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汉军闻说严颜随后便来,一口气赶回大营,找到正在佯战的张飞,“报禀大都督!”
张飞听到报声,急于弄清关厢上的严颜有没有来,喝令道:“列位将军且停顿片刻!”等到众将静了下来,张飞便问道:“本督问你,可知严颜要来否?”
“禀都督,严颜随即便来。”
“啊,既然如此,我等再厮打片时,等候严颜到来。”
虽说是假打,实际上也不比真打轻松,数十斤重的兵刃在手上不停地转动,不像战场上打出去后可以借用敌将之力,所以众将都是汗流满面,头上像蒸笼一样冒着热腾腾的汗气。刚歇得两句话的工夫,便又舞了起来。
关厢上的严颜,听了汉军来报的情形之后,信心百倍,决定要亲自往汉营去走一趟,毕竟都是些心腹大将,一时降汉也是出于无奈,这样总比无为地死要好得多。便整盔理甲,迈步下关。但才走得几步,突然厮杀之声消失了,感到奇怪:怎么杀声停止了?是火并结束了,还是……严颜想不出一点对自己有利的理由,反而隐隐觉得引起这种厮杀的根子是自己,至于为什么打了又停并不清楚。严颜犹豫了一下,还是回上关厢,凭栏远眺。就在这时,喊杀之声又起。严颜想,白日里张飞用诱敌之计来赚我出关,虽然我没有中计,但说明他很会动脑筋,而且变化多端,令人捉摸不透。既然众川将要想回到我这里,应当预先告诉我一声,来个里应外合。但是战了这么长的时间,既然擒不住张飞,照理也应突营而出,决不会一个也走不掉的。这么说,降将归正是不可信的,也是张飞的诡计!对了,既然我是抱定宗旨以守为上的,又何必心猿意马?管他是计是实,我严颜寸步不出巴州关厢。
却说:张飞又战了一会,仍不见有动静,心里着急:“老头儿来否?”
“尚未前来。”手下报道。
少顷,张飞又问道:“老头儿出关否?”
“仍无消息。”
张飞弄不懂,明明手下报说随后便来,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呢?莫非他又怀疑这是计策么?那他凭什么可以怀疑我们在假战呢?张飞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嚷道:“啊呀,不好了!适才讲话时这一停坏事了,老头儿听不到喊杀声必定猜疑我等在用计,所以不出关厢。看来他不会来了。”
大家想,不错!我们只想自己,不想别人,无意之中漏了个破绽,我们又是白辛苦了一场。因此都说:“大都督,既然严老将军不来就范,我等便早早回帐吧!”打了这许多时,吃下去的晚饭都消化光了。
张飞大感失望,这老头儿倒是刁猾得很,我想出这么一条计是多么不容易,却被他一看即破。事到如今,岂肯罢手!张飞丢矛下马,卸去头盔,大声说道:“毛仁、苟璋、范疆、张达听了,与我统统下马,弃械卸盔!”
顿时,四将下马科头,瞪出疑惑的双眼看着张飞。
“来,将我等五人捆绑起来!”张飞道。
谁有这个胆量呢,无一人敢走上去,反而弄得帐前一片沉寂。
“来啊,本督命尔等绑,尔等只管绑;不绑以军法论!”
不绑有罪的!手下谁又敢去犯罪,数十余人一齐拥上去,将他们五个人都用绳索轻轻地绑了起来。
“小马,尔等十一人将我等即刻送往巴州献与严颜!”张飞传令道。
“大都督,这如何使得!我等归汉到此,决无反意,请都督松了绑吧!”马玉连忙解释。
张飞说,马玉你在讲些什么!谁来猜疑你们,这是用计。严颜听不到我等的杀声,故而不肯出关。为了尽释疑虑,你与众将引兵三千押了我等速往关厢,说是擒住了张飞本当立斩,因李仪、贾熙二将伤于他手,特送来关厢由老将军亲自处罚。我看这老头儿见你们擒住了我必然高兴,只要他一开城门,你们就放了我等五人,军中取出马匹与军械,一起冲进关厢。这样,既夺了巴州,又擒了严颜,叫做“诈降夺关”之计。
这些大将都暗暗佩服:别看他做出来的事情都是傻里傻气的,脑子却是灵活多变,一计不成又来一计,花样倒是蛮多的,齐声赞道:“都督高见!”
“众位,此番诈降而去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皆听从马将军的指挥!”
“尊都督之命!”
霎时间,汉营故作喧噪,三千弟兄反穿号衣,前面灯球火把引路,左面十一员川将,右首五员汉将,乱哄哄出了大营,直奔巴州而去。
严颜正在城关上狐疑不决,忽见汉营推推搡搡拥出数千人来,仔细一看,火光下张飞等人反剪双手,都是发髻高挑,身上绳索绕得无数,小卒手执皮鞭军棍押着他们。一旁马玉等人都是川将,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显然是川将经过血腥鏖战后擒获了汉将。见此光景,严颜倒有点不安起来,责备自己过于谨慎,有愧于众将。
汉军到巴州城前止步,马玉将兵刃架住在乌翅环上,向上拱手道:“啊,老将军,小将等一时糊涂,被逼降汉,有负老将军昔日栽培。如今兵抵巴州,小将等料汉军难以过关,特举众反戈归蜀,又恐老将军心怀前嫌,故而今晚擒获汉将献进关来将功赎罪。本欲立斩张飞,只因李、贾二将军皆遭其毒手,留待老将军发落。万望老将军收留我等,小将愿随镫执鞭,效犬马之劳,以尽忠西蜀!”
