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突唤司马懿留步,他头嗡地响了,验证了可怕的事实——司马懿有狼顾之相!他一下病倒了;扬修陪曹植来探望。曹操迁怒于杨修,赐他一杯鸠酒;夜里,曹操做了个怪梦:三马同食一槽,至死,他也没有弄明白……
司马懿正要出门,听到曹操似乎在喊自己,便停身回首看去。见曹操正看着自己,便赶忙回来道:“大王还有什么吩咐?”
曹操瞥见司马懿回头的一刹那,头嗡地响了一下,更疼了。他验证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原来,他见司马懿精明干炼,又几次出谋划策,屡获成功,处处显露出雄才大略,便有意让他兼任太子曹丕的中庶子,好将来辅佐太子承继父志,成就大业。但华歆一再在他耳边吹风,说司马懿有狼顾之相,心里就犯嘀咕了。
何谓狼狈之相?据说狼凶残又狡诈,平日惧怕身后被袭击,走动时常常警惕地回头看看。而它回头,身子却不转动。
人若反顾有如狼的动作,头转而身子不随之侧转,就是有狼顾之相。说起来。人若这样,不过是为人机警而多疑忌的习人,是有雄心豪志的贵人。
曹操能不嘀咕吗?像司马懿这样富有韬略和眼光的世家子弟,加上贵人之相,将来还不知道怎样了得呢。我死之后,还有谁能驾驭得了他呢?我让他辅佐太子,他别取而代之。养虎遗患,我岂不是在于傻事一桩?他越想越怕,越怕越后悔,这么着,头可就更疼了。便没好气地冲司马懿吼道:
“还愣什么?没看孤的头风病又复发了,还不快去请郎中来?!”
司马懿无端挨顿骂,莫名其妙。请医生,那是长史、少府份内的事,干吗无端对我发火?噢,这是对我的信任吧,他哪里知道曹操的心思呢?便急惶惶出去。杨修见他匆忙,问他何事?他道出原委。杨修说,现有名医华佗,疗疾如神,何不请他给大王诊治?司马懿一听,便拉着杨修去请华佗。
华佗来到魏王府,掏出银针,只几下,便止了疼。刚收拾了要走,头又疼了起来。华佗又扎,进针加深。可是,没一会儿又疼。华佗便说:“此是瘤疾,只有开颅疗治才能除根。”
曹操一听,大怒:“头劈开不是要孤的命吗?”
司马懿说:“华郎中医术高超……”
不等司马懿把话说完,曹操早喝道:“休得谬言,只可针治。”
华伦见曹操残暴,不通医理,知他不可救愈。便推说家中妻病,须回去料理一下,便回去不来了/曹操见华佗跑了,更觉得他是要害自己,这还了得。便派人把华佗抓来。杀了。
华佗一死,曹操的头风病日甚一日,躺在病榻上胡思乱想。这天,杨修陪着临淄侯来看望。他对杨修多看了几眼,咋看咋不顺。他妈的,那个要劈开我脑袋的华老头子是他推荐的,他可是居心不良呀!这小子,獐头鼠目,净耍小聪明。
我想的啥他都能看出来,太可恶啦。那次打仗,我想退兵,随口说了句“鸡肋”,这个行军主簿便明白了我的心思,四处散布“鸡肋者,食之无肉,弃之有味,进不能胜,退则人笑,不如早早收兵。”早早的便收拾起行装,引的兵营大乱。
还有一次,我府中修花园门。我见门大小不合适,便在门框上写了个“活”字,别人都不明白,他却看出我的意思,是嫌门太阔了。更让我丢脸的是曹娥碑文上的“黄绢幼妇,外孙啻臼”八个字,他一看就解出其意。而我却骑马走了三十里才悟出黄绢乃带色的丝,即绝字;幼妇乃少女,即妙字;好孙乃女儿之子,即好字;甭日含舌辛之意,即辞字。合起来其意是“绝妙好辞”四字。便有人说“曹杨智差三十里”,奶奶的,这口气我能忍吗?更何况,他又是袁氏外甥。将来我死了,他不知会怎样引导子桓,乱坏我曹氏业绩呢。
他阴冷地一笑,令手下取来鸩酒赐给杨修。杨修不知是毒酒,当即谢恩喝下。可叹胸中锦绣、笔下龙蛇的英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了。
曹植见杨修七窍出血,惊问其故。
曹操说:“我儿莫惊。杨修身为主簿,屡屡泄漏机密,又推荐庸医害我性命,难道不应该赐死吗?”
吓得曹植半晌说不出话来。
杀了杨修,曹操心情略好点。又收到孙权来书,称颂魏王威震四海,恩泽八方,宜进为帝。
曹操一阵亢奋,忘了头疼,把书让属僚们看了一遍,假惺惺他说:“这碧眼黄须儿意拥孤为帝,这不是把孤纹在火炉上烤吗?”
司马懿见曹操说话时特意看了自己一眼,心中便格登一下,想:大王刚杀了杨修,而杨修似乎没啥错,死的冤枉。
我可要小心谨慎。
这时,侍中陈群道:“汉室久已衰微,殿下功德巍巍,生灵仰望。孙权称臣归命,此天人之应,异气齐声,大王宜应天顺人,早正大位。”
华歆立即响应:“时不我待,时不我待呀!”
司马懿听了,不敢怠慢,自己也该加一把火才是,忙说:
:“陈侍中说得极是。现今吴蜀家家欲为帝王,天下人人欲为公侯。观古今之成败,能先见事机者,则恒受其福。大王雄略冠时,智谋出世,杀吕布于下邱,摧袁氏于官渡,驱孙权于江外,逐刘备于陇右,破乌丸于白登,其余枭夷荡定者,往往如神,不可胜计,十分天下占其九,正该乘时称帝。”
曹操笑笑说:“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孤事汉多年,虽有功德及民,然位至于王,名爵已极,何敢更有他望?孔子有言:‘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如果天命非要我当,我就做个周文王罢。啊,你们说,好不好?”
