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自跑到忠义堂向宋江负荆请罪,宋江听后痛心道:“二郎遇事怎还这般冲动,即便下属身死,何须有如此怒气。”武松羞愧道:“实因可儿姑娘死的很惨,却为梁山义气不肯说出凶手的名号,武二激愤下失手伤了丁头领,愧对哥哥教诲,不论如何处罚,武二没有异议。”松江叹口气道:“你先回去吧,此事也非我一人能做主。”
宋江和卢俊义协商下,都云此事不宜张扬,征询董平的意见,董平毕竟也杀了自家的婆娘,见宋江也无责怪之意,立刻慷慨的云只要武松上门认个错,此事既往不咎。
武松思之再三,为继续寻找契丹公主和杀李百顺和林可而的凶手,上门向董平和丁得孙认罪,董、丁二人也就此收场。戒律堂同时罚武松去青龙山烂陀寺挂单一月,以观后效。
鲁智深眼见林冲、武松与自己相好之人一个个离开梁山,只剩自己和杨志守在步军左寨,原来还有个杨再兴整天逗着开心,不料乔三一回来,神神秘秘的将杨再兴带下山去,说林冲想念徒儿。鲁智深恨恨道:“这个林冲,竟然忘了俺老鲁不成?”杨志劝道:“林教头战事繁忙,怎会想到和你叙旧,待三、五个月局势稳定,定然会回来请你前去。”鲁智胜犹自闷闷道:“这二郎也稀里糊涂的发配到青龙山了,真是没劲。”避开杨志,大口喝起酒来,武松走时早就嘱告杨志,一定要看住鲁智深不要乱喝酒,杨志自知无力劝阻,只好将酒都藏起来,每日只留一小坛,鲁智胜本来在林冲走后,还能节制,看到武松也走了,更加感到空落落的,愁起来,一壶酒转眼就没,大声喝道:“酒来,酒来。”众喽罗谁敢靠前,都远远的避开。鲁智深喊了良久,无人应声,‘砰’的将酒壶摔得稀烂,大步跨出去,眼见两个喽罗飞速的躲起来,鲁智深赶过去,一把拎过,瞪开如铜铃般的大眼,那喽罗高声大呼饶命,鲁智深铜钵般大小的拳头高举,嘿嘿冷笑道:“要洒家饶你不难,只须拿坛酒出来便罢。”
那喽罗苦着脸,默思良策,杨志早有言在先,谁也不许给鲁智深酒喝,违者重打三十大棍。鲁智深见此人眼珠乱转,显然是在想什么鬼主意,心头火气,大拳落下,势如奔雷,眼见那喽罗要重伤于拳下,旁边一人低声道:“有个去处美酒不少。”鲁智深闻听,硬生生将拳收住,手中的喽罗已眼睛翻白,昏死过去。
鲁智深松开手掌,笑道:“这般不济,洒家只是想吓吓你,还未动手哩!”回头笑眯眯的看着方才探头疏脑说话的喽罗,那喽罗怯生生道:“鲁爷回头可不要对外人说,否则小的只怕两条腿要被打断。”鲁智深光头连点道:“那是自然,我保护你尚来不及呢,怎会出卖你,快快说来。”那喽罗见四旁无人,附在鲁智深耳旁低低道:“女寨后营,最近酿了不少美酒。”鲁智深劈面抓过那喽罗道:“莫不是消遣洒家,女寨怎会有酒?”那喽罗吓的双齿不住磕打,颤声道:“小人怎敢骗鲁爷,鲁爷去了便知。”鲁智深恨恨的扔下喽罗‘呸’了一口,道:“那里怎是洒家的去处,分明是消遣于我。”却也不愿和小喽罗一般见识,摇晃着回房,躺在炕上翻来复去睡不着,思忖道:“不妨去看看,洒家又不干别的勾当。”起身推门而去,酒劲上来,步幅蹒跚,有个喽兵跟上,鲁智深回头晃晃拳头道:“敢跟了洒家看,一拳砸你个七荤八素。”那喽罗远远跑开,却还是跟在鲁智深身后,鲁智深摇摆着走到女寨附近,此时一阵风从女寨方向吹来,鲁智深猛然嗅到酒香,赞道:“妙阿,果然有美酒飘香。”一时心头大痒,快步冲到女寨门口,两员女喽罗拦阻道:“鲁头领不得无理!”闻到鲁智深身上重重的酒气,已明就里,高声道:“鲁头领这般喝的烂醉,怎能私闯女寨,宋头领知道,怕你性命难保。”鲁智深猛然醒悟,想起林冲、武松二人走时的谆谆劝告,立时满面羞愧,转身无精打采的回营了。
