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一生中犯过无数次错误,拳打镇关西肯定不是最惊险的一次,但却是最严重的一次。因为他犯的这个错误,不但叫自己丢了官儿,而且成了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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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鲁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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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达一生中犯过无数次错误,拳打镇关西肯定不是最惊险的一次,但却是最严重的一次。因为他犯的这个错误,不但叫自己丢了官儿,而且成了杀人犯。但凡是在读书生涯里当过班干部的同学都知道,官不论大小,一概都有各自的好处;比如说擦黑板,除了那些喜欢老师马屁的自告奋勇者们,我就从来没有见过班干部亲自动过手,到了评三好学生的时候,这帮鸟人就个顶个的凑上数了,哪儿能轮到那些差等生啊——鲁达从班干部一下子沦落到了差等生的行列,个中滋味估计也绝对不怎么香甜。
但是在他在把拳头放到镇关西脑袋上之前,估计也没来得及想这么多,要是能想到后果恐怕他就不会那么蛮干了。当时他正和从老家跑出来的史进泡在一个酒吧里喝酒,在座的还有一个号称也打过老虎的李忠,三个人正有说有笑的喝得痛快,却听见隔壁的包间里有几个人在哭泣。我们都知道这些大老爷们儿最能唤醒正义感的方式就是看见有人掉眼泪儿,何况哭鼻子的人还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我们完全可以想象一下当时的情景:几个都吹嘘自己均以惩恶扬善、除暴安良为己任的英雄好汉正坐在一起互相吹牛皮,正好有一个极其弱小的姑娘在那里抽搭着抹眼泪儿,这些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把她叫过来,问说是谁欺负她了——
当然,如果是一般的小无赖,正好可以验证一下刚才互相吹牛时摆出来的身份,把小流氓打一顿给弱小者出出头,不但以行动告诉在座的朋友自己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正义好汉,顺便还能讹诈小混混们几两银子,何乐不为的事情;但当时从那个叫翠莲的小丫头嘴巴里说出来的人物却是郑屠,他属于地头蛇之类的系列,不管怎么说总是要比小混混们牛逼得多,但为了使自己的牛皮不至于被吹破,鲁达还是粗着脖子红着脸地大声喊道,大爷我一定给你出了这口鸟气。
在这里我们或许有必要来了解一下史进的想法。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就在鲁达怒气冲天地拍着桌子大喊要去取郑屠那个狗贼的猪头时,史进并没有象我们想象中的那样,也同样仗义地站起来一抽刀子跟他一起走,反而极其冷静地分析了半天形势,还警告鲁达不要卤莽激动,如果打死了人可就不好了,不但怎样怎样,还会如何如何。
鲁达当然不会听这一套,但考虑到这个浑身刺绣的家伙好歹也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徒弟,怎么着也得给个面子,便悻悻地坐下,自己一个人琢磨等会儿和这厮分手之后再去找郑某人寻仇,当下便不多说话,只管喝酒了事。
需要说明的是,史进的师傅同样也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但并不是林冲,而是一个叫王进的家伙。或许有人会嘀咕,说八十万禁军教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官衔儿,不大的东京城,竟然有这么多。这个问题按照正常推算应该有这么两种可能:
1,禁军教头相当于现在连队里的指导员,每几千人里就会有这么一个,所以水浒中才出来两个并不算多;2,林冲本来是副职,也就是二把手,当王进被高俅逼迫而走之后他才由此转正。
但不管怎么样,鲁达总是对这个职位上的人还是很忌惮的,或者可以说似乎还带有一丝崇拜的成分,无论是王进还是林冲,甚至只是王进的一个不成器徒弟,小鲁见了也得留几分面子,可见“八十万禁军教头”这个谶纬对他会有多么大的影响力。
读过水浒连环画第一本《王教头私走延安府,九纹龙大闹史家村》的同学都知道,王进和林冲一样,也是因为得罪了高俅才不得不逃难而走的,不过和后者不同的是,王进的原因是他爹当年曾经抽过没发迹之前的高俅两个大耳刮子,由此才结下了对头,而不象林冲林教头,在高某人的威逼欺辱之下连屁都没敢放一个,逆来顺受的忍气吞声了大半辈子还是被高俅使个计谋陷害了,不但差点儿搭上了自己的小命,还把老婆和丫鬟也陪了进去。如此看来,八十万禁军教头这个位子不管大小,也无论多少,看起来都也不怎么地,最起码也不是一件幸运之物,充其量就是供高俅欺负着玩儿的一个凳子,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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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鲁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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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鲁达因为在众人面前夸下海口,不得不处心积虑地琢磨怎么该去找郑屠算帐,他所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找一个能摆到台面儿上的理由。众所周知,一个人若是想去寻另一个人的不痛快,再怎么粗鲁的人也得必须先找个理由,而不是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顿胖揍,或者说日后到了梁山那个大染缸里的鲁达就变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人,但目前起码他还是一个拿朝廷俸禄的小提辖,先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再大摇大摆地前去滋事,这才好意思对得起自己的身份,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
