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用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分析《水浒》
中人物鲁智深的心理结构
摘要:美国社会心理学家马斯洛提出了著名的“需要层次理论”。马斯洛把人的需要按其价值级差分为三档:生理需要、心理需要与超越性需要。我国古典小说水浒中的人物鲁智深不仅具备简单的生理需要和心理需要,同时也具备水浒中其他人物所不具有的超越性需要。鲁智深的超越性需要即是成为一个行侠仗义、见义勇为的侠者。正是因此,鲁智深是水浒中最具光彩的形象。
关键字:
鲁智深 需要 自我实现
西方文化历来注意对人自身的认识。从“认识你自己”的希腊箴言,到“宇宙的精华,万物的灵长”(莎士比亚语),再到“人是会思考的芦苇”(帕斯卡尔语),西方人几乎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人的认识、对人性的开掘。当代美国社会心理学家马斯洛提出了著名的“需要层次理论”。马斯洛把人的需要按其价值级差分为三档:一是生理需要,具体包括生存需要(进食和睡眠)、安全需要(自卫和攻击)与性的需要;二是心理需要,包括权利需要(等级与礼仪)、情感需要(友谊与爱)与认知需要(理解、认同和归属);三是超越性需要,即自我实现。本文拟用上述需要层次理论,分析我国著名古典小说《水浒》中的典型人物鲁智深的心理结构。
一、生理需要与心理需要
关西汉子鲁达逃到五台山做了和尚,是出于安全需要。因为失手打死了“镇关西”,他从渭州经略府提辖的身份一变而为全国通缉的杀人犯。曾经给予他身份与地位满足了他的权利需要及认知需要的体制突然向他张开了血盆大口,于是保全性命成了鲁达的首要的需要。也因此,当那娶了他曾搭救过并正为之而落得如此下场的金翠莲养做外宅(即今所谓“二奶”,甚或是“三奶”“四奶”)的赵员外把他误当成金翠莲勾引的汉子并带领三二十手执棍棒的打手要捉拿之而他同样误以为是官府要逮捕他的的时候,他“见不是头,拿起凳子,从楼上打将下来。”①同时鲁达当能从这场误会中体会出别的什么滋味,在与金翠莲相对久处的时候,他也应该意识到自己的男性角色。作为比正常男人更加身强体壮并且正当壮年的男人——不久之后,在大相国寺菜园子里与林冲结义时,时年“三十四五”②的林冲称其为兄,据此推测此时鲁达年纪当在四十上下——鲁达不会没有性的需要。虽然水浒作者囿于当时道德观念,把鲁达这类英雄好汉描述得似乎从不近女色,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推测。小说第五回花和尚大闹桃花村,当不明就里的鲁智深听到刘太公为小女招夫之事而“烦恼”时,“鲁智深呵呵大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必嫁’,这是人伦大事,五常之礼,何故烦恼?’”③鲁智深的这种反应体现出他是以过来人的身份自居的,可见其对男女之事并不隔膜。此理可以类推小说中其他英雄人物比如武松等。
鲁智深在五台山毫不掩饰自己贪吃好睡的性格,对佛教那一套清规戒律毫不理会,因为其并非真心出家而只是出于安全需要。而除长老之外的那些和尚竟然不明此理,惹得鲁智深两次酒后大闹五台山。如果说贪吃仅仅出于生理需要,则酗酒只能算是生存需求满足之后的膨胀式需求,殴打众僧则是出于心理需要中的认知需要(理解、认同和归属)。鲁智深在五台山得不到众僧的理解和认同,根本不被众僧接纳,相反却遭到仇视和排挤,被视为异类。而先前的经略府提辖的身份则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这种认知需要和权利需要,即使那号称“镇关西”的郑屠见了他也是毕恭毕敬。且看鲁智深在准备教训郑屠时,“走到面前,叫声:‘郑屠!’郑屠看时,见是鲁提辖,慌忙出柜身来唱喏道:‘提辖恕罪。’便叫副手掇条凳子来,‘提辖请坐’”。④鲁智深对这种身份相当怀恋,在以后与人结识,自报家门时常常提起,虽然他早就不具备这种身份了。在东京大相国寺看管菜园子制服那帮想戏耍他的泼皮破落户后,鲁智深便自我介绍道:“洒家是关西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官。”⑤并自我吹嘘道:“休说你这三二十人直什么,便是千军万马队中,俺敢直杀得入去出来。”⑥这种带着自豪感的自我介绍正是出于看管菜园子的和尚这种身份根本无法满足的权利与认知需要;自我吹嘘则是对自我价值的一种尊重与肯定。此后鲁智深不断在那帮泼皮面前战士自己的实力,以博得泼皮们的肯定与欣赏,倒拔垂杨柳的行为就是一例。