鲁智深半夜尿急匆匆起来,净完手感到腹中饥饿,跑到厨下,翻捡出几个馒头,一块牛肉,大口吃将起来,吃了几口,颇觉无味。骤然想起白天的情景,嘿嘿干笑,心想:偷偷地去拿来几坛,藏将起来慢慢受用,岂不快哉!主意已定,将牛肉匆匆用纸裹了,塞在怀内,悄悄钻出营去,大步往女寨方向走去。
鲁智深不敢走正门,从侧面野草茂盛的地方翻过,怀中肉包掉落,鲁智深一把抄住,险些落地,重又塞回怀中。鼻翼翕动,夜静味清,顺酒香方向悄悄走去,一路四下观望,被人发现可不是耍的。
到了一处露天草棚,不由叫一声苦,两座大瓮,一齐摆放着四个木桶,每只有三、五百斤的重量,虽然鲁智深自认抱起个酒桶不难,可要怎样才能出去,走正门肯定不行,过侧面,没人相助,酒桶必然摔烂。
鲁智深急得团团转,四下搜寻是否有小酒坛,不敢去寨中寻找。焦急中,顺手掀开一个酒桶,酒气扑鼻而来。鲁智深双目紧闭,大大的深吸一口,只觉酒香浸入心脾,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服,喃喃道:“快哉!果然是好酒!”正想用手鞠起来喝,感觉手油腻腻的,方才撕扯牛肉时,粘上不少油脂。眼光逡巡附近也无酒漏、酒樽类小盛酒器皿。无奈大头朝下,整张脸浸入酒桶,大口‘咕咚,咕咚’喝将起来,一口气用尽,光头抬起,满脸的酒水流下,鲁智深舌头不住四下舔拭,大掌也在脸上不住往口中搜刮。小声赞道:“果真是好酒,怎的早不知这个去处,天天来此岂不快活似神仙!”
从怀内掏出牛肉,美美咬下大块在口中‘吱吱’的嚼着。正欲故技重施再痛饮一番,背后一个声音冷冷道:“哪里来的贼秃,在此偷酒喝,怎么梁山全是鸡鸣狗盗之徒,不是好色就是好酒。”鲁智深一张大脸瞬时涨的通红,即便是喝两坛酒也未必如此。
转过身看时:不过一个俊俏的女子,一袭红衣鲜艳异常,手中却拿着个精致的酒壶。原来以为是扈三娘就坏了,一定会告到宋江那里,传出去有些丢脸。仔细看着却并不认识此女,一定是那个头领的家眷,夜里来此也是同一目的,既然大家志趣相同,鲁智深也不害怕了。
鲁智深摇摇头笑道:“还说我偷酒喝,你深夜来此又是为何?还不是给老公偷酒喝,大家彼此彼此,各喝各的如何?”
红衣女脸色微红‘啐’道:“好个不正经的贼秃,偷酒喝也就罢了,嘴中还不干不净,瞧你倒像是花和尚。”鲁智深闻言一呆,仔细看着那女子,大手拍拍后脑,道:“你怎知我的名号,洒家可不认得你,”又揉揉双目:“你难道是赵员外的外宅不成?”
红衣女脸色一寒,冷冷道:“我怎会识得你,不要胡说八道,快快滚罢,若不然我喊起大家,只怕要你好看!梁山没有一个好人,还说什么除暴安良、劫富济贫,不许贪酒色,却原来只是喊喊号子做给人看的,我那可儿姐姐也因无缘无故被赶下山,才遭杀害。”说到可儿,这红衣女的声音有些哽咽,“可儿只说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我却不信,想这里是处太平地方,我便劝可儿先留在这里,不曾想却是我害了她。”索性蹲下来呜呜哭将起来,鲁智深大是窘迫,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又不知出何言安慰,急的拍拍脑门,骤然想起武松,叹息道:“我那武兄弟因怀疑是董平下的手,上门去理论,斩掉董平家将的一只手,也被发配到青龙山去了,洒家同你一般难受,那里也找不到酒来浇愁,可巧发现这里。”以求博得同感。
红衣女闻言一愣,看着鲁智深道:“原来你就是人称花和尚的鲁智深么?”鲁智深点点头,红衣女毫不感激道:“武松干吗不一刀斩了董平的狗头,此事定是他干的。这般婆婆妈妈,上次武松大闹女寨,可是凶的很呢,见了什么董平就手软了么!被发配也是活该!”