需要说明的是,鲁达这次管的是一件不折不扣的闲事。或许他认为一个英雄好汉的所作所为是不需要分什么种类的,也就是说,但凡是他看不顺眼的,都喜欢去插上一手,并且不允许别人反抗。
这种人其实在我们的生活里也比比皆是,例如我在读书时那些学校中的猪头老师们,他们根本没有问过我是否需要他们的帮助,就以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方法甚至不惜暴力来解决掉我看上去似乎需要解决的问题。
学习和课堂纪律我就不多废话了,毕竟那是学校里最不能撼动的两条铁率,但是就象理发(我从来没有发现过头发的长短和智力的高低成正比的例子)和课外书阅读的问题上,他们也表示出了极大的热情,似乎在这些事情上面,也能充分地体现他们人生的成就一样。
当然,鲁达当时遇到的情况并不是类似于老师强迫学生不能留长发的事情,在他听来,那个叫翠莲的小姑娘分明是被郑屠那个王八蛋给骗了——据翠莲的老爹金老头儿说,郑屠本来是用纳妾的方式把他们父女俩接到郑家去的,但是因为他的大老婆实在太厉害,没过一个多月便把她们赶出了门,这件事情到了这里似乎也就差不多了,顶多怨这俩父女倒霉罢了,但是郑屠却不依不饶,自己的小妾说不要就不要了还不行,还要人家赔偿自己三千个铜钱。
如你所想,鲁达这个义务法律援助大使听到这里的时候顿时就忍不住了,当下便拿定主意,决计去找郑屠这个流氓讨个说法。
最后,鲁达的理由终于想好了。于是,他一大早就来到了郑屠的猪肉连锁店门前,还没等看见郑屠的影子就扯开嗓子叫了起来,“郑屠,你妈的,郑屠!”等他骂了十几声却没人答应,鲁达跑过去一看,原来是自己来得太早了,人家还没有开门营业。于是他便从一旁的杂货店里搬了个凳子坐在大街上,呆呆地等着郑屠的到来。
那几天正是夏天里最热的时候,毒花花的太阳象浇花儿的水壶一样将阳光洒了下来,地皮上的温度象刚烧过的红铁一样滚烫,鲁达刚把一口唾沫吐到地上,就看见“呲”地一声化作了水气蒸发掉了,比锅炉还效果明显。就这样,鲁达一直满头大汗地坐在那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终于等来了一个小伙计。
鲁达顿时大怒,一把揪住小伙计的胸口大声责骂,指责他们不遵守按时上下班的正常钟点,让顾客在门口一直等了这么长时间,小伙计一听也火了,一巴掌把鲁达的手打开,“你妈的,我们想什么时候开门就什么时候开,你丫管得着吗你!?再罗嗦小心我抽你!”鲁达受了理直气壮的抢白,只好退开,后来实在耐不住炎热只好腆着脸皮向小伙计讨了一碗水喝,在接过水的一刹那,鲁达近距离地看见了小伙计瞳孔中的自己竟是那样的猥琐,顿时一颗心瞬间就变凉了。
就在鲁达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郑屠终于摇着扇子走过来了。鲁达一见郑屠顿时火冒三丈,“老子等你等得都快中暑了!”在小学课本里我们都看过了,这时候的郑屠并不敢拍桌子跟鲁达叫板,而是低眉顺眼地一个劲儿陪不是,端茶倒水的忙个不停。从这里我们不难看出,象鲁达这样的平时一定是作威作福惯了,蛮不讲理如郑屠者,也得这样儿的小心翼翼,可见鲁达这个大混混当时在渭州是有多么地横行霸道。
总之,郑屠就这样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到来。鲁达喝了郑屠端过来的绿豆汤,顿时神清气爽,心里觉得说不出来的舒服,迷迷糊糊地打个盹儿,竟然瞬间忘了来这儿究竟要干什么。
最后,接近中暑的鲁达挠着头皮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此行的目的,只好没事儿找事儿地吩咐说,“给洒家切十斤臊子,要瘦肉,半点肥的也不能沾。”郑屠当然赶紧陪着笑迅速切好,用一张荷叶包住,递了过来。鲁达忽然觉得净是瘦肉也没什么嚼头,就继续吩咐,“再给洒家切十斤肉,要肥的,一点瘦肉也不能有。”
郑屠自然也不敢怠慢,三八两下就切好了送了过来。鲁达提着两包肉正要走,忽然看见旁边一张肉案上还放着一堆软骨,眼睛里顿时出现了一盘爆炒软筋,于是再次坐了下来,说道:“给洒家再切十斤软骨吧,要……”
这时候,郑屠多了一句嘴,“提辖到底要什么就一起吩咐下来吧,省得消遣小人了,呵呵。”为了不引起鲁达的反感,他还特意地干笑了两声,这很明显已经给足了鲁达面子。其实我们完全可以理解郑屠当时的心情,鲁达这样的一个粗人三天两头就来买肉,却一分钱不给一直赊着,自从郑屠卖肉开始到现在也一直没还过,来了好吃好喝好拿的伺候着,还他妈的这么多事儿,我靠。但是又不能发火,只好忍气吞声地扛着,纵使再好的涵养都有些吃不消了——郑屠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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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鲁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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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达的脾气大家都知道,他一听郑屠所谓的“消遣论”之后马上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臊子向郑屠脸上一砸,后者的脑袋上顿时下了好一阵肉雨。郑屠当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要看过连环画上他的形象就知道他也不是什么好鸟了,只见挨了肉雨之后的坏鸟马上从案板下抽出一柄尖刀,杀气腾腾地向鲁达扑了过来。
