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梁红玉被押赴‘戒律堂’,代理堂主‘神算子’蒋敬,知道张清和董平最好,看着拿来的‘凶手’梁红玉。立刻审问,梁红玉也不反口,一五一十的将杀董平的经过说了。说到董平捆上自己,欲奸淫时,张清拍案怒道:“分明是胡说八道,昨日你还说是同鲁智深合谋害死董头领,说是给撵下山去的武松报仇。”
蒋敬骇然的望着张清,不知道缘何把鲁智深也牵扯进来。
梁红玉大惊失色,想不到张清如此丧心病狂,大声喊道:“你含血喷人,昨日鲁大师都没有揭穿你的丑恶行径,想不到你竟然这样恶毒,连同山兄弟都要害!”
张清嘿嘿冷笑道:“到底是谁要害人了?你也见到昨夜鲁智深打伤我,还打死我一命手下。凭你这点微末道行,就算是十个也动不了董平一根毫毛,况且还是被绑上了。”双目逼视蒋敬道:“‘神算子’你来算一算,一个不会武功又被绑上的女子,有多大机会能够杀了董头领。”
蒋敬在张清逼迫下,原本就瘦弱的身躯竟矮下一节,思索半响,忽然‘啊’的一声,口中吐出鲜血来,摇摇欲坠,几要昏倒。
张清心中高兴,面露同情道:“看来蒋头领旧病复发,先回去歇息罢,此事就由张某代劳了。”
蒋敬双目紧闭,口中嗬嗬不清,被手下搀入内堂了。
张清大步跨上正案,坐在高大的椅子上,得意地看这梁红玉道:“此事你要想清楚,不要包庇恶人,将罪过全揽在一个人身上。”
梁红玉咬牙道:“张头领不用费尽心机了,杀董平之事确实是我一人所为,不干旁人事。梁红玉虽然出身低下,也知道良善二字,若让我害人,你是妄想。”
张清闻言大怒,挥手对文案和几名刑官道:“你们先都出去,让我来开导开导这个贱人。”
众人出去后,张清阴暗着脸从案台后走出来,来到梁红玉面前,森然的看着梁红玉。
梁红玉虽然嘴硬,看到张清阴冷的目光,还是害怕的有些颤抖,忽然心中一动,感觉这目光有些熟悉,思索一下,脑中骤然响起一事,惊讶道:“那夜、那夜是你想进入秦如烟的屋子,怪不得对鲁大师如此仇恨,口中仁义道德,却也是个好色的伪君子。”
张清闻言更怒一掌将梁红玉打倒,冷冷笑道:“果然有些道理,竟能认出我来。”
梁红玉手抚着火辣辣的脸,恨恨道:“本来你从林可儿的墓后扑出来时,我就有一点相识感觉。”
又幸灾乐祸道:“你既然和董平都喜欢秦如烟,我替你杀掉情敌,你应该谢我呀!”
张清怒道:“放屁,谁喜欢那个贱人。”忽然背过手,望着院外悠然道:“董头领自从见过秦贱人,并为此杀掉董夫人后,天天茶饭不思,神色不宁。日日跟我叹息如何才能娶此人为妻,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沉湎女色,我就准备上女寨将秦贱人杀了,一了百了。不料撞上你,后来又来个鲁智深,我当时魂飞魄散,只怕被捉住说我偷香窃玉岂不冤枉,就急急跑了。嘿嘿,原来那个鲁智深同你早就相好,此事我却没有冤枉他,昨夜连扈三娘不也如此认为。梁山谁人不知鲁智深同武松情逾手足,武松被撵下山,鲁智深怀狠在心也属正常,你不过是个被逼迫的弱女子,只要招供了,主犯是鲁智深,我保你无事。”
梁红玉摇头道:“要杀要剐随你,要我害人万万做不到。”
张清脸上露出残酷的笑容,拍拍手,文案和几员刑官走了上来。
张清回到椅子中坐定,温柔道:“梁红玉,我再问你一遍,是否同鲁智深设计害死董头领?”
梁红玉坚定地摇摇头,吐字清晰道:“绝无此事!”
