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我独自一人站在西峰上已经半天了,虽然人一直没有动过,但是脑子里面的念头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的旋转着。早晨接到两条消息,第一条无关紧要:汤隆回来了,他被宋江派下山去购买精铁煤炭等打造兵器的材料。这件事原来宋江是没有报告过我的。难怪我一直不知他到哪里去了。第二条消息让我感觉不是很妙:呼延灼带领人马离开后没有回返东京,而是踏上了去青州的路。一想到接下来就是书上所说的三山聚义打青州我就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当初把呼延灼直接杀了不就一了百了了么。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情。这个该死的家伙。还想去青州调人马回来再跟我打么。妈的,把老子的计划全打乱了。接着又想了一会梁山以前的财政收入来源和开支情况,心里就更烦了。(梁山没有固定收入,所有钱粮全部是抢的,抢来以后就一半入库,一半大家分掉。)有心想全部整理一番。一来自己也没有头绪,二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支持,三来怕下面喽罗生变。
  正在烦恼的时候,公孙胜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天王已经站在这里半日了,不知何事如此烦恼?”我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叹道:“晁某正在思索我梁山兄弟的将来。一时心乱如麻,不能决断,怠慢先生了。” 公孙胜奇道:“哥哥何出此言,我梁山人马新败官军,缴获军器无数。声威大震,哥哥为何如此闷闷不乐?”“贤弟你有所不知。”我指了指身旁的凳子,让公孙胜坐下道:“我梁山虽败官军,声威大震但也已经朝野震惊。朝廷下次再来攻打必定是难以应付,再加我梁山人马孤居水泊当中。无有稳固之地与外界沟通,若遇官军围困,甚是麻烦。再者,我梁山钱粮均是抢掠所得,若无有稳固来源日久恐有大患。三者呼延灼此去青州必是要从青州调兵前来攻打梁山,此次攻打我甚是忧虑。” 公孙胜见我停下话语,问道:“此人亲率精兵尚为哥哥所败,为何调拨青州军马来哥哥却心生忧虑?想那青州军马总共不过三万,那呼延灼纵然前去借调兵马。能调动的最多也不过两万之数,与我梁山现有人马不相上下。以哥哥日前显出的本事,还不是手到擒来么?”“贤弟有所不知,前次与官军交战是在我梁山西南。皆是荒野山地,所以我才好安排收拾。而此次若是呼延灼从青州出兵却是大大不同,他必定从我梁山东北方向而来。而我梁山东北方是东平,东昌二府。府内有数千厢军。城池完好。又兼紧靠水泊。两军正面交战我纵有计谋也无有施展之地啊。”
  一番话说完,公孙胜也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公孙胜道:“哥哥可是想抢先一步下手,直接打下东平,东昌二府?”“不错!”我点了点头道:“我不但要攻打这二府,而且要占住不走,只有这样方能解我梁山之危。”我伸手折断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对公孙胜用说道:“贤弟来看,我梁山水泊方圆八百里,由东南向西北与黄河相连。此为我梁山之天然屏障。水泊西南,南面皆是荒野山地,郓城小县无法驻扎大军,朝廷纵然从东京派来大军也是必须与我野战,而我军新败官军,缴获战马五千,连同我梁山原有的战马不下七千,而且我军战马皆有马甲,平原野战,官军是打不过我梁山骑兵的。北方大名府,真定府和河间府虽然驻扎大军,但皆是戍边军,无法调动,且进攻我梁山需跨越黄河,交通运输十分不便。不利用兵。况且纵然过了黄河一路到梁山也没有州府县城,无法补给。再看东方”我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圆圈。“我梁山东方便是沂蒙大山。沂蒙山连绵千里直达海边。朝廷若是从南方调拨军马,无法进入沂蒙山。需从海州出发,经密州,青州而来。若我先一步下手,夺取东平东昌二府,不但可以逼迫官军与我野战,而且此二府甚是富庶,我梁山的钱粮也有了着落。”
