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雄三个直撞入府里来,石勇这一二年在府里出入惯的,门上人都是极熟的,却见他带着两个生人入里来,便有几个问道:“石管事,这两位是谁?老爷如今病重,看看不好,高爷忙得也不见外人,若是打秋风的,只可你带自家带回去管待,过些日子再来。”石勇笑道:“你这几个好短命见识!我甚时带吃白食的入过府里来?这是有名的神医,生得死人肉得白骨,俺特请来与老爷看病救命的,你们还不快与我通报与高总管?”那几个都笑道:“石大哥如今也学会说笑了!自老爷病重,银子化得淌海水似的,只要是有名的医生,有人荐举,不管隔了一二千里路,便派人拿了帖子骑了快马重金请了来,个个来时都是大帽子大架子,好似华佗再世,扁鹊重生,看病却一点成效不见,看着老爷往死里送,垂头丧气的走,权当这一回扯屁使风!荐举的人个个要面子贪好处,依旧到高总管前凑上脸来昧良心瞎说,只苦了我们这些看门的顶缸,来的时候都要看他脸色,受他呵斥!只当你石大哥是个直心直性的好汉,却如何也来学会了弄鬼?”石勇恼道:“你们这些狗才眼睛看多了麦粒,就说世上再没了珍珠不成?少扯鸡巴淡!且与我报高总管,就说俺老石找了真正能救命的医生来了,教他快来见,不要误了老爷性命!”那些看门的都道:“石大哥今日好生厉害,颠倒倒要高总管倒来接你,真个少见!却不是痰迷了心窍?没奈何我们替你报一声,若是你自遭高总管窝心脚时,不要来怨我们!”石勇恼道:“快去快去!这些厮只管来聒噪!”便有两个摇头笑着去了。
这三个便立在门前等,却是过不了两刻,那去报信的回来,苦着脸道:“那都总管老爷和二爷大刺刺的坐在正厅上,正和高总管吵哩,逼总管爷要交文书钥匙,总管爷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可言语里就是半点不让。厅外面又有许多士兵衙役守着,不放人进去,却是无法替你通禀。“杨雄听了,就拿眼看石勇,末他退开两步,低声道:“事急了,须得我们自拿个主张,你引我们且直闯到尉迟老爷房里,就把这药末与他灌下去,试试他运道也好。”石勇道:“万一这药无用,救不得尉迟老爷,却如何收拾?”杨雄道:“救不得就救不得,我们真个作郎中不成?救不得人时就闯厅上去,一刀一个将那都总管和‘糊狗屎’二爷杀了,量这些士兵衙役如何挡得住我们?就出城回隐龙山上去。这尉迟家虽然养得千百个闲汉,但我们杀这两个狗贼,是与他们家除了大害,这高君德如何放他们死力来捉拿我们?所以都是无妨的。”石勇道:“便是这样爽快,杀了这两个贼我且和你们一起上隐龙山上去,把这里都决撒。“两个商量定了,石勇便和那几个看门的道:“既高总管无有功夫,我自引这神医去老爷房里,先去与老爷把脉。”那几个吃惊,道:“便是有家法在,如何敢擅放人入去?”石勇焦燥道:“家法!家法!老爷的命不大起家法?休要再放屁,有事老子一身都当了,若是哪个敢再来挡路的,老爷拳头须不认得他!”便领那两个直撞进去,这几个把门的都怕他,又怕果真救了老爷性命,自己拦阻,须吃责罚,因此只得眼睁睁的看这几个撞进去了。
石勇引这两个引这两个走过不知多少房舍,直撞到正房,却见那些使女在房外忙忙的乱跑,屋内早传出哭声来,那些使女们骤见这三条大汉直闯进来,都惊羞,又怕事,因此都不敢拦,被这三个直闯进去。几个老成仆妇上来喝斥时,早给推去跌倒,拦阻不住,却是三个看房里时,却是如何形状?但见:
帏帐深深,掩个将死未死身躯,药香袅袅,欲吊三缕两丝气息。残灯两盏,似魂摇摇欲尽,孤茶一盏,正是预兆冷食。医生束手,犹乔乔画画,去装把脉斟方;使女无言,只默默站站,只听遥传低呼。可惜亲人却零落,一女床前独自哭。