人得承认自己有不如别人的地方,哪怕是在优点最突出的方面。郑屠在渭州最出名的就是他的体重,一百八十多斤,跟体型一般的打架根本不含糊。但这一天他遇到了比自己还胖的鲁达,二百四十斤。于是当时围观的老百姓只听“蓬”地一声山响,就见两个大肉团便打在了一起。就这样斗了十几个回合,郑屠终于发现自己不如鲁达,后者一个拳头有西瓜那么大,自己的两只加起来也顶不上一个儿童篮球,更别说什么准头和劲道了。
但是当他发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们都明白两个高手打架到最后拼得都是内力,说白了就是谁的力气大谁就占便宜,如果一方先支撑不住了,那么对方一定会骑到他的身上,举起拳头就打——就象鲁达一样。骑在上头的鲁达望着身子底下的郑屠,心里顿时象明镜一样地清晰了起来,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揍这个王八蛋的,于是他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句“老子拳打猛虎脚踢蛟龙,还没叫个镇关西呢,你丫倒好意思叫这么不要脸的名字”,挥拳就向他打去。
接下来的这一幕我们可以在小学语文课本的第三章里找到,括弧,是80年代的全国教材里面才有的:
“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被这鲁提辖就势按住左手,赶将上去,望小腹上只一脚,腾地踢倒在当街上,鲁达再入一步,踏住胸脯,提着那醋钵儿大小拳头,看着这郑屠道:“俺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大街上张扬着说自己厉害,你看洒家这么牛逼,啥时候当着众人说过!”说着在围观众人的注视下扑地只一拳,正打在郑屠的鼻子上,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郑屠挣不起来,那把尖刀也丢在一边,口里只叫了一声:“我没说过!”鲁达骂道:“直娘贼,还不承认!”提起拳头来就眼眶际眉梢只一拳,打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的: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两边看得人惧怕鲁提辖,谁也不敢上前来劝,郑屠实在扛不下去了,只好讨饶:“我再也不叫‘镇关西’了……”鲁达看见差不多了,本来想就此打住,但眼见左右那么多看热闹的人愣是没一个人来劝架,又不好意思丢了面子,心里叫苦不迭,嘴上仍然无奈地硬着头皮喝道:“去你妈的,你丫不是不承认吗?”说着又是一拳,正中了郑屠的太阳穴,却似做了一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
鲁达这三拳打下去,郑屠已经完蛋了。后世有人总结道,水浒传里死伤无数原因众多,只有郑屠是唯一一个因为名字取得不好而丧了命的倒霉蛋。鲁达当时见郑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心里也着了毛,顿时吓得小脸煞白,双腿面条似地抖了起来。
但鲁达并不是没脑子的李逵,如果换了后者现在估计还要停留个把钟头在围观人群面前显摆个够,但前者毕竟在官场里混了不少时间,林林总总的恶性案件那么多,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心想现在打死了人,自己要是再不走就永远也走不了了,于是他假装咋呼地喊了一声“郑屠这厮诈死,等洒家回去吃完饭再过来收拾你!”便一溜烟地跑掉了。
接下来的一幕跟电影《古惑仔》之《猛龙过江》的情节差不多,鲁达气喘吁吁地跑回家,先是呆呆地发了半天愣,直到墙上的大钟指针划向了十二点“叮当”一响,他才猛地醒悟过来,赶紧把家里值钱的细软统统从鞋垫底下和柜子里翻出来,卷成一个小包袱背在身上,再恋恋不舍地看了看这个生活了数年的地方,最后把心一横,抬腿就出了门。
走出家门的时候,阳光劈头盖脸地从外面打了过来,洒在鲁达迷惘的脸上。他稍作停顿,便象洪兴的山鸡在刚到台湾时一样掏出一枚铜钱,憋足了劲往天上一扔,告诉自己“正面就去出家,反面就当强盗”——鲁达的力气多大呀,那枚铜钱晃晃悠悠就飞了上去,但是再也没有下来;落在房顶上了。
鲁达顿时把嘴巴张成了“O”形,半天才慢慢合上,心里暗想靠他大爷的,连老天爷都不帮我,这下子只能浪迹天涯了。此时的他对未来一片茫然,丝毫不知道这个古老的测运方法实际上已经回答了他未来的一切:和尚、强盗,一个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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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鲁达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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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阳光灿烂的夏季中午,许多在街上购物的代州人民看到了这样的一副情景:一个瘦小的毛驴身上,套了一个偌大无比的马鞍,喘着粗气、疲惫不堪地缓缓前行;身上坐着一个体重超标的大胖子,正是畏罪潜逃的前渭州提辖鲁达。鲁胖子就这样慢慢地朝前走着,一边走还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直到一个胳膊上套着红袖套的老太婆伸手拦住了他。
“随口吐痰,罚款一两银子。”
“我靠你个老太婆,洒家是第一次来这儿,怎么知道你们吐痰还要罚款?”
“讲脏话,罚款一两银子。”
“我什么时候讲脏话了?”
“睁着眼睛抵赖,罚款一两银子。”
“连‘我靠’也算脏话,你们这儿什么规矩呀?”
“不了解本地规矩,罚款一两银子。”
“老太婆,你有没有搞错,说一句话就要一两银子,你当是抢劫呀?”
“故意拖延时间,罚款一两银子。”
“大妈,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再罚一两。”
“你说什么??”
