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十七年八月二十。晴转多云。凶神在东,大事不宜。
倭寇主力六万与守台军民在安平土城下展开决战。
完成誓师的倭寇大队狂潮般卷向安平台军军寨。漫天尘土遮漫之下,无数飞钩阑杆搭上木制的寨门奋力向外攀扯;排头的敢死兵搬开了鹿角涌进寨去。空无一人的营寨深处突然传来急促的擂鼓声,倭寇们红着眼,鼓噪的杀奔过去,忽听“哗查查”一声巨响,平地陷下数丈,陷坑下的无数蒺藜和利刃迅速夺去了上百人的性命。后面的人潮迅速的填平前面的坑洞,踏着前面同袍的尸体高一脚低一脚的倭寇杀入了营盘的中心,看见眼前的情形,忍不住大声鼓噪起来。
在军寨的后方,七零八落的绑着五七只老羊,淌着泪被倒吊着,伸直着前蹄不住敲着身下的一面大鼓,将倭寇诱入陷阱。前列的倭寇急忙分出人去后军报告:支那人逃跑了,这是个空营!
早川狰狞的笑着,举起月经旗高喊道:“红日武威!支那人被吓跑了!大日本的勇士们,他们躲进了土城!杀进去,杀光他们!”
数万倭寇在安平土城下声嚣尘上的整列,只待整饬完毕,即刻攻城。面临大敌的吕布和孙权全副戎装,引着两万多民兵和三千子弟台军排列在土城城头,严阵以待。
冲锋了。
以步兵为主的倭寇摆开了一字大阵,挥舞着手中武器,扛抬着云梯,黑压压的向矮城城头冲来。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放!”吕布妖戟向下猛挥,城头上一齐声的竹弓木弩的弓弦发出凌厉的嘶吼,飞蝗般的飞下城头,飞进密集的倭寇阵营,无数的血花在前排倭寇们的惨号中欢乐的绽放。后排的倭寇血红着眼,无声的抬起云梯,继续前进。
眼看靠近城下,孙权率领的民兵大声发喊,大石、滚木、灰瓶、熟粪汁雨点般的落下;成桶的火油泼到了城下,抛下一个火把,转眼将一群群的倭寇烧成火人。
喊杀声、惨叫声、弓弦声……各种厮杀声汇成一片,上千倭寇在尚未接近城头便倒在了城下,在付出了惨痛代价之后,在督战队的利刃监视之下,倭寇的云梯终于搭上了城头。
短兵相接的白刃战开始了!
早川满意的闭上了眼睛——六万训练多年的倭寇精锐近距离对上一群装备不全的民兵,结果岂有悬念?
终于要结束了!早川兴奋的想着。可惜,事实的情况并不支持他的乐观想法。当一个善良而伟大的民族面临危亡续绝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无法想象的。那些城头的民兵,那些未成年的孩子、已过花甲的老人、手挺渔叉的渔民、壮健的妇女……全成了无畏的勇士。他们搀扶着受伤的同伴、枕籍着前人的尸体,忘情的奋战着。
在城头,一片片的倭寇倒了下去,尸体在城下被熊熊大火焚烧着,更多的守城用具被后方的民众搬上了城头。巨石咆哮着冲进倭寇的阵营;滚木嘶喊着爆发着一个民族灵魂深处的愤怒;窝弓、竹弩……还有中华儿女的血肉之躯,这是用生命和热血堆砌的长城,保卫日月潭、保卫阿里山、保卫台湾、保卫大中华!
吕布,如同转世的雷神一般战斗着。他飞奔的身影和银色的巨戟化做了倭寇的噩梦,在城头每一个最危急的缺口出现;所有的倭寇,只要正面对上了他,一定是开膛破腹的结局,在他凌厉的眼神瞪视下,许多倭寇干脆直接从城头自己跳了下去;连环吞头兽铠上,沾满了倭寇的鲜血,百战袍上猩红一片,吕布斜倚战戟,散开了满头的白发,乱军中仰天长啸——貂禅,你在天上看护着我,且让我,为你尽情一战吧!