那尉迟小姐跪在床前,正哭的伤心断肠,泪如雨下,正是神思不属,心欲昏迷,却听得脚步响,外面喝骂,心里吃惊,就抬起泪眼看时,早见三个汉子闯进来,模样凶恶,不由得惊呼出声,却是石勇认得这小姐,就上前声喏,道:“小姐莫惊,俺自是门下管事的石勇,今请得高明医生到此,要救老爷性命,因听的老爷看看不好,事情急了,不及得通报,只得闯将进来,请小姐恕罪。” 尉迟小姐惊羞,却是听得有一句“今请得高明医生到此,要救老爷性命。”心里便狂喜,急道:“只要救得我爹爹性命就好,那位是神医,请受小女一拜。”却是李逵见了这小姐容颜,心里早迷迷糊糊地,只是眼睛定在那小姐脸上,听她问神医,便迷迷糊糊走前来,呵呵傻笑,那小姐惊羞,心里道:“这人好生无礼,又这般丑恶!”只是心急父亲性命,却顾不许多,就上前跪拜,道:“多谢神医,就请大发慈悲,救小女子父亲性命!”那李逵呵呵傻笑,就忘了请小姐起身,杨雄不忿意,就后面伸手在李逵臂上重重一扭,李逵那魂方自回来,忙道:“小姐请起,俺,俺自当出力向前。”那小姐听他说话,又吃惊,没奈何拜两拜,就道:“请神医试脉。”李逵又傻笑,说不得话。杨雄又背后推他一把,李逵方醒悟,就摇摇摆摆,走到床前,装个样子,把手搭在那尉迟老爷的手背上,倒似把钳子将尉迟老爷手夹住了,那小姐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杨雄看得,心里只是叫苦,只得将言语为李逵来掩饰道:“我这位师父手段原与别人不同,面貌不好,手段却是惊人,他诊脉使的都是反天断脉法,但一上手便知人五脏六腑的病症,百试百准,便是膏肓之症也治的好,小姐且请放心。”那小姐听得将信将疑,没奈何只得问道:“请问神医,家父却是何种病症。却不知还有救也无?”李逵就清清嗓子,咳嗽一声,方胡乱捏造道:“这位老爷是个中毒的病症,别人在酒菜里下了慢毒,因此昏迷不省,待俺给他下一味药,保他性命无忧,吃得饭,说得话,放得屁,依然活蹦乱跳。”那小姐皱眉,心里道:“这人说话好生不雅!”但听他说得对症,心里就生起几分指望来,道:“先生高明,请得许多名医在舍下,也多有高明疑心家父是中了毒,只是每每开方都不一样,又不见效。今先生也说是中毒时,却不知中的是什么毒?”若依医理,李逵如何答的出来?偏他颇能捏造,就道:“是西方孔雀明王下的粪,南海岛上长的不死木,东海毒龙口中流的涎,被那些贼厮鸟收了,将来害你父亲,却亏是遇得俺,与他下一味药,包能起死回生。”那小姐听得目瞪口呆,作声不得,杨雄和石勇两个忍不住,只是偷笑,那小姐道:“就请神医为家父拟方用药。”李逵道:“却开什么药方,本神医自随身备得“百好丹”,百试百灵,解得毒,治得病,就是万金都难买。“那小姐见他说的天花乱坠,不管如何,心里总是多些指望,道:“若是救得家父,任凭先生要多少金银。”李逵道:“老爷却要金银做什么鸟用?只是救得你父亲就好。”就怀中取出那包药来,递与那小姐,那小姐皱皱眉,就命身边丫环接了,拿去廊外去煎,无一会煎好了送进去,那小姐自命丫环撬开父亲牙关,自己亲用调羹为父亲喂下。却是那事恣怪,那药用下不过两刻,这尉迟老爷本自三丝两气,看看断命,这时却渐渐能呼吸,口里微微透出声息来。那小姐大喜,跪下就拜李逵。李逵也自大乐,就双手扶起小姐来,眼只不离小姐脸上,那小姐惊羞,但念他是父亲救命恩人,只得忍耐。看官,你道这药怎地如此灵验?原来死在岗上的那个郎中医道本甚是高明,下在这尉迟老爷酒中的毒药本是他自配的,偏他贪心,就这事向那尉迟二爷要二千两黄金,因此惹动了尉迟二爷的杀机,又要杀人灭口,就要身边亲信把他来杀了。谁知这郎中却偷偷配下一味解药,藏在靴子里,准备若是拿了那二千两黄金,就拿这解药也向尉迟老爷家要几千两金子,得了两边的金子,他却卷包逃走,去过快活富翁日子。谁知却先吃杀了,又被李逵撞见,杀人搜得着药出来,今日正好解了尉迟老爷中的毒,却不是上天有意,要成全李逵一段好事?正是:
莫笑莽汉无计较,偏有福神护将来。