“再加一两。”
“你……OK,等我先说完好不好?我不是不交银子,你别加钱了……”鲁达满头大汗地解释道。
“少废话,赶紧交钱。另外,你办居住证了吗?办通行证了吗?办旅游观光证了吗?还有,你给屁股底下骑的这头毛驴交养路费了吗?没有的话一起在我这儿办了,老娘在衙门里有人,可以给你打折。另外,你连前带后一共欠七两银子,现在交也行,回头儿交也行,三个星期不交的话,立刻充军。别说我没提醒你,拖一天加一两银子的利息。”老太婆一边口水飞溅地给鲁达解释,一边从手里的罚款本上撕下一张通知单,蘸上一口唾沫,“啪”地贴在了鲁达骑着的毛驴儿的屁股上。
“你……”鲁达快被气疯了,又担心追加罚款,也不敢多说话,只好蔫着脑袋看着老太婆耀武扬威地迈着小碎步跑着去追另外一个外地人了。
鲁达想到自己在渭州时的作威作福,再想起刚才的狼狈不堪,心里酸的、甜的、苦的、辣的什么复杂滋味儿也有了。唏嘘惆怅之余,忽然发现城墙上贴着自己的一张大幅头像照片,他好奇地正要上去查看,就被从后面猛扑过来一个老头儿给拽住了。
鲁达一惊,以为又是那个老太婆,惊叫一声“又是你这个苍蝇!”等回头看时,却是自己曾经救下的翠莲的老爹金老头。鲁达顿时象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亲人,委屈地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一地,连金老头的鞋子都被打湿了。
金老头看见自己早上才新买的靴子被他的眼泪弄得水渍斑斑,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但还是碍着面子把这个猪头带回了家,“傻蛋,墙上贴着的那是你的通缉令!”
鲁达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知心的人,当下再也不肯轻易地撒手了,不但耗在金老头家里连吃带喝,甚至因为惊吓而落下的做噩梦习惯,也得要求金老头帮他解决。
具体的解决方法是这样的:每天晚上睡觉时必须得拉紧所有的窗帘,插上每一个门锁,而且得在枕头底下放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压邪。不光如此,遇上闪电雷鸣的时候,鲁达还要金老头陪着他一起就寝,等他先睡着了金老头才能下床去。就这样一连过了半个多月,金老头实在是忍无可忍,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于是叫来自己的女婿,代州有名的小财主赵员外,一起商量如何遣送鲁达的办法。
按照金老头的意思,是把这个杀人犯绑了扔回渭州去,是死是活都不管了;翠莲的想法则是把他派到老公开的公司里当一名保安,随便给口饭吃了事;赵员外挠着脑袋考虑了半天,觉得老丈杆子和猪头老婆的脑袋都有问题,两个计策都不怎么合适,前者属于恩将仇报,传了出去有损自己的诚信和名誉,后者的办法简直就是引火自焚,连起码的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想到这里,赵员外不禁暗暗后悔起自己的草率,以致于娶下智商如此奇低的一对笨蛋父女。
三个人商量了整整两天两夜,还是没能想出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法。被鲁达折磨得已经神经衰弱的金老头听着隔壁传来的如雷鼾声,着急地两只手搓来搓去,在地下乱走心里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回想起那天从街上把他巴巴地带了回来,顿时连肠子都后悔的青了,“他娘的,把这厮踢去当了和尚才过瘾呢!”金老头恨恨地说。
金老头的话一出口,赵员外的双眼瞬间就发亮了:“Dear爹地,就按你说的办!”
就这样,等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透,鲁达就看见枕头边除了一把压邪的大剪刀之外,又多出了一套和尚穿的衣服和一串念珠。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赵员外和金老头就冲了进来猛地一阵诈唬,说这几天朝廷要进行大检查,目的就是找畏罪潜逃的杀人犯,抓起来不但审判之后要砍头,而且一连五天都不给饭吃,还要被别的犯人鸡奸。鲁达当时还没有从梦里完全清醒过来,听他们这么一说顿时差点尿了裤子,赶紧下床连脸都没顾得上洗就跟着赵员外上了马车,一路颠簸来到了佛教圣地五台山。
上山之后的程序大家如果有机会可以亲眼目睹有人出家的话,一定会比这里描述的更清楚:先是一大堆和尚排列在四周做证,之后由老方丈或是首座什么的人物出来,念几句佛经,给这个出家人起个法号,随后器乐大作,出家人便会被剃掉头发,象罗纳尔多那样,最后再由一个身份和级别都比较高的弟子出来给他念一通八大纪律之类的注意事项,差不多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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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鲁达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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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达当时也是按照这套程序走了下来,除了在念经的时候打了一小会儿瞌睡,其它时间倒也没出什么大的篓子和问题,就这样,鲁达当和尚的生涯就从这么普通的一天开始了。
安顿好鲁达一切之后,赵员外和金老头就起身告辞了,由于担心鲁达抱着腿不让走,所以他们选择了从后门下山,悄悄地溜掉,打枪的不要。方丈不知道真实原因,还以为是担心鲁达留恋尘世,所以也配合地把鲁达叫到了自己房中,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鲁智深”。
