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逐流以皇子之身,亦不免为生计所迫,落草为盗,问蒙鸳山魁首姓名,对曰:“某姓王名基,字公援,本乃农家,幼学弓马,因家贫不得已为盗,今得大王如此英雄,山寨自此无忧也。”逐流道:“莫非王豹之子?”王基道:“正是。”逐流道:“原是故人,既有武艺,当用报国安民,落草山中,终难长久。”王基道:“某虽知之,奈何家贫,遭伯母嫌弃,屡贿县令,多加刁难,因此不能进身。”
逐流道:“当今圣上开设学堂,育才招士,岂有贤才隐于山谷之理?此县既贪贿赂,其实可恶!汝愿归正乎?”王基忿然道:“某虽山野之人,岂无报国之心?奈世情如此,不容某展心中之志也。”逐流喝退左右喽罗,单唤王基道:“吾乃中华皇子,江夏王逐流,落难至此,汝既愿归正,吾当引荐。”王基大惊,当即拜倒道:“肉眼不识殿下,罪该万死!”
逐流道:“皇子为寇造反,传扬开去,有损国容,吾止告汝一人,切勿泄露。”王基允诺,倍加敬重。于是逐流与脱脱公主暂寄山寨之中,深居简出,群盗见识逐流当日武艺,以为神人,无不毕恭毕敬,背则称首,面则称王,大酒大肉,好生快活,凡逐流有话,尽皆凛从。无数日,王基来告道:“山寨缺粮,众兄弟皆有怨意,未知殿下如何裁处?”脱脱公主在旁笑道:“无用哥哥,既已为寇,岂有不下山打劫之理?”逐流道:“正所谓在其位而谋其政也,公援召集兄弟,即日下山。”
王基愕然领命,早将人马取齐,逐流道:“众兄弟听者,尔等既入江湖,当思锄强扶弱,劫富济贫,今日下山,非为劫掠贫民,贻害同道,但与县令借粮,若不与时,自有吾为尔等作主。”群盗面面相觑,都道:“某等吞据此山数年,官府虽然奈何不得,吾等亦不曾招惹官府,今日大王如何欲往虎口拔须?”有王基道:“吾等本为良民,今至此境,皆因县令迫害之故,此仇不报,非为人也,大王武艺绝世,众兄弟何必迟疑?”
于是众皆欣喜,依逐流之命,打旗号曰:“为民作主”、“驱除腐吏”,舞锄执锹,下山杀奔佳县而来。守门护卫,怎料蒙鸳山盗寇竟敢杀入城中,皆不曾防备,方欲喝时,逐流早已抢进,当住城门,喝群盗各入,众护卫尽皆逃散,百姓慌乱,四面奔走,惶惶乱作一团,逐流当先大喝道:“佳县县令纵子抢亲,横行不法,今日吾等只为替天行道,众百姓不必惊惶,各归原地,自保无恙!”众百姓惊魂方定,但见群盗并不伤人,这才各自心安。
逐流早到衙门之前,飞马揪出县令张献,于其家中搜出私贪银两,足有万数,分赐众人,周济百姓,四面喝彩庆贺之声,盈于天际。逐流暗叹道:“当初落拓之日,人多鄙视,今一旦猖狂,众皆如此敬畏,人情势利,一至如斯!”自坐大堂之上,一众书吏,皆来参拜,各言县令之事,或曰其人贪赃枉法,或道其人护短横行,或言其人穷侈极欲,或诉其人鱼肉乡民,或骂曰官迷心窍,或斥曰欺上瞒下,又有人指证他好色荒淫,毁坏良女无数,亦有人尽数其图谋不轨,暗藏军械龙袍,更兼迷女恋男,虐人为乐,种种罪名,不一而足,数之不尽。张献垂首跪于一旁,只是颤栗。
脱脱公主道:“此人罪孽,不至如此吧?”有一吏曰:“此人之罪,罄竹难书,小人等纵有苏、张之舌,无法尽述。唯大王神武英明,仁德盖世,武艺通天,胸襟如海,若为县宰,实百姓之福,苍生之幸,国家自此中兴万载,社稷自当永盛不衰,吾等一生皆赖大王福荫。”逐流哈哈大笑,回顾脱脱公主道:“公主,此人之言,岂不好笑?”脱脱公主道:“无用哥哥休要得意,今为人所敬,盖因势也,若是穷途之时,能有今日之事乎?”