却说李逵行险撞着,凭一包药救了尉迟老爷性命,众人正都欢喜间,却听得脚步急响,一个使女跌跌撞撞奔进来,就慌慌张张叫道:“小姐不好,总管爷被拿下了!”众人都惊,尉迟小姐识得是自家的贴身使女,为见那都总管和自家二叔这次来的不尴尬,有来抢夺家产的意思,高君德就命这使女去前厅伺候茶水,实是听话端头,就随时把消息报来,教里头知道。先前几次消息报来,都说那都总管逞强弄势,硬说自家父亲和二叔分家时不公,少与了二叔家产,这次二叔又在州里首告了,求分断家产,因此这都总管带了虞侯衙役来,硬要高君德将一并典籍契约钥匙都交将出来,就查点家产,好就州里公断。只因父亲病的沉重,看看待死,心思昏沉,却也不能理会,谁知竟闹出这般来?就急问那使女时,那使女道:“婢子回到厅上,就见高总管拍着桌子大骂,二爷就溜到那都总管老爷耳边说几句,那都总管老爷长着脸恶狠狠地道:“既说尉迟老爷病的不好,他家小姐一个女儿家,如何掌得住这份泼天家业?必然要被人侵吞,你做这一家总管的推三阻四,死也不肯交出典籍契约钥匙,还敢咆哮本官,中间必有情弊。依本官看来,你必然要谋夺尉迟老爷的家私,是以不肯经官清数,如此险恶狡猾之徒,本官如何能放过了你?少不得要你牢狱里走一遭!”就变了面皮,喝教那些衙役上来将高总管一条索子绑了。就传两个副管家去,威逼立时将一并典籍契约钥匙都交将出来,不然就照高总管样子一般例办,婢子看看大事不好,就赶回来与小姐报讯。“那几个听了都气得冷笑,就听尉迟小姐惊道:“高叔叔一身好武艺,如何吃他们拿了?高叔叔现在却在哪里?”那使女道:“便是高总管猝不及防,又被人多,一发上,因此便吃拿了。高总管气得大骂,那狗官道:“这厮狗嘴里长不出象牙!’就教人将麻核桃塞了总管爷一嘴,将来拖去阶下,说等回去时便带回去下在死囚牢里。” 尉迟小姐惊怒道:“这世道如何没有了天理王法?这般上门来欺负人!”只听李逵大吼一声,其声如雷,转身就扯着石勇道:“那厅在哪里?你且和俺一起去,打死了这些禽兽!”那小姐骇得花容失色,说不出话来,杨雄却急上前拦住道:“你这神医如何这般性急?放俺在此,如何能教你连累这许多人?且不要急,俺都有话说!”就转身对尉迟小姐道:“小姐且容俺说,眼下老爷虽得了生机,却还是昏迷不醒,说不得话。这一家眼下须是小姐主事,方说得话,依小人之见,小姐可即时到厅上,就力保高总管清白,如此那狗官须再诬赖不得,拿不得高总管去。若是他索要典籍契约钥匙时,小姐即请找出前面与那二爷的分家文书来与他看,前官早剖析得明白,必用了官印,如何还容得他来混闹?必然教他们没意思,收了心思。”石勇就道:“这些狗贼既是撕破了面皮,如何肯轻易放手/他们又带了这许多士兵衙役,必然仗着狗胆,要来混赖。”杨雄冷笑道:“文来文对,武来了武对!闻说这家里养着上千的汉子,这时候如何不用着他们出死力?就都教传来,各执了枪棒,就教各自呐喊,闹动起满城的人来,传说这狗官与‘糊狗屎’二爷强霸夺产的事来,聚集起成千上万的人来,必然把这狗官惊得屁滚尿流,夹着尾巴逃了,如何还轮得他威风害人?”那尉迟小姐听得大喜,就深深万福谢道:“多谢几位英雄仗义相助,请受奴家一拜!”杨雄石勇还礼不迭,李逵傻呵呵的笑,也跟着下拜。尉迟小姐就吩咐几个老成妇人,就教与管家说知,分头叫了门下的汉子,执了枪棒都火速赶来。一面就对这几个道:“神医和好汉们请稍坐用茶,奴家处分了这事,救了高叔叔便来相谢。”杨雄道:“小姐一个女儿家如何能与这些贪官无赖合口?我们也都跟着小姐,就帮衬小姐则个,更可教家里有气力的男子仆妇都各拿了器械,都到正厅下两廊去伺候,一面防其动奸心使强,就准备夺转高总管,一面也可威吓那贪官。” 尉迟小姐听得大喜,又行礼谢了,就传讯教一家如言准备,一面就带了随身仆妇使女,杨雄几个后面跟着,簇拥了尉迟小姐,往正厅上来。
一行人来到厅上,就见那都总管厅上正中大刺刺坐了,那尉迟二爷坐在一侧,巧言媚笑,马屁与高帽乱飞,佞言与奉承共作,乐的那都总管合不拢嘴来。这边尉迟二爷却一连声喝着要香茶,又要水来濯口,一面又喊天气热,怕热着都总管老爷,叫使女来打扇,又要冰块,要水果,要莲子汤,种种作威作福之事,百不能述其一二,但凡使女手脚慢些,就骂起来,要大棍子来打死,要不便拉出去配了小厮,只当是在自己家里。却骤见得众人拥簇着尉迟小姐上厅来,两个吃惊都呆了,一时说不出话来。杨雄李逵石勇在尉迟小姐身后,先看那都总管模样:
大红公服罩身,浑是生灵鲜血染就;墨黑乌纱压顶,都是不平冤气凝成。黄睛偏小,只看金色银光,白脸带病,无非色淘酒伤。骄声斥人,只仗着皇亲国戚;恶意谋产,才不惧天理王法。谁言若辈是禽兽,禽兽逢着亦相羞。
又见那尉迟二爷模样:
