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虞舜在食具上涂上漆釉,奢侈作风,招致十国叛离,远不如唐尧的节俭,即使宫殿里的梁柱也不加雕刻。世人称叹伯夷的美德,便是用来勉励尊崇气节。
他大声疾呼:奢侈是最大的邪恶,节俭是军民共同遵守的美德。如果每人都像许由一样看待权势,这个世界又何有诉讼争执。能够彻底实施兼爱尚同,即使陌生人也很快成为亲密的朋友。
曹操提倡节俭,诅咒罪恶,其实是有感而发,有所针对的。因为他在故乡期间,已经听说,朝廷越来越腐败了。尽管在各地贪官污吏和军团官兵的无厌索取和勒索下,农民已严重破产,被迫纷纷起义,但灵帝的皇宫却声色犬马。
在宦官的安排下,灵帝不理政事,也不治军权,并把后宫假扮成市场,宫女们化妆成商人,做起买卖商品的游戏。灵帝本身则打扮成寻芳客,在欢宴中饮酒、唱歌、作乐。
连狗也戴上了帽子,穿着宫服。灵帝更经常驾驴出游,洛阳王孙贵族也立刻争相仿效,动物的身价比人还高……
曹操听到这些消息后,真是叹息不止,心中非常着急。他恨死那些宦官们,把个朝廷搅得一团糟糕。他只能借诗歌来表达自己的抱负、理想和情怀。
他虽然现在已经解职还乡,按一般人的看法,他是断了仕途,起码也是相当长的时间内失去了任官的机会。但是他却并不这样看,他固执地认为,凡有才有德的人,是不会过分长久被搁置一边的。尽管朝廷是宦官当道,毕竟还有那么多文武百官,具体料理政事,还得靠那些文武官员们,难道他们就不希望有能干事的人在位吗?都不能干事,那么具体的事谁干?
因此,曹操等待着,他凭预感,觉得自己不会长期如此被搁置一旁的。
光和元年,即公元一八○年,也就是曹操解职还乡刚两年的时间,曹操忽感心旌摇荡,神思飞扬,再不能专心一意于书本之上。他是相信预感的,便断定,会有贵客临门。
果然近午时分,有朝廷使者飞马驰到,相随的还有府中随员。曹操喜出望外,热情相迎。虽非客人,却比贵客还贵。
使者宣旨,曹操跪听,使者宣道:曹操解职还乡两年,谨守儒道,朝夕用功,大有长进,特宣进京,复任议郎。
曹操十分高兴,因为牵连解职,重新任用的只有他一人。凡因过解职,重新任用,能官复原职的,也从无先例,可见朝廷对他是另眼相看了。
后来曹操才弄清楚,是朝廷急需一个精通《尚书》、《毛诗》、《左传》、《春秋》及《谷梁传》,而且又能运用在当代政事上的官员。而京城里,根本找不到一个这样的能人。宦官中自不必说了,他们除了善于逢迎,奸狡巨滑之外,别无他术。而百官之中,或胸腹才华不济,或过于迂腐谨小,找来找去,都不满意。这才有人念起曹操来。但曹操又是刚被解职的人,谁敢冒险提出。于是,几个官员反复商议后,决定联名上疏,一是说明确实只有曹操能胜任,二是即使不准,怪罪下来,因是联名,责任也就分散了。
于是,几个官员联名写好推荐曹操的奏折,说曹操精通古学,称得上是经史专家。且年轻活泼,思维敏捷,机智有术,研史习经,都能与时政结合,故而是不可多得之才。又据考察,曹操一腔热血,只为朝廷,即有过火行为,也是年轻气盛之故,而其内心所向,与朝廷并无二致。前年解职,非为有过,乃受宋氏牵连而已。即便是牵连,也是过于边缘的瓜葛,实际曹与宋,并无任何往来……
几位官员联名上疏之言,说得极有道理,灵帝在确实没有能胜任之人的情况下,便准予起用曹操了。
朝廷此举,虽出于无可奈何,但在曹操心中,仍很满足,因为这正好说明他自身的价值和分量,这比“另眼相看他”还更宝贵了。过去,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学识到底处于多高的层次,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要去作什么对比。他只是对各种知识孜孜以求,从不懈怠,目的是不断地充实和修炼自己。
现在,他才突然发现,在“古学”的掌握和应用方面能如他的,原来并不多。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脱颖而出。既然如此,他就更应该放开胆子去干一番事业了。他凭直觉断定,既然重新起用,他就不会再被拒于仕途之外了。
曹操重新出任议郎,并不因为曾被解职而谨小慎微,畏首畏尾。虽然朝政仍是宦官把持,而蹇硕仍居宦官高位,曹操并不因此而对自己的行为和作风有所压抑和约束。
第二次党锢之祸,当时对曹操刺激很大,他始终觉得陈蕃及许多清流派人士死得冤枉,那么多有才有德的名士,都平白无故死于屠刀之下,于国家社稷,实在是一大损失。曹操多年来一直于此事耿耿于怀,他甚至认为,如果在这事上不重新给个说法,将影响许多才学之士报效国家的积极性。
十分认真负责的曹操,觉得身为议郎,就应该根据经史古例,多为朝廷出些主意和建议,努力使朝廷清明公正,以逐渐实现理想的政治局面。他首先想到的是多年前的陈蕃、窦武一案,他认为将陈蕃、窦武一事定为“叛乱”是不妥的,他们当年只是为了匡扶朝政,想要宦官交出大权也是为了朝廷着想,并非是反叛朝廷。而当时却以“叛乱”名义进行逮捕诛杀,因为名为“叛乱”,受牵连者自然都落个可悲的下场。事隔多年后,全国上下议及此事者仍不在少数,纷纷鸣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