张清微笑道:“你以为梁山就这么容易受你糊弄,你这个牙尖嘴利的淫妇,不给你点颜色怎知厉害。李丁,张昌大刑伺候,看她招不招。”
不过片刻,双腿被打得鲜血淋淋的梁红玉昏迷着被李丁、张昌拖进来,扔到张清面前,张清笑吟吟的看着:“用水泼醒她。”
半桶冷水兜头浇下,梁红玉呻吟一声,慢慢醒转,张清淡淡道:“梁姑娘何苦这般刚烈,如今招供还不算晚。”梁红玉睁开双目,强忍着痛楚,原本刚刚好些的伤处,此番伤上加伤,头上虚汗淋漓,混着凉水滴下,双臂勉强支撑着抬起上半身,看着张清倔强的一笑道:“你便打断了我的腿、我的手,我也不会冤枉鲁大师的。”
张清闻言怒不可遏,猛地站起,嘶声道:“给我上夹板,我看她招不招!”
李丁、张昌套上刑具,用力一拉,梁红玉惨叫一声,痛昏过去。张清拍案道:“弄醒她,再上刑,看她招不招。”
那个文案有些不忍道:“张、张头领,不要弄死了,大家反落话柄。”
张清不满意道:“此人已应承杀了董头领,有何顾虑,死有余辜。需要挖出背后的主使之人。”
文案大着胆子道:“昔日裴堂主多次告诫我等不可随便动用私刑,以防屈打成招,弄出错案。”
张清瞪眼道:“正因为当时裴堂主心慈手软,才使的‘戒律堂’人人面软,如此怎能整饬风纪,怪不得女寨总是迎来送往,还害了董头领的性命。如果第一次林头领挨打,武头领捉奸之事后,你们‘戒律堂’立刻雷厉风行的调查女寨的贱人,还怎有董头领丧身之事!”
话说得冠冕堂皇,也确实有些道理,不过文案同李丁等人面面相觑,心道:“你们做的事,怎么推到我们下人的头上。”
李丁、张昌只好继续行刑,第三次使力后,梁红玉终于招架不住,凄惨道:“罢、罢,我招了,我招了。”说过又昏死过去,等醒时,看到张清笑眯眯得站在面前,挥手对文案道:“让梁姑娘签字画押。”
梁红玉忽然泪流满面道:“鲁大师、鲁大师,你昔日曾救过一个女子,今日害你的还是一个女子,难道是好人不该救吗,这就是善有善报吗?”看着文案手中的供状,摇摇头道:“我不能画押,这是假的,鲁大师根本不知道我杀害董头领之事。”
张清恨的退后一步,高声道:“李丁、张昌继续上刑,这次求饶也不行了,直到她画押再卸下刑具。”
梁红玉恐惧的浑身颤抖,看着夹棍要套入自己的手指,悲啼一声,一头撞向青石地面,瞬时鲜血流了出来。
张清等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张清也有些害怕,毕竟这里不是自己的营寨,急忙道:“快看看死了没有?”
李丁看过道:“暂时还没死,不过流血过多就不好说了。”张清道:“快快止血,请个大夫来。”
梁红玉昏沉沉中,只听到有人低低哭泣。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恍恍惚惚是个女子,脑中非常痛,想不起是谁。
只觉手被人握着,轻轻的往伤处抹着药,原本肿胀痛得不住跳动的手指,现在有一丝冰凉之意,锥心之痛渐渐轻了。
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口中勉强吐出:“是阿绣罢,多、多谢了。”
原本正在敷药的阿绣吃了一惊,急忙擦擦自己的泪水,惊喜道:“红玉姐,你醒了,太好了。现在都是皮外伤,不碍事的,很快就会好起来。”其实梁红玉的伤很重,能不能治好,阿绣也没有把握,安道全下山到郓城去了。
梁红玉说完几句话,力气几乎都耗光了,又休息了一会道:“扈姐姐怎么没有来?”
阿绣道:“扈姐姐跟那个害你的张头领大吵一通,气的说是找宋寨主评理。”
梁红玉勉强点点头,叹息道:“我还不如死了,省的大家操心。”
阿绣惊叫道:“红玉姐,你怎可这样想,我们就像亲姐妹一样,说什么操心,大家不过互相照顾罢了。”
梁红玉无奈的笑笑,轻轻问道:“不知那个鲁大师怎样了?”