顶一顶不正不直獬豸冠,穿一件不长不短皂虎袍,着一双不高不低黑鱼靴,拿一把不干不湿柿油扇,留一片不三不四公羊胡,说一些不忠不贤畜生言,存一片不善不良害人心,做一种不伦不友歹毒事。
那两个都呆住,尉迟小姐虽是气愤,终不肯缺了礼数,就行了礼,道:“两位尊官近戚,小女子为伺候家父病床,有失迎候,请勿见怪。”谁知那都总管本是个最好色不过的,虽有了十几个姬妾内宠在房里,但闻着尉迟小姐容色天仙也似,当初便又要尉迟二爷暗地里来说,要讨尉迟小姐做小,那尉迟老爷气破了胸膛,当时就教人将尉迟二爷赶出去了。尉迟二爷狼狈回去,就与这知州添油加醋的说,尉迟老爷如何骂他,骂这都总管。这都总管自是秦广王的表弟,唤做秦寿,最是骄横,到处无故害人,当下听得尉迟二爷如此说,便气破了胸膛。便要发火签差衙役去拿尉迟老爷。却是尉迟二爷止住,就暗地里献一条毒计。这都总管便硬请尉迟老爷去赴宴,却于酒中下了慢药。尉迟老爷回来便昏迷不醒,这两个却只使人探听,今日听得尉迟老爷只余一口气,看看待死,便心里欢喜,却又耐不得,就带了士兵衙役过来,思量谋夺了尉迟老爷的家产。两个却早分赃定了,就一人一半家产,这都总管秦寿又要抢尉迟小姐去做妾。因此便来尉迟老爷家里,却以尉迟二爷诉当年家产分得不公为幌子,就索要一应典籍契约钥匙,早料到高君德不肯,就胡乱说个“欺主谋产”的罪名,将高君德拿下了,就预备一两日在黑牢里将高君德结果了性命。到时尉迟老爷已死,尉迟小姐一个孤女,做得甚主张?便夺了家产,尉迟二爷再出头以尊长的身分来主张,将尉迟小姐嫁与都总管相公,到时一乘小轿,强送入秦寿府里,任由秦寿受用,却不是这两个的如意算盘?却不想尉迟小姐敢出来与这两个主张,这两个不觉方寸大乱。正是:
奸谋安排铁桶密,不料自有撞破人。
便是尉迟二爷更奸猾些,便道:“侄女如何出来了?却是哥哥身体如何?二叔挂念的紧,便是饭也吃不下,觉也不能睡,只是挂念着哥哥,想着哥哥若是不好,我和他一奶同胞,手足情深,却不是要疼断肝肠了也!”便眼角里硬挤出几滴泪,呜呜咽咽,做出些哭泣样子来。尉迟小姐哪里信他?便冷冷道:“二叔既有此意,何不去房中探望,却如何在这里坐地,反要索我家家产,把高叔叔也拿下了?便是侄女不解,要有劳二叔说出那缘由来。” 尉迟二爷不料这侄女忽地口角生刀,言辞锋利,再不娇怯怯地,倒吃一惊,总算他脸厚过那老树皮,心黑过那乌鱼墨,便假惺惺道:“侄女何出此言?二叔这次来便是怕哥哥不好,你一个孤女儿家掌不住家产,被人奸骗了,教我如何对得住哥哥在天之灵?便请得都总管大人到此,把你家家产理个明白,发下文书,永为保障,岂有他意?” 尉迟小姐冷笑,道:“然是二叔是一片好心了?便是我家自有高叔叔总管,一切帐目都经理的明明白白,却不敢劳动叔叔费心。高叔叔在我家出入二十年,忠心耿耿,从无过失,如何硬派他‘欺主谋产’的名,冤枉他?便是二叔也早经前官手里分断了家产,明明白白押着文书,各自过活,须再干涉不得我家事,今日再来索家产时,须无道理。” 尉迟二爷听着侄女句句话都把理占尽了,教自己再混赖不得,心中大怒,便扯长脸道:“侄女你好没个上下,便是我也须是你尊亲,你父亲既没了,我便是你嫡亲的叔叔,凡事都为得你主张,做得你主,你如何这般敢直对着我说话?便是两棵草竖起来须也有个高低哩,你便说前头分断了家产,便更不公,你父亲那时欺我年幼,将祖辈传下来的埋藏的金银财产都谋了去,不然如何他现在有这泼天家私,我却连立锥之地也无?现放着都总管大人在此,如何不把家产重新分割了?大人明如都总管水清如镜,须不再是你父女拿钱再能来买的!” 尉迟小姐如何能料得这叔叔如此无赖,气得脸色雪白,半天方道:“二叔说话何不问问良心?便是我父亲这许多年来如何对待与你,二叔怎得全都忘了?” 尉迟二爷冷笑道:“哼哼哼,你不就是说你这短命爹爹与我些烂得发黑发霉的少许银两?他奸骗了我家产,这许多年来便是生利息也生发得泰山高来银子,他良心当不过,略还我些石头瓦块,颠倒还要我来千恩万谢?却不是吃自家锅里煮的肉,倒要谢人家香气?哪有这样的道理!天道好还,今日他短命死了,便是上天明白报应,家产须再来分过,才是公公平平,现放着都总管大人在此,如何能再教你赖了我的家产?”