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让感情自然地流露
作者:胡媛媛
胡媛媛(以下简称“胡”):尊敬的碧野先生,您好。很荣幸能采访您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著名作家。您的游记散文《天山景物记》入选高中语文课本以来,深受广大学生朋友的喜爱。特别是文中优美的语言,娓娓的叙述仿佛把我们带到了美丽的天山。我想请您就这篇文章谈谈您的创作过程和体会,您看可以吗?
碧野(以下简称“碧”):好的。我很愿意与广大的中学生朋友们共同交流、共同分享。
胡:我知道您的这篇文章是在新疆生活了两年后,回到北京,应《人民文学》编辑部的约稿而写的。您能为我们谈谈当时的具体情形吗?
碧:那还得追溯到上世纪50年代上半期。那时中国作家协会有一批被称为“少壮派”的中年作家(指西戎、康濯、严辰、马烽、逯斐、阮章竞、秦兆阳等人)住在北京安定门外的一栋楼房里,我也是其中的一个。我们之间是非常团结的,互相帮助,互相关心,经常在一起谈深入生活,谈创作,就像长河中的波涛激荡起一朵朵浪花似的,显得很活跃。
1954年冬,我写完了反映铁路工人生活的长篇小说《钢铁动脉》,正准备下去继续深入生活。到什么地方去好呢? 我身体健壮,年未40,很有条件到艰苦的地区去接受锻炼。秦兆阳同志给我出主意,建议我到新疆去,我接受了他的意见。1955年初,我到达新疆乌鲁木齐。第一位接见我的是新疆军区政治部主任曾涤同志,他给了我亲切的指导。新疆幅员辽阔,他建议我先在“面”上看看,然后找个“点”扎下去。于是,我就开始展翅飞翔于天山南北。
我在新疆深入生活两年后,于1956年秋天回到北京。那时,我刚满40岁,头戴维吾尔族小圆花帽,身穿粉红色镶花边的衣服,出现在北京街头,即使熟人见面,也不敢相认。我就是怀着这样的喜悦的心情,带着牧草的芳香回到首都来的。游子归来,带着一种如饥似渴的心情急于要会见亲友。我见到了原先在安定门外相处的同志和朋友,他们很多都调动工作了。我去看望曾热情鼓励我去新疆的秦兆阳同志。那时,老秦已调任《人民文学》副主编。他一见我就开口要我给他一篇描写新疆景物的文章。当时,我还有点犹豫,祖国边疆生活素材很丰富,为什么光要写景物的文章呢? 但老秦极力说服我,他说,写边疆景物就是歌颂祖国山河的伟大壮丽。
回到家里,天山牧场的景色和人物一一涌上我的心头,一动笔,像骏马奔驰,再也勒不住。于是一口气就写成了《天山景物记》。
胡:我记得您的这篇文章写的内容很多,涉猎的地域广袤千里,提及的景物丰富多彩,您将这些复杂的材料组织得井井有条,使景物的出现极富层次,您是怎样做到的呢?
碧: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写作技巧的问题。在写作时,如果按照一定的顺序来组织材料就可以了。文章的主体部分,我写了十一种天山景物:雪峰、溪流、森林、野花、夏季牧场、野马、蘑菇圈、旱獭、雪莲、天然湖、果子沟。这些材料看似庞杂,但我大致是按照空间的变化来写的——从山的外围和低处写到深处和高处。“雪峰、溪流、森林、野花”一节写进山途中所见到的景物:“进入天山”,看到的是“雪峰”、“溪流”;“再往里走”,是浓荫蔽日的原始“森林”;“再往里走”,迎面扑来的是山脚下溪流旁盛开的“野花”。在山脚下,我曾在“迷人的夏季牧场”逗留,写出牧场从白天到夜晚的景色。接着自然地引出“野马”,由“野马”进而写到天山上的其它奇珍异品,“蘑菇圈”、“旱獭”、 “雪莲”,同时又十分自然地把视线从低处移向高处。主体的第四部分“天然湖与果子沟”先写了天山高处巨大的“天然湖”,然后循着山涧而下,再写深山野谷溪流边“果树夹岸的野果子沟”,这里把“果子沟”放在最后,有首尾圆合的效果。除了这一主要的顺序外,每一节内容又有各自的记叙顺序。比如“雪峰、溪流、 森林”一节以内外为序;“迷人的夏季牧场”一节基本上是以时间和景象的变化为序,写了牧场一个昼夜的变化。
胡:听您这样说,我们仿佛又跟您一起游览了美丽的天山。都说写景是为了更好的抒情,我想您这篇文章也不仅仅是为了写景而写就的,那您是在抒发一种怎样的情感呢?
碧:应该是对祖国边疆的热爱之情吧。至今我还是念念不忘喀什丰饶的田野和伊犁长街的流水绿树,不忘浩淼的博斯腾湖和碧绿的天山牧场。我之所以对祖国西北边疆产生如此永不褪色的感情,是由于我熟悉那个地方的生活和怀念那个地方的人们。直到现在,新疆的友人给我寄来的片言只语,我都十分珍视;不论我走到哪里,只要一听见那悠扬的维吾尔族音乐,我就动情。
《天山景物记》是以写景为主的。作家写景是为了抒情。景,是自然界的存在;写景要通过作家的感受再现于作品之中。它除了自然的美以外,还包含着作家心灵的感情的美。情由景所生,景由情所注。如果不是我想要了解并表现兄弟民族牧民的生活,我是不会上天山牧场去的。有人,才能产生感情,才能对景生情,才能写景。为什么我对天山有“凝脂”的感觉,为什么我对哈萨克族古代少女“滴泪成湖”的传说那么注意?这还不是由于祖国的壮丽河山和牧民解放前后生活的对比,触动了我的心灵而产生的感情吗?是这种从生活中产生的对伟大祖国、对社会主义幸福生活的感受,对边疆牧民的兄弟般的爱,促使我写出了这篇《天山景物记》。
胡:从您的《天山景物记》的写作经过来看,一个作家要想写出好的作品,深入生活是非常重要的。
碧:的确是这样。生活是创作的源泉,没有生活,就没有创作。热爱生活,以饱满的感情从生活中去汲取丰富的营养,然后再让这种感情自然地流露,那么写出来的一定是有生命力的文章。如果我没有去过喀什的丰饶的田野,如果我没有去过苹果之乡的伊犁河谷,我是不可能写出《天山景物记》这篇散文来的。边疆的辽阔壮丽给我开阔了眼界,扩展了心胸,我心中充满了对祖国西北边疆的甜蜜、沉醉之情;有了喀什原野和伊犁河谷的衬托,天山千里牧场就像一块碧玉镶嵌在南疆和北疆之间,更加晶莹美丽,给我以鲜明的印象和美好的感觉。
胡:在采访即将结束之际,我想请您给我们的中学生朋友一点写作上的建议。
碧:对于作家而言,要写出好的作品必须深入生活,那么对于爱好写作的同学来说呢,就应该细心观察生活,多从生活中去挖掘写作的素材,而且只有挖掘得深,写作的时候才能做到立意明确,构思新颖。
胡:谢谢碧野先生接受我的采访。我代表我们杂志的所有读者祝您身体健康,心情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