逐流心下一动,忽地想起司马昭之言,不觉怔怔出神:“古来宫廷之间,争宠邀权,多有前车之鉴。曹子建奇才绝代,被贬新平侯,醉酒为乐,郁郁不堪,正是后事之师。吾当日只道皆是传言,不信手足之间竟能如此无情,今观落难之时,兼有王基父伯为证,方知此事不虚也。”脱脱公主见他发呆,推了他一把道:“无用哥哥,发痴作甚?”
逐流方才梦醒,望脱脱公主时,但见得玉貌花颜,颦笑之间,动人心际,逐流忽觉心烦意乱,说不出的郁闷,半晌站起,拂袖而入后堂。脱脱公主不知何意,嘱咐王基道:“休教走了县令,吾等已有盘缠,不日还京,当押此人一并起程。”亦入后堂而来。
逐流正立井栏之畔,脱脱公主来到背后道:“无用哥哥为何烦恼?”逐流道:“吾等离家半载,终于可以还都,吾又何须烦恼?”脱脱公主轻轻道:“我知无用哥哥心意,未尝不感恩而欲相报也。”扳转逐流身子,娇笑道:“世间之事皆在人为,无用哥哥乃是皇子,素得皇上怜爱,想一国之君,岂无善计乎?虽近还都,陛下必有主见,无用哥哥,孟起世间英雄,堂堂丈夫,当知此事他人不能勉强,决不以之为意也。”
逐流摇头道:“中原之事,你不懂的。”脱脱公主道:“吾等虽化外夷人,然久受镇北王教谕,多学汉家之术,如何不懂?”逐流道:“此中别有纠葛,非汝能知也。吾当计议,公主勿问。”脱脱公主闻得,不知何事,只侍立在旁,缄口不提。
只表逐流既擒张献,安民抚众,令师爷权领县事,自待朝廷遣人就任,这边告众喽罗道:“此县所贪银两,凡有剩余,众兄弟各分之,吾与公援往京城一行,诸兄弟虽归山上,钱粮不乏,勿再劫掠,众兄弟往日上山,皆为县令迫害,法虽难恕,情理可容也,但待陛下招安令到,依旧为民,否则罪当不赦。”众喽罗知能重为良民,无不欣喜。
逐流却押了张献,与脱脱公主、王基越黄河,投京城而来。既有盘缠,气象自生,半路早有诸官遣使飞报京城而来。传入宫中,叶飘零与慕容秋水尚为逐流、周循失踪烦恼不已,有赵薇依旧伏案抽噎,慕容秋水在旁抚慰,忽闻逐流无恙归来,当真是不胜之喜,众官人人欣慰,逐流早抵洛阳,朝拜殿前。
兴元帝唤起,好言抚慰,令退一旁,慕容秋水牵过,共坐身侧,多问别来之情。叶飘零闻得逐流落难经历,慨然动容,斥崔琰曰:“汝为代天巡守,执朕宝剑,巡视四方,但有作奸犯科之吏,贪赃枉法之官,尽可先斩后奏,今北地竟有贫民作乱,腐吏胡为,如何不见报来?”崔琰告曰:“微臣不察,幸殿下微服探知,微臣有负陛下厚望,其罪非轻,愿陛下赐诏惩治。”叶飘零道:“朕知大夫乃忠烈尽职之人,然钦差抵达,各地自当文过饰非,瞒弄上使,自此当晓非深入民间,不可知其实也。”遂唤殿前带刀侍卫二人,与崔琰道:“大夫日后巡游之际,当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勿为群吏蒙蔽,而失民间之实,此二人忠而勇壮,可护卫大夫左右,免为宵小所害。”崔琰谢恩,退过班中。
叶飘零又道:“匈奴公主既至,何不宣来?”早有传宣官高叫道:“宣左匈奴脱脱公主晋见!”脱脱公主闻得,整冠抖衣,自午门入殿,趋至殿前,山呼万岁。叶飘零见脱脱公主容颜秀丽,资质风流,英武挺拔,不逊慕容当年,不禁大喜道:“真马孟起之妻也,日后与孟起并骑纵横天下,谁能当之?”脱脱公主急道:“我不嫁孟起!”正是一石掀起千层浪,众臣皆惊,班中威远将军刘贤更是大骇,急视脱脱公主。叶飘零面色微变,问道:“当日漠北比箭许婚,人皆以为佳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婚姻大事,如何忽然有变耶?”