尉迟小姐气得说不出话,尉迟二爷还待唾沫四溅地来胡说时,却只听得雷般一声吼,就尉迟小姐身后奔出条黑大汉来,伸手就揪住尉迟二爷,拖下椅子来,拳头脚尖一发上,打得尉迟二爷杀猪般也叫起来,厅上厅下一片大乱,那秦知州大惊,就叫人来拿李逵。李逵吼一声,待厮打时,早被石勇和杨雄拖住手,扯回去了,再看尉迟二爷时,脖子歪在半边,脸上红的是血,白的是沫,黑的是土,倒似开了个颜料铺,牙齿倒走运,倒存着两个在嘴里,可惜都是上面的,又不在一起,不免日后孤单。尉迟二爷张嘴呜呜的叫,声音却如扯破的风箱,只是清楚不得,半天挣扎不起。正是:
莫道利口能无赖,铁牛铁拳不肯饶。
这时却早有五六十个做公的奔上厅来,听得本官发话,便奔来捉李逵,李逵待上前时,杨雄早上前奔秦都总管,旁边带刀公差急来拦时,被杨雄一拳一脚,就打翻两个,提住第三个腰胯丢出去,把那几个都撞翻了。那秦都总管待走时,杨雄早赶上,就一把扯住,秦都总管便倒,杨雄冷笑,就地上拎起来,手里早多了一把明晃晃的解手刀,不由分说,就去秦都总管脸上撇两撇。秦躯壳都总管里三魂六魄都走了,半时方回来,就叫道:“不要杀我!“杨雄笑道:“小人如何敢伤犯大人,就与大人刮刮脸,那剃头的待诏伺候的大人不干净。”又将刀去秦都总管咽喉处抹两抹,秦都总管就昏倒,杨雄冷笑,就将那茶和莲子汤都泼在秦知州脸上。秦都总管醒转,叫道:“好汉饶命,不要杀我!“杨雄笑道:‘怎敢伤犯大人?呀,却是不好,一只老鼠钻大人裤档里去了,要伤犯大人,待小人取出它来,碎割了它!“就来割秦都总管裤带,刀一挥都断了,秦都总管死命将双手提了裤子,杀猪般叫道:“好汉不要动手,说什么我都依你!“杨雄笑嘻嘻的停住手,就把刀搁在秦都总管咽喉处,叫道:“那些公差们如何也要来捉老鼠?他们手脚又粗,又不懂得体贴大人,却不是把老鼠都吓走了?且教他们远远的下去!” 却是那许多虞侯公差见杨雄挟持了都总管大人,都大惊来救夺,将着刀棍,却见杨雄有凶器,明晃晃的刀不离大人要害处,因此不敢上前,离着五七步远,因此上杨雄发话,那都总管如何敢违背,就道:“你们都退下去!“那些公差听见本官发话,却是退也不敢,不退也不敢,就僵在那里。杨雄将刀子来略紧紧,秦都总管大叫:“你们快退,不然日后都打死了!”那些公差没奈何,就都退出厅去,却是随将这都总管来的总有二百来虞候衙役,听得里面闹,都奔进来,簇拥在厅外,只是不敢进来。却是尉迟小姐和那些使女仆妇都惊呆了,不晓得如何来做。李逵和石勇早打翻十几个公差在地下,见杨雄拿住了秦知州,各自大喜,就过来帮住。杨雄冷笑道:“大人这许多日子来快活,搜刮百姓虎吞狼嚼尚不知足,便索性将这样的大富之家来鲸吞了!却是大人这些日子搜刮的有多少钱财?老实说来,若是少说得一两,便将来割一刀!”秦都总管筛糠来抖,道:“不敢!不敢!我来的时候少,不过半年,有百十万金银在家里。” 杨雄冷笑道:“你搜刮的这许多钱财,哪一分不是民脂民膏,是小民身上榨出来的骨髓,却还说少!我且问你,你这一城百姓一年须缴的税,可够百十万么?” 秦都总管只道:“够!够!“杨雄冷笑道:“你既落到老爷手里,想死还是想活?”秦都总管心胆都裂开来,只叫:“饶命!” 杨雄冷笑道:“若要死时,老爷自割你九千九百九十九刀,却分十日来割,每日来割你九百九十九刀,多一刀也不割,要你足足得活上十天。老爷却旁边支起火盆,将你割下的肉,挑好的烧来下酒,只要你眼睁睁看着,这是第一条路了,却是死路,你若倔强时老爷便来成全你。第二条路却是活路,你只须依了老爷三个条件,老爷就放了你,不伤你半分,你却选哪一条路,死路还是活路?”秦都总管惨叫道:“活路!活路!什么条件我都依得!依得!”杨雄冷笑道:“既是依得,你且听好,不要待会却摇驴头来反悔!老爷却说这三个条件与你听:第一个尉迟老爷与这城里兴多少好事,你却伙同那畜生来谋他的家产!却不是万分该死!便要你立下亲笔字据,永不得再起这样的歹心,若要再做时,天打五雷轰!这是第一个条件,你可依得?” 秦都总管听这条件如此轻易,喜道:“依得!依得!”便要纸墨来写字据。