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孟德发觉自己中计,连忙朝着帐外高声大叫。要想叫一声“刀下留人”来挽回自己的过失,然而“刀”字刚刚出口,就听得外面“咚!当!”两声炮响。曹操忙把“下留人”三个字咽下了喉咙。正是:断头炮响,人头落地,无法挽回。这时候的曹操,把袍袖一抖,一声长叹“呣──”,对着蒋干看看,我一共只有两个水军都督,此番为了长江水战,被你偷回一封书信,却断送了一双。
军牢手提着两颗血淋淋的脑袋奔进帐来:“请丞相验首。”因为蔡、张是水军都督,非寻常将士,所以一定要丞相亲眼验看清楚,防止有人掉包。
曹操一看,哟!两颗脑袋上的眼睛和嘴巴都张得很大,好象是两眼在瞪着自己,口中在连连叫喊“冤枉”。心想,我掮了周瑜的木梢,误杀了他们两人,难怪他们死了要口眼不闭。曹操此时真是后悔莫及。因此,指着两颗脑袋对军政官讲:“念他们献荆襄有功,号令半天,然后买棺成殓。”
徐庶一听,晓得曹操已经自知中计而有点懊悔。否则,两个奸贼,哪里有睡棺材的资格?
一旁的蒋干,见曹操沮丧着脸,他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对曹操看看,意思是:现在蔡、张二贼已除,这是我的功劳。你许我的赏金可以拿出来了!若向你讨赏,我倒有点难为情的;不讨吧,你又假痴假呆,夜长梦多,不要被你赖了,故而蒋干从旁闪出:“丞相,幸得蒋干过江,若无下官,丞相性命危险。幸得蒋干!”翻来覆去,总是这几句说话,言下之意:一千两黄金不要忘记!
曹操想,真幸亏你?我的两只眼睛都被你偷来的信看瞎了!现在蔡、张一死,如果周瑜打过来,我一无办法抵挡。曹操气昏了头,也不来与你多说多话,只是瞪大了眼睛,指着蒋干连声说道:“幸而你,哼!还举而你啊?!嚯……”曹操气得脑袋乱摇,站起身来便往寝帐内走去。
蒋干见曹操忽然如此神态,觉得十分奇怪:为什么赏金还不拿出来,只是对我把头直摇?哦,我也太不知趣了,大帐之上,丞相岂能带着一千两黄金在身?他刚才对我摇头,一定是叫我到里面去拿,或许丞相还要摆酒,谢我救命之恩呢。所以,蒋干夹屁股跟了进去。
曹操到里面刚刚坐定,蒋干倒已经进来了:“丞相,幸得蒋干……”
“狗头!滚!”
“啊?!”这一下蒋干呆脱了。对曹操看看:你身为丞相,出尔反尔,奸诈无常。现在事情过去了,你的性命保全了,就要赖掉我的赏赐。好!这笔帐先记在那里,等我下次再立一桩大功之后,与你总算帐!蒋干冷笑一声,悻悻然退了出去。
其实,曹操你又失策了!你不应该马上叫他滚的,而应当叫他坐下来,把其中原委讲给他听:“你非但无功,而且有罪。这是周瑜的反间计,目的就是要借我之手杀掉蔡瑁、张允,除掉我长江水战的耳目。现在我不治你的罪,看在你不知情的份上,已经便宜了你了,你还想讨赏赐?!”你这样一讲,或许你这份人家就不会完在赤壁、因为蒋干明白了自己是中计之后,他就不敢二渡长江,再到江东营中去了,现在,他自以为受了委屈,一心在等待机会再立大功。所以,后来周瑜用苦肉计、诈降计时,曹操问左右:谁人过江去探虚实,看看黄盖究竟情况如何,蒋干马上自告奋勇,再次奔走。结果把“火老鹱”庞统带了过来,施一条连环计,曹操又上当,把战船统统钉在一起,以致被周瑜烧一个精光。曹操这份人家,一半是被蒋干到对江跑了两趟跑光的。
现在,蒋干刚刚出去,外面又进来两个人:白头白扎,身披重孝。原来他们是蔡瑁的两个侄儿:一个叫蔡中、一个叫蔡和。他们走到曹操面前,双双跪下,哭着问道:“请问丞相,我家叔蔡瑁身犯何罪?”
