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1期
笑口常开
作者:贾平凹
大学毕业,年届三十,婚姻难就,累得三朋四友八方搭线,但一次一次介绍终未能成就。忽一日,又有人送来游园票,郑重讲明已物色着一位姑娘,同意明日去公园××桥第三根栏杆下见面。黎明早起,赶去约会,等侯的姑娘竟是两年前曾经别人介绍见过面的。姑娘说:“怎么又是你?!”掉身而去。木木在桥上立了半晌,不禁乐而开笑。
陪领导去某地开会,讨论席上,领导突然脖子发痒,用手去摸,摸出一个肉肉的小东西,脸色微红旋又若无其事说:“我还以为是个虱子哩!”随手丢到地上。我低头往地上瞅,说:“噢,我还以为不是个虱子哩!”会后领导去风景区旅游,而我被命令返回,列车上买一个鸡爪边嚼边想,不禁乐而开笑。
夜里正在床上半醒半睡,有人影推门闪进来,在立柜里翻,翻出一堆破衣服和书报,扔了;再往架板上翻,翻出各类米袋子、面袋子和书报,扔了;在桌斗里又翻,是一堆读书卡片,凑眼前看了看,扔了。咕囔了一句顺门便走,我在床上说:“朋友,把门拉上,夜里有风的。”小偷把门拉上了。天明起来整理房间,一地乱书乱报,竟发现找了好久未找着的一份资料,不禁乐而开笑。
剧场里巧和一位官太太邻座,太太把持不住放一屁,四周骚哗,骂问:“谁放的?不文明!”太太窘极不语,骂问声更甚。我站起说:“我放的!”众人骚哗即息,却以手作扇风状,太太也扇,畏我如臭物,回望她不禁乐而开笑。
出外突然有人迎面过来打招呼,立即停下,作疑惑状。“你不认识我了?”“怎不认识!”于是握手,互问哪儿来,到哪儿去,互问老人康健孩子可乖,互说又胖了,又瘦了,半天的淡而无味的话。分手了,终想不起这是谁,不禁乐而开笑。
路过一条小巷。忽见有长队排出,以为又在出售紧俏物件了,急忙列入其中,排到跟前,方见是巷口惟一的厕所,居民等候出恭,不禁乐而开笑。
去给孩子买一双袜子,昨日看时价是一元,今日是一元二角,快快出店门,打响一个喷嚏,喷带出一口痰。正想是售货员在嘲笑我,我方有喷嚏打出,一位戴“卫管员”袖章的人却责斥我吐了痰要罚五角钱。掏出那一元钱,卫管员没零钱找,遂再当地吐一口,愤愤而走,走过十步,不禁乐而开笑。
路遇一女子,回望我嫣然一笑,极感幸福,即趋而前去搭话,女子闪进一家商店,尾随入店,玻璃上映出自己衣服钮扣错位,不禁乐而开笑。
名字是自己的,别人却用得最多,不禁乐而开笑。
写完《笑口常开》草稿,却吸一根烟,返身要誊写时,草稿不见了,妻说:“是不是一大页写过的纸,我上厕所用了。”惊呼:“那是一篇散文!”妻说:“白纸舍不得用,我只说写过的纸就没用了。”急奔厕所,幸而已臭但未全湿,捂鼻子抄出此份,不禁乐而开笑。
开心包厢指南
快乐来自于心灵。文中让作者“笑口常开”的事情,并不是我们通常所理解的好事、幸福事,也不是滑稽事、好玩事;相反,这些事情都让人感到几分尴尬,几分无奈。但作者又何以“笑口常开”呢?因为他豁达、开朗,特别是有几分自嘲的气度。他并不沉溺于这些事情可能带来的具体烦恼中,而是抓住它们的出人意料处,从中得到一种孩子气的满足。读罢此作,最让我们感到开心的,正是他这种人格在文章中的流露。
——金 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