?”
曹丕撇撇嘴默然不语。片刻后,曹操又开口道:
“甄氏之姊生有一女,早年夭折。我虽不喜欢冥婚,但阿冲的母亲希望举行冥婚。就由你去安排吧!以后就由阿据继承阿冲的香火。”
“这也是环夫人的意思吗?”
曹丕问道。
曹操不答,仅只点点头。
所谓冥婚是指阴间地府的婚礼。也就是死者与死者结婚。当然,这只是一种形式而已,但也有纳采下聘的仪式。男女的年龄也以尽量接近为原则。
曹冲死时年方十三。曹操想起曹丕之妻甄氏的姊姊在不久前也失去一个年约十岁的女儿。曹操的侧室环夫人生有三子,曹冲是长男,其下为曹据与曹宇,如今决定由曹据继承曹冲的香火。
甄氏原本是袁熙之妻,如今则是曹丕的妻室。她的父亲甄逸育有五男五女,甄氏为幺女。其上四位姊姊分别是甄姜、甄脱、甄道、甄荣,甄荣的女儿夭折,所以可与曹冲举行冥婚。
“环夫人应该会感到满意吧!”
曹丕说道。
“阿冲已死,她所生的阿据与阿宇年纪还小,还看不出是否有才能。”
曹操有气无力地答道。
在众多侧室中,环夫人显得最为特别,甚至威胁到曹丕与曹植的生母卞氏的正室地位。
卞夫人占有一项优势,就是所生的儿子皆已长大成人。长男曹丕今年二十二岁,最小的曹植也已十七岁。她的儿子成为母亲的有力支持者。
曹操之所以问曹丕“阿冲之死对我而言是天大不幸。但对你而言又是如何呢?”显然是针对继承人问题而发。最具竞争力的曹冲已死,对竞争者曹丕而言岂不是天大幸运?
虽然心中不太愿意,但曹操仍对曹丕暗中警戒。为了除去竞争对手,曹丕很可能会是个杀弟之人。然而,这回曹丕完全没有嫌疑。在曹冲发病之际,曹丕早已因军务离开了邺城。
环夫人所生的曹据与曹宇年纪还小,尚未显露出任何才能。
(你暂时可以安心了。因为你的竞争者目前尚未出现。)
曹操的意思显然是如此。他自己也暂时不必为继承人的问题伤脑筋,而可以全心全意为南征做准备。
对曹操而言,在曹冲死前将孔融处死是个正确决定。若是顺序相反,则难免会令人怀疑他是因曹冲之死而迁怒于孔融。
孔融之妻当然同罪,就连幼子也难逃一劫,皆遭处以“弃市”极刑。所谓“弃市”,就是受刑后,尸体弃于市场的一种处分。没有人敢出面收尸。若胆敢如此,很可能会被视为大逆者的亲族而遭处刑。
有一名叫脂习的人在执刑后不久出现,抚着尸体哭道:
“文举弃我而去。我活着还有何意义?”
曹操早已命令士兵,若有人接近尸体,便将他带回官府。
──视为与孔融同类的大逆罪犯,投狱处刑。
曹操说道。
脂习面不改色地入狱。曹操命人暗中加以监视。五天后,便释放了脂习。
“此人不像是想借此事沽名钓誉。”
曹操说道。
替死刑犯收尸者被尊称为“义人”,故而不时会有人强出头以求扬名于世。只要不是这种人,曹操便不想杀他。
曹操自信满满地挥军南征。
已经年逾半百的他乘轺车多而骑马少。轺车大多由一匹马所拉,偶尔也用两匹马,通常是采立乘方式。
出远门时,一般都用牛车。为了便于眺望四方,多不装幕帘,但曹操所搭乘的是两用式的车子。
很久没有与夏侯惇及群旋同车。从小一块长大的堂弟夏侯惇如今俨然已变成一个像是颇懂道理的严谨中年人。一点也看不出他曾在十四岁时杀过人。
“如此拘谨一点也不像是元让(夏侯惇)的性格。听说你至今还请老师来军中授课。”
曹操问起。夏侯惇答道:
“只不过是上行下效罢了。”
在军中读书的这一风气系由曹操所创始。
“我目前正在读文举的文章。他在临死前所作的诗甚佳。本以为他只会说歪理,但有时却又不然。”
曹操说道。
“言多必败事,器不密则漏。他也知多言是招致失败的主因。”
夏侯惇说道。在军中犹手不释卷的他当下口诵孔融所写之《临终诗》。
“我虽然无法背诵,但却认为其中的‘河溃蚁孔端,山坏由猿穴’之句颇佳。”
群旋突然插嘴道。
“忒谦了,群旋不是连佛典那般艰深的文章也能琅琅上口吗?”
夏侯惇笑道。三人同乘牛车的场面难得一见。群旋是刚刚才匆匆跳上牛车来的。从他的发言中,曹操及夏侯惇心知他是前来报告重要消息。群旋是情报搜集高手,拥有信鸽这一最新利器。
“群旋,是不是因为有他人在而不方便说话?”
曹操问起。群旋摇头答道:
“再过两三天,天下便全都知道了……景升已死。”
景升是荆州牧镇南将军刘表的别名。
“景升虽死,我的南征计划没有任何变动。但景升阵营此时必然人心惶惶。此事须从长计议。我们快回去吧!”
曹操说道。
“无须赶着回去。在牛车上便可商议。”
牛车上的群旋坐正身子说道。
“景升原本就无战意,况且他的家庭相当复杂。刘家两兄弟的想法似乎也不相同。”
夏侯惇说道。
“元配之子刘琦与继室之子刘琮相争激烈。如今是继室蔡氏占上风。景升原不是荆州人士,只因与该地望族蔡氏结亲才巩固了地位。当地人的势力颇强,他们不愿见到土地荒废。所以大概会不战而降。只是……”
曹操的话就此打住。
“只是客将刘备又将如何?刘琮虽然愿意投降,但刘备却不可能乖顺投降。更何况还有先前那件事。”
夏侯惇说道。
先前那件事是指宫廷政变那一谋反事件。曹营中的干部大都知道己方跟刘备事先有过密约。然而,却没有人知道密约的期限到底有多长,只能认为在对己方有利之时密约才继续生效。
“我不想在荆州作战。截至目前为止,该地一向平静。刘备应该也不会做出任何傻事。我耳闻他已迎请琅邪的诸葛氏当军师。”
一说起有人招揽人才的话题,曹操的眼中便不禁会射出精光。
“我们也不想在荆州作战。据不久前去过荆州的人说,当地居民正沉迷于打赌牛只究竟能长到多大。好一幅太平景象啊!真不想见到那样的土地因战乱而成为荒土。”
群旋说道。
“那么最大的牛只到底重达多少斤呢?”
曹操问道。
“听说逾千斤。若长得太大,别说是拉牛车,就连些微货物也难以负载。牛身根本无法活动,为了增加重量,饲主便不断地喂食……”
群旋的话惹得众人大笑。
“完全派不上用场。这种牛就跟景升一样。”
曹操这话又让众人闭上了嘴巴。
在曹操与袁绍征战之际,刘表景升未曾采取任何策略,只是全心全意保护儒者及维持荆州的和平。可惜他手中虽拥有重兵十四万,却徒然换得一个名君的虚衔。
世人于是将刘表比喻为荆州人引以为自豪的“大牛”。曹操又开口说话。
“若能取得荆州,我会让无用之牛派上用场。我将宰牛供众人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