曹操想,犯什么罪呢?是我上了周瑜的当:这桩事情对你们两人也不必隐瞒了,老实告诉你们吧:“二位听了,周郎施用反间计,蒋干偷书盗令,老夫误中奸计,错斩二位都督,如今悔之不及了!”说到这里,曹操挤出两滴眼泪。他接着讲:“老夫赏尔等白银三千两,将尔叔父伴柩回乡,回来再行加官晋爵。”
曹操唯恐他们一去不回,所以用爵禄来拉住他们,尽管二蔡本领平常得很,但是曹操考虑到自己的名声,要他们留在营中。
果然,后来二蔡把蔡瑁伴柩回乡之后,仍旧回到了赤壁。曹操便派他们去江东诈降。哪知周瑜来一个针锋相对,也派黄盖诈降过来。大家诈来诈去,真是兵不厌诈。此活后来再提。
二蔡退了出去,料理丧事。
曹操心想,现在水军都督一个也没有了,如何杀过长江去呢?看来还是退兵算了,今后再等机会吧。不过,现在马上退兵也不妥,要被周瑜耻笑,说我百万雄兵被一条小小的反间计吓退。所以,即使要退兵也要过几天再退──曹操要顾全自己的面子,不料你现在不退兵,今后就退不成了。因为对江的计策接二连三地过来,把你拉住在赤壁脱不了身,非要烧你一个全军覆灭不可。──曹操想,既然暂时不退兵,那末,目前水军都督总要找人来代理一下。派谁呢?看来只有于禁、毛玠还可以勉强应付,这也是短中取长、弱中取强罢了。另外,蔡、张二人被我错杀,此事不能公开说明,因而需要公布一下他们的罪状,遮遮众人的耳目,免得被人张扬出去,坏了我的名誉。这罪状怎么写法呢?新罪末犯,只有翻翻他们的老帐了。于是,磨墨铺纸,提笔写道──“照得不法将蔡瑁、张允,枉受丞相钧恩,长江初次水战,竟使折将损兵;私用船尾大炮,未曾早请军令。丞相念其初犯,特允改过自新。何奈假托操兵,肆意怠慢军法。如此劣迹多端,不斩岂能号令?今命于禁、毛玠,代理水师重任,特此昭告将士,合营一律知闻。”
写好之后,命手下拿到营前张贴在两颗脑袋下面。
顷刻之间,文武将士都围拢来观看。大家看了都觉得奇怪:早已犯了罪,要杀当时就杀,为何到了现在再重翻老帐?一时间,营前众口纷纭,莫衷一是。
正在此时,听得一声:“马来!”张辽从聚铁山查粮回来了。
文远见营前人头拥挤,连忙从马背上搳下来,问小兵:“他们看些什么?”
小兵说:“张将军,大家都在观看蔡瑁、张允的两颗脑袋。”
“啊?!丞相缘何将他们斩首?”
“什么原因?喏,有罪状贴在那里,张将军自去观看便了。”
张辽挤进人群,抬头对罪状一看,心中闷闷一气。心想,往日里我一再同丞相讲,蔡、张二人杀不得,要斩蔡、张,除非准备退兵。哪知我前脚走,他后脚就把两人杀了。而且罪状之上尽是老帐,看来其中必有缘故。
张辽急忙跑进丞相的寝帐,见曹操独自呆顿顿地坐在那里,心事重重,满面愁容。张辽走上前来施礼道:“末将张辽见丞相。”
“文远罢了。”
“请问丞相,因何将蔡、张斩了?”张辽不解。
曹操懊恼地说:“老夫悔不听文远之言,以致中了周郎反间之计。”
张辽一听,原来是上了当杀的。本想与丞相再多谈几句,但见曹操情绪不佳,也没有多讲,只是把粮营上的情况回复了一遍:聚铁山仍有大粮一百六十万石,一面军士食用,一面各处解来,收支平衡,说完,便退了出去。
此时,赤壁山前从水营上到战船上,将蔡瑁、张允的旗帜全部拔掉,统统换上了于禁、毛玠的旗号。
江心之中,周瑜的水兵从瞟远镜中把曹军水营上的动静望得一清二楚,见那里换了两个水军都督了,立即“蚂蚁传信”报到岸上,直往都督寝帐报来。
寝帐中,周瑜正在同鲁肃交谈:“子敬、尔看本督的反间计能成功否?”
“都督,依下官看来,都督此计胜似当初王翦反间杀李牧,十全十美,哪有不成之理!”
周瑜想,你反正只会说好话,专门捧我的场。但愿此计可望成功。
其实,鲁肃是根本不会奉承拍马的,他讲的完全是心里话。试想,你周瑜这样的聪明人用的计,叫他这老实头如何找得出破绽和缺陷呢?何况这条计是他一同参与的,要是看出漏洞,他早就提出来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呢?
