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捉奸(6)









  就刚才王婆这一声喊啊,喊出个人来了。哪一个?隔壁胡正卿。胡老爹刚出去有事,没出门楼,只听见大门外喊:“不好啦!武大郎来啦!”胡老爹晓得出事了,豁啦哒,咋嘎!门一开,朝石台上一站,再一望,嗯,明白了!只看见乔郓哥肉头抵住王婆,武大郎的炊饼担子歇在门口。不必说了,担子歇在这里,武大郎本人已经来啦,刚才王婆一声喊啊,怕是武大郎进去了。进去还会有好事吗?这是昨日乔郓哥吃了王婆的亏,一定带信给武大郎,他来动手捉奸了。胡老爹今日不敢多话,也不敢插嘴。不解围吗?不能玩!非昨日可比。昨日他们两下斗殴,没有什么了不得,应当解围;今日事情大了,武大郎来捉奸,人命关天,不能插嘴,胡老爹只好望着他们。
  正在这个时间,来解围的了。紫石街南头来了二位,一老一少。老者年将半百,少年人二十多岁,两个走路的。两个人走着谈着,掸眼看见乔郓哥肉头夹在王婆裤裆里。老头子还好,没有开口;少年人肝气旺,看不下去了:“哎,老大哥!”“兄弟。”“这个老妈妈子我看她来世还要坏哩!人家小孩子哪里不到,你哪怕骂人家几句,打人家几下,也不要紧。做这种绝事,把人家小孩子肉头夹在裤裆里,阴毒人家,小孩子一生没好啦!”乔大爷听见有人顺着他说,他还不顺过来么:“诸位大爷,你们看他夹着我,请你们说句公道话!”“咦喂!我没有夹着他,他顶着我呐!”“乔大爷,你顶着她做甚哩?”“找话说呐,我乔郓哥一不呆,二不傻,把肉头夹在裤裆里头,不怕晦气吗?她夹着我呐!诸位大爷,怎么说呢?你们两位能够帮帮忙就好了!”“帮什么忙呢?把你拖出来?”“不,她夹得紧哩!最好你们分左右抓住她两条腿,把她两条腿扒开来,我的头才好出来哩!”“好的,老大哥,我在左边,你在右边。”两个人分左右,席地朝下一蹲,把王婆左右箍拐⑨一抓:“贼老妈妈子,代我叉下来!”哪晓得两个人的劲用大了,王婆的苦吃得不轻,“啊咦喂!”一声喊,两腿一叉,乔大爷把肉头才收回头,手一捺朝起一站。
  乔郓哥再听听门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坏了!大老爹进去事情如成功了,该拎着两颗头就出来了,人没有出来,里头也没有动静,不要遭了奸夫的毒手了!果然是西门庆还了手,武大老爹吃不消,会有性命之忧。大老爹是我带来的,人命关天,老妈妈子回头一把抓住我,就要吃官司!怎么办?三十六着,走为上,走的理长。怎么走法子呢?他的门儿大⑩哩!你望他只有十几岁,几十岁的人都坏不过他。“贼老妈妈子!你真厉害啊!乔大爷昨日走你家门口,你抓住打我;今日走你家门口,你又抓住我一顿打,还把我的头夹在裤裆里,亏这两位老爹解围。好,今日乔大爷不能奈何你,有话明日再说!”接着招呼两个解围的:“得罪二位老爹,我回去了!”说着他拎着丝篮就跑。
  两个走路的也听不懂,算啦,也就走了。就剩胡正卿一个人站在门口望着王婆。王婆这一刻慌忙失态,看见乔郓哥走了,哪有心肠同他说话,晓得家里要出事了,不放心,急忙忙想赶到后头。她才进门,胡老爹喊住了:“干妈妈,且慢回去,门口还有件东西带回去。”“什么东西啊?”“炊饼担儿担回去。”“哦。”王婆以为是好话,把担子一挑,豁隆通,把门一关一闩,担子就朝柜台上一甩。她家开过茶坊,原来就有柜台。
  王婆这么厉害,她不晓得胡正卿刚才这个用意。胡老爹叫她把炊饼担子挑回去用意颇深,这件事将来人命关天,不闹到那个样子就罢了,果然惊官动府,将来奸情事发生,我们邻居都是要到堂的,到那时王婆决不承认,炊饼担子就能算证据。武大郎如果没有到你家捉奸,炊饼担子为何在你家里?请老爷派人来调查,这样东西就能算证明。胡老爹暂且回去。
  王婆直奔后面。到了后面一望:“不好了!这是哪个打的啊?你们拖只老虎来害我啊!”只看见武大老爹躺在地下,口鼻流红。这是哪一个打的啊?还有哪一个?西门庆。我说书人只有一张嘴,刚才交代门口的事,没有工夫交代门里,这一刻我要拉回头来补叙。
  大老爹拎着大厨刀到了后头明间,只看见对面房间上首房门开着,是王婆的卧室;下首房门关着,不必说了,一对狗男女定在下首房中。“好大胆的狗男女,欺我太甚,我今有刀来了!”哒哒哒哒!就朝房门口跑了。西门庆同金莲坐在床边,以为没有人。忽然听见外头武大老爹说话,西门庆晓得不好,抢两步走下踏板,手一抬,轻轻地把闩朝起一插。大老爹不晓得哎,到了门口,双手抓住刀把,来冲门了。你冲门嘛,要用手冲哎,他不,他用刀尖对着这两扇门的门缝,嚓的一声,刀尖吃到门缝里去了,吃得很紧。大老爹两手抓住刀把,来拖刀了,哪晓得他用劲过猛了,刀是抽下来了,自己仰了个屁股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