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清儿正在宛城与李典乐进相拒,数场争战,胜负不分,忽然闻得慕容秋水有难,急遣黄忠、太史慈各领一万军马火速去救,自己引剩余军士断后,亦欲缓缓而退。李典乐进闻之,要紧引兵杀出,将清儿并五千兵马,困在宛城之中,清儿数番冲杀,终是不能突围。城中兵士,渐渐稀落,南阳城墙,尽皆崩坏,敌兵大举入城,众百姓纷涌而逃。清儿知宛城终究难保,面南大喊道:“壮士报国,双十足矣,今吾二十有六,虽死何憾!”尽起余兵,奋勇冲杀,宝剑到处,连刺副将十余员下马,李典乐进连忙来迎,清儿抖擞精神,战退二将。募地里箭雨飞来,可怜清儿一生善射,今日亦身遭此报,肩头背上,纷纷中箭,自觉昏沉,伏于鞍上。
左右牙将齐上,舍死护住清儿。李典乐进上前来擒,忽然一彪轻骑赶到,冲入敌阵之中,当先一将,蛇矛疾舞,勇不可当,先退李典,后逼乐进,杀散敌兵,救出清儿,疾往汝南退去。解此危者,乃安宁也,当下安宁退之汝南,清儿已为军医救醒,见安宁来到,急道:“秋水有难,速去解之。”
安宁道:“清儿放心,秋水是我嫂嫂,焉能不救?”清儿道:“安宁你早日念兄弟之情,焉有今日!”安宁乃留周泰引重兵护住汝南,自领千余轻骑直奔武陵。
这边叶飘零闻得秋水怀子出征,心如火焚,急着吕布引铁骑军驻守新野,以当赵云之师,自领一千轻骑直奔武陵而来。赶到慕容秋水大营,女儿军犹自在浴血拼杀,无奈番兵越来越多,已是众寡不敌。叶飘零虎吼一声,杀入敌军丛中。女儿军士气大振,随后跟着掩杀,四面喊声大作,程普、李通、臧霸各路援军纷纷赶到,杀散番兵,解了重围。
叶飘零哪顾得上安顿诸军,纵骑出来寻找慕容秋水踪迹,冲上土山,四面张望,见到远处一队番军往江边而去,当即赶来。可怜世间阴差阳错,原在一瞬之间,当慕容秋水刚刚映入眼帘之际,正是她身入沅水之时。叶飘零大叫道:“秋水!”直冲而前,番兵有如波开浪裂,让他撞到江边,沅水之中,水花全歇,只一个黑点渐渐远去。
叶飘零仰天大吼,身旁番兵番将一齐杀上。叶飘零红了双眼,回马冲入阵中,正是虎入羊群,枪挑钻打,鲜血乱溅,沙摩柯迎上,被他枪到处,咽喉对穿,叶飘零来回狠杀,身中三枪,奋力狠挑战将数十员,小兵更不计其数,枪尖已然损坏,留情结竟被磨平。众番兵见他如此凶悍,心下皆慌。程普诸人急领军士赶到。
叶飘零抛下长枪,仰天大叫不已。程普问道:“主公,这些番兵如何处置?”叶飘零双目如电看去,众番兵纷纷伏地,口称愿降。叶飘零红眼沉声道:“无义之人,反复之辈,尽给我生祭秋水。”众将依言将数千番兵尽皆乱棒打死,祭于江边。叶飘零望着这人间惨状,紧握着双手,掌心被指甲刺出血来。于是又有人三吊慕容秋水曰:
江边不见银铃声,一怒冲冠杀气腾。
仁义半生成画饼,万千白骨葬征程。
当下叶飘零伏在江边,大哭道:“秋水,若非赵子龙无故攻我,你焉能就此丧命?吾必生擒赵云,将其人头祭汝,然后吾再与汝相会于九泉。”当下引军回转襄阳。
半途正遇安宁率一千轻骑急驰而来。叶飘零见了亲人,愈加伤感,落泪道:“安宁啊安宁,我四人来到此间,相依为命,你却偏偏另起二心。当日你若不离我而去,纵四面攻我,秋水岂能有今日之祸?”安宁愧恨不已,向叶飘零拜了三拜,道:“飘零,安宁小肚鸡肠,与你争强斗胜,造成今日之祸,从今之后甘为下走,赎我一生之罪。”叶飘零苦笑道:“吾失了秋水,才能换汝回头么?”安宁抱他双腿而哭道:“大错已经铸成,安宁纵千刀万剐,亦不为过,愿报仇之后往黄泉请罪。”
叶飘零亦哭,探马来报:“赵云尽调西川精兵东进,占了襄阳、江夏,司马将军护送众官家小回撤江陵,失落了貂禅夫人。周副帅退兵来救,被严颜乘势攻破,已经退到江陵死守。”众将尽皆惊惶,叶飘零怒道:“赵云如此猖狂,吾誓与之一决雌雄!传我之令,留奉孝镇守扬州、吴兰镇守交州,各路军马将士给我尽皆聚集江陵。”于是告急书四处传送,月余之间,十五万军马,数十员上将一齐聚集江陵。
却说吕布引两万铁骑分驻新野、樊城。赵云紧追到樊城搦战。吕布此时信心已复,当即持戟出马。二将一场大战,吕布心知危急,奋起神威,戟挑赵云头盔。赵云退走,吕布奋勇冲杀,前进二十余里。赵云见不能取胜,叹道:“吕奉先真不愧温侯也!”