就在此时,一个小兵奔进帐来:“报禀都督:江面上的弟兄看得清楚,赤壁水营之上已把蔡、张的旗帜全部撤下,换上了于禁、毛玠的旗号了。”
“退下。”
小兵退出。鲁肃哈哈大笑:“恭喜都督!贺喜都督曹孟德中了反间计了。”
周瑜说:“子敬,本督看来,这条反间计瞒得过九江才子蒋干,骗得了老奸巨猾的曹操,唯有一人难瞒。”
鲁肃想,这么好的计策还有谁能识破?“大都督,瞒不过哪一个?”鲁肃问。
“瞒不过者,水营之中、参谋船上的诸葛亮也。”
鲁肃想,你到底还是把孔明当作仙人了!老实说,我对你们两人都是非常了解的。你是我的老朋友,诸葛亮是我的新朋友。他的本领确实比你要棋高一着,但你用的这条计是在岸上,他成天在船上,飘荡于长江之中。没有你的命令,他不敢擅自上岸,两下消息不通,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妙计呢?所以说道:“大都督,你在此间用计,孔明在彼船上,只怕未必能知。”
“子敬不信,可往参谋船上一走,试探一番。”
如果鲁肃今天不去跑这么一趟。就不会惹出一番事来,他自己也不会白急三天。但是踱头的腿很勤,每天都要到孔明的船上去的。这两天因为协助周瑜用计而未曾有空,心里已经很牵挂了。所以,周瑜的说话正中下怀,便道:“喏喏,待鲁肃前去试探一番。”
鲁肃出了陆营,来至江边,见孔明的船就停在附近,他便招呼一条巡哨小船靠岸,自己下小船,摆渡到孔明船旁,然后跨上参深船,对舱门里探头一看,只见诸葛亮坐在外舱。鲁肃与孔明情谊十分相契,熟不拘礼。他踱进船舱,对着孔明把手拱拱:“军师,下官有礼了。”
“大夫请坐。”孔明忙招呼。
“有坐。”鲁肃一旁坐定。
“大夫,两天不见了。”
“下官连日措办俗事,有失拜访。”
“倘若大夫今日不来,亮明天也要登岸。”
鲁肃想,你上岸做什么?没有要紧事情而上岸,周瑜要杀的!便问:“军师,你要登岸何事啊?”
“前去贺喜周郎,恭喜都督。”
鲁肃一听,贺喜、恭喜,何喜之有?难道反间计成功你已经知道了?不可能,你一直在船上,岸上的消息刚到,你哪能知道得这么快?鲁肃装得若无其事,问道:“喜从何来啊?”
“嘿嘿!大夫今日到此,特来探听本军师知也不知,便是这件喜事。”
这下鲁肃实在忍不住了。心想,人家已经全部知道了,我还装什么腔呢?因此笑道:“军师,下官佩服!实不相瞒,昨日初三,蒋干过江,都督施用反间计,群英相会,留他内帐共榻,蒋干偷书盗令,今日清早逃回对江曹孟德果然中计,已将蔡、张杀了,撤换于禁、毛玠为水军都督,下官只道此计神鬼莫测,不料军师早已了如指掌。佩服啊佩服!”
“哈哈哈哈!”
孔明暗想,我本来只知道一半,另一半是你现在自己告诉我的。
昨日蒋干过江,孔明是知道的,因为他是水军总巡哨,江面上船进船出总有小兵要向他禀报的,至于周瑜是否要在蒋干身上动脑筋,这一点孔明也吃不透。当时孔明想,周瑜啊,你欲破百万曹兵,需要一步一步而行,如同吃胡桃一样,必须先将外面的硬壳敲碎、剥去,然后才能吃着里面的仁。而对江蔡瑁、张允好比胡桃外面的硬壳。蔡、张死,再消灭曹兵那就容易得多了。你曾到对江去探过营,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而要杀蔡、张的最好办法,就是施用反间计,现在蒋干过江,确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杀蔡、张就在他的身上,你千万不可错过。但是,我又不能上岸,鲁肃也不来,否则倒可以叫他带个信给你。本则鲁肃天天要来,为什么偏偏今天不来呢?喔!明白了。周瑜虽然比我略逊一筹,但比别人要聪明得多,可能他也想到了这一点,已经在用计策了,并且还要鲁肃帮忙窜戏,所以踱头脱不开身。现在孔明见鲁肃来,故意试他一试,这老实头果然经不住试,马上一五一十将详情和盘托出。
鲁肃问:“军师,你看这条反间计用得如何?”
孔明想,方才你已经讲得很详细了,照你这样讲的话去推测一下,这条计虽然成功,但还有不足之处,而且这个不足之处倘被精细的人看到,这条计很可能不起作用。这破绽要不要对他讲呢?讲了之后,周瑜得知一定气得半死,又要想出坏主意来杀我了。不过,我的脑袋会不会被他搬下来,我自己心中有数。那末讲讲也无妨。所以孔明对鲁肃摇摇头说:“反间计虽好,惜乎啊惜乎!”
鲁肃一听,惜乎就是可惜,可惜就是不好!说明周瑜之计并非万全之策。他连忙问孔明:“请问军师,未知惜乎者在哪里?”
“这条计的前面半截十全十美,惜乎者后面半段周郎失于检点。”
“何处失于检点?”