等一切罗里八嗦的程序结束,方丈才告诉鲁达说赵员外他们已经走了,鲁达一听下意识地感觉不妙,顿时撒腿就追,等跑出寺门一看,那一辆马车已经遥遥走远,鲁达正要委屈地落泪,隐隐听见传来金老头义愤填膺的声音:“我靠,怎么给忘了,丫还欠政府七两罚款没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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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鲁达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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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五台山旅游的朋友想必看到这里就会明白赵员外是一个什么样的家伙了,你想想,那么清净安静的地方,把鲁达这样的人物放了进去,五台山还叫五台山吗?别说游客怎么看这么一个五大三粗,无肉不欢的莽大汉躺在寺庙里既不念经也不敲钟,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象个什么样子。
不光如此,单是里面的和尚们就叫苦不迭,这倒不是说他们会看着百年来的清誉被鲁达一个人坏了有多么地痛心疾首,而是像这帮N年没尝过肉味儿的和尚们谁都明白戒了烟的人最不能看见的就是别人在他眼前抽烟,那样一来,哪个老烟枪都会扛不住的,就象一个平日里最喜欢暴饮暴食的家伙因为种种原因去做了饭店的服务员,眼看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满满当当,自己却不能上去痛快解谗,只怕是连咬人的心都有了。
同样的道理,当鲁达满嘴流油的嚼着肥鹅鸡腿儿在一干和尚们眼前晃过时,那些光头的肚子里早已口水流成了河。但是谁也不能象他一样去那么畅快淋漓地犯戒,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么做的后果会如何严重,不是挨戒律板子就是去后山扫雪——五台山终年积雪,估计一个人要想扫完,怎么着也得十几年的光景了。
所以等时间一长,可怜的和尚们便统统抗议起来,每天早上全都举着牌子去方丈门口示威,上面写着九个大字:“吃肉者与狗不得入寺”。
但是方丈却不这么想。我们都知道,在佛教中有转世的一说,意思就是当一个神仙或者很有道行的高僧在投胎或去世之后,往往会选择一个颇有灵气的缘分人士身上转生,并且这种人通常都和普通人不一样,不是善的出奇就是恶的厉害,总之,“和一般人就是不一样”。方丈就是这样跟徒弟们解释的,还举了济公的例子出来辅以说明。
但这并不能抚平大家心里的创伤和不平:这个说法倒是没错,逻辑也可以站得住脚,但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鲁达这厮只有一堆白花花的肥肉,哪儿他妈的有灵气可言呀?
不满归不满,不过碍于老方丈的面子,和尚们还是不敢违背师命去和鲁达过不去。但这并不代表鲁达就能痛痛快快地为所欲为,时间长了,一堆秃头便起了心思,每天早上的功课一结束,大家伙儿就凑在一起商量怎么收拾鲁达,以泄众人的心头之气。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整人的办法还没有吗?和尚们也是人,动起歪心思来并不比我们这些俗人少,特别是给鲁达这样的猪头三设套儿,简直就是太容易不过了——只要在交往的朋友中有嗜酒如命的人都知道,想叫鲁达在寺里闹出点事情来甚至要比朗诵一段经文都简单得多:只要告诉他哪儿有卖酒的就行了。
没有出乎众僧意料的是,鲁达甚至还没有等他们开口撺掇,就早早地自己一个人跑了下去找酒喝了。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鲁达和尚意外地在自己上山时带的包袱里找到一锭失踪已久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的银子,当下便大喜过望,一溜烟就跑下了山去。
他先是到了一家打造兵器的铁匠铺子里,告诉老板自己要打一柄禅杖,括号,要六十一斤的。铁匠一听以为来了个精神病人,便诚恳地告诉他最多只能打三十多斤的,不然使起来很不顺手。鲁达听了大怒,猛地一拳头过去,顿时打落了对方三枚牙齿。铁匠再也不敢多说,只好按照要求打好,一边暗骂一边笑嘻嘻地递了给他,心想你个直娘贼,老子看你将来怎么拿这么重的家伙打人。
鲁达接过禅杖颠了颠分量,觉得差不多便兴高采烈的走了。讲到这里需要说明的是,鲁某人的力气确实不小,扛着这么重的一件并且倒也不在话下,但是学过哲学的朋友都明白,太追求表面的好看往往一定会带来内在的麻烦,这么一件超级重量的兵器拿在手里确实威风,但毕竟会有它的缺憾之处:就象日后在野猪林里营救林冲时,如果不是他扛着六十一斤的铁疙瘩走得太慢,早就在林冲没有被煮坏脚之前就赶到了,可见就兵器而言,不管表面上看起来有多么地牛逼与威风,最重要的其实还是顺手。
可是鲁达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得了如此威猛兵器的他心情极好,随后便找了一家狗肉馆子进去,也不管带的钱够不够,坐下来就是一通猛吃猛喝。天可怜见,小鲁已经连续一个礼拜没有好好喝过酒了,所以这顿饭一直从中午吃到下午三点,鲁达和尚才打着饱嗝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晕头昏脑地跌撞着出了门去。
接下来的事情大家估计都很熟悉了,鲁达就是因为这一回大闹五台山,才被方丈不得不逐了出去,调到大相国寺去做个客座和尚,这才引出了和林冲的一段玻璃恋情。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我们先来看他惹下大祸的经过吧:
鲁达从饭店出门之后先是跑到了一个半山腰上的小亭子里,不知道是想发泄自打上山以来长期郁闷的情绪,还是身上不舒服想醒醒酒,总之他一通虎虎生风的醉拳打过,亭子已经被他彻底搞塌了。