严颜一时还未肯信真,但见马玉言恳词切,眼前这种情景却又逼真可信,已有几分心许。
张飞故意大怒道:“小马啊小马!本督一向待尔不薄,百般器重,尔却反脸无情,阴结党羽,竟然趁人不备擒捉本督。想我死不足惜,本督一死,我家大哥、二哥定要兴兵到此,尔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马玉横眉瞪目:“黑脸张飞,想尔死到临头尚自口出狂言,少顷便叫尔身首两处!”
“小马休得猖狂,反复无常的奸佞小人,竟敢对本督如此无礼!”
“到此尚要逞强,与我跪下!”
“本督一生无媚骨,岂肯向西川走卒屈膝!”
“黑脸啊,到此便由不得尔了。——来,与我鞭打棍拷,看尔跪也不跪!”
一声断喝之下,手下举起了皮鞭军棍向张飞的小腿上噼里啪啦地抽打上去。乱棒无轻重,打到哪里是哪里。张飞挨了打瞪着眼望着手下:你们这些混账的东西,真的把我当成了敌人,不能打得轻一点吗?手下边打边在笑:今日对你不起了,这种便宜货今日不讨是没有机会了!张飞吃了苦头又不能叫——因为这倒象现在演员的即兴表演,彩排的时候是想不到的。张飞只得跪了下去,心里着实不愿:严老头啊,为了赚取关厢,老张不耻被缚、下跪,无所不及,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只怕你不开城门;倘若你一开关厢,老实说,再是谁下跪可就一清二楚了。
严颜看着下面这些人相互骂罯,好像一出难以理解的戏一样使他陷入沉思,要从模糊的思绪中理出一条正确的路子来。“马玉,我且问尔,到此可是真心归蜀?”
“老将军,我等降汉出于无奈,如今幸有老将军阻住汉军,我等好似久出方归,一片真心唯天可表,岂敢蒙骗老将军?”
严颜问不出破绽,又不能贸然放入,便心生一计:“马玉,老夫不必亲自动手,张飞等汉将便由尔代老夫用刑,手提首级进关,老夫方才放心!”
这倒是棘手的事情,急得张飞倒抽几口冷气,暗想,这老头儿果然足智多谋,事情到了这等地步,他竟毫不放松。下来就要看马玉如何来应付他了。马玉想到出营时张飞一再关照自己要装得像一点,便朗声道:“老将军既有此意,小将便遵命了!” 说罢从马背上俯下身去,左手握着张飞的发髻,右手从腰间倏然抽出宝剑举了起来,厉声道:“黑脸听了,马将军奉严老将军之命斩尔之首,明年今日便是尔的周年!”
张飞觉得马玉做功的确不错,就像真的一样。但反过来又一想,倘若他来真的,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张飞抬头向上一看,见马玉怒目圆睁,满脸杀气,不觉大吃一惊,用力挣脱绳索,纵身一跃跳了起来,大吼道:“小马,莫非真要下手?”
实际上张飞这么一想,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了一副狰狞的面目,故而以为马玉要杀他。被他这么一叫,真相大白,城关上的严颜由衷的高兴:“哈……匹夫,果然好一条诡计,若不是老夫用心,岂不被尔夺了关厢!”
马玉被他气得满面紫涨,恨恨地将宝剑推入剑鞘,一言不发。心里说道:“你既要我做得真,却又疑心我,这哪能成事呢!”
张飞忙向马玉打招呼:“啊,小马的做功的确不错,老张一时真假难辨,在此赔礼了!”
此时,天已蒙明。从昨天傍晚到现在足足折腾了一个夜晚,眼见一场戏已到了收场的时候,却给张飞给毁了,众将既感到好笑,又觉得有气,一个个都显露出了没精打采、疲惫不堪的神情。众汉将解脱了索子,手下送上头套、战马,帅将五人一起上马。
严颜也是奉陪了一夜,他是个看“戏”的人,觉得回味不尽。但仔细一想过后,严颜不禁大喘了一口气:好险哪!我的战马兵刃都已带来了,要是一开门,那这一场祸不小。如果张飞再能忍耐片刻,我是一定会喝住马玉的。谁料张飞这么胆小,自己出的计却又自己去捅破了。这是天意,不该我败!