杨雄待他写完,看一遍,收在自家怀里,冷笑道:“枉做着一方大官,却写得这般烂字!”又冷笑道:“第二个却是老爷要教你赏善罚恶,也教你学会做件好事!便是要你放一个人,罚一个人,你可依得?” 秦都总管道:“依得!依得!”心中怀着鬼胎道:“只须罚得不是我就够了。” 杨雄冷笑道:“这高总管为人忠义,你如何将他拿下了,因此要你放了;那尉迟二爷最奸恶不过,你如何和他狼狈为奸?就要你拿了他,大枷枷了,鸣锣喝道,去街上游上三日,再下在牢里,问他欺兄霸产的罪名,这条件你可依得?”秦都总管道:“依得!依得!” 杨雄冷笑道:“既是依得,如何不马上做来?” 秦都总管忙传吩咐,就叫将高君德放了,再将尉迟二爷拖出去,一百斤大枷枷了,就前面两棒铜锣鸣道,后面水火棍子赶着,拖去大街上游城示众,受万人唾骂。杨雄冷笑道:“这两个条件做得倒也罢了,便是第三个条件,你既搜刮的这许多财物,都是城中百姓血汗,如何教你侵吞了?你可写下几百张告示,将百姓今年租税都免了,就将你这赃物来抵了充官,将这几百张告示去满城里贴了,教百万百姓都知道。” 秦都总管听的目瞪口呆,要不愿时又畏惧性命,只得道:“我这官印却不在身边,如何出得告示?“杨雄冷笑道:“官衙隔得近,派人取来便是,若是不依时老爷就来割了你!” 秦都总管惊惧,只得传出令去,叫衙役飞也似回衙取了印来,又传了许多文书抄手来,就眼前写下几百张告示,用了印,发出去满城里张贴,满城里百姓知道,都哄动了,问了端由,都喝彩。秦都总管求告道:“好汉,我三个条件都依了,你可饶我性命,放我回去。”杨雄冷笑道:“怕老爷反悔?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你这等做官的人说话如放屁一般,谁知放了你后,你反脸不再来害尉迟老爷?你既下毒来害人时,也吃我些毒药!”就怀里捻一阵,掏出个丸子来,塞在秦都总管嘴里,秦都总管大惊,只觉嘴里臭哄哄的,死也不肯咽下去,杨雄冷笑道:“你们也来服侍都总管老爷!”石勇就来捏住秦都总管鼻子,秦都总管呼吸不得,就张开口,被石勇将茶水一灌,就送那丸子肚里去。杨雄冷笑,就松了手,秦都总管早瘫在地下,举动不得。杨雄冷笑道:“这药唤作蚀心腐骨丸,除了老爷,再无解药,你若从此学的清廉些,不再来害人,老爷每年自送解药与你,若是依旧贪恶不改,这药举发时,教你肚肠骨头烂遍而死!”就一脚将秦都总管踢出厅外去,笑道:“老爷也自饶你!”那些衙役忙上前将秦都总管扶起,秦都总管失魂落魄,抱头鼠窜而去,那些衙役士兵跟在后面,个个屁滚尿流,哪个敢再来罗唣?只听得那几个在厅里大笑。正是:
贪官自古心最毒,好汉辣手才相磨。
却说三个施手段赶得秦都总管奔命般走了,那小姐目瞪口呆,浑不知这三个是何等人物,一时感恩,却又疑惑满腹,却不知来说什么,却是高君德早入内靠了尉迟老爷回来,一脸喜色,,就邀这三个内厅里坐说话,还未出门,忽听得喊声大作,就千百人奔来,将这宅子围了,高君德大惊,杨雄笑道:“是贵家里养的闲人,我劝小姐将他们传来,都持了枪棒,好威吓那贪官,想不到这神医大哥性急,就立时下手打起来,此时倒用他们不着了。” 高君德也笑,就叫人出去传说,将众闲汉都遣散了,一面就传膳房,教里面厅上摆布一桌最上等的宴席,自己相陪席上说话,尉迟小姐却先行礼谢了,自急着回房看视父亲去了。
高君德和几个入席坐定,教石勇说这两个来历,石勇便指着杨雄道:“这个是杨大哥。”又指着李逵道:“这个是李大哥,都是我旧日江湖上的至爱相识,有过命的交情,今日之事却幸得他们帮助。“高君德听得石勇介绍李逵时,就自颌首,笑笑却不说话,却先谢李逵杨雄两个仗义相助之恩,殷勤把盏,道:“只当李大哥武艺高强,却想不到医术也这般高明,更难得是侠义心肠,古道快性,真个人物天下少有!便是杨大哥智勇双全,拿住秦都总管,教他做这三件事,教在下和尉迟老爷一家更满城百姓,皆蒙恩泽好处,更是难得的了。” 李逵听得高兴,大笑饮酒,连干了几大钟。杨雄却道:“虽尽薄力,只是一时鲁莽,那秦都总管和尉迟二爷一般险毒,如今吃了这个大亏,如何肯罢休?必然要另想阴毒法子来报复,高总管不可不防。” 