从中午到黄昏,倭寇抛下八千多具尸体,一无所获。早川的原本白皙文雅的面目因心痛而扭曲的狰狞了起来——这些都是他辛苦积累起来实践野心的资本啊!
“收兵!收兵整列!”早川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铁青着脸吩咐石山道:“所有的尸体都不要埋葬,命令清扫战场的士兵,把尸体堆到城下去!”石山支吾的应着,心里油然伸起一阵阵寒意,不敬死者,这不是大和民族的大忌吗?
一夜沉寂。沉默的星空下隐隐传来沉痛的哀哭,那是失去了亲人的家庭在哭牺牲了的人们。这天,两千台军战士牺牲、五千台民倒在了土城城头,没有俘虏、没有逃兵。
天,终于还是亮了。
结阵完毕的倭寇发动了比昨天更凶狠的攻势。
矮矮的土城再也挡不住他们。前一天遗留下的万多具尸体成了倭寇最好的踏脚石,禽兽们踏着死者的躯体,高一脚低一脚的,发出非人的鼓噪,挺着凶器杀上城来。
回答他们的是更坚决的抵抗。多日来积存的石头、滚木、弩箭之类的器具早已用完,可是中华儿女还有满是热血的不屈的胸膛!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补上;父亲倒下了,孩子跟上;男人倒下了,妇女们冲了上去。若说昨天还有几分攻守战争的模样,今天就完全是一场肉搏战!
犁耙、锄头、渔叉、门闩……还有人们的牙齿、指甲、拳脚甚至头颅,全成了致命的武器!在城头的方寸之地,这些平时敦厚淳朴的百姓们寸土不让。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射出了他昨晚熬了一夜赶削的五支竹箭,三个倭寇倒在了城下。他的眼中刚刚发出兴奋喜悦的光芒,正要将最后一支箭搭上弓弦……突然一个冲上城头的倭寇一刀捅进了他的腹部,温热的血液迅速涌了出来——孩子笑了,他终于解脱,终于可以和前一天战死的哥哥和父母在天堂相见。那个倭寇还没来得回味杀戮血腥的乐趣,就看见了这孩子的笑容,忍不住发出了头皮开裂般恐惧的喊叫,为什么一个濒死的小孩居然还会笑?他永远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了,孩子飞身扑上,任凭插入小腹的刀拉开了肚肠,手中的弓弦死死绞住了他的脖子,最后那支竹箭捅穿了他的喉结。
一个渔家女人,昨天才埋葬了自己的丈夫,今天又挑着食水和城防用的石灰瓶、火油罐上了城头。她刚刚放下担子,立刻看见随着几个战士的倒下,三五个倭寇爬上了城头,打开了一个缺口。她不假思索,抡起扁担就冲了过去。一个好容易爬上城头的倭寇被她一扁担,从城上挥了下去,她刚刚咧开嘴要笑,背后一个倭寇的长枪便捅穿了她的身子,紧接着刀枪齐下,转眼间她的身上多出了十几道伤痕,在倒下的那一刻,她飞身抱住了一个最近的倭寇,滚落城下。
接连两日的奋战令吕布铁打般的身躯都有些支撑不住,身上大大小小已经添了十几处伤口,可他依然灵活,依然是城头不倒的旗帜——“抗暴应战,天必佑我!”他喊着貂禅的遗言,激励着所有人的心。
血战半日,土城上大大小小被冲开了无数个缺口,台军终于落在了彻底的劣势。虽然付出的代价极大,倭寇凭借人数和装备的优势依然攻上了城头。被逼得步步后退的台湾民兵在吕布带领下正无奈的退后。
土城一失,全台无险可守!就在此时,城后齐声发喊,人声鼎沸!在午后热烈的阳光中,一杆“方”字大旗突然在土城城头高高飘起!
“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方瑜虽然元气未复,依然脱着虚弱的身子带着吕雯玲和支援的民兵上了城头。得知皇太子与前线同在的消息,台民士气大涨。在方瑜和吕雯玲的龙戟、银枪指引之下,台军又奋力将冲上城头的一拨倭寇赶了下去。
“八格呀鲁!”一直在观察战局的早川终于按捺不住,发出了最后冲锋的命令。他高举三日月文字战刀,和石山带着督战马队杀向了土城。
最后决战的时刻终于到了!
