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曹操盛宴铜雀台(5)








  商曜脸一红,脚步微滞。但家人已一步跨了过去,也只得厚颜跟了进去。只见两个浑身锦绣的艳婢俏生生地站在房中,一个满脸羞红,手持一根工巧的吹火筒,正欲作丢弃状;另一个则以手叉腰,眉目含春,抬起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商曜顿觉眼前一亮,随即脸又转红。
  原来,这解大户是桓帝时宠臣解都的舅亲之后。其人倚权仗势,飞扬跋扈,无恶不作。他在家中广纳妻妾,犹好房中之乐。举家上下,淫风为炽,上至本人,下至奴婢,皆染其习。近年解某渐感体力不支,遂听取庸医之嘱,聚食动物睾丸,以补其虚。太原城中,但有牛羊犬马而货市者,纷纷被其购罄。不得已,又到附近小郡搜索。
  此外,解某御女无数,却无子嗣。某一日与管家言及,怆然泪下。管家献计道:“何不选一俊勇童男,与新夫人交接,令其诞子?”
  解某道:“也可。不过我定要将那小子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方消我恨。只是,何处去找这么一个俊勇童男?”
  管家说:“我有一邻人,其家有一子,实为怪异,生得俊逸若仙,百般伶俐。只因说传为星曜下凡,四岁方能语,一鸣却又惊人。现其父母送他至叔父商屠处抚养,想来已经成人,若赚得他来,为主人延嗣,到时候得一天子在家,岂非美事?”
  解某大喜,问道:“何不即行?”
  管家笑答:“此子名叫商曜,其叔父商由基正是一个屠子。俟时叫由基遣商曜送来牛羊睾丸,即行留宿,何难之有?”
  解某掌大笑:“真天凑其缘也!”
  可怜商曜毫不知情,只道交送完毕,即可回转。而这两个艳婢中,其中一个,名芝兰,性淫佚,与府中众男有私。不日前,她无意中听主人与新纳的小妾说,要借异种天界童男,为其在小妾腹中植子。又听得那童男乃屠户商由基之养子,便暗中留心。
  这一天,她正与另一婢女来厨中吩咐主人午膳食单,免不了要调笑一番;乍见商曜进来,不觉吃了一惊:只觉这少年眉目间隐蕴英气,布衣下暗蓄元精,果然是个人中之仙。顿时,一双妙目含情脉脉地盯住了他,吟吟而笑。而商曜的脸则红红白白,手足俱无措处。
  家人见状,“嘿”地笑了一声,说:“怎么啦,猫儿又见了腥啦?但谁是猫儿谁是腥呢?”他伸手帮商曜取下背上负的筐,“嗨,好小子,你一人身上怎么能有这么多睾丸!”
  商曜脸又红起来:“不敢。那是叔父让我送来府上的牛羊……睾丸。”
  芝兰“扑哧”一笑,腰肢微动,走到了商曜身前,放低声音,曼声曼气地说道:“凡俗之人,怎么可能知道公子的神仙之体?”言毕,回过头来,手一挥,“主管令我带商公子入见,谁也不得多言!”
  于是商曜魂不守舍地跟随芝兰到了一间屋子,只见里面锦缎横陈,香气馥郁,陈设精致,原来是芝兰的闺房。一进屋,芝兰就关上门,回身将商曜一把抱住,只吓得商曜心跳如蚤,却又欲拒不能。
  这厢芝兰却如获至宝,沉醉片刻后,低声说:“公子不知,我家主人因无嗣之忧,欲强令公子借其新妇而为其播种,事成之后,即要杀君。今我爱你神仙体貌,欲与君奔走。我有一亲戚,现居武都,若君有意,何不弃了屠刀,共赴武都,过那神仙日子?”
  商曜正初次尝到美女在怀的滋味,兀自反应未过,此际却又突然听得此言,不由大吃一惊:“此话当真?”
  芝兰将柔软的身子朝他贴过来:“我冒死为君,何敢虚言?只恨我浮浪一生,却在今天一见你面,意收心敛了……”
  商曜本是个聪慧至极的人,只是美色当前,见所未见,不觉有些约束不住三魂六魄。而今灵台复清,又想起近日打坐,总预感有重大事情发生,顿时了悟。他鼓足勇气,抱了抱怀中的芝兰,说:“我们当即便走。”
  芝兰连忙收拾起诸多细软,金银首饰装了一大包,然后胡乱撒了一个谎,与商曜故作从容的离了解府。看门的家人见芝兰竟与商曜一道离去,上前戏问道:
  “难道以芝兰之香,要与肉腥之臭作成一双么?”
  芝兰回首一笑:“‘腥字去肉,何来其臭’!谅你这等凡俗之人,也难知商公子星君富贵的好处!”言罢,与商曜大摇大摆而去。
  只可怜那解府管家,此时正与主人的第四个小妾偷欢正浓。待得夜间闻报,芝兰与商曜遁走,急连夜差人至商屠处捉拿,空手而归,倒挨了借种不成的解某一顿臭骂,被罚三月之内不近女色。
  一五○商曜弃家随芝兰到了武都,径投芝兰亲戚家居住。家中只有芝兰姨父、姨母二老。不多日,二老见芝兰眉目间颇有媚荡之气,而商曜似又像个无行少年,每日里只是关在房中翻天覆地干其好事,便欲赶走二人。芝兰测知其意,便想毒死二老。一日,云雨之中,听见二老在门外唾骂不止,不觉败兴。乃咬牙切齿道:“老姨们只会啰唣,若郎也有肝胆,何不下毒使其死,你我则可日日尽欢了。”
  商曜连日来为房中之乐迷醉,神志已失,不假思索道:“你的计谋更甚于我,此事就由你办吧。”
  几天后,芝兰便将二老毒死,对外只谎称二老俱患恶疾,相染而殁。
  于是,两个男女犹如脱缰之野马,竟日淫戏。只叹好景不长,芝兰以蒲柳之质,怎敌得过商曜星君之命?不到半年,就纵欲而死了。
  芝兰死后,商曜又待另寻一女。一日适市,见一眇目道人,麻衣木屐,正行街间。两人三目相交,那眇目道人冷笑一声,唱道:
  色字头上一把刀,
  不断人头斩人腰。
  屠牛屠羊不得止,
  厨内犹作赤壁烧。
  汉中关中俱无意,
  吴越西蜀堪可饶。
  若把色刀作屠刀,
  饮血太原笑曹操!
  歌罢,飘然而逝。
  商曜立于街间,听得呆了。他也不去人群中寻那道人,只是如木鸡般定在那里。当街而过的一些人见状俱惊,少停,围观者甚众。良久,商曜才仰面向天,向南目注天心深处,似有所得;而后大吐三口鲜血,拨开人墙,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