高君德诧异道:“杨兄已给那狗官服了毒药,便可挟制于彼,如何还这般忧心忡忡?”杨雄笑道:“便是俺自家身上搓的脏泥丸子,却是什么毒药?只是要作弄那狗官罢了。那狗官回去必然马上寻名医来看,便知端地。”几个听得一齐大笑,石勇笑道:‘“我说杨大哥如何身上带着毒药?原来却是这般!虽然如此,那官若知吃了杨大哥身上的老皮臭泥,必然恶心大吐许多日子,却也和中毒一般了。”高君德道:“便是如此,也不须怕他,不是、在下自夸,尉迟家财产继承雄势大,多有结交,若不是这些奸贼使阴毒手段将毒来害我家老爷时,须也论不到他们嚣张。只须心下多提防罢了。”又连劝几巡酒,李逵吃的高兴,揎袖使拳,划划点点,就使出江湖手段来。正闹间,忽听使女报道:“小姐来也!”打起帘子,那尉迟小姐盈盈进来,就后面跟着两个俏秀丫环,一个手里端个玉盘,一个手里提把翡翠壶,那小姐盈盈万福道:“神医救了家父,又和这两位护助我家,大恩大德,实难一报,就借薄酒一杯,道小女子心中感激。”从那丫环手中接过翡翠壶,将玉盘里三个玉盅都斟满了,就敬三个,杨雄石勇早避席相让,口里谦让,就李逵性粗,如何省得礼节,呵呵大笑,将酒一口饮了,却皱眉吐将出来,道:“这酒好没些气力,软绵绵的,倒似娘儿们饮得酒一般。不好!不好!”一个丫环扑哧一笑,忍不住道:“这是绝品的女儿红,千金一壶,我家老爷等闲也不拿出来待客,客人却怎地如此说?真个没见过世面。”李逵大恼,呐呐的就待来骂,却是杨雄知他脾性,见他面皮变了,暗叫声苦,就横身抢着道:“多谢小姐好意,我兄弟们酒各有了,就请小姐回房照料尉迟老爷,我们兄弟也有些事务,改日再来看望尉迟老爷。“高君德惊讶,就言语苦留,杨雄道:“实是亲戚身上急事,决不说谎。” 高君德道:“杨大哥便有事时,李大哥须无事在身上,况我家老爷病虽略可,也须李大哥开方调理,如何能放李大哥去?这家里自有千百间好房舍,可教石管事就陪伴两位,就上房里歇,早晚有个管待。”杨雄道:“便是我们兄弟都有急事。”就拿眼看那两个,石勇省觉,就起身道:“正是,便是小弟也端的有身在身上。”却是李逵不觉,又念着尉迟小姐,便不肯去,道:“你们都有事时,便去,我自在这里看顾尉迟老爷,也图个快活。” 高君德喜道:“既是端的,便安排精舍与李大哥安歇,杨大哥办完事,还请好歹来府里,早晚请教。”就拍拍手,一个家人早取一百两金子,做一盘子端上来,道:“杨大哥在客乡必然花费,就请收下,略表些心意。”杨雄推辞不过,只得收了,自家心里却暗暗叫苦,却面上表露不得,只得和石勇辞了出去,高君德就送这两个出来,杨雄又指望李逵随着出来,就可嘱咐他,谁知这会李逵却有小计算在肚里,怕两个说他,只随得几步又回去了,杨雄见了。闷一肚火在心里,说不出来,只得和石勇自去了,高君德直送两个到府外,殷勤作别,看这两个去远,方自回府里去了。
杨雄和石勇走过几处街巷,杨雄留意,见后面无有跟随的,方打抹石勇去僻静处说话。石勇先道:“眼见得我们救得尉迟老爷,又替他家消了祸殃,得他们上下感激敬重我们,哥哥何不就受他们管待,就学李大哥受用几日也好。”杨雄道:“感激则有之,敬重则未必,不见那丫头对李逵的嘴脸?我又好言劝那高总管,那高总管只不放在心上,眼见得这一家人上下连奴才也是骄傲的,都有个富贵眼睛,如何瞧的起我们这等江湖汉子?便是有几分感激意思时,我们在他家里住也受不得那做派,不如出来自在最好。”石勇默然些时候,才道:“杨大哥说的是,便是如此方好,只是李大哥在他家时间久了,必然没趣,更怕他做出些事来。”杨雄冷笑道:“都说铁牛是个铁人,最不爱女色,谁知他一见那尉迟小姐,倒似迷了心窍,直脱脱似变了个人,做出许多疯傻样子来,必然爱上了人家,痴心要当人家女婿,所以万不肯随我们出来,若是做出事来,也是他快活自受。” 石勇惊道:“哥哥莫不是说气话?若是他真做出事来,哥哥若不相救时,须没了兄弟们义气,日后也受人耻笑。”杨雄道:“我只是说气话便了,如何不救他?你我两个可暗中护持他,若是不好时,便上隐龙山去,别的并没去处。”石勇道:“也只得如此,只是杨雄哥哥,并不是兄弟要奉承你,你这次见了,做的事也明快,见的事也深远,和那梁山上大不相同,直不似一个人。”