“蒋干偷书盗令逃回赤壁之时,若然是本军师施用此计……”
“照军师便怎样?”
“理当派遣一将,带兵五百至一千,随其后紧紧追赶,迫使蒋干仓皇逃窜,不及详察内中情理。而今一兵一卒全无,由其安然回转赤壁,倘然蒋干稍有才智,便能察觉其中有诈。幸得蒋干好大喜功。九江才子有名无实;曹孟德久有杀蔡、张之心,故而一怒之下误中反间,错杀二奸。他随即便会醒悟。因此,反间计虽则成功,并非周郎之能……”──周瑜听了此话要气死的,孔明说得他一无所能,一钱不值──“此乃吴侯之洪福也。”
孔明心里想,也不是孙权的福气,而是我家主公刘皇叔的洪福。倘然曹操不中计,赤壁不能烧,刘备的三分天下就没有。
鲁肃听完诸葛亮的一番说话,觉得很有道理。的确,计显然是好计,但不派人去追也是大漏洞,稍有一点资格的人就会觉察到这是计。幸亏蒋干号称才子,实是呆子。这条计能成功,真是东家吴侯的福气!鲁肃见自己的使命己完成,便站起身来:“下官告退了。”
“且慢!”孔明连忙叫住他,“在都督跟前要说本军师全然不知。”
“倘若下官以实相告、便又如何?”
“周郎定要摇头顿足,连声高叫杀诸葛。”
“嗳!军师,钢刀虽快,不杀无罪之人。”
“大夫,你要明白,周郎手操生杀大权,杀人如同割鸡,他可寻衅借端而杀。”
孔明心里想,我如果真的怕他杀人,也就不同你讲了,只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到底讲与不讲,这个随你鲁肃的便。
鲁肃随口应了一声,走出舱来,仍由小船摆渡上岸,直抵周瑜寝帐。
“都督,下官回来了。”
周瑜见鲁肃回来了,忙问道:“诸葛亮知晓本督之计否?”
鲁肃想,我临走时,诸葛亮关照我不能老实讲的,说了真话又要生出事情来的,那还是少说为妙,免得多事,便道“孔明丝毫不知。”
周瑜听说这条反间计连诸葛亮都被自己瞒过,按捺不住心头之喜,高兴得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啊哈……子敬,这反间计非但瞒过蒋干、曹操,连诸葛亮也全然不知,你看本督此计如何啊?”
“都督,反间计虽好,惜乎啊惜乎!”
不防鲁踱头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周瑜一愣,心想,你刚才说我这条计胜过王翦反间杀李牧,十全十美,怎么到诸葛亮的船上去了一趟之后,弄了个惜乎出来?不知这惜乎又是何意?
“子敬,惜乎在哪里?”
“这反间计的前面半截十全十美,惜乎者后面半段都督失于检点。”
“何处失于检点?”
“蒋干偷书盗令逃回赤壁之时,若然是下官施用此计……”
鲁肃的面皮倒也挺老的,诸葛亮说“若然是本军师施用此计”,他变成了“若然是下官施用此计”。
周瑜想,你用此计?我从来没有看见你用过计,你也会用计?便问:“尔用此计便怎样?”
“理当派遗一将,带兵五百至一千,随其后紧紧追赶,迫使蒋干仓皇逃窜,不及详察内中情理。而今一兵一卒全无,由其安然回转赤壁,倘然蒋干稍有才智,便能察觉其中有诈。幸得蒋干好大喜功,九江才子有名无实;曹操久有杀蔡、张之心,故而一怒之下误中反间,错杀二奸。他随即便会醒悟。因此,反间计虽则成功,并非都督之能……”鲁肃指头点到周瑜鼻尖上,“乃是吴侯之洪福也!”
周瑜听完这番话,手持雉尾,两眼发直。仔细一想,方才你说我的计如何如何的好,现在竟能头头是道地指出这么一个破绽,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俗活说,三日不见,刮目相看,怎么片刻工夫,你鲁肃就判若两人了。真是眼睛一眨,母鸡变鸭。不是我周瑜看不起你鲁肃,你还没有这个能耐,肯定是诸葛亮说的。
“子敬,你这番说话,莫非诸葛亮所讲?”
“呃?正是军师所讲。”鲁肃想,我哪里想得出呢?
“嗳!诸葛亮啊诸葛亮,本督不杀尔诸葛亮,非为人也!”
“哈哈!不出军师所料。大都督,钢刀虽快,不杀无罪之人。”
“嗳,呆子!本督掌握生杀大权,杀人易如割鸡,本督可以寻衅借端而杀……
“嗨嗨!又被军师料到。”
鲁肃以为讲这么几句话无足轻重,不料周瑜低下了头正在动杀诸葛亮的脑筋了。
他想,诸葛亮实在厉害,我心头之事一桩都瞒不过他,非但晓得我的计,还能捉出这么一个漏洞,你这个人还能放在世上!周瑜沉吟片刻,顿生一计。他慢慢地抬起头来,目露凶光,对鲁肃讲:“子敬,本督要公道杀诸葛。”
鲁肃想,何必要说“公道”二字呢!你害孔明从未讲过公道,总是无事生非,挖空心思,倒不如说一声蓄意杀人痛快些!明知道周瑜又要施计杀孔明,鲁肃只得问他:“请问大都督,怎样的公道?”