张飞被严颜大笑了一场以后,自觉无趣,便高声扬言道:“老头儿休要取笑,本督今夜不取巴州,誓不为人!”一句没高没低的空话,自己从没认真打算能在什么时候确确实实、而且是稳操胜券的取城,却因为被人讥笑了一回许下这天下的诺言。
严颜在城关上更是大笑不止:“黑脸休得信口开河,老夫今夜在此恭候于你,只怕到时不来!”只当他是吹牛,故意再激他一激。
张飞传令回营,众文官营前迎入,共上大帐。张飞想前关有严颜,老谋深算,一时无法攻取,不知侧关有没有大将把守,倒要打听一下。便问陈式道:陈将军,巴州除了严颜以外,还有何人?陈式说,原来是我和杜微一起相助,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了。张飞问,杜微守在哪里?陈式道:杜微守在侧关,从右面一条巴山小道上向前三里路便是。张飞又问:杜微有多大年纪,用何兵器?陈式答道:年龄尚轻,只有二十五岁,生一个黑脸,有些呆头呆脑。擅用一口巨斧,颇有蛮力,是严老将军的心腹之将。张飞问:你与他一向可好?陈式答道:杜微心直口快,十分有趣,与我甚为融洽。根据这些说话,张飞坐在中间低头凝思起来。帐上有不少大将忙碌了一夜,见张飞低下了头,闭上了眼,以为他在养神,也都一歪一斜地合上眼,没多大工夫,鼾声大作起来。张飞忽然唤道:“陈将军听令!”
一声叫唤惊醒了打鼾的人,好像听得张飞在发令,心想,是叫谁呢?只见陈式从旁闪出:“小将陈式在!”
“速速启程往巴州侧关劝降杜微,若是不降,本督便从那里强攻!”
“是!”陈式应声便走。
“且慢!”张飞又叫住他问道,“陈将军此去能否成功?”
“都督,小将虽与杜微相交颇深,然人各有志,岂可强免?小将不敢担保。”
“不论成功与否,陈将军皆要细细回报。”
“这个自然,小将去了。”陈式出了大营往巴山小道而去。汉营这里饱餐一顿,等候陈式的消息。陈式出汉营约行有三里路程已到巴州侧关,见上面刀枪旗幡插满,一斩齐的挡箭牌密不通风,“杜”字旗号临风招展,更比以前显得井然有序。陈式扣马,向上高喊道:“军士们,杜将军可在?陈式相请杜将军说话!”
关厢上非但杜微在,严颜也到了这儿。刚才张飞扬言要在今晚取下巴州,虽则只是一个谎,说过了也就不放在心上。正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八十一岁的老将军一世谨慎小心,他对张飞这句连自己都毫无把握的话却大感兴趣。他在想,张飞相貌似乎很呆,而脑子倒是非常活的,一到这儿已经连用数计,尽管都已败露,但不能说一点没有用,正面攻关已没可能,看来他要动别的脑筋了。陈式原是这儿的人,他对整个巴州都了如指掌,尤其与杜微关系默契。杜微武艺不算差,但脑子很简单,不像陈式那样会随机应变。要是张飞打杜微的算盘,命陈式去劝降杜微,那巴州是极其危险的。所以,严颜对侧关很不放心,在张飞一回营,他就匆忙赶到了这里。此时正谈到酣处,见陈式单身独骑也来了,暗想,幸得我早来一步,否则亡羊补牢,为时就晚了。便对杜微说,只管去与陈式对话,不要板着脸,应当和颜悦色和往常一样对待他。要是劝你投降汉室,你就爽朗地答应,约张飞今晚初更时分到此悄悄取关。杜微领会了言下之意,便走到城墙边,除去挡箭牌,见了陈式笑眯眯地说道:“原是陈将军,杜微有礼了!请问到此何干?”
陈式见他仍是笑容可掬,还以为到底是共事多年有交情的,一点不见外。心想,趁老将军还没到这儿,我先下手为强,把他骗得降了张飞算了。便开门见山道:“杜将军,你我深交数载,情同手足,理应同甘共苦。如今陈式已归顺了汉室,奉了水军都督之命到此相请杜将军共助汉室。杜将军一向有胆有识,归顺了汉室必定前程锦绣。杜将军意下如何?”
“这个,陈将军,严老将军待你我一向不薄,如今关厢吃紧,要是杜微献关降汉,只恐……”
“唉,杜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快快说一个是,都督正在等候你我消息。”
“陈将军,自尔往剑阁去后,杜微每每牵挂于心。既然陈将军这般说法,杜微也顾不得许多了。烦将军回复都督,小将今晚初更献关,不可错失时机。陈将军,速速回营,被人看见不当稳便。初更献关,切莫延误!”
陈式想,到底是个呆子,一说就通了,三言两语就取了一座重关。“知道了,初更献关。一言为定!”
杜微道:“切莫走漏风声,小将性命不保!”
陈式好不快活,边圈马边说道:“只管放心便了!”说罢,扬鞭催马而去。
城关上的严颜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便向杜微如此这般作了一番布置,料道汉军白天不会有什么举动,自回前关略事休息去了。
陈式回到汉营,满面春风进了大帐,“都督,陈式回来了!”
“陈将军,此去侧关情况如何?”
陈式便从头至尾将实情讲了一遍。张飞双眼一闭,手捋虎须,自语道:“杜微今晚献关?”
“正是。”陈式答道。
“杜微愿降汉室?”
“是也。”
“照此说来,陈将军立下了莫大之功?”