亭子塌了之后自然有很大的声响,同样的道理,山上负责开门的和尚们也不可能听不到,所以醉得一塌糊涂的鲁达半走半爬地来到山门前时,大门已经被闻讯而至的和尚们关了个严严实实。鲁达和尚顿时大怒——鲁某人实在是没有大炮,不然我想五台山现在也就没有了,肯定会被他全部轰倒的。但仅仅就是两只拳头,也把五台山搞了个一片狼籍,山门被砸成四半儿,门口的哼哈二将被轰地推倒,还不说无数被他打倒在地的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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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鲁达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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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提一句方丈的冷静,他听说这些的时候显然明白对付醉汉的最好方法就是不理不睬,等他醒酒之后再说。按照这个指示,和尚们都逃得无影无踪,直到他清醒过来才一起怒目而视地盯着他,中间坐的是慈祥的老方丈,看着把一肚子饭菜吐得满地都是的鲁智深,缓缓地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道:“发克,贫僧再给你找一地儿得了。”
顺便说一句,鲁达和尚既不会打坐也不大会传经颂道,这说明当和尚对他而言其实是一个很没前途也没有什么发展的职业。就像现在当老师不会体罚学生,当足球教练不会协调大牌之间的关系,当裁判不会吹黑哨,当交警不懂收红包,当家庭妇女不会坚持每晚看言情肥皂剧并为之流泪不会传播谣言不会骂丈夫挣钱太少,当领导不会给下属穿小鞋,当CEO不会多报销私人杂费,当警察不会抓小偷,当中学生不会早恋不会逼着家长给老师送礼不会考试成功作弊一样,一句话,没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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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鲁达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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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有和别的和尚搞好关系,也从来不跟大家在一起吃斋饭,更没有将自己的鸡腿儿分给别人,所以每天鲁达只是孤家寡人一个,身边的和尚都对他不理不睬,而且还经常向方丈打小报告。所以鲁达尽管在这里没受到什么冤枉气,但他的生活也毫无半点趣味可言,白天不能日日都跑下山去吃肉喝酒,也没有足够的钱去买好的腊肉带回来保存在寺庙里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更别说娱乐了。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毫无改变,鲁达和尚只好变得无比郁闷。
就这样一直持续了近半年,鲁达和尚终于迎来了自己最绚丽多彩的一段人生。这样总结并不是因为他会做出类似“倒拔垂杨柳”之类响亮江湖的万儿,和他在东京的出差下乡,改变环境的欣喜心态也没什么太大关系,而是因为,他终于和林冲邂逅啦。
前面已经说过了,他去东京的大相国寺的直接原因就是大闹了一回五台山,把老和尚和大小和尚们都搞得忍无可忍,这才一声令下,把他赶到了东京。当然,大相国寺的负责人并不知道他这之前的所作所为,要不然也就不会收留他了——谁敢收留一个超级无赖呀?
大相国寺的领导在五台山发过来的介绍信里看到的不是一个大砸山门的流氓醉汉,而是一个喜欢帮助老人和弱小儿童,知书达礼、拾金不昧、老实憨厚、认真诚恳、一心向佛的好和尚,因为人员编制,这才调到东京来。
写到这里需要插一句嘴,那就是鲁达在来东京的路上发生了一件很好玩儿的事情——他当了一回新娘子。事情的大致经过是这样的:鲁达和尚下了五台山之后,顺着道路走呀走,走呀走,有一天走到了一个叫桃花村的地方,走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肚子突然觉得饿了,便顺势拐到了里面找饭吃。接待他的是这里的村长刘太公,这个老头儿一边做饭一边抹眼泪儿,似乎有什么伤心的事情。
要是换了别人,现在或者就会立刻地警惕起来,起码也得多安个心眼儿。因为在中国的古装戏里,如果一个老头一边做事一边哭,除了是狐狸变的妖怪迷惑路人,十有八九就是有冤要屈了。
当然,这种事情鲁达又不是没有遇到过,但他却没有想起自己又苦又累跑到这个鸟地方的原因就是自己在渭州的时候出手帮了一把哭泣的金老头儿,才三拳打死了镇关西吃了人命官司,最后落得这般模样。此时的鲁达很象是西游记里的孙悟空,看见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要废几句话:“老头儿,怎么回事儿?你妈的是不是心疼洒家吃了你的饭菜?”
等刘太公简单扼要地把哭泣的原因大致说了,鲁达才明白原来他的宝贝闺女被桃花山上一个叫周通的强盗看中了,当天晚上便要强娶,嫁了固然不愿意,不嫁又不敢。
鲁达当时喝得半醉,也没好好琢磨就一口承应下来,拍着胸脯说太公别怕,有小僧在此,贼人不敢造次。刘太公心想造次个屁,就你这副德性也敢吹牛皮?但不管怎么说,既然有人愿意做这个出头鸟,刘老头当然也乐得做个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等鲁达醉了之后便吩咐庄客们把衣服脱掉,把他塞进了洞房。
晚上等周通戴着红花骑着大马到了桃花村一看,家家都黑糊糊地熄着灯,也没有一个人来迎接,心里虽然有些恼怒,但是一想到如花似玉的押寨夫人就在眼前,便什么也顾不得了,连滚带跑就闯进了洞房。几个小喽罗在外面放哨,还没等过了五分钟就看见周通象飞火流星一样从里面撞了出来,后面紧跟着出来一个胖大和尚,瞪圆了眼睛大骂:“妈个巴子,敢摸老子的大腿!”