脱脱公主正欲言时,逐流以目视之,缓缓摇了摇头。脱脱公主垂首不语,有逐流闪出伏拜曰:“父皇,公主远途劳累,惊魂未定,不宜便议婚姻之事。”叶飘零一笑道:“子本女儿之身,朕即相问,是朕失仪也。且与尊父相聚,只等孟起还师不迟。”逐流道:“儿臣在蒙鸳山中招得一人,颇有将才,现在午门相候。”叶飘零闻言更喜,道:“朕知王基后来当为名将,曾拜征东将军而下江南,今逐流亦能举荐贤能,不逊汝兄也。”便宣王基进殿。诸臣又见皇上预言后来之事,早已习惯,不以为异,独脱脱公主暗暗称奇。
基到阶前,叶飘零视之,见一少年,生得虎背熊腰,气概非凡,喜道:“中华又得将才,正是兴旺之兆。”令演武艺,王基抖擞精神,便执斧头,于殿下运使如飞,众臣喝彩,叶飘零且授都尉,只待建功封赏。王基谢过,闪出脱脱公主来道:“陛下,此等武艺,何足道哉?臣妾亦能为之。”
叶飘零大喜道:“中华别无长处,多的是巾帼英雄,公主可当庭试演。”脱脱公主便弯弓搭箭,促的射出,只往叶飘零头上飞来,众文官大异,诸武将齐声喝道:“无礼之甚!”一齐拔剑出鞘,但见那箭擦着叶飘零冠顶射过,上下不差分毫。叶飘零令赏明珠,笑谓慕容秋水道:“北人弓马娴熟,诚不虚传,若再稍加调教,不逊清儿之技也。”因念马超为西凉侯,即封脱脱为西凉郡主。
当日散朝,叶飘零与慕容秋水、逐流退入内殿,详问诸事。逐流将周循赴死,中原落难诸事一一告之,慕容秋水叹曰:“势利之心非可免也,未必能言可恶二字。吾儿已经脱难,殊以为庆,惜循儿流落穷荒,吉人能否天相乎?”叶飘零道:“此番归尘闻得逐流失落,力举北伐,有安宁、孟起相助,漠北须定,必能救得循儿回国也。”慕容秋水道:“循儿既救逐流,忠勇可嘉,方知其原已中意飘萍,奈何飘萍亦非吾等可以作主,但凭天缘设定,人力不可强为也。”
叶飘零便与逐流道:“汝可往子龙将军府上一行,以慰还珠。”逐流领命即出,半路却逢翰林供奉刘禅,逐流喜道:“公嗣,吾欲借书,公嗣愿赐否?”刘禅笑道:“吾家中儒家典籍颇多,任君挑选,岂有吝啬之理?”逐流道:“吾此番非取五经,可有商鞅、白起、韩非之书?”刘禅道:“吾父临终,曾赠我此类,明日当送到殿下书斋之中。”
逐流应过,投将军府来,迎面撞着一人,正是赵薇,见逐流来到,不禁大乐,一把扑入逐流怀中道:“逐流哥哥,你终于回来了!”逐流揽住,稍顷扶起,笑道:“我回来了,妹子不欢迎么?”赵薇一怔,扑打一阵,附耳悄声道:“众人皆道匈奴背盟,使你落难,我独知你定与脱脱姊姊私奔远游去了,是也不是?”