“本督已有一计,名谓‘掘坑逮虎’之计。”
掘坑逮虎之计,又名掘坑诱虎之计,即设下陷阱,引诱猛虎落入坑内,然后捕而杀之。
鲁肃一听,明白周瑜是想做成一个圈套,让孔明自己来钻。心想,早知如此,我也不把孔明的话讲给你听了。现在他拉下脸来,真的要杀诸葛亮了,赶快让我来劝劝他吧。因此,说道:“都督为何又要杀他?看在下官的份上,就算了吧!”
“子敬不必多言,与我退了出去。──来,起鼓升帐。”
鲁肃一看,解劝无用,又听得聚将鼓响。他只得走上大帐。
片刻之间,文武聚集中军帐上。周し愿来令兵去请孔明上岸议事,自己登上大帐,在虎案中坐定。文武参见已毕,两厢站立。
孔明闻得周瑜相请,立即离舟登岸,直抵大帐。对鲁肃看看:我叫你不要同周瑜讲,你偏偏不听,现在他又要杀我了,否则不会叫我上岸来的。
鲁肃对孔明竖起两个指头,表示都督要用“公道”二字杀你,你今天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他公道掉了脑袋!
孔明对大夫看看:我是讲者不怕,伯者不讲。只怪你嘴巴太快,肚皮里藏不牢东西,现在你着急已经来不及了。
军师若无其事,走到周瑜虎案之前:“亮见都督。”
“先生少礼,请坐了。”
孔明在老位子上坐定,一手捋须,一手轻摇羽扇,闭目养神。
周瑜想,诸葛亮这家伙聪明得很,我如果马上用计,恐怕他要觉察出来。让我先同两旁文武空敷衍几句,然后趁他不备,再把话题转过来。因此,周瑜对着大帐上说:“众位先生、列位将军:本督略施一条反间之计,使曹操将蔡瑁、张允斩了,调令于禁、毛玠为水军都督。”
众文武听到反间计已成功,把曹操的水军主帅的头都搬掉了,帐上群情振奋,自然个个高兴,人人雀跃。
周瑜这才回过头来,对孔明道:“先生。”
“大都督。”
“蔡、张已除,操贼无倚。本督克日长江破敌,请问先生,临江水战当以何种兵器为先?”
两旁文武一听,觉得都督问出外行说话来了。江中水战以何种兵器为先,这是最基本的军事常识了,不要说我们这些文官武将都知道,就是小兵也懂得。孔明他是堂党一家军师,前番长江初战,他是指挥若定,一无差错。你去问他这话,正好被他讥笑一番,岂非自讨没趣?
周瑜明知这是大家知道的常识,但故意不问别人,而一定要诸葛亮来回答,然后借他之口来杀他的头。这便叫公道杀他。
孔明想,江上水战最重要的兵器自然是弓箭。在水面上行动不灵便,往往看得见敌人,而一时长枪、大刀够不上,而箭可以射出一百步,拒敌兵于百步之外。你身为大都督,并且是以善于指挥水战而闻名于世的,江东的小孩都会唱“临江水战有周郎”,怎么你连这一点最起码的常识都不懂?不可能,大概你要考一考我吧?这根本难不着我。既然这样,那我就来讲给你听吧:“都督,临江水战,当以弓箭为上。”
“请问军师,弓箭有何好处?”
孔明想,你越问越不象话了,连弓箭有什么长处都不知道,还当什么大都督!分明是要我自掘坟墓葬自身。诸葛亮已经明白周瑜用的是掘坑逮虎之计,而且计的内容也心中有数了。心想,我这只老虎现在就睁开眼睛往你设置的陷阱里跳,让你先高兴一下。但是,我今天跳进去,过几天还要跳出来的,叫你落得个鸭吃砻糠──空欢喜。现在,你问我箭的用途,那末我就介绍一番:“都督,弓箭确有大用,不论水战陆战,突阵冲锋,守营把寨,皆需用箭。”
“原来如此。如今本督营中缺少十万狼牙。”
孔明一听,周瑜缺少十万支箭。那不是等于开了饭店没有粮米吗?但是,我不管你是真缺还是假缺,反正附和于你就是了:“都督,此乃军中大忌也。”
周瑜听了叫好,我只要你说这句话,此计才能成功。周瑜立即拔令在手:“先生,将令一支,为造备官,督造十万狼牙。先生愿为否?”