  公孙胜盯着地面看了一会道:“哥哥已经有了计谋,为何还在这里烦恼?”我摇了摇头道:“此计虽好,但我不知兄弟们会不会肯。况且若是占住东平东昌二府,我军便不能象以往那样分尽财帛,而是要象官军那样发响。这一万喽罗若是生变……”“此事哥哥不必担心,山寨钱粮之事一向由我料理,若是比照官军发响,喽罗们断不会反对。” 公孙胜满有把握的说道。“为何?”我奇道:“哥哥原来一向不问这些事情,难怪不知,原本我山寨所得钱帛一半收入仓库,剩下一半得一半分作数十份,各位头领每人一份,所有喽罗均分一半。财帛虽多,分到每人手里却是甚少。哥哥如今要按月发响,他们欢喜还来不及呢。至于众家兄弟么” 公孙胜笑了笑道:“一来他们钱财已经甚多,二来,纵然有钱在梁山上也是无处花销,三来军官粮饷比喽罗多出甚多,众兄弟们多是无家室,用不了许多。四么,哥哥也是一心为了山寨,兄弟们断不会埋怨哥哥。”
  听了公孙胜的话,我沉吟了一会道:“不如把吴用先生请来,一起商量一下。” 公孙胜低头想了一下“哥哥说的是,事关梁山未来大计,不如我们约上吴用军师到宋江兄弟那里一起商量。”我心中微微一愣,连忙点头称好。两人下山一起去找吴用去了。
  一路上我暗自琢磨,看来宋江目前在众人心目中还是有些地位的,我刚才想甩开宋江单独和公孙胜商量决策看来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要把他架空看起来还不到时候,只有在等他自己露出破绽才好下手。军事指挥权看来暂时还不能完全剥夺。急恐生变。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啊。又走了几步,心中一动。连忙嘱咐公孙胜言谈不要对二人提及这出兵之事实际上是我的想法。
  我们一行三人来到宋江家中,正好宋江坐在院子里面晒太阳。寒暄几句过后,公孙胜把要主动出击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还没有等公孙胜说完。宋江就连连摇头。连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公孙胜奇道:“公明哥哥,我看此计甚好,有何不可啊?”
  宋江一脸凝重,缓缓道:“我等众人,皆为大宋子民,虽受奸臣迫害,被逼上山落草,但仍不可忘怀君恩,只盼那日君王降旨招安。我等兄弟一同下山,为国效力,也好挣个封妻荫子。怎可自行下山,攻州掠府,妄杀朝廷命官呢”公孙胜皱了皱眉头,问道:“前日里不就是哥哥自己带兵下山打破了那高唐州,又将那知府高廉满门处死。为何今日要下山打那东平、东昌二府就万万不可呢?”宋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在屋子里面来回踱了两步道:“此二事大大不同啊!”公孙胜道:“有何不同?”宋江解释道:“攻打高唐州皆为那知府高廉无辜囚禁柴大官人。又兼此人为官时作恶甚多,我梁山众人替天行道。故此才将他满门抄斩。而我等打破高唐州后救出柴大官人就退回了梁山。”宋江说到这里,抬眼看了我一下,见我毫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又道:“若是按照兄弟的安排,我军下山夺了那二府。占住不走,不就变成了谋反了么。想我梁山弟兄,个个都是赤胆忠心,这谋反之事如何能做得。此事万万不可。”
  “我等现在占据梁山,与占据州府又有何异?”公孙胜站起来说道:“朝廷每每派兵征剿梁山,皆骂我等为梁山贼寇。若想等朝廷招安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再说如今朝廷奸臣当道,即便是招安若让众兄弟们整日与这班弄臣为伍。闷也闷杀了。”“正是这贼寇之名不当”宋江分辨道:“众兄弟们皆是良民百姓,被迫上山后还担了这个贼名。若不能招安,众兄弟们便要担这贼名一生一世。连同子子孙孙,皆会被人骂作是贼寇。”一时间,二人争执不下。
  自从进了宋江家,我就一言不发,只在那里听。宋江的态度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而公孙胜的反应也没有超出我的估计,但是我对吴用的态度有些吃惊。公孙胜和宋江在这里争论不休,他也不说话也不劝阻,只在那里低头不语。我不由暗自揣测起来。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呢?我梁山四大头领。公孙胜和我的立场一样,而宋江的态度也非常明显。他吴用会站在那一边呢,若是支持宋江,便是五五对开,若是站在我这边便可压倒宋江了。现在他一言不发,态度暧昧,究竟是想干什么呢?