阿绣睁大双眼,思索半天反问道:“哪个鲁大师?是教书的吗?”
梁红玉心中苦笑,闭上眼又昏昏睡去。
扈三娘看到梁红玉伤重如此,暗责自己竟然轻信了张清的话,立刻同张清吵起来,张清这才不紧不慢的说出怀疑鲁智深在背后指使梁红玉暗害董平,若不然怎能得手。扈三娘看张清果然阴险,昨夜知道战不过鲁智深,假装仁义骗过众人。如今狠刺一刀,人人痛彻心肺,可怜鲁智深还不知道有杀身之祸。
扈三娘冷冷得看着张清道:“都云‘没羽箭’张清的暗器功夫了得,不料背后的飞刀也是这般锋利,让人十分佩服。”张清听出扈三娘的弦外之音。抱拳道:“扈头领女中豪杰,谁人不知。不过对梁红玉这等奸诈的蛇蝎心肠的女子就不了解了,你看看此人的供词,思虑何等细致,手段何等毒辣。再加上鲁智深这等武功好手,董头领还如何能够逃过毒手。”又朝向东方抱拳道:“可喜董大哥英魂不散,助我破了此案。”回头对着扈三娘笑道:“也仗扈头领揭出鲁、梁二人奸情,这里也有扈头领的功劳。”
扈三娘淡淡道:“我并未曾说鲁、梁二人有苟且之事,况且这份供词并无梁红玉本人的画押,梁红玉身体多处受伤,你这有屈打成招之嫌。”
张清道:“这等人你不用刑,根本就不知深浅,一口回绝,如果世上都凭凶手自己的辩解审案,恐怕就没有一个凶手了。”
扈三娘道:“我昨日只听梁红玉说过设计暗害董头领之事,绝无鲁头领参与。你又何苦揪住这一点不放。”
张清冷冷的道:“此人仗着武功好,滥杀无辜,昨夜你也见到了鲁头领怒杀我的手下,若不是张某见机的早,只怕就站不到这里了。张某最恨那些虚伪之人,穿着个袈裟,还嗜酒如命。白天去莲花峰听禅讲道,晚上同贱人幽会欢好。”扈三娘听的脸红了起来,争辩道:“我相信鲁头领的为人,决不会做出什么好色之事。至于想暗害董头领,分明是你一厢情愿的看法。”
张清不服气道:“酒能乱性,这点简单道理还用我说。”
扈三娘见张清死死抓住鲁智深大做文章,分明是想替手下报仇。沉思片刻道:“此事太过重大,我必须秉明宋头领、卢头领和军师。林头领等人在前方鏖兵,弄不好梁山会出大乱子。”
张清听得心也‘咯噔’一下,想到鲁智深同林冲的交情也非比寻常,某些地方还胜过武松。如果果真三堂会审,因梁红玉根本不承认鲁智深同谋之事,而且文案和刑官也在现场,弄不好此事有翻盘的危险。心中担忧,却故作沉思,有些犹豫道:“好吧,就如扈三娘所言,梁红玉独自设计暗害董头领,这些事都是梁红玉亲自说出的,扈头领不信可以询问文案和刑官,他们都在一旁听着。”
扈三娘果真要求招来文案和刑官,确实说得大致不错。扈三娘临走时道:“希望张头领信守诺言,不要再难为梁姑娘了。”又回头看着文案和刑官道:“你们要仔细保护好梁姑娘,若再出意外我拿你们试问!”几人唯唯诺诺,扈三娘说罢抱拳离开‘戒律堂’。
扈三娘来到忠义堂,看到宋江憔悴的面容,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向宋江说明梁红玉之事。宋江默默听后,双目注视‘忠义堂’的匾额良久,苦笑道:“想不到当日我一念之仁,竟惹出多少祸乱,‘戒律堂’属卢兄弟治下,我又如何可出言。”
扈三娘失望之下,想借故问询柳絮儿近况,不料被宋江冷冷的推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