法正知曹操已破汉中,旬日必来攻取西川,乃语赵云道:“叶飘零如今已四面楚歌,灭亡在即,只需破了吕布,荆襄唾手可得。”赵云道:“孝直多智,可有何妙算?”法正道:“曹操虽取了汉中,军士疲累,难以再战。吾料他总有心取西川,也无余力。可教严颜老将军起成都之兵去替张任将军,却教黄权将军北上攻破襄阳,捉其家小,吕布无能之辈,必然俯首归降。”
赵云道:“真妙计也。”当下便着法正、刘铜、马玉领军逼近樊城,多挖陷坑。一面发书成都,一面自领军一万暗渡襄江,来取襄阳。吕布闻讯,急引军去救,行不数里,前军一齐坠入陷坑。四面喊声大起,刘铜、马玉两路杀到。吕布大怒,引铁骑军两面冲杀,只杀得刘铜步行遁走、马玉丢盔逃生。吕布清点残兵,约折了千余,渡襄江过半,被法正引军杀退,心下忧闷不已,麾下将士自知大势已去,纷纷逃散。
襄阳城中兵不满千,旬日即破,司马自知无法相抗,当即召集众官家小,将城中之军护送往江陵进发。赵云也不逼迫,只取了貂禅,意欲收降吕布。或有人劝吕布道:“将军,如今荆襄休矣,夫人业已遭擒,将军与赵君侯惺惺相惜,何不迎之,既保家小,亦全性命。”吕布叹道:“吾一生反复,恶名播于天下,惶惶奔走四方,诸侯皆忌,唯主公不以为意,对吾百般信任。人世知己难寻,布虽不肖,安可再易主乎?”众皆嗟叹。
此时暗表赵云帐下一员步将,姓王名九,当年垂诞貂禅美色,故投于吕布帐下,后白门楼兵败,故隐身赵云之处。其人使一柄宝剑,力敌万夫,穿房越户,无所不能,性最善忍,狡诈多谋。这时见貂禅落入赵云之手,当夜便潜入郡府,盗出貂禅,意欲私逃。
原来吕布自知襄阳陷落,已有必死之心,奋勇杀出樊城,于法正军中来回冲杀,虽负重伤,终得杀散敌军,领军来渡襄江,隐隐闻得军中有哭泣之声,大怒道:“吾等皆受主公深恩,如今正是报效之机,何事哭耶!”喝令斩了数人,驱使大军前行。
迎路正遇到王九,真可谓万千之喜,当即令副将领军去攻襄阳,自己却拍马挥戟,来救貂禅。王九见吕布单枪匹马,也不慌张,道:“主公别来无恙?”吕布凝目视之,隐隐熟悉,问道:“汝何人也!”
王九道:“故人王九,拜见吕温侯。”吕布道:“原来是王将军。救护夫人之德,布铭记于心。”王九道:“不敢,奉先与貂禅相处已有十数年,尽享温柔,今日非我,貂禅没矣,何不索性便教王九护送到底?”吕布大怒道:“此乃何言!”王九大笑道:“吾正欲杀其夫而娶其妻,吕布,汝已经山穷水尽,今日便是汝之死期!”
吕布道:“竖子亦敢狂言!”当下上前与王九交战。原来襄阳危难,吕布夜夜不能安睡,再加深受重伤,可怜一代豪雄,困顿许久,好容易恢复昔年纵横天下之力,这时却又遭此厄,被王九杀得手疏脚软,渐落下风。
王九哈哈大笑:“吕奉先纵横天下,屡败赵子龙,今日却落在我的手中!”正得意之际,忽然一箭射到,正中王九额间,赵云拍马赶来。一缕鲜血留下,王九双目撑出,神色怪异,似乎见到了世间最不可能的事情。陡听得一声娇叱,貂禅跃出,一把匕首插入王九胸膛。
吕布急上抱住貂禅,低声道:“今日我夫妻死于此处也。”貂禅抬起手来,轻抚着吕布的脸,说道:“只要你今日洗刷了昔日的恶名,死,又算得了什么?”左手一回,匕首刺胸而亡。
赵云叹息一声住马道:“奉先,汝乃吾一生唯一敌手,今日吾不破汝,日后可来决一死战!”吕布笑道:“吾今日将损人亡,手下儿郎想必已尽降了汝,有何面目却见主公乎!”望着王九尸身,心想:“此等小将,吾当真亦无法取胜么?说什么纵横天下,说什么无敌四方?到底是我,还是子龙?”忽然仰天大叫道:“苍天,苍天,我吕布真乃反复无信,见色忘义之人否!”振臂大笑三声,又抱着貂禅大哭三声,跃入滔滔襄江之中。赵云叹道:“从此天下,有谁是吾敌手?”郁郁而回。
于是吕布一生反复,今日终于与貂禅共死江中。后人有诗吊吕布、貂禅曰:
晋北荒原造异灵,将军求败四飘零。诛君弑父果无义?护女怜妻偏有情。
垂暮方逢伯乐主,临终才解盗跖名。九泉身死已无恨,青史当传万古风。
毕竟荆襄之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