我们都知道,体重只有一百斤的“小霸王”周通是打不过鲁智深这个大胖子的。他从地上爬起来时,连骂都没敢多骂一句就哭着跑回了山寨,骑马蹿出去老远才遥遥扔下一句“你妈的,有种你别跑!”鲁达估计对方这次会来不少人,赶紧去找刘太公却怎么也找不着了,心里恨恨不已,无奈只好一个人搬了些石头藏在房顶上,心想只要他们发现自己,就一块石头扔下去把敌人全砸死。
然而结果却非常出乎他的所料,因为周通搬来的人正是打虎将李忠,就是跟着史进在渭州蹭鲁达的酒饭的那个家伙。两个人一见顿时高兴的大叫起来,等鲁达从房顶上爬下来时,李忠已经给他准备好了马匹,一溜烟地接到了山寨上好吃好喝,每天不是打麻将就是下象棋,足足快活了一个多礼拜才送他去了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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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鲁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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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因为大相国寺的僧人受了五台山老和尚的迷惑,以为鲁达是一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好和尚,他才得以没被赶走,以一个老实和尚的身份混到了一个看菜园子的差事。
尽管从鲁达和尚接过《菜园子管理委任书》时脸上洋溢的笑容来看,这一切待遇都让他非常满足,而且对自己能够生活在东京这个大城市的幼时梦想之实现感到快乐,但后来他最终还是离开了这里。后来有人曾经拿由法国同性恋诗人兰波创作,被米兰昆德拉引作书名的一句诗来做为了总结:“生活在别处”。
这一天是鲁达和尚首次上任的日子。他一大早就来到了菜园子,却看见有二三十个泼皮在门口站着。鲁达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上去询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看我们的样子就知道了,泼皮无赖,流氓地痞,随便叫哪个称呼也行。”一个混身刺着老虎文身,手里拿着两枚锻炼大脑用的的转动铁球,太阳穴上贴着膏药的小流氓瞪着眼睛说道。
“那又怎么样?”鲁达一脸迷惘地问道。
“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听说过保护费吗?”另一个小流氓把烟头向他一弹,鲁达的身上顿时落满了烟灰。
“你妈的,烟灰落我身上了!”鲁达怒不可遏地叫道。
“怎么,不服气呀?”一个小流氓向鲁达吐了一脸口水。
“我靠你大爷~~~~~~!!!”鲁达嗷嗷叫着扑向了对方,正要把西瓜大小的拳头砸向那个刚刚吐唾沫的猪头,忽然他想起了镇关西,一个在自己拳下丧命的地痞流氓。鲁达望着眼前这些满不在乎又面目狰狞的少年们,顿时想起了他们在被自己打死之后变成了无数的大帽子,一顶上写着“罪加一等”,另一顶上写着“狂杀数人”,还有N多顶帽子上写着的“杀人狂魔”、“全国通缉”、“插翅难逃”等等字样,他的拳头在对方的脑袋前面立刻停止定格了。
但是如果这样妥协,显然不能震慑住这帮不要命的小年青。鲁达想了半天,扔开已经被他掐得休克过去的小流氓,跑到菜园子旁边长着的一棵大柳树下面,双手往住一抱,脚下使劲,嘴里大叫一声“起!”只听见“咯嚓”一声——他的腰被扭了。
鲁达忍着巨痛,眼里含着辣泪用尽全身的力气再次拼命一拔,只见脚下泥土松动,树干慢慢倾斜,最后“轰隆”一声,一棵粗的大柳树就被他拔得倒在了一边。旁边的一干小痞子顿时看得呆了,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纷纷跑到他面前疯狂磕头,要求收他们为徒。
鲁达忍着腰上的剧痛把额头上的冷汗轻轻擦去,微笑着点了点头答应,心想要不是在脚下乱窜的那群白蚁天长日久的帮忙,今天就糗大了。
接下来当然少不了喝酒吃肉拜把子。鲁达被一帮小瘪三们围在中间,兴高采烈地对当前国内外的新闻和形势指手划脚,正说得高兴处,被一个小流氓站起来要求表演武功,“俺们都是青壮年文盲,谁愿意听这些劳什子新闻啊,大家都盼望着师傅一展身手呢!”鲁达推辞了几次未果,也不敢再用蛮劲,只好从倒下的大树上折了一根树枝表演起来。刚耍到“回头望月”一招时,听见墙上有人喊了一嗓子:“端的使得好!”
鲁达回头一看,见是一个中年男人,戴着一块绿头巾,英武潇洒地站在墙上的缺口处大声喝彩。这时候一干泼皮里有认识的,就上前把两位互相介绍了,难免失敬久仰一番。鲁达一听原来是堂堂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赶紧凑上去套起了瓷。林冲听说鲁达是行走江湖的好汉,因为自小就崇拜这些传奇人物,当下也没多想,两个人便互相搀扶着磕头做了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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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鲁达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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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冲虽然当时痛快地和鲁达烧了香磕了头,但仔细一想,还是觉得有点懊悔。毕竟这个大和尚是个粗人,看起来又没什么文化,自己刚才脑子一热就跟他稀里糊涂地拜了兄弟,传出去对自己这个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影响可不是太好,于是便顺口说道,“达哥请听我一言,别人都说你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今天既然叫你认识了我林某,当弟弟的自然要一定帮忙,我就不说什么叫你参加扫盲班了,那样太伤自尊,这样吧,明天我找个老师教你点别的手艺吧,哪怕什么都不会,也可以从头学起嘛。”
鲁达从小就孤苦伶仃,听了这话胸口也是暖融融的,当下还差点流下泪来,感动地只是点点头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林冲微笑地看着他,第二天就请了一个教艺术体操的老师来教鲁达。没想到该老师一进门,刚刚看了鲁达臃肿的身材才一眼,就立刻和林冲翻了脸,扭头就走了。林冲无奈,只好又请来一个教唱歌的,后来也因为邻居们往院子里扔石头不了了之;随后还有一个雕刻师傅,好不容易呆了十天,终于算是有了点效果,但是当鲁达将雕刻好的石头作业搬出来的时候,老师连学费也没收就哭着走了。鲁达委屈地望着老师远去的背影,差点哭了出来。林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鲁达的头,安慰道:“没关系,还有兄弟在呢,我教你画画儿吧。”
一个月之后,林冲把鲁达叫到了跟前,递给他一张白纸,说道:“小鲁啊,今天我来考考你学习的成绩,”林冲歪着头琢磨了半天,想好一个主题,告诉他:“你先画一张简单的,名字就叫《林冲在陆谦家喝酒》吧。”鲁达接过纸和笔来思索了一会儿,便把纸铺好,聚精会神地画了起来。过了大概半个时辰,他快乐地拿着画好的画儿找到林冲,将作业递给了他,兴奋地报告说:“我画好了!”