一番话说的鲁智深目瞪口呆,红衣女说过气话,心里痛快些,见鲁智深尴尬的站在那里,用手擦掉眼角的泪水,语气转的平缓些道:“干吗还站在这里,难道等上菜不成,快些走罢!有种明日白天光明正大的来喝。”
鲁智深恋恋不舍道:“这酒坊又不是你家的!”看着红衣女手中的酒壶,嘿嘿笑道:“这半夜三更你也来此偷酒,未必就是光明正大的事。”
红衣女闻言笑道:“好个花和尚,这酒坊正是我开的,这‘玉泉春’也是我酿的,至于深夜打酒吗,此间人人都知我嗜酒如命,谁会管来?”鲁智深愈听愈奇,双目越发瞪大,不信道:“女娃儿不要骗人,开酒坊或许可以,若会酿酒,又嗜酒如命谁人相信,这等佳酿,不要说喝,只怕你到近前闻一口也会醉倒,就只胡吹大气。”
红衣女大怒,走到另一樽酒桶旁边,掀开盖板,用酒壶盛满一壶,仰口一气喝下,面色不改,放下酒壶,瞪视着鲁智深。鲁智深可有些目瞪口呆了,疑惑道:“你那桶莫不是水,只能骗骗三岁孩童罢了。”红衣女怒道:“你来尝尝看,是水是酒?”鲁智深慢慢走近,红衣女忽道:“且慢!你已将第一桶糟蹋了,你喝的那桶最劣,这桶的醇度最佳,怎能还想祸害这桶。”鲁智深已闻到这桶酒香远胜自己先头喝的那桶,心中大呼后悔,知道红衣女未骗自己,只想插科打诨,蒙混过关,只要此女不追究,日后再来还怕喝不到佳酿。
故意道:“你既不敢让俺饮用,分明是泉水,却百般找借口推托。”红衣女果然中计,急道:“你既这般馋酒,这等酒香总闻的出来罢,泉水怎会有凛冽芬芳之气。你这劣等酒徒可白白糟蹋了本姑娘的美酒,快快去吧,既为出家人,还怎能如此贪杯好…”脸色一红下个‘色’字未吐出口。
鲁智深来气道:“这酒香洒家三里外就闻到,若不然怎会深夜来此,洒家大碗饮酒时,只怕你还未出生哩?”红衣女啐道:“好没正经,你却说说此酒有何特色?”鲁智深道:“此酒口感纯正,并无杂味,可见水质极佳,应该是采用雁台顶蒙春泉水酿制,但是醇度和厚重稍显不够…”挠挠头笑道:“方才喝的急些,并未仔细品尝,可否让洒家再尝尝看?”红衣女听得入神,用酒壶又小心盛了半壶,递给鲁智深,鲁智深接过,喝了小半口,在口中反复过了几次,方才咽下。赞道:“这桶酒与第一桶又有不同,厚度上去了,但是醇度还是差些,酿酒如同练武,需要专心致志,不可三心二意。可能酿酒人有时心神不定,火候出锅时辰把握不准,醇度不够。第一桶酒中尚有淡淡的核桃树的苦味,需要慢饮才能品的出来,恐怕是烧火用柴炭中杂有核桃木,选用木炭和柴火需要单一,最好是松木,其次是槐木,若采用果树类,需要五年以上,其中又以梨树最佳,再采摘四月新开的梨花瓣入酒,封缸埋入地下,过了一冬,待第二年梨花盛开时节饮用,果真是满室梨花香气,一室皆春,那种凛冽甘香,想起来就禁不住流口水。”
红衣女听得目驰神往,幽幽道:“他若有你一半对酒的喜好,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长长叹息一声,蹲坐在酒桶旁的小凳上默默不语。
鲁智深愤愤不平道:“何人敢瞧不起姑娘酿的酒,不妨告诉洒家,我一禅杖打的他魂飞魄散,把他揪来这里给你赔不是。”
红衣女猛然站起,怒道:“你梁山好汉只会喊打喊杀,真是无聊之至。”鲁智深原本想讨好对方,却撞上个大钉子,又不知该女因何忽而高兴,忽而发怒,只好讪讪不置一词,想要走,又想要带些酒回去,这女寨究竟不是可以随便出入的地方,正苦苦思索如何向对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