然而他与那帮泼皮的关系只是泼皮们对他的单向的肯定,鲁智深更渴望一种建立在平等关系基础之上的互相的尊重与肯定,即对友情的需要。林冲的出现暂时满足了他的这种需要。而他对情感的需要显然又高于单纯的认知需要。因为情感需要就已包括了认知需要,没有认知做基础,是不会产生情感的。而鲁智深对与林冲友情的珍视,由他在野猪林救下林冲后的一番话可以鲜明地体现出来。“兄弟,俺自从和你买刀那日相别之后,洒家忧得你苦。自从你受官司,俺又无处去救你。打听得你断配沧州,洒家在开封府前又寻不见。却听得人说监在使臣房内,又见酒保来请两个公认识或道:‘店里一位官人寻说话。’以次洒家疑心,放你不下。恐这厮们路上害你,俺特地跟将来。见这两个撮鸟,带你入店里去,洒家也在那店里歇。夜间听得那厮两个做神做鬼,把滚汤赚了你脚。那时俺便要杀这两个撮鸟,却被客店里人多,恐防救了。
作者: 白混 2005-12-30 09:26 回复此发言2 [原创]论鲁智深洒家见这厮们不怀好心,越放你不下。你五更里出门时,洒家先投奔这林子里来,等杀这厮两个撮鸟,他到来这里害你,正好杀这厮两个。”⑦其后鲁智深又跋涉一千多里一路护送林冲至沧州,其对林冲可谓情深义重。然而鲁智深在梁山与林冲重逢后,二人的关系却逐渐平淡下来,这只能归因于二人超越性需要的不同。
二、超越性需要
所谓超越性需要,即自我实现的需要,是指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潜力,表现自己的才能,成为有成就的人物。鲁智深打死“镇关西”,因此而丢了提辖的身份与地位,亡命天涯,然而在遇到因了他的搭救而过上了好日子的金公父女后,他并不希图他们的报答,连金公父女请他吃顿饭,他也说:“不消多事,随分便好。”在金公向其下拜时又谦恭地说:“老人家,如何恁地下礼,折杀俺也。”从拳打镇关西,到大闹桃花村,再到火烧瓦罐寺,大闹野猪林,鲁智深一路散发着奋身忘我的精神。他所奋身干预的事情,没有一件和他切身相关,关涉到他个人利害,而他无不慷慨赴之,这才是十足烈火真金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鲁智深这种纯正侠者的形象正是出于其自我实现的需要。做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者,便是其对自己的期许,所以他不但从不施恩图报(他也根本不把自己的行为视为“施恩”,而只是出于自己的自我实现的需要),而且能从这种行为中得到最大的快乐。这种自我实现的快乐便是其得到的最好的报答。所以即使在亡命途中,他也能够潇洒爽快,丝毫没有落拓的表现。比如在刘太公庄上,听了刘太公的诉苦,他这个流离失所的人竟然能够“呵呵大笑”!
鲁智深对于梁山生活也并不满意,原因只能是梁山与他自我实现的需要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只今满朝文武,多是奸邪,蒙蔽圣聪,就比俺的直裰染做皂了,洗杀怎得干净?招安不济事,便拜辞了,明日一个个各去寻趁吧。”⑧他简直有搞分裂的倾向。鲁智深对与其他的农民起义军的战斗也并不感兴趣,在捉到方腊之后,宋江道:“吾师成此大功,回京奏闻朝廷,可以还俗为官,在京师图个荫子封妻,光耀祖宗,报答父母劬劳之恩。”鲁智深答道:“洒家心已成灰,不愿为官,只图寻个净了去处,安身立命足矣。”送江道:“吾师既不肯还俗,便到京师去住持一个名山大刹,为一僧首,也光显宗风,亦报答得父母。”置身听了,摇首叫道:“都不要,要多也无用。只得个囫囵尸首,便是强了。”⑨鲁智深之所以一直留在梁山,并参加了对其他农民起义军的战斗,当是其思想受时代的局限,同时梁山也在一定程度上了满足了他的归属需要。但其言行已足以表明其自我期许仍是做一个自由来去行侠仗义的侠者。至于其在坐化前穿上一件“御赐僧衣”则使人颇感费解,当是出于小说作者的意愿,硬给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鲁智深穿上的。
注释:
①②③④⑤⑥⑦⑧⑨ 分别出自 施耐庵 罗贯中 著:《水浒全传》。四川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29、53、39、25、52、53、514、803页。
参考资料:
陈洪 孙勇进:《漫说水浒》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1年版夏中义:《自我实现:重读弗洛姆与马斯洛》,载《书屋》2003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