孔明想,不答应也只能答应。否则我真的要死的。因为你是统帅,我是部下,你表面上与我商量,实则就是命令,违抗将令要杀头的。故而应道:“亮理当从命。”
“那末先生,造就狼牙十万,可要多少日子?”
“这个……”
诸葛亮想,这日期倒的确要算算准确的,日期不对,脑袋不保。所以先生眼睛一闭,在动脑筋。
周瑜一看,诸葛亮突然沉默不语,心想,不要去催他,要他上当都不容易,要做出十万支箭对他来说,是个棘手的大事,让他静静心,想一会儿。一催,他或许有所觉察,收回成命就麻烦了。
此时,急坏了旁边的鲁大夫。鲁肃想,孔明啊,你既然答应了造箭之事,那末这个日期就是关键,周瑜要公道杀你,也就杀在这个日期上。我虽然是文官,但也懂得造一支箭是不容易的,要经过多道工序:打箭头,削箭杆,粘翎毛,然后再把箭头装上箭杆,并用胶漆胶住,这才成为一支箭。我们这里,现有五十名制箭工匠,造一万支箭一般需要三天,十万支箭就要三十天,再少是不行的了。难道你孔明不知道这个情况吗?否则,为什么想了那么半天还不开口呢?如果你算不准确的话,宁可多说几天倒不要紧的,只怕你说少了,正好落入圈套,那都督是不会与你客气的。所以,鲁肃咳一声冷嗽。见孔明眼睛睁开来了,他便偷偷地伸出三个指头比划着,意思是,十万支箭需造三十天。再一想,不行。我是一个指头代表十天,不要诸葛亮以为是一天,三个指头总共三天,相差了二十七天,那也不必造箭了,还是吃吃玩玩等死吧。那怎么办呢?踱头倒很聪明,连忙再用左手的食指往右手的三个指头上一搭,等于在中间加了一横,成为一个“卅”字。心里想,这下你孔明总可以看得明白了吧!
诸葛亮用眼梢对鲁肃一瞟,险些笑了出来。心想,你倒真卖力,已经给我算好了日子了,还搭个字给我看看呢。不过,你有你的算法,我有我的估计,我说出来的日子要叫你们这里的人都吓一大跳。开口道:“都督。”
周瑜虽则在旁不催,但心里也很急。现在一听,等了那么半天总算开口了,不知他要多少天。所以,周瑜忙答应道:“先生。”
“以亮看来,造就十万狼牙,三天足够矣。”
鲁肃一听,哎呀!我这只手指连连加上去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嘴巴比我的动作快得多。这下我闯下大祸了。
周瑜听他说只要三天,反而不敢马上答应了,因为时间相差太悬殊了。他想,即使工匠粗制滥造,夜以继日地干,也做不了这许多箭呀。不要是诸葛亮在故意戏弄我?如果我说一准如此,他说,你来试试看!那倒弄僵我了。周瑜自以为老资格,做事谨慎,特地再问一声:“莫非戏弄本督么?”
孔明十分庄重地说:“军中无戏言!”这是中军帐,不是茶坊酒肆,不是开玩笑的地方,怎可以戏弄你都督呢?
周瑜一听,哎哟,反而被他抢白了一句!好,孔明,你不要被自己的大话搞得利令智昏,你以为今日在此大帐上的说话口说无凭,到时候可以抵赖吗?哼!休想。你说到这样的话,我就不会放过你。问道:“既然如此,可愿立下军令状?”
孔明干干脆脆地说道:“愿立。”
“立上来。”
“是。”
孔明把椅子移到周瑜虎案近旁。手下给他铺纸、磨墨。军师把扇子一放,提笔在手……
周瑜见他真的愿写军令状,十分惊诧。但是再一想,他在动什么脑筋呢?三天造十万支箭根本不可能的。不管怎样,这张笔据就是他的脑袋。到那时,孔明拿不出这许多箭,我就杀之有名了。周瑜高兴得站了起来,将令箭往虎案上一放,一手撩雉尾,一手搭在案角上,得意洋洋,侧目观看诸葛亮立状。
一边的鲁肃实在按捺不住了。心想,孔明啊孔明,你要寻死就讲明好了!说得出只要三天,而且还敢写下这张军令状,在这里打什么趣!你一死,我的日子难过了,刘备那里我怎么交代呢?鲁肃急得从文官班中走了出来,他急得忘了大账上的规矩,兜到了孔明的侧背后,对他双手乱摇。
诸葛亮觉得头颈里有风,侧过头来用眼梢一窥,原来踱头在那里摇手,袍袖乱晃。孔明心想,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你不用急成这种样子,我一支箭都不需要造,人家已经给我准备好在那里,我只要去拿就可以了。
鲁肃见他不理不睬,以为他还没有发觉,所以双手越摇越急,不留神碰到了周瑜的一根雉尾上。
周瑜觉得头上的一根雉尾忽然在索索索索地抖动,回头一望,不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哎哟!”鲁肃双手缩转来都来不及。心想,真是急煞人!我摇了这半天手,孔明没有觉察,倒被大都督看见了,弄得自己窘态毕露。
周瑜对鲁肃把眼睛一瞪:你这个人怎么臂膀朝外弯的?我要诸葛亮中计都不容易,你来摇手阻拦与我作对!他若军令状不立,我就不能拿掉他的脑袋,这条计策就前功尽弃了,周瑜厉声斥道:“子敬,尔失规了!”你怎么好跑到这儿来!