林冲接过来一看,只见画上是一个裸体的女人躺在床上,旁边站着一个同样也是裸体的公子哥儿。
林冲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抬头看见鲁达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夸奖,便疑惑地指着画儿问他:“这个女人是谁?”
鲁达认真地回答道:“是你的娘子。”
“那旁边这个男人呢?”林冲继续问。
“是高衙内。”鲁达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我哪儿去了?”林冲好奇地问道。
“你在陆谦家喝酒啊。”
林冲顿时晕死了过去。
就这样,林冲和鲁达的友谊在鸡毛蒜皮和点点滴滴的时间流逝中增长和融洽着,他们的感情也越来越亲密了,到最后甚至不能离开对方一会儿。特别是林冲,每天一下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鲁达,甚至比当年的皇帝向太后请安都及时。但是终于有一天鲁达实在是熬不住了,他并不是对林冲产生了某种感情依赖一定时间之后所自然抗拒的疏远,而是实在受不了林冲每天逼着他写毛笔字这种生活了。“我得去找小混混们喝顿酒去。”鲁达被这个念头折磨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给林冲留了一个小纸条儿,自己一个人翻墙出了院子,找大相国寺的那些小流氓们快活去了。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已经再不能的熟悉了,鲁达刚走还没有一个月,林冲就被高俅设计陷害,发配到了沧州。鲁达听到消息后林冲已经开路一个星期了,等他马不停蹄地赶过去时总算没有耽误了大事,就在董超和薛霸正要结果林冲的时候,鲁达于这千钧一发之际终于出现了。董薛二人只看见眼前突然冒出一大团肥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肥肉一拳一个打翻在地,连牙齿也找不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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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鲁达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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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到这个地步,一切线索都已经完备了,有着林冲和鲁达这一细一粗的两个头号男主角,还有董超薛霸陆谦富安等一干龙套。要是再往下发展,就该是“风雪山神庙”的折子了,这段大家应该去听评书大师们讲,这个故事到此也应该结束,但是这么一大帮人聚在一起不发生一点事儿就散了实在可惜,就象有人用香港黑帮片做的比较一样,某个面目狰狞的黑社会老大拿着一把手枪指着另一个人的脑袋,一边喘气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我数三下,你就得脑袋开花;一、二、三……每次演到这里的时候,大家都能轻而易举地猜到这个连杀个人都要婆婆妈妈的家伙一定要倒霉,后果必定是有救星出现把持枪者打倒而人质获救,并且绝对是在他的那个“三”字儿还没有说出来的时候,不过尽管我们都熟悉这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电影定律,但是倘若导演真的就在这儿把片子结束了观众也会觉得很不爽……所以,当真正的高潮来临的时候,就算是叫它走个所有观众都知道的过场一样,该走还得走下去。
这个过场是这样走的:鲁达把林冲扔到了沧州便一个人跑到二龙山和武松落草当了强盗,日后吃不尽的牛肉喝不尽的烧酒,整整快活了三年才跑去梁山当了高级管理人士,最后又跟随宋江南征北战,与林冲并肩作战立下了赫赫功劳,成为梁山大军里不可多得的一位名将。后来有人把他的事迹改编成了一款风靡网络的电子游戏,名字就叫做《水浒英雄传》之[花和尚的一生]。
有耐心把《水浒传》的所有章节全部读完的同学们都知道,鲁达是梁山一百单八将里最终找到真正幸福归宿的人之一。他最后的结局是选择了在寺院里终老,而没有去东京城里做官,最后在一个叫做乌龙院的庙里坐化,享年整整七十岁。
可能在许多人看来,鲁达乃是水浒故事中的第一号幸运儿。他和别人不同,一辈子虽然看起来庸庸碌碌,也没什么大的作为,就这样默默无闻地淹没在了历史的浪奔浪流之中,但他同样没有受过什么真正的人生之苦,唯一的不爽也就是宋江宣布招安的那一天,但他比其他人聪明的是,当招安的真正时刻来到之时,鲁达选择地功成而退,而不是激流勇进,这样看起来他虽然长得既不英俊挺拔又不是武艺超群,但和那些所谓的英雄好汉们相比,也绝对不能说他不是明智的选择。大智若愚,或许说得就是这个从混混到强盗的憨鲁达。
有人曾经说,这个世界从感情上理解是个悲剧,从理智上理解却又是个喜剧,当鲁达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慢慢走上山顶,遥望着飘渺的星空,回想起自己的一生,竟发现刚刚融化的眼泪又已经开始冰冻,他终于明白了,眼前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个彻底的悲剧,包括他自己在内——鲁达第一次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