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刘备忿二弟之恨,意欲兴兵,为世子劝阻,心下稍回,瞥眼却见孙尚香,又想起关兴张苞,心下又痛了起来,答道:“吾儿有此五虑,皆为正理,然关张既为异性兄弟,犹胜亲生骨肉,岂可二弟俱损而孤独存?孤当尽释汝意,然后动兵。”于是召孔明入内房,道:“君才远胜曹操,他日定能兴汉灭曹,孤此去生死未卜,愿以心腹之言相告。”
孔明道:“请大王示下。”刘备道:“君以为世子如何?”孔明道:“世子虽幼,然今番看他言语,真聪明之子也。”刘备叹道:“不然,恐聪而无智,明而无量,有谋而无度,为一小吏犹可,不堪继万乘之位。陛下一系,被囚洛阳,他日继汉者,吾儿所不宜也。此天不佑汉,孤不敢奢求,唯望寰宇一统,天下安生,陛下百年之后,若世子可辅,则辅之,若不可辅,君可自为幽燕之主。”
孔明大惊,遍体流汗,叩首流血道:“大王出征,如何有此不吉之言!臣岂敢不竭股肱之心,肝脑涂地,誓以死报!兴汉之责,臣万死不辞!”刘备扶起道:“此皆肺腑之言也,想关张二弟,亦以百姓为重,兴汉为轻。”孔明道:“臣当谨记王上嘱咐,以报知遇之恩。”
刘备叹一口气,又召赵云、魏延、沮授诸臣一一面嘱,道:“吾虽老革,亦知兵法,今远征倭国,有败无胜。然桃园之义,不敢相违,当年曾誓‘不求同生,但求共死’,虽为燕王,永世不忘。士卒无辜,却不可随同丧命。”乃尽留余众,但领了原属关张帐下感念关张之恩,愿以死相报者,又以关兴、张苞、高览、廖化为大将,尚香作向导,楼船百只,出海伐倭。是日乌云密布,大雨淋漓,天地之间,充塞呜咽之声。刘备引关张亲友心腹,并壮士近万,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孔明涕泪滚滚而下,大哭道:“王上纵提十万雄师,犹恐不得全身而回,今番只引本部儿郎,乃自知必死也。”众臣一齐拜倒,望天祷祝。沮授道:“王上东行,丞相负万钧重担,不可过于伤痛,以误国事。”孔明道:“当此危难之际,愿诸公上下一心,共保万岁,先图存,后图壮,尽平生之力,重定乾坤。”群臣返回邺城不提。
叶飘零在襄阳,闻得刘备自知必败,索性遣还兵马,依旧东去,不胜嗟叹。安宁道:“如此义士,世间罕有,飘零,如何助他一臂之力?”叶飘零道:“玄德公既有取义之心,吾等唯有瞠乎其后,遏制曹操,以保幽燕之基。”于是曹操几番欲取河北,皆被叶飘零自后方骚扰,不得全功。
这日攻宛城返回,忽报甘宁求见,大喜迎入道:“兴霸归来,飘零盼望许久矣。”甘宁拜道:“旧主覆灭,宗室频危,宁乞一军去救孙氏子孙,如得安然而返,愿为将军下走,效犬马之劳。”叶飘零沉吟道:“使吾亦出海击倭?”
甘宁道:“不敢劳动国公与夫人,但盼借得水军一万,宁虽死亦谢国公大恩。”叶飘零正犹豫间,忽报周郎在夷陵击退张辽而回,亦见叶飘零道:“瑜本孙家之臣,多受恩义,后投国公,有愧先兄。今孙家有难,子孙垂灭,瑜何忍见,当请缨前往救之,以报前情。”
叶飘零道:“两位如此重义,敢不奉命?”闪出郭奕道:“不可,不可。倭国远在海外,非人力可以飞渡,周叔叔虽然精通谋略,亦不可轻举妄动,谨防有失。”周瑜道:“瑜此生亏负孙家良多,此时不报,更待何时?”慕容秋水亦苦劝,瑜不从,乃轻叹一声而止。叶飘零乃道:“公谨有意如此,孤岂能不成全义举?”遂拨水军三万,令安宁蒋钦陈武相助,又细细嘱道:“然奕之言,深为有理。卿等虽惯熟水战,然汪洋大海,非比江河湖泊,稍有失利,卿等便须退回,待吾与夫人再往相助。”
周瑜安宁领命,即点三万水师,以吴越精铁裹于门槛楼船外壳,出曲阿往末藚港进发。此中诸将不比刘备,无不精熟水战,尤以甘宁海面游荡惯了的,因此行军避开台风暴雨,一无窒碍,数月之间,已抵末藚。
抵达之际,正逢刘备被倭将山本小次太郎、岗村野木田困在末藚港中。原来刘备将士因历风浪多吃苦头,皆已生病,更被杨盆施以妖术,无力出战,只有困守。当下周瑜令各军登门槛之顶,万箭齐发,安宁蒋钦陈武披坚执锐,突入倭军之中,遂解末藚之围。
刘备扶病接入,既见甘宁,略无忿恨之色,道:“云长与令主之仇,原由杨盆挑起,可怜多少士卒命丧此贼奸计之下!”甘宁道:“此贼数年来克勤克俭,只为夷侯拓展基业,原有取代之祸心,吾断不容此贼。”
刘备背后一人突然站起,直取甘宁喝道:“汝迫死吾兄,却又怪得了谁来?”挥刀即砍。甘宁只得跃开,以茶几挡架。安宁将蛇矛起处,分开二人。众视之,乃关兴也。周瑜道:“燕王,你我份属同盟,如今同仇敌忾,劳师远征,更应同舟共济。”
刘备道:“公谨之言是也。”喝退关兴,商议破敌之策。安宁道:“倭人愚蛮无识,唯仗地利。吾等水土不服,粮草短缺,宜早出阵,决一死战,倭人自非吾等敌手也。倘延迟岁月,吾等将士皆病,难以相争矣!”周瑜道:“安将军所言虽是,然硬拼亦非上策。兴霸,刚才我未让你现身,内中有计,汝可知否?”