“大都督,小将唯命是从,至于功过自有都督定论,小将岂敢有过望之想?”
张飞突然环眼圆睁,大怒道:“尔谎报军情,邀功自傲,何功之有?!”
陈式想不出自己在哪一处说错了话,忙辩解道:“大都督,小将说得杜微献关来降,身犯何罪?”
刚才还好好的,一会儿就像两只公鸡斗了起来。张飞道:“杜微向受严颜栽培,他们恩深情长殊非一般,你一到侧关,他便能笑脸相迎?况杜微心直性躁,见你背反西川,必怀愤恨,岂肯随你归汉?此等军情谁人肯信?!”
一连几下责问,陈式倒无言可对起来,但又不明白杜微为什么会欺骗自己,便问道:“杜微蒙骗小将,都督又何以知之?”
“小陈啊,今日一早本督对老头儿道今晚必取关厢,故而他早有提防,吩咐杜微诈称初更献关,他便于半道之中设下埋伏,赚我中计,本督今晚若去取关,岂非自投罗网!依此说来,尔有罪否?”
被他这么一分析,把严颜的谋略都披露了出来,陈式似有所悟:“小将有罪!小将该死!”
张飞坦然道:“知其是计,本督便可将计就计,知已之过,本督便可转过为功。幸得本督料事如神,能脱此祸,否则汉军危矣!”
陈式唯唯而退,由衷佩服张飞。
局势就像张飞分析的那样,今晚两军主帅要在用兵之上取胜对方。张飞想,大军到了这儿,我无所不用其极,但一无所获,今日机会真巧,再不捉住严颜我自己也说不过去。遂吩咐手下取出笔砚纸墨,按着自己数日来再三考虑的思路挥笔直抒,一张纸写一个计策,写写停停想想,好长时间过去了,方才全部写完。搁下笔后,又一张一张地看了一遍,自觉没有差错,这才折叠起来放在令架旁的案角上,然后向帐上环视了一周,很冷静地说道:“帐上众位,静听将令。”
荆州来的人都识货的,见案上折得方棱出角的东西就是诸葛军师常用的、好久没见了的锦囊。众人都知道,写锦囊是十分复杂的,没有大才大智的人是无法写成的。现在张飞居然也能写出锦囊,大家无不高兴,心里都在想,这下一定能夺取巴州了。
张飞抽出一支令箭,拿起一封锦囊,神情严肃地唤道:“儿子听令!”
张苞从张飞身旁跨出,“老儿啊,儿子在!”
“老子付你将令一支,锦囊一封,今晚饱餐以后,引十八名燕将从巴山道而进!”
张苞接令在手,看着一叠纸张大惑不解地问道:“老子啊,这锦囊可是天书啊?”
别说张苞不懂,就是这许多久战沙场的川将也没见过这个玩艺儿,也都想听听这锦囊算什么东西。张飞答道:“儿子啊,这锦囊乃是你家老子的恩师诸葛军师惯用的东西,里面写着无数妙计,不须老子大帐讲明,儿子一看便知,而别人就不知道你的锦囊上写的是什么,这样便能保密。”
张苞说声“知晓了,”拉了十八员燕将出大帐,一同看锦囊,上面写道:进了小道,你在马背上将脑袋向两旁摇摆,因为严颜必定在道路之侧,他见了你就以为是老子,便会上当。听得炮响,掉头便打。“果然锦囊有妙计!”张苞也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却说张飞在帐上发令:“小胡听令!”
“胡班在!”
“将令一支,锦囊一封,暗暗伏在巴山道内,一切按锦囊行事!”
“遵命!”胡班退下。
“小马、小阎听令!”张飞道。
“马玉在!”“阎芝有!”
“将令一支,锦囊一封,领兵三千,夺取巴州城关。锦囊自有妙计。不得有误!”
“是!”二将接令退下。
张飞又唤道:“杨仪听令!”
“小将在!”杨仪应声而出。
“将令一支,命你率领其余川将,领兵三千,依锦囊所示守住巴山道口,听得炮声,速往助战!”