幸亏是鲁肃,若是旁人的话,周瑜就没有这么客气了,决不肯轻饶。
踱头无办法,只得回到文官班中站好。
这时,孔明略加思索,文不加点,一挥而就,已将军令状写好。话虽不多,但语气很重:“亮奉都督将令,督造十万雕翎。限定日期三天,到期如数交箭。倘然缺少半支,甘受军法处置。立状人,诸葛亮。”
孔明把笔一搁,拿起军令状送给周瑜:“大都督,军令状在此!”
周瑜连忙伸手去接。
孔明突然把手一缩,军令状往身后一放,“慢!”
“先生怎样?”
“都督,这三天之期,今日自然不在其内,当从来朝初五算起。都督以为如何?”
周瑜想,今天不算就不算,反正现在已经下午了,不见得多给你这半天时间,就能造满十万支箭了。再给你十个半天也不要紧,不在乎这半天了,我也乐得派头大点,到时杀起人来也更显得公道些。所以一口答应:“就依先生便了。”这样显得我周瑜宽容。
哪知孔明的活命往往就在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之处,在你周瑜不知不觉时,他的脑袋已从你的刀下滑掉了。孔明算准初七晚上大雾,从初五算起,刚好三天,初八早上可以交令。他方才计算的就是这个日期。周瑜不识天文,哪知其中奥妙?不料日期半天,脑袋一个!
孔明重新提起笔来,在军令状的最后,写上“建安十三年十一月初五立”。写好,搁笔,再次将军令状呈给周瑜:“大都督,军令状在此!”
“拿来。”周瑜伸手来接。
孔明又是一缩,“慢!”
“又怎样?”
“都督,亮又想着了。目下本军师身为水军参谋,兼任长江总巡哨,而今再为造备官,一人身充三役,实是力不胜任,分身无术。放而欲将现任的参谋与总巡哨暂且辞去三天,待等十万狼牙完备,再行复职。未知都督应允否?”
周瑜暗暗好笑:你死期已在眼前,还要搭什么臭架子?任你怎样逍遥、惬意,也不过三天时间。三天之后,命已归天,还想到这里复职?到时候让你到阎王手下去上任了!所以点头道:“如此甚好。”
哪里知道被诸葛亮白白舒服了三天,正好恢复一下精神、体力。否则,到借东风时身体要支持不住了。
孔明又在军令状上添上一笔:“参谋、巡哨辞去三天;初八再行复职。”写好后,第三次呈上军令状:“大都督,军令状在此!”
“取来。”
“慢!”
这下周瑜有点光火了:你几次三番伸出缩进,搞什么名堂!你没有胆量交出军令状,说什么大话呢!你算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啊!这军令状你到底准不准备给我了?肯给就给,不肯给拉倒,不必这样开玩笑,所以说:“先生还有什么?”
“大都督,这张军令状全然无效,不足为凭。”
周瑜想,明明看你写得起劲,缘何又说是张废纸?既然无效,你又写他于什么?岂非愚弄我?故而问道:“怎说这军令状无用哪?”
“无有中保。常言道,‘无保不成契’。”
不论房契、田契,哪怕一张借据,都要有人作保,签上字,画上押。否则,这契约是无效的,你去打官司,衙门里也不会来理睬的,没有中保人作证,谁知道你们当初是怎样搞的。因此,立军令状更要有个中保。
周瑜一听,此话倒是不错的。你这军令状的手续越完备,你死得越成功,我杀你越公道。只要你将此状写好,不论你请何人作保都可以,除了我以外。问道:“先生欲请何人为保?”
孔明想,若叫别人作保,一百个保人都无用,只有一个人,他作保我就可以靠着他逢凶化吉,太平无事。“以亮看来,非鲁大夫作保不可。”
“下官不保!”鲁肃听见孔明叫他作保,跳了起来。心想,你活得不耐烦,那就你一个人去死吧,别来拖人下水了!你有本事说三天之内能造十万支箭,我可没有这个本事来作保。如果做了保人,将来你死之后,刘备要来找我算帐的,以为我与都督串通一气,一个想毒计,一个做中保,一搭一档,诱逼诸葛亮就范,将其害死。到那时,我浑身是口也辩白不清了。
周瑜想,鲁肃是个老实头,叫他作保我们双方都放心。说道:“子敬,尔来作保。”
鲁肃急了,心想,一个要杀人,一个去送死,做这种保人要轧扁头的:“啊呀都督,下官无能,都督另请高明!”