甘宁便道:“请都督明示。”安宁在旁眼珠一转,已道:“莫非教兴霸假作青州逃回,复归杨盆,以作内应?”周瑜笑道:“吾军方至,兴霸便归,恐杨盆狡诈,不肯深信。吾欲使兴霸入城,想法联络孙登,设宴相邀杨盆询问破敌之计,却暗伏甲士擒之,兴霸于中取利,兵不血刃诛了杨盆,倭人自服也。”
安宁道:“妙哉,然而此事务须隐秘,兴霸到得宫中,杨盆必请兴霸入府,此间兴霸不可有任何动静,以免机关泄露,切记切记。”甘宁允诺,连夜改装,作狼狈之状,来倭城下叫门道:“吾黄龙太上皇座下定海将军甘宁是也,今从周瑜军中逃脱,求见圣上。”城楼上有人探出头来,正是倭将山本小次太郎,叫道:“原是兴霸复回。如今倭国事务多由摄政王统管,正与陛下上朝,请进宫去吧。”
于是将甘宁接入,引进皇宫,先拜高天皇帝孙登,再拜文成武德摄政王杨盆,道:“小将甘宁,自太上皇青州兵败,单骑突围,誓不降曹,流落曲阿,正逢周瑜出海,臣假意相依,方得归国,此我大倭皇帝陛下洪福保佑,臣方得生还矣!”众臣皆欢呼称贺道:“高天陛下名扬四海,洪福齐天,光照寰宇,万寿无疆。摄政王文成武德,一统周天。”
孙登眼望杨盆。杨盆便道:“将军身在敌境而不忘本国,真大大的忠臣也。今日远来,可暂住吾王府之中暂歇,赏银千两,赐美女百名。”甘宁拜谢,列入班中。孙登退朝,甘宁即随杨盆来到摄政王府,一路应付杨盆所问诸般周瑜军中之事,对答如流。
杨盆安置甘宁住下,与朱恒三将即山本小次太郎诸人曰:“周瑜军昨日方来,甘宁今日便来投奔,其中或有内情,未可深信。今日汝等可寻甘宁斗酒,趁醉逼问其情。”诸将皆应了。杨盆却另与朱然附耳言道如此如此。
朱然应了,却起身先来拜会甘宁,道:“吾一路为杨盆所迫,勉强相从,非本心也。今杨盆僭居摄政之位,威逼主上,甚于曹操。兴霸乃忠烈之士,必不忍见主上窘迫也。”甘宁答道:“摄政王于平定倭土,数有大功,此正社稷中臣,何与曹操比类?”朱然怒道:“汝受孙氏大恩,今亦投反贼,有何面目去见破弩将军?汝对杨盆忠心耿耿,可知他今晚便使吾前来欺汝?”甘宁方知朱然非来试探,见朱然如此多情,心下感慨,顿将安宁嘱咐抛到九霄云外,急道:“吾乃戏言,破弩、讨逆、黄龙陛下与宁皆有深恩,义不相负,吾此来正为救孙氏脱离倭土!”
朱然大喜道:“吾有此心久矣!今得兴霸相助,大事必成!”两人商议已定,朱然暗于酒中放下蒙药,晚宴之时,先敬朱治、朱恒及两员倭将,随即打倒四人,夺了倭将腰牌,偷出王府,便往深宫。
行至半途,四面喊声大起,伏兵齐至。为首一人正是杨盆,笑道:“二位果然妙算,无奈在我王府之中商议,明欺我倭土无人哉?”又与朱然道:“吾待汝不薄,今日如何反吾?”朱然大叫道:“汝忘恩负义,欺君罔上,使吾肝胆欲裂,何言不薄!”大叫一声,舞枪冲去,半途忽然倒回,直取甘宁。
杨盆急甩手箭出,射死朱然,冷笑道:“汝好心狠,欲取兴霸性命以坚吾信乎?”甘宁见朱然睁目倒下,一时之间不知他是友是敌,心下却陡起一股寒意:“吾此计已败,公谨能否还能取胜?”杨盆道:“兴霸,汝乃一代将才,朱然何人,胆敢谋害于汝,吾故杀之,今番至此,何不于盆共图大举,日后进去中原,平分天下?”甘宁大叫一声道:“吾乃何人,岂与奸诈小人为伍!”横刀冲杀,奔回末藚。周瑜闻得大怒:“杨盆如此奸猾,速与我进击倭城,决一高下!”这正是:海外烽烟今又复,倭心自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