杨仪接令,和赖忠、廖登、杜琼、张仪、殷纯、尹默、刘巴、陈式八员大将一起下帐。张飞再令毛、苟、范、张四将与众文人一起镇守大营。
暮色将垂之时,汉军已饱餐了一顿。各路领兵自去,张飞亲自上马提矛,带领二十五个弟兄抬着一尊号炮入巴山道上去。
却说:严颜也早已用过晚膳,吩咐杜微严守侧关,自己上马提刀,一兵一卒不带出了关厢。行有一里之程,见道旁一段山脚是向里面凹进去的,正是一个藏身所在,便放马过去。此时已是十二月下旬,山谷间朔风凛冽,穿过茂密的树林再吹到身上更是冰凉彻骨。此刻,风声呜咽,树木摇曳,群山颤栗。寒风吹得老将军的白发长须在上下翻动,不觉打了一个寒噤。清冷的月色从老将军的银盔银甲、白马银刀上,映射出道道微光,更显得寒气侵肌透肤,一片萧瑟。
忽儿“得……”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严颜立即做好冲刺准备,打算等到张飞从自己的面前走过的时候,出其不意地横冲过去,冷不防给他拦腰一刀。但仔细一听,马蹄声杂杂沓杳不像是一匹马,至少有十多匹同行,严颜屏息凝神,不敢声张。片刻之后,马蹄声已到跟前,出现了一并排三四支矛尖,再过一会,人也露面了,中间好像是张飞,左右都有燕将护卫,后面还有十余匹高头大马跟着,马上之人都是身材魁梧的大汉。严颜看着近在咫尺的汉军,恨不得猛地冲上去,但仔细一想还是忍住了。只见那马背上的张飞边走边向两旁看,从凹地走过,又离得这样近,严颜把他的面孔看得一清二楚,确认他就是张飞无疑。心想,要是这个时候冲出去,少不敌众,再说一刀也劈不死他,不如先放他过去,等到了侧关再说。所以严颜站立原地,一动不动。
张苞并没在意道旁的人,他只知道按着锦囊上的说法摇头摆尾地向巴州侧关行去。就在十多匹战马刚走过不远,严颜将马一拎,跃上小道,尾随在张苞之后,因为战马是预先摘去了銮铃和裹住了马足,所以毫无声响,一点也没引起行走在前面的汉将注意。
这下,可真有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味道了!严颜只顾自己钉住汉将,自以为张飞中了计,却没想到在他身后十来丈的地方真的张飞已经钉上了他,势成夹击。张飞喝令手下:“与我开炮!”
汉兵放下火炮,点燃火线,顿时山谷间炮声轰鸣。张飞挺矛跃马而上。“呔!严颜慢走,老张在此!”
蓦然而起的爆炸声震得严颜两耳发耸,大吃了一惊,情知中计,回头一看,张飞拍马而来。心想,明明张飞走在前面,怎么一会儿到了后面了?那前面的必是假的了。故而勒住战马,等候张飞赶来。
与此同时,张苞也迅速掉转马头,看到后面的白发老将,知是巴州严颜,立即策马咆哮而来:“呔!老头儿,老张在此!”
一前一后都是张飞,严颜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只得将马横在道上,从交手上辨析出来。小憨张苞先到,起长矛取严颜的分心。严颜用刀钻招架,觉得对手臂力不小,估计是真。一个回合未完,张飞赶到,丈八蛇矛早已向他夹背刺来,“呔!老头儿看枪!”严颜点开张苞的矛,又来招架张飞的矛,觉得这一个的出手也很迅速,力气不比前一个小,又以为这是真张飞。这就是张飞自从得了剑阁以后,一直不叫张苞露面的妙用,无论他们父子中的哪一个,都称得上是严颜旗鼓相当的劲敌。如今以一敌二,不管是武艺之精、力气之大,严颜都无法相抵,眼见得自己只有招架之时,而无还手之隙。炮声一响,招来了巴山道口的杨仪和众将,他们飞马赶来,见张家父子逼住了严颜,忙叫道:“大都督,小将等前来助战!”
“小杨,率众将围住这老头儿,不要放他逃走!”
九员大将一拥而上,将严颜裹在核心中,数件兵刃并举打他一个。毕竟身经百战的老将,一杆银刀舞得似风轮一般,上护其身,下保战马,竟无一人近得了身。拥进巴山道的汉军见此情景连声喝彩助威。顿时一片喊杀之声。
张飞收回长矛,渐渐退出战圈,索性在后手摇令旗,指挥众将。
侧关上的杜微听得炮声,朝山道上望去,严颜已被团团围住。他想,八十一岁的老年人是吃不了苦的,这儿除了我以外再也投有人会去救他脱险了,营救老将军这是我义不容辞的!杜微立即下关上马举斧冲出了城关,飞马赶到这儿,高声叫道:“呔!严老将军,杜微来也!”
严颜听到杜微的喊声,暗暗恨道:你这个匹夫怎么这样不懂事情的呢!我中了张飞之计,已经无法脱身。你又来凑什么热闹!你一离关厢,城里就没有人把守了,不等于将巴州拱送给张飞吗?就算你救了我,我们仍然进不了城。严颜怒道:“匹夫,谁要你来,快回去坚守城关!”
杜微讨了个没趣,醒悟到城关的重要,转身就跑。事情往往因一念之差而铸成大错。张飞本来就是想以严颜为食饵钓出杜微,现在见他真的出了关,心中大喜,悄悄地兜到他的背后,插好令旗,横矛大吼道:“小黑脸慢走,老黑脸与你交战几个回合!”
杜微刚圈转马头,劈面撞见张飞,见他黑脸环眼,面目实是可怕,腰插一杆令旗,一看便知是汉军主帅张飞,不问情由。举斧就向张飞当顶砍去,“呔!老黑脸招斧!”