杨雄笑起来道:“是么?我倒不觉得。”石勇道:“别的不说,单是拿住那秦知州,迫他要答应那三桩事,小弟就佩服地五体投地,便是小弟见的人多了,有几个如哥哥这般果决的?就是在尉迟老爷家酒席上,哥哥又识得进退,不吃那亏,所以才佩服哥哥的紧。”杨雄默然些时候,又笑起来,方道:“便是生死都经了一遭,如何没些长进?不瞒兄弟你说,我和石秀两个自来那罗海州里杀猪,闲着没事,整日把那梁山旧事谈论,因此两个都有些领悟在心里,因此做出事来,便比前面强些。”石勇道:“哥哥既再上了隐龙山,可觉得宋江哥哥这回如何?”杨雄笑起来,道:“兄弟如何这般问?” 石勇道:“便是征得方腊这遭,兄弟们都七零八落了,只没个结果,若再聚起来,再弄一场招安时,却又何苦?因此小弟心里冷,又在这边吃酒赌钱快活,前时李逵说起宋哥哥在隐龙山重新聚义,小弟却再无要初次上梁山时的那腔子热血,是以不想上山去。今日和哥哥说起来,并无半点隐瞒在心里。” 杨雄叹道:“却是兄弟直心直意,我反来疑兄弟,直不羞死?俺也把心里说与兄弟听,便是俺两个心里也不醋宋公明,只为不愤秦广王无道,任用些狗官残虐这些百姓,又害我们梁山旧日兄弟,便反了罗海州,重认宋公明做哥哥,面上也过得去,只是不知如何,再不觉得有旧日的亲厚,只是存在心里。想来真是怨这一场招安,教人的热血都冷,倒害人把世间好多事都看得真正清楚了!”石勇道:“便是在梁山上争论招安时,鲁家哥哥说得话最好,‘俺的直辍染做皂了,洗杀怎得干净?招安不济事,便拜辞了,明日一个个去寻趁罢’,这话言犹在耳,倒把那招安真说得透了,哪里有个结果?鲁家哥哥真是个明眼人,却不知现在他落在哪里?若是他把头来聚义时,小弟情愿去投奔他,必然快活。”杨雄道:“听得说他自坐化在钱塘江边六合寺里,倒得了金身正果,必上了西天,如何和我们这般似的落在阴曹世界?不要将来见得着也否?便是梁山兄弟里面,鲁大哥是第一个讲义气的真男子,我自也服的他紧。却是和石秀兄弟旧日说起,他道:‘明眼人都吃不得亏,征方腊死的都是我们这般义气二字上当头快性的,哪里见那些员外富豪上阵厮杀也来?要不便是看透招安真相的,也不上前出死力,便如去了的公孙道长哥哥,要不便是鲁家哥哥也看得明白,自家又是武艺绝高的,因此不受一点伤害,如我只好被射做了刺猬!’两个都苦笑起来,想来那是还是这黑旋风说的一句好,‘招安!招安!招甚鸟安!’”说完,说的听的都苦笑,石勇道:“既说来丧气,不说也罢!却是杨家哥哥,如今李逵软陷在尉迟老爷家里,却是如何了局?终不成反要杀将起来,去他家里抢出人来?”杨雄冷笑道:“但凡做了贼,在那些权贵豪富家眼里,一世也是贼!如何肯瞧的起我们?我看那高君德早看破了我们的出身,只是有心机,只放一团和气在脸上,不肯说破,一来却不过我们的恩,二来行事圆滑,将来或再用得着我们,是以这般做,只是那些丫头片子不会瞒装,她们必然和小姐咕咕哝哝说起,就看出李逵的出身,是以瞧不起,就言语里轻蔑,这黑厮反痴心妄想,要把那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娶来做老婆,岂不可笑之极?他又全无个体统,凡事又忍不得,必定要生发出大事来,我们只好费心劳力,将来预备替他顶缸!”石勇道:“便是看的也透极了,却是如何要做?”杨雄道:“眼见得尉迟家要抛彩球招亲,弄的满城风雨,只是要招个女婿进门,好防那些奸贼夺家产,端的是急来抱佛脚。今日我们救了尉迟老爷,又破了那些奸贼的事,是尉迟家的好事,过后他们自家却必要叫苦,那尉迟小姐有天仙般美貌,如何肯再随意许个贩夫走卒,把家产给那人承继了?他们必然要暗中安排手脚,这是一了。再者李逵若娶不着尉迟小姐做老婆,他如何肯罢休,如何不抡两把板斧杀起来?弄得画堂尸体横,洞房鲜血飞?这是二了。我们却于其中为难,我自心里思想了,只可如此如此。”石勇听得笑起来,道:‘哥哥好主意!就是如此最好。“两个都笑,就去准备安排不提。正是:
安排囚笼锁彩凤 欲开铁锁走蛟龙。毕竟李逵这次娶得亲也无,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