  看看公孙胜和宋江两人还在争持,我咳嗽了两声。二人停下争论。一起看着我。我看了看二人,道 :“二位兄弟的话,我一直在听,二位兄弟都是在为我梁山大业着想,都是为了我梁山的众位兄弟。但是如此争执恐怕一时也拿不出办法。晁盖这里有一个办法。三位兄弟一起计较一下。如何啊?”一边说,一边敲了敲吴用面前的桌子。“哥哥但讲无妨。”二人齐声应到。
  我招呼二人坐下,徐徐道:“二位兄弟所争执的都是有关我梁山未来之事,二位兄弟的差异在于公孙先生希望能够打出去,壮大梁山声威,扩大梁山实力。而宋公明兄弟则希望朝廷招安,众兄弟们走向仕途。晁盖此言不知对不对。”二人一起点了点头。我看了一眼仍然低头不语的吴用续道:“不论是否主动出击,我梁山的内部都必须改革,若是仍然按照以往那种大块吃肉,大秤分金的办法,官军四面若是围困梁山,日久必定生变。”“不知哥哥想如何改革呢?”宋江一脸疑惑的问。
  我的手在桌子下面偷偷拍了一下公孙胜,口中续道:“现在我梁山所得的金银财帛,多为各位头领下山抢掠所得,还有一部为攻打祝家庄和高唐州时所得。又或是山下酒店麻翻过路客商所得。每每得胜回山,一半金银入库,一半便分给了众家兄弟。这众喽罗得到手的也是甚少。对我梁山大业甚是不利。况且此次大胜官军,有上万官军俘虏加入梁山队伍。若是仍旧按以往的处置办法恐怕会激起变化,所以我想仿照官军对众喽罗和兄弟们按月发放军饷。三位兄弟意下如何?”三人沉默了一会,都点了点头。“当然此事我还有问过其余各位兄弟,方才能定下。”
  “第二么,我梁山山下的酒店,当初主要作用便是探听四方消息,若是常常害人性命。夺人钱财。一个是坏了梁山替天行道的名声,二来是沿路客商惧怕,不敢靠近梁山,反而探听不到消息。”我见公孙胜和宋江都在点头。又道:“所以我想让山下酒店只管探听消息,不必害客商性命。吴用贤弟你以为如何啊?”那吴用听我问他,也不抬头,也不答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第三么。我梁山现在所有军器,被服,军旗等物件,皆是以为掠夺所得,若日后断了来路,甚是麻烦,再者我梁山数万兄弟,皆是各着各装。和官兵比较,气势上先输了一截。所以我想设法自行打造军器被服。让众兄弟统一衣装。”宋江截断我的话道:“此事我早有安排,我已经命汤隆下山采办精铁去了”我故意“噢!”了一声,点了点头。自语道:“难怪数日没有看见他了。”
  “这第四么,”我沉吟了一下道:“此次大胜官军,俘虏中有五千骑兵,两千弓箭手。补入我梁山军马后,我梁山的兵种比例发生变化。我想这相应的编制和训练管理之法也要变化,待我明日问过林冲和秦明等兄弟再作道理。”
  我站了起来,在屋子里面来回走了两圈道:“总之,我想暂时不要主动向外出击,安心整理好我梁山内部事务。待时机成熟。再作道理。三位兄弟以为如何啊!”我刻意的加重了三位的语调。想看看吴用到底什么反映。没成想他还是微微的点了点头,依旧一言不发。这时不光我发现了吴用到现在一直没有说话。宋江和公孙胜二人也觉察到了吴用的反映有些异常。二人惊疑的对视了一眼。
  在回去的路上,公孙胜见吴用独自走在后面,低声问我:“刚才哥哥为何不表明这些想法皆是出于你的考虑,若是刚才说了,想宋公明哥哥也不会如此反对。”我回头看了看独自走在后面的吴用,道:“一来。此事事关我梁山众兄弟的将来,需要众家兄弟一起决定。二来,我若表明立场,便有强压宋江兄弟的意思。坏了兄弟们的义气。三么,就算要攻打东平,东昌二府,也是要等我梁山内部整理完毕以后的事情。暂且搁下,日后再议,这四么。”我顿了顿,指了指后面的吴用道:“今日吴用先生一言不发。恐怕对此事有些别的想法。待他想定我们再作道理。”公孙胜点了点头道:“那么我明日一早就派人下山,传令四处酒店,不要再害人性命。”
  先送走了公孙胜,我转身迎着吴用走了过去。待到了他面前。转身并排与他一起漫步。我道:“先生今日始终不语,莫不是对今日之事有什么别的看法。”吴用抬起一直闷着的头,看着我道:“公孙先生今日之策怕是出自晁天王之手吧!”我微微一笑道:“不错,正是晁盖的主意,先生如何得知?”“公孙胜一向执掌梁山钱粮,从不问军事,今日突然要求主动出击,必有缘故,而且他的道理和晁天王意欲整顿梁山之理一脉相承,分明是出自一人之手。而这布置于军事着眼又涵盖我梁山方方面面。有些地方是他不知道的,所以吴用推断这想法定是哥哥的主意。”“不错,先生不愧为智多星啊!不知先生对这二人的争执有何看法。”吴用微微斜眼看了我一下,晒笑道:“宋公明兄弟的反映,只怕皆在哥哥意料之中吧。”我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吴用边走边道:“公孙先生和宋公明哥哥的争执其实不在于是否应该主动出击。而是在于我梁山和朝廷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或者说是我梁山兄弟应该怎样面对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