周瑜见鲁肃一口回绝,不愿作保,那就算了。帐上文武多得很,便对孔明道:“先生,鲁子敬不愿作保,请先生另选旁人。”
“都督,鲁大夫不愿作保,亮造箭之事便作罢论,军令状亦然作废,撕去了。”孔明说罢、拿起军令状,准备撕掉。
此时周瑜恨不得对鲁肃跪下来,恳求他作保。心想,孔明写下这军令状,我是求之不得。现在他要撕毁纸状,就好比一块肥肉到了嘴边又被人夺去,一条妙计顷刻间要化作泡影。
鲁肃听孔明这么讲,倒很高兴、心想,诸葛亮,你真聪明,把责任全部往我身上一推,你就可以一点没有事情了,刚刚的说话统统作废。大都督又上了你的当了。打了半天雷,一滴雨都没有下,最后满天乌云一散而光。好,成人之美,救人之命,这等善事我倒很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因此,鲁肃斩钉截铁地说:“下官就是不保!”
周瑜想,你倒乘机搭架子,越来越神气了!存心想搞掉我这条计啊?大都督知道鲁肃的脾气,跟他好好商量他不肯听的,只有用硬功。周瑜楞眉暴目,指着鲁肃威吓到:“子敬,你倒是保也不保?!”意思是:你不作保,别怪我周瑜要拉破面皮了!
“喏!”鲁肃蜡烛脾气,见周瑜真的发怒,只得答应,抖抖索索从文官班中跨出来,对两旁文武道:“众位先生,列位将军:军师要下官作保,下官再三拒绝;都督要下官作保,下官一再推却。如今都督定要我保,下官实是没法!”言下之意,我替孔明作保,你们大家要做做我的保人,证明我不是和都督串通的,而是被迫无奈。鲁肃说罢,又定到孔明面前:“军师,下官保虽保,然而一概不管。”我这保人是挂挂名的,不担肩膀的。
孔明想,只怕你不答应,答应了就不怕你不负责。孔明将军令状往虎案上一铺,对鲁肃说,请你在纸状上画个“十”字。
“是是是!”鲁肃提起笔来,对军令状上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中保人,鲁肃鲁子敬”。心想,他早已给我写好了,怪不得只要我画个“十”字。督肃就在自己的名下画了个“十”字。把笔一搁,又对孔明道:“下官一概不管的!”
孔明点点头,把手一挥:你下去吧。持鲁肃退下去之后,孔明这才把军令状呈与周瑜:“大都督,军令状在此!”
周瑜这下并不马上来接了,恐伯他又要缩回去。待到看清他确实不准备缩了,方始伸手把军令状接了过来,脑子里这根绷紧的弦也松了下来。他对孔明看看:我拿到了这张纸,就等于卡住了你的头颈,你要逃也逃不掉了。周瑜只觉得自己浑身舒坦,一声冷笑,把军今状折好,放在身边。
今天周瑜把这张军令状当作宝贝,藏在身上。等到初八拿出来时,成了一张废纸。当它便纸又罪过,因为上面有字,一点用处都没有。
都督把放在虎案上的令箭交给诸葛亮:“先生,将令在此。”
孔明接过令箭,擎在手中,问周瑜道:“请问都督,此间共有多少箭匠?”
鲁肃一听,啊呀,你这个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既然不知道这里有多少箭匠:应当首先就要向都督问清这一点,然后根据人数来计算门期。箭匠多,日期短;箭匠少,日期长、并非三天一定造不出十万支箭,如果有五百个箭匠就可以办到了。现在你先写好了军令状,再问有多少箭匠,即使箭匠很多,周瑜也不会多给你了。你这不是快要淹死了再问人家河水有多深,还来得及吗?周瑜答道:“共有五十箭匠,可够么?”
鲁肃想,五十个箭匠够是够的,但是要一个月。
孔明暗想,别说五十个,哪怕五个,甚至一个都没有,我照样三天能交出十万支箭来。所以答道:“有五十箭匠?足够,尼够,尽足够矣!”
孔明是存心讽刺他。五十箭匠太多了!周瑜信以为真,心想:早知如此,我应该说二十五个的──他还想杀半价呢,真黑心!
诸葛亮站起身来:“亮告退了。”
“先生请便。”
孔明摇摇摆摆踱下帐去。
周瑜望着他的背影,想道,哼,三天之后,看你还有这样轻松不!周郎得意万分,扬声大笑:“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正是:却缘自己一智短,还遣他人万箭忙。
未知孔明如何造箭,能否按期交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