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行九里,愕然而止。面前黑压压一片人群立于山坳,高挑一面白色大旗"荆州儿郎归家",眼望过去老老少少,妇孺儿童尽是荆州百姓!人群似已等候良久,望到荆州兵马呼喊之声四起!
“小三快回来了。”“李大勇,你不要你孩子了,快回来!”“大牛,娘想你呀!”“大哥,我是阿水,昨天我从营里出来挺好的,你快回来,爹娘想你!” ……呼兄唤弟,觅子寻爷,喊声不住。
关羽军中士兵们面面相觑,身后追兵声音渐近。“咣当!”不知是谁第一个丢下武器离队而出,荆州军士竟然争相出走!转眼间部队散去七成,军法有云临阵脱逃者斩,但此时此刻天王老子也没有办法。
除了关羽的近卫,别的营寨几乎走空。天字七号营仅剩周钧一人愣愣地站在那里,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不可一世的荆州兵马?贪生怕死,苟且偷生?刘皇叔和君侯皆待荆州不薄,当年那么困难百姓亦追随皇叔大战长坂,民不弃君,君不弃民成就佳话。可是今天是怎么了?他无助地望向端坐在赤兔马上的关羽。
关羽却把目光投向了远方,山崦内又有旌旗舞动,大旗上随风飘摆一个“丁”字。回望山坳上的荆州父老,关羽目光中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倦意,大哥、翼德!你们在哪里?
收回目光,看看仍然坚守的部下,什么话也没有说,举刀纵马直向丁奉大军杀去。关索紧随其后举刀大叫道:"是热血男儿的跟我来!"仅存的千余军马发出不平的怒吼,旋风般转向山崦。
看着关羽率部远去的尘埃,离队的士卒眼带泪花缓缓跪倒,苍天莫怪我们这些偷生的人,我们只想平淡幸福的生活。
荆州百姓亦是百感交集泣声一片,当年他们跟着刘备过长坂,今天他们弃关羽于荆州城外。
丁奉、徐盛不料想关羽至此仍敢主动攻击,匆忙中调整队形,却被抱着必死之心的关羽军冲散,一时间无法发挥出人数上的优势,前锋部队被关羽军压制,前后军相互挤压,弓箭无法施射,处于被动挨打状态。
“丁奉!”关羽大喝道,“受死!”青龙刀呼啸而出,面前的两名东吴军士首当其冲,人头冲天而起,热血喷洒。
关兴关索从左右杀出,一下子击散了丁徐布下的阵势。丁奉、徐盛大怒,各舞刀枪拦住关家两兄弟,力图稳住阵脚,又一场厮杀展开了。
马蹄轰鸣声由远至近,尘埃高高扬起,关羽军的后方出现了韩当、周泰、蒋钦的人马。韩当高举手中钢刀,用力高喊:“降者免死!”
数万兵马长戈顿地,一起高叫:“降者免死!!”响声震谷,地动山摇……
关羽军中人人皆知生死存亡的时刻到了,投降或可免死但是一辈子的坚持和战士拥有的自尊就荡然无存。周仓崇敬地看着帅旗上那个飞扬的“关”字,一辈子守护的东西怎能就这么放弃了,高举锯齿开山大刀怒吼道:“誓死不降!”
“不降!”关羽军齐声呐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远处高坡帅旗之下,吕蒙和陆逊注视着战场,白衣青衫随风飘扬。
吕蒙脸色略显苍白,轻轻问道:“敌军不降,伯言有何良策?”
“诛之!”陆逊冷然道。
吕蒙深深的望了陆逊一眼,淡淡地道:“为将者以杀为主,为帅者以谋为上。”
陆逊微笑道:“都督当知关云长非可收之将,主公意图招降绝不可为。”
吕蒙悠悠看着碧蓝的天空,天气真是多变,北风萧朔,杀人的好季节。
陆逊下令,号角响起,发动总攻。
合围之势已成,韩当、周泰、蒋钦、丁奉、徐盛五路大军围攻不到两千的关羽近卫军。杀声四起,鼓角喧天,血雾弥漫于这个山谷,数里之内飞鸟亦不敢近。
关羽、周仓、关兴、关索四柄大刀刀气如风,纵横碑勒,所过之处当者披靡,血光四射,无全身而退者。即便如此,东吴军士仿佛无穷无尽,如潮水一般,一浪接一浪的涌上;关羽军的士卒则一个接一个栽倒于血泊中,人数越来越少。
荆州城三里处,一青甲战士纵马飞驰,正是张辽之子张虎。荆州城墙上那道十丈的裂痕让人无比震惊,满地的焦土叫人对战事的激烈产生无尽遐想。打听到东吴军队的去向,给马加了一鞭,张虎向无想谷奔去,见过徐晃后他已了解现在关羽的生死非曹魏可以操纵,但是张虎仍想去见关羽,去见那个在许昌教过自己刀法的战神!一定要快,因为那是一个就要逝去的神话。
血腥味越来越浓,赤兔发出一声嘶鸣,地上泥土的颜色已和赤兔的毛色相仿,大战从正午杀到黄昏,东吴军团亦露出疲态,关羽军更是岌岌可危,但是旺盛的斗志支撑着人数处于绝对劣势的官兵,每一个关羽近卫倒下都要换得数具敌人的尸体。阵型已无,双方皆杀的眼红,刀枪、釜戈、箭矢、拳头、身体、牙齿都已成为武器。连战马都在互相攻击,整个无想谷都已失去思想,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杀戮。
看着山坡下的战场,陆伯言急促的呼吸了几下,犹豫道:“是否还该强攻?敌势过于顽强。”
“弓箭营上吧。”吕蒙沉吟道,“敌人尚存数百,不用作无畏的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