“小黑脸手下留情!”张飞用矛尖向上一挑,将大斧挑了出去。
杜微想,嚯哟,你这个家伙厉害!嘴上喊着叫我留情,自己却用真功夫,打不过你,不和你打了,守关要紧。趁张飞还没下手的时候,他一纵战马从张飞身旁想溜过去。
谁知张飞是何等身手,既然他已经挑了你的大斧,难道还会让你逃走吗?他不立即还手是不要你死,而是在等你走近以后再动手。眼看就要失之交臂,张飞左手执矛,轻舒右臂,稳稳地抓住了杜微的腰带,一声断喝:“小黑脸与我下马!”一拖把他拖下了马。张飞马上高声喊道:“老头儿啊,休要倔强,杜微已被本督擒住在此,快快归降吧!”
严颜本来是拼着一股勇气,竭尽全力在对付汉将,总算勉强还能抵挡一阵。现在一听说杜微被俘,顿觉四肢无力,章法大乱,心想,关厢无人把守实在危险,看来只有靠自己拼着这条老命突围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老将年不顾一切地拨开凌乱无序的刀枪,尽力将战马向外移动。可是,毕竟年纪老了,体力不加,要想脱身谈何容易!
张飞擒住杜微,命弟兄们将他绑了,收了他的战马和大斧,押在一旁。遂呼唤正在酣斗的张苞,附耳说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张苞点头微笑,带上十八名燕将离开人群,按张飞的计策去行事了。
这里张飞立马在战圈外,手摇令旗指挥众将,一边还连声不断地劝严颜:“严老将军啊,寡不敌众,休想突围,何必自找烦恼,还是早早归降汉室方免此祸!”
严颜一声不响,一心抵抗,想找个空隙逃脱,可一直战到下半夜,别说向前迈一步,反而被众将逼后了一大段,人困马乏,大汗满身。心想,似这样打下去,早晚要战倒在地。与其被擒受辱,不如一死而了结此生。便大叫道:“尔等与我住手!”
张飞见严颜已经完全无能为力了,量他必有话说,所以喝令道:“众将所了,严老将军叫住手,尔等便与我住手,本督一向喜欢先礼后兵,打得客气,这就是战之有理!”
在场的人都想笑出来:我们这许多人打他一个孤老头子还算得上是打得客气吗?只有你讲得出。众将统统收回器械,九匹马头对准了严颜,似是围得水泄不通,唯恐他还要想逃。张飞问道:“严老将军,莫非降了不成?”
严颜好像根本没听见问话,也好像身旁一个人也没有,稳稳当当地架起银刀,漠然抬头看了一看天,双手向上一拱,大声说道:“主公刘璋,汉军兵分两路下川,势成洪水猛兽,西川有倾覆之危。大队压之巴州,非老夫不肯死战,亦非贪死,只因围困已久,终难免辱,重关将失,无颜相见主公,唯以一死报答主公敬重之恩!善哉,老夫去也!”说罢,手搭剑柄,欲饮剑自尽。
张飞想,我要的是你人,并不要你命。眼看就要人关两得了,怎么还可以让你去死呢!忙传令道:“众将闪在一旁。老将军,胜负乃兵家常事,何必如此气短!来来来,本督网开一面,再放尔一条生路!”
严颜开始一愣:我与你是什么冤家,竟然把我弄得求生不得,欲死不能?为什么我每逢要死的时候,你总不让我死,反而放我回去?这是什么缘故呢?后来一想,管他动的是什么脑筋,只要放我回去,我就可以脱身。以后要是再被围住,我只要以寻短见为由就不会有性命危险了。这倒是个好办法,并不是我严颜无颜,战场之上就要见机行事。此时见众将散在一旁,毫不犹疑,驰马扫出战圈,直奔侧关而去。
张飞放了严颜,突然大吼道:“尔等这是何等道理,竟将这老头儿放走?还不与我速速追赶回来!”
众将想,吃你的饭的确不容易,一会儿叫我们放,一会儿又要我们去追;与其拼命去追,不如不放的好,花了大半夜的工夫就是为了擒住严颜,被你一句话放走了,再要抓住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众将悻悻地追了前去。张飞喝令汉军在后大声呐喊,声音越响越好。顿时叫声大起:“追啊,抓住严老头,夺下巴州哎!”此起此落,声嘶力竭。
严颜逃了一段路,见汉将又重新追了上来,心想,被我逃出了这个战圈就不怕了,凭我这匹战马的力气甩掉他们是不成问题的,遂拍马催促道:“马儿,与我快走!”一面跑,一面看着后面的汉将。顾了后,就顾不了前,他回头看张飞的时候,战马突然向前一沉,心想,这是怎么回事。低头向前面山道上一看,隐约有好多绳索横在路面上,马上意识到这儿有汉军的埋伏,地上的绳索就是绊马索。严颜立刻将身子坐稳,同时刀钻向上,刀尖朝下,想把地上的索子勒断。可是来不及了,一瞬间绊马索绷紧,已将战马绊倒在地。严颜冷不防这一招,连人带刀滚落马背,刚想站起身来,忽觉有人从上而下地压在自己的背上,双手卡住了自己的脖颈,被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后面赶来的汉将见严颜摔下了马背,正不知是何原因,一个个都下了战马,唯恐再被他逃跑,一齐扑了上去。可他们都不知道脚下有东西,刚走到跟前,就七零八落地跌了下去,好多人都压在了严颜的身上。张飞爱凑热闹,也下马扑了上去。只听得压在下面的人在呼叫:“三将军,胡班吃不住了!”