逐流闻言,心下甚愧,赵薇冰雪聪明,哪会不知他心里念头,一把扯住逐流右耳,拉入府中,诸家丁侍女,无不掩口偷笑。到得内厅,赵薇喝道:“当日去前,我已千叮万嘱,你只唯唯诺诺,未想你尽数忘却!”挥拳要打时,忽又住手,转过身去道:“你若无心时,何必允我?逐流哥哥,我以后都不打你了,你出去吧!”逐流一笑,低声道:“还珠妹子,脱脱公主是马孟起之妻,你又何必相疑?我有一歌,请你权听。”歌曰:
“今朝暗悔语纷纷,敝帚何尝知自珍?弱水三千归碧海,飞花十万下红尘。
甘醇造就沉迷意,美玉铸成离乱身。满目山河空望远,何如怜取眼前人?”
赵薇闻得,方允不打,却又不禁提起粉拳,先把逐流胸膛狠捶一通,随后伏在逐流胸前,泪满襟袍,逐流轻抚其背以示安慰,半晌问曰:“父亲何在?”赵薇道:“父亲受了箭伤,现在书房。”遂引逐流往书房而来,赵云右肩紧扎绷带,忽逐流来到,连忙拜见,逐流扶住,道:“父亲不可多礼,不知父亲有恙,其罪殊甚!”赵云道:“吾受陛下重托,未能完成,愧恨至今。”
原来当日赵云受了叶飘零之计,扮作客商,只因随从二人,挑担驱车往投长安。却说自曹丕登位,国中多事,颇有思汉之人,飘萍念曹操之恩,尽心辅佐,因此不曾返回漠北,曹丕亦在长安城外卿凤阁旁筑“广寒宫”、“桂花殿”、“望月楼”,又引“捣药泉”至此,只作镇北王府邸,飘萍深居其中。凡曹丕所赐,一概交与秀珠夫人,使其出府散与四面劳作乡民。四方百姓皆感其惠,虽不敢登门拜访,却纷纷汇聚前来,定居附近。举凡国事曹丕与众臣若有疑难不解之处,皆由群下报入镇北王府,由飘萍策划定计,回付曹丕裁决,故飘萍虽受托孤之重,却不须出门,只独倚小楼,透过高墙,凭栏而望卿凤阁中,终日回思旧事。有诗叹曰:
广寒宫里记前缘,呜咽声闻捣药泉。半世因由归瀚海,一生美梦化青烟。
悄回坟下伤无泪,远眺田间笑展颜。身处两难恩义在,孤高暗隐暮云间。
却说这日又有三名侍女长襟飘洒,坐骏马,舞矫龙,飞入广寒宫来,报道:“女王明鉴,今有异事,陛下言非女王亲往,不可解之。”飘萍道:“陛下恐我返华,故吾已约定,不出此门一步,如何欲吾违约?有何要事,但可逞上。”侍女闻得,重又返宫,须臾又至,逞上折来,略曰:“中华势大,沃土千里,雄兵百万,虽以陛下之雄,未见克之。臣虽化外之人,与中华有切齿之恨,愿献一计,这般如此,如此这般。无需一兵一卒,教中华千万之民,皆化枯骨,甲士铁兵,尽作尘泥。”
飘萍见得,吃了一惊,道:“此等毒计,是谁献来?”侍女皆道不知,飘萍与秀珠夫人道:“事关重大,牵涉天下苍生气运,吾不得不往宫中走一遭。”也不梳头,也不换妆,就跨玉雪马,投皇宫而来,朝拜魏主已毕,问曰:“献计者何人?”
