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9期

映山红

作者:王 也




  我是在五峰的大山里长大的孩子。从小习惯了枕着淙淙溪流入梦,看着美丽夕阳暇想。在童年纯净的记忆里,关于地莓儿的酸甜诱人的滋味,关于看草间小虫打架的凝眸玄想的乐趣都已在时间的冲刷下渐渐淡忘,唯有一种单纯的植物,像一幅古老经典的画嵌入了记忆的那片静谧无尘的土地,偶尔想起,心中即刻温暖如春心动如水。
  夏日的苍穹是辽阔清远的。故乡的天也似乎比别处蓝得更加纯粹。当夏天的脚步姗姗来迟之时,在群山那随清风流动的郁绿间早已有迫不及待的花朵妖娆地燃烧起来,似乎诠释了整个夏季的热情。
  那,便是我所说的单纯的植物——杜鹃花了。我一直不太习惯这样称呼它,在我的家乡,无论老少都亲切地叫它“映山红”,听着虽十分俗气,却总觉得比“杜鹃花”这个优雅的名词多了一点什么。在每个桃李荫翳的初夏,映山红便如期而至,花满枝桠。它不像华丽的牡丹,拥有高贵典雅的姿态;也不像娴静的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飘然不食人间烟火。它只是慎重地在枝头缀满红硕的花朵,为巍峨沉寂的群岚添一份生气,增一点情调。
  映山红的花瓣结构简单,质地粗糙,不比玫瑰的繁复精致,也不及昙花的柔嫩光滑。五峰的孩子大概无一不熟悉映山红的,在知了吟唱催眠曲的夏日午后,约上要好的伙伴来到屋旁的小山,放眼望去,漫山的映山红焦灼着视线,那样一片虔诚的颜色,灿若晨曦,艳似晚霞,在温玉般的天空下,更显得熠熠生辉,仿佛这沉睡在大山的怀抱中的乡村都要被这一片赤诚给