大家这才知道下面除了严颜外,还有胡班。原来张飞并不是真心放他,因为在这半道上早已命胡班带了一班弟兄布下了绊马索,所以一点也不怕他逃走。张飞道:“小胡啊,请忍耐片刻,切莫放走了老头儿!”
胡班喘息道:“三将军,胡班透不过气来了,老头儿哪里还逃得了!”
“老头儿可在么?”
“老头儿不在胡班在,此何干?”这么大的一个人,又不是一只蟋蟀,还得逃到哪里去!
其实,张飞是在为自己初次用锦囊发令所取得的胜利而自豪。所以,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起来。张飞站起身来,众将也都站起来,胡班将严颜反剪双手,用绳索捆绑结实,拖了起来。至此,此番擒严颜方告结束。东方破晓,汉军收拾一切,押着严颜和杜微凯旋而归。严颜唯拼一死,毅然随了汉军来到大营。营头上已知消息,个个欢欣鼓舞,迎接都督大获而归。张飞首先传令用早餐,然后升坐大帐。点卯已毕,下令押解严颜、杜微进帐。
大帐上一片肃然,唯有呼威连连。
手下押着颜、杜二将自外而入,严颜凛然而上。见帐上两旁文武排列,中间的张飞面露杀气,两边的手下都象凶神恶煞,严颜毫无惧色,面对帐口昂首挺胸而立。
“来者何许样人?”这是规矩,不论认识与否都要问一声,就好比现代法院开庭判决一样,首先要问清被判人的姓名。
严颜想,打到现在看见影子都熟悉,还多问什么呢?看你这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被你擒住,算我倒运,由你摆布。便答道:“老夫乃是巴州严颜!”
“严颜尔好大胆,本督帐上尚敢立而不跪,实是放肆!”
“蜀中老将可死而不可辱。既已遭擒,但求速死,岂有屈膝之理!”
张飞知道要他下跪比登天还堆,还是少噜苏的好。“蜀中严颜白发老将,便恕而不跪了!”
严颜也觉得好笑,“嘿嘿!”冷笑一声。
“严颜,我且问你,如今身遭执获,降也不降?”
“黑脸啊,老夫老则老,心不改,志不移,若使我北面降敌,除非日从西起,江水倒流!”严颜讲得斩钉截铁。
“本督好言相劝,出自一片至诚,若不归降,理当斩首。然本督且不能让尔就此便死,前番尔欲将信使割去耳鼻,如今便要为此弟兄雪墨面之耻。来,将哑巴弟兄唤上大帐!”
一会儿,那哑巴赶上大帐。张飞便说:“这位弟兄听了,本督已许下为尔雪耻之愿,如今已将严颜擒获在此,欲将其受割去耳鼻之痛,尔以为如何啊?”
这哑巴见帐上一老一少二将绑缚站立,老的就是巴州的严颜,已明白了张飞对他讲的一席话。心想,严颜已是八旬之人,前番并非难为我,要是割去他的耳鼻那太残忍了。至于要不要杀他的头,那是主帅的事情,我不要参与进去。故而忙将双手乱摇,表示什么都不要发生。
张飞笑着说:“尔这弟兄虽患口疾,心却善良。好吧,本督看尔之面,免其凌迟之死。退下了!”待这哑巴一走,张飞又对严颜说:“严颜啊,本督所率之军,尽皆仁爱孝悌,尔虽满头白发,怎及一小卒之心。此罪虽免,然死罪难逃,初次交战,尔便用接箭还箭之法射得本督头破血流,实是狠心。这一箭之仇,今日方得报雪!”
严颜想,沙场之上被擒受刑,那是死得其所。既然死,就要死得爽快,这么磨磨蹭蹭算什么意思。但被擒之将,身不由己,只得听张飞摆布。
张飞也在动脑筋怎样来劝说他:便令手下道:“来,将严颜转过身来面对本督!”
严颜挺直的身子硬是被汉军转向了张飞,索性直视着张飞,发泄心头之恨,心想,反正总是一死,怕你什么!
“严颜,本督不用大刑,仍叫尔一箭归天,尔便以为如何?”
一刀要死,一箭也亡,听凭发落。“黑脸休要得意,老夫唯拼一死!”
张飞左手执弓,右手从飞羽袋中取出一箭,扣上弓弦,开足硬弓,一副射箭的好功架。“严颜休要害怕,本督放箭了!”
离得这么近,弓又开得这么足,一支箭足以穿胸过背,两旁文武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场捉摸不透的审问。别人急在心里,只有杜微急得满脸是汗,鼓足了勇气道:“黑脸张飞休要折磨老将军,何必如此狠毒,尽可一刀两断!”