旁有一人拜道:“山野狂人,参见镇北女王千岁千岁千千岁。”飘萍道:“汝非中华之人,亦非魏人也,竟炼奇毒意欲投于中华之境,使诸民互相传染,以灭中华之根,如此毒计,亏汝为之!”那人道:“某既居魏土,便念陛下深恩,慨当以报,故不辞辛劳,终得炼成此药,投于水中,永相传染,某夙夜忧思,方得此计,中华非力可胜,行此下策,乃不得已而为也。”
飘萍问曹丕道:“陛下以为如何?”曹丕道:“此子之计虽毒,其中有理,倘得一举而平天下,从此干戈永止,四海清平,亦百姓之福,此失小义而全大义也。”飘萍道:“此计流毒无穷,贻害苍生,陛下虽用,恐覆水难收,子孙万代,皆受其厄,祸患不能止也,况陛下如此大伤天道,牵累无辜,天下之人,将闻陛下之名而却步也。吾观此人,必为倭国奸细,专为灭我华夏而来,岂有助魏之意哉?”
曹丕道:“然中华觊觎魏土之心,并无一日能止,倘兴兵来犯,难免生灵涂炭,御妹如何解之?”飘萍拜道:“陛下宽心,臣既受武皇帝深恩,当以死报,有臣在此,定保中华通好,大魏兴旺,若中华强逞,臣当亲率三军拒之,愿陛下勿忧。”曹丕道:“朕当斩此人,御妹勿忘今日之言。”飘萍乃退。
曹丕斩了倭人,收其制药,当日散朝。却说赵云自抵长安,探得飘萍不出府门,止有秀珠夫人每日出府济民,乃将家书付与秀珠夫人,只道:“漠北之人久不见女王回返,诸部甚是挂念,故托吾等转付此书,万望转达。”秀珠夫人允诺,问明赵云等宿处,来告曹丕曰:“有人下书女王,因女王素不出门,故下臣妾之处,使臣妾转交,今书在此。”曹丕展书观之,抚额相庆,曰:“叶飘零佯与朕和,却暗使人潜入长安,尽述父母之情,诱镇北王返华。幸天可怜见,书为朕获,不然飘萍若去,吾所谋尽数成空也。”嘱秀珠夫人曰:“汝依旧服侍镇北王,功成之日,朕自当举为正宫。”
秀珠夫人道:“陛下召幸,臣妾已觉恩宠,只欲入宫长侍左右,妾愿足矣。三宫之属,非臣妾所望也。”乃返广寒宫去。曹丕召夏侯惇至,道:“中华竟遣人来取镇北王,分明视大魏无人也,叔父可能擒之?”夏侯惇领命,点兵聚将出城。
却说十年前程普之子程子领叶飘零之命,诈降曹操,本欲献洛阳建功,未料叶飘零不用,因此随曹操西迁,思归故国,只因未得主命,不敢妄行,十载之中,平叛定乱,颇有功勋,此时已为中郎将,飘萍识其才,赐其名为程咨,因此程咨深为感恩,这时亦受夏侯惇之命,领一军乘夜来擒中华奸细,念及旧情,自是大惊,立遣人先来报讯。
赵云闻得,急唤随从道:“事已泄露,速返中华,今潼关必已紧守,不能通行,幸吾等只有数骑,可越华山,魏国大军不能追赶,方可出境。汝等速去。”随从道:“吾等虽去,将军若何?”赵云道:“吾等风声走露,必为镇北王身边伏有奸细也,中华公主,岂能遭魏主所害!吾先往告之,随即便到,汝等速去,隐于华山之中,吾明日午时准到,汝等闻得人唤马嘶、行军厮杀之声,即如此如此,施张翼德当日故伎,吾等自可脱身。”随从领命,各上马急驰而去。
赵云劈开扁担,将出银枪,拍马而投广寒宫来。须臾便到,正欲入府,早有两个丫鬟闪出道:“女王素不出门,外客更不能入!”赵云道:“事有缓急,吾若不见女王之面,恐有疏虞!”大喝一声,直闯入门,诸人退避,赵云方前,行至甬道前,两边各有一队女兵叫道:“此乃王府,闲人擅闯,罪当不赦!”架起强弓硬弩百张,箭如雨下,铺天盖地,赵云暗赞道:“镇北王女王督导之下,娇娇弱女,亦成天下无敌之兵!”回马急退,叫道:“诸人听者:回报女王,左右之人,不可轻信,中华陛下日益思念,可早谋回国之策,以慰父母之心!”