华歆立刻又说道:“大王说得也是。”真是个见风使舵的主儿。
要说,曹操怎么不想称帝?几十年驰骋沙场他为的什么?可是他毕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卑贱出身、也知道世人对他挟天子令诸侯的非议,更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因此他不能不压压自己的雄豪之志,来缓和一下与世家大族的矛盾。
司马懿听他要做周文王,心里便明白了。这是他贵有自知之明,要在有生之年,荡平障碍,让曹丕称帝。好个有心计的曹孟德。想到此,他也萌生出一阵狂喜。自己是太子中庶子,曹丕继位,自己就会升迁,凭与太子的关系,我定会成为肽股之臣,那时就可以放开手脚,建功立业,一展抱负。
他不禁激动他说:“大王真有舜尧之风啊!天下人会更拥戴你的。现在孙权既称臣归附,大王可封官赐爵,让他去讨伐刘备。”
“嗯。”曹操点点头,让司马懿起草表奏天子,请封孙权为骠骑将军南昌侯领荆州牧。
忽然一阵剧烈的头疼,曹操昏了过去。太医们一阵紧忙,算是好转过来。众僚属见曹操面色苍白,神情疲惫,便俏悄退了出去。
是夜,曹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三匹马同食一槽。
醒来觉得奇怪,不知主何吉凶,对守在旁边的陈群、贾诩说:
“孤先前曾梦到过三马同槽,疑是马腾父子为祸,现马腾已死,又梦见三马同槽,不知主何吉凶?”
陈群思索片刻,拍手笑道:“这是禄马吉兆,大王应受天禄呀!”
“别拿吉言宽慰我啦!孤坚信此梦对我曹氏决非吉兆。”
曹操轻轻摇了摇头,这一摇头,眼光瞥到刚进来的司马懿,心中猛地一激愣,这不是一马吗?莫非……可那二马是谁呢?他想的头疼,便恼恨左慈,这个能掐会算的异人为什么不帮助我,而要和我作对?孙权手下有三个异人,要是他们在我手下就好了。可惜当初我不相信异术,连左慈都没留住。倘若有一二知生死见未来的异人,他们不就会为我算出三马是谁了吗?
他无神的双眼,定定地盯着摇曳的烛光说:“孤怕是不行了,速召曹洪、桓阶并太子来,孤要嘱以后事。”
不一会儿,曹丕、曹洪、桓阶等来到,和陈群、贾诩、司马懿等待立榻前。
曹洪顿首道:“大王善保玉体,不日定当痊愈。”
曹操伸出枯瘦的手摇了摇说:“孤纵横天下三十余年,群雄皆灭,只有江东孙权、西蜀刘备,尚未剿除。孤今病危,不能再与卿等相叙,特以家事相托。孤长子曹昂,刘氏所生,不幸早年殁于宛城。今卞氏生四子:曹丕、曹彰、曹植、曹熊。孤平生所爱第三子临淄侯曹植,为人虚华少诚实,嗜酒放纵。次子勇而无谋,四子多病难保。惟长子曹丕,笃厚恭谨,文武双全,可继我大业。卿等宜辅佐之。”又退下众人,只留曹丕,叮嘱道:“仲达非久居人下之人。我儿要小心提防。”嘱罢,长叹一声,气绝而死。一代枭雄曹操终于走完了他艰难而辉煌的一生。
文武百官闻听曹操身亡,尽皆举哀,相聚号哭,声震天地。太子曹丕更是号陶大哭,悲愉欲绝。哭着哭着,他便觉得有人扯他衣襟,耳边传来低低的劝告:“请世子息哀。大行晏驾,鄢陵侯、临淄候、萧怀侯远在封地,你在大王身边,还不快登宝位,还等什么?天下人等待你承担使命,你应该上为宗庙,下为万国,怎能仿效匹夫之孝呢?”
曹丕抬起泪眼,见是司马懿,便说:“哎呀,不是爱卿,我会误大事的。可是,没有天子之诏,我……”
司马孚一旁说:“诏命会来的。”
“对,诏命会来的。”司马懿环顾还在哭泣的群臣,便与弟弟司马孚厉声喊喝:“魏王既薨,天下震动。当早拜嗣王,以安众心,以镇海内。你们一个劲哭什么?!”
众臣正哭泣,听到如雷喊喝,停止哭泣,抬头看去,见是同是太子中庶子的司马懿和司马孚兄弟,便有人说:“没有天子诏命,我等如何拜迎嗣王?”
司马懿兄弟二人说:“还一定要等到诏命吗?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嘛。五官将是世子,理当承嗣魏王,魏王遗嘱也这么说的,这还有什么疑问吗?”
陈群、桓阶说:“对,魏王临终是这么说的,只是这时,只听外面一声喊:“诏命到——”就见华歆气喘喘奉诏赶到。当下宣旨:曹丕为魏王丞相领冀州牧。
众臣山呼千岁,拜请曹丕登位。
曹丕连夜安排父王后事,交由司马懿操持,奉梓宫到邺郡举行盛大葬礼。按曹操遗志,葬于高陵,追溢日武王。
曹丕安居王位,改建安二十五年为延康元年,封赏众官。他见司马懿为父王丧事跑前跑后,为自己继位尽心尽责,想起父王的嘱告感到好笑。怪不得世人说他疑心重哩,此事若叫外人知晓,岂不又落个话柄?便封司马懿河津亭侯,转丞相长史。成为他最亲近的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