城头上的台军爆发出整齐的呐喊!
城下的倭寇们也齐齐大喝:“八格!”尽管时时刻刻有人中箭落马,或者被城上的攻击武器击倒,但是庞大的倭寇阵列汹涌推进,脚步轰隆,如同山洪海啸般势不可挡。前列时时传出惨叫,那些受伤倒地的奄奄一息的伤兵统统给自己人踩成了肉泥。杀红了眼的倭寇们暴躁得撕开了衣服,裸着胸口长声嚎叫。
近五万倭寇齐声喊杀,兵马滚滚冲锋向前,天地间充斥着可怕的震撼声浪。随着方瑜、吕布的齐声发令,台军们动用了最后积存的武器,密如雨点的巨石和箭矢猛烈地轰击人海,溅起的是恐怖的鲜红浪花,是血肉和惨叫的波涛。
接触了!
大群倭寇步兵接近了城下。早川终于用上了他宝藏着的两千弓弩手,在仅有弓箭手的掩护下,在城上的射击死角里,倭寇们搭起了人梯,登籍着前面战死者的尸体,把刀子捆在背后,攀着城墙的缝隙嗷嗷直叫地往上爬,城墙上黑压压的一片,象是黑色的蚂蚁爬满了整片城墙。仓促建起的土城似乎无法抵挡这打击。城头上土屑横飞,裂缝处处,整个城池都在呻吟。城头上不时有倭寇冒死攀上,守军奋力堵住缺口,双方浴血厮杀,伏尸喋血,土城栏杆上满是血淋淋的手印。
全部的台军台民都涌向了土城,就连海边的边民、高山上的山胞,都纷纷拿着他们所能够想象到的所谓武器,等在了城下,只待城头一有空地,一个村落一个家族的民兵就自发的冲上去。妇女们在城下燃起了大锅,扛着一桶桶的热油、石灰水、熟粪汁上城头,照着倭寇迎头迎面地浇下去,那些攀爬而上的倭寇鬼哭狼嚎,死伤狼籍。
面对如此惨烈的抵抗,许多倭寇怯懦了,退缩之意油然而生。然而早川和督战队却猩红着眼,瞪视着自家的军队。对那些跑回头的倭寇士兵,督战队万刀齐下,高踞马上的禽兽们用刀砍、用枪刺、用鞭抽,杀畜生似的砍杀溃散士兵,全然不象对待自己的同胞。 那些惨叫着倒地的倭寇士兵,睁大了眼睛,至死仍不能相信这个事实:自己是死在自家人手上的! 后退是死,前进更是死。土城下一层又一层的尸体堆成了小丘,血水汩汩流成了小河,被血腥刺激了的倭寇象疯子一样狂笑着,绝望而盲目的冲了上去,迎向死亡;有人躺倒伪装受伤,但新的部队又轰轰地开上,将他踩成肉浆。
战斗很快有了分晓。
防守如此漫长的阵地,台军的兵力实在不足。在守卫者无法兼顾的地段,倭寇偷偷摸摸地攀上了城墙,占据了一个缺口。防线的压力一刻比一刻沉重,倭寇一次比一次冲的近,人数越来越多。吕布咬牙切齿,领着敢死队拼命向缺口冲去,但是寡不敌众,数次又带着新伤退了回来。鲜血横飞,到处是刀光剑影,惨叫声接连不断。上城的敌人越来越多,不多时,土城三面告急,后队的预备民兵和城上的战斗队伍被分割成了两段。
黄帝十七年八月二十一日午后,安平血战进入尾声,倭寇以伤亡一万四千多人的代价,取得了土城之战的绝对优势,土城失守。台湾军民全民皆兵,战死两万余人,伤者不计其数。其中老弱妇孺占了四成以上。皇太子方瑜、郡守吕布困守土城最后阵地,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