众女兵围上,弓箭簌簌而到,赵云便走,荡开箭雨,闯出重围,迎面一骑飞来,却是阿丑,挺银枪喝道:“何人擅闯镇北王府?”赵云见来势凶猛,跃马让开,两将交战,无数合,阿丑精神倍涨,赵云赞道:“好身手,汝何人哉?”阿丑道:“天水冀人,皆唤阿丑,无名!汝乃何人?”面虽污陋,不掩雄健之风。赵云道:“英雄出少年,名不虚传,老夫乃常山赵子龙也。”
阿丑只啊了一声,四面魏兵赶来,赵云不敢恋战,卖个破绽,拍马而奔,魏兵迎上,赵云白马银枪,杀入乱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转瞬间突围而出,投东南而走,各路魏军赶来,赵云正走间,迎面领军将校董衡、董超、潘遂共八将杀到,喝曰:“贼将哪里走?”赵云更不打话,挥枪直进,八将一齐接战,早被赵云枪挑董衡、钻打董超,潘遂等其余六将各自逃生,众军不敢逼近,排布成圈,远远放箭,有如飞蝗般射到。赵云用枪拨挡,羽箭纷纷跌落。
夏侯惇大怒,令弓弩手暂止,挺枪向前,与赵云交马,三军呐喊助威,战过四十合,夏侯惇之子夏侯楙恐父亲有失,闪在旗门之后,趁众军呼喝之际,偷放一箭,正中赵云左肩,云已落马,夏侯惇舞枪便刺,早见得赵云跃起,一枪疾出,惇猝不及防,早被赵云刺中,翻身坠马,魏军大惊扑上,一齐来救,因此赵云得出重围,匹马向华山奔走。
夏侯楙令一军送回父亲,自将余卒赶来,逶移追到华山之下,赵云奔入山中去了。夏侯楙方欲入山,陡地山口处尘烟大起,心下惊疑道:“莫不是叶飘零预伏一军在此接应?”诸魏军各自惊疑,陡然一将闪出,大喝道:“常山赵子龙在此,诸人速来领死!”却是赵云会合随从,去了客商装束,又复武将姿容,威风凛凛闪出,众魏将闻得,一齐颤栗而退。赵云早率随从,翻山去了。后人有诗赞曰:
四海遍传赵将声,常山二字最英风。一枪奋展翻江勇,赢得青书万世名。
只说赵云单枪匹马闯出重围,左右随从不折一人而去。报与曹丕,大怒道:“叵赖匹夫,视我大魏无人乎!”有贾诩道:“中华兵势虽雄,魏国自有擎天之柱,倘愿东征,天下覆手可定,赵云匹夫之勇,何足道哉?”曹丕道:“文和此言,皆梦呓也!飘萍若非中华公主,早揽关东于麾下也,今身世已明,纵不投华,焉能助魏?”吴质道:“此事甚易,可如此如此,间其父女之情。”曹丕欣喜,依计而行。
却有飘萍既出王府,顺便拜望母亲卞氏,至晚方回,秀珠夫人告道:“中华皇帝佯作许和,教陛下松了防备,却遣赵子龙潜入境内,伺机行刺,幸得夏侯元让等拼力护驾,方保无虞。”飘萍讶异道:“我父皇母后,何等爱我,既已许和,岂肯背义?”秀珠夫人便与赵云书曰:“此赵云脱身去时,误将此书陷在长安,陛下因得之,雷霆大怒,曰:‘中华全无信义,若与许和,必为所算也’。”
飘萍道:“或为反间之计,欲使魏华不和,而有人趁势得利也。有吾在此,必教中华不能犯境一步,陛下何必虑哉?吾当以言解之。”忽有胡女急来报道:“中华太子叶归尘,督率三军北伐,借道鲜卑,深入漠北,大破匈奴于安习水畔,斩首近万,夺取牛羊马匹不计其数,匈奴诸部,已遭灭顶之灾!谷尔眉王子已被押回中华。”飘萍一把站起道:“此讯可真?”
胡女道:“岂敢欺瞒单于?我父已陨军中,全族皆已北去,唯吾前来报与单于知晓!”飘萍缓缓坐下,喃喃道:“父皇既允我暂息兵戈,各守边境,使四海从民,尽免征战之苦,假以时日,曹丕自然信之。有吾在此擀旋,必教天下不起兵甲,安然一统,他年终有回归团聚之日,今何不顾吾尚居魏国,急来相犯?”一时伤痛已极,又登望月楼上,遥望卿凤阁中,灯火渺茫,夜风之中,微夹小儿啼哭之声,母亲抚慰之语。可怜帝王将相,几曾留意大好江山,只知穷兵黔武,为一己权位,全然不恤生民!飘萍徘徊许久,主意终于已定,遂召诸将来此。
飘萍遣出秀珠,告与诸将其事。阿丑道:“单于勿躁,此必皇上意欲东征,恐单于不为所用,故使单于知此讯息,欲间单于父女之情也。”飘萍道:“吾岂不知之?今父皇意欲伐魏,陛下却欲征华,不知何日了局?兵戈一起,强归一统,可怜天下百姓,又遭劫难也!”张绣道:“单于既知皇上之意,如何决断?”飘萍道:“先帝托孤之重,飘萍不敢有忘,况吾亦曾许诺,保陛下稳坐龙庭,安如泰山。明日自请挂帅,就此东征,先收中华于宇下。”
阿丑道:“单于早知皇上反间之计,何故依旧为其用之?”飘萍冷笑道:“他两方甘愿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与我何干?唯连年征战,你不能灭我,我不能灭你,拉锯纷争,各尽其力,为君者因遂其志,为将者可建功名,受罪者唯无辜百姓也。子恒既不念兄妹之情,兴元又不顾父女之义,天下归其任何一人,亦非百姓之福也,吾当借魏国之军,先取中华,后平魏国,自居天下之主,以四海生灵为重,届时父兄皆居我宫中,却问两边如何争竞!”
众将面面相觑,都道:“自古未闻此理,单于休要轻举妄动!”飘萍道:“吾本欲和平一统,奈何势已不能,他两边既贪恋权位,吾何必纵其妄动兵戈?不如我先动之也。”话虽如此,早思及曹冲之逝、曹操托孤,又念慕容秋水一番舔犊之情,实则心如刀绞。有诗叹曰:
此心已愿隐田园,无意功名万古传。人算何如天亦算,时迁怎奈境同迁?
国和家破一生恨,身避志休举世怜。遍数江山非我属,民间终不泯狼烟!
于是众将遵令,各自划谋。飘萍道:“秀珠姊姊虽乃羌人,早与子恒结下私情,吾等图谋,不可使闻,且将行军图来。”当下众将铺开行军之图,听飘萍讲述出征方略。这正是:一片苦心成幻事,三军安乐入虚空。毕竟后事如何,依旧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