想不到杜微不服气了。张飞道:“小黑脸,尔道一刀两断,我偏不听。——来,将杜微推至严颜背后,本督射个一箭双雕!”就是说,这一支箭穿过了严颜的身体,还要射死后面的杜微。
严颜想,要射只管射,何必虚张声势!张飞将箭头对准了严颜的胸膛好长时间,帐上一片寂静,严颜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神态自如,好像根本没想到要活着出去的样子。张飞自感没趣,噗哧一下笑了出来:“尔等既不怕死,我也不射了!”说罢,松弓弦,插箭矢,挂硬弓。搞了半天,又是自敲锣鼓自收场。
“哈……”严颜不觉放声大笑起来。
“穿心可免,斩首难逃。大丈夫不公报私仇,来,将严颜、杜微二人推出斩讫报来!”
归根结蒂还是一刀两断。三班手下推着他们二人出了大帐,到营前按着一老一少对面跪下。刀斧手手执亮闪闪的鬼头刀,静候将令。
胆量小一点的人终不免有点畏惧,杜微低语道:“老将军,你我此番性命不保了,从此便永别了!”
严颜见杜微忽然胆颤心惊起来,严词厉色道:“杜微,大丈夫视死如归,为西蜀吾主刘璋尽忠,死得其所!尔食君之禄,理应报君之恩,胆怯怕死岂不要受人耻笑!只管放心,由老夫陪伴与你!”
杜微想,又不是走夜路害怕,有了一个人就可以胆大些,这是杀头,你陪着我仍然要死,还不是一回事么?
就在此刻,大帐中奔出一人大叫道:“行刑令下!”
严颜想:死定了,没有活的希望了。遂将双眼一闭。
刀斧手举起鬼头刀,就等一声落魂炮响。可举了好长时间仍没听到响声,便放下鬼头刀。一想,怎么今天杀人没看到令箭呀?问道:“将令何在?”
来人说,大都督没给。刽子手不安地说,没有令箭是不能开斩的,快进去取令来。手下又急忙赶上大帐见张飞道:“水军都督,没有将令,刀斧手不敢开斩。请都督示下!”
张飞佯惊道:“啊呀,真是怪事,本督怎么没有丢下行刑令呢?此乃本督误事了。如此看来,本督不斩严颜实是天意。罢了,速将严颜、杜微押上大帐!”
文武都在笑张飞演的戏太蹩脚,漏洞百出,一目了然,根本骗不了人。手下回到外面大叫:“本督有令,免严颜、杜微一死,速回大帐!”
一会儿杀,一会儿不杀;一会儿出,一会儿又进,忙忙碌碌。严颜暗思道:不知这黑脸要将我捉弄到何等地步方肯罢休。不死也好,看他还有什么招式耍出来。二人重新返回大帐。
“严颜啊,本督知尔是个英雄好汉,故而顿生恻隐之心,饶汝一条性命。此番不降,留亦无益,本督再放尔回去。不过二番擒获如之奈付?”
严颜心里说道:你是不会放我的,我呢也不指望你放;即使真的放了我,第二次擒获也决不投降。总而言之,任你摆布。所以严颜仍不做声。一旁的杜微想,机会难得,要是能够回去,就不可能再被他们擒获。老将军啊.快许一个诺,我们就可以走了。但见严颜神情淡漠,好似根本没听见。杜微心里一急,脱口而出:“张飞听了,倘然我等二番被执,定然归降!”
严颜朝他眼睛一瞪:谁让你这么说的,为了活命竟然肯投降!杜微对严颜丢了个眼色,老将军啊,这是脱身之计,何必当真!
张飞立即说道:“好!杜微有气魄,本督钦佩!军士们,将严颜除盔卸甲、解绳松绑,乱棒逐出大营!”
“是!”汉军上前,把严颜的甲胄、绳索都一一卸下。说书的,莫非说错了不成?身上绑着怎么可以卸甲呢?看官,古代的铁甲不比现在的西装,它是用鱼鳞似的金属片串连起一大片,然后用钩子上下攀搭而成的,不一定要松了绑才卸甲,也可以先卸了甲再松绑。张飞既要严颜归顺自己,又不肯伤害他,又要防他松了绑之后不愿卸甲,所以这样吩咐手下。直弄得严颜身上片铁全无,方才挥棒将他赶下大帐。严颜将发髻一甩,手撩白须,泼开两腿出了汉营,直奔巴州而去。
杜微见老将军一走,心想,我与他一起来,当然也应该一起回,下来该为我松绑了,可是等了好长时间,张飞只顾与两旁文武在说话,好像忘了他的存在,竟然毫不理睬,单单把他冷落在一边。杜微大叫道:“黑脸张飞,快与我松绑!”
张飞佯问道:“小黑脸叫唤什么?有话只管说来。”
“老将军已走,快放我回去!”
不说倒也罢了,一说惹得张飞大笑起来:“哈……小黑脸还想回去?”
杜微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这……”
张飞对他摇手道:“小黑脸啊,不是本督不让你走,要是严颜二番被获仍是不降,那末本督找谁说话呢?所以你是走不掉了。要是你觉得绑着不舒服,本督可以为你松一下,但走是万万不能够的。”
小憨骗老憨,好比老鼠舔猫鼻子,哪有这么如意的事呢?被张飞这一番不软不硬的话,说得杜微满面紫色,长叹一声,大失所望,不甘心也只得在这儿充当严颜的人质。有道是:
离散将材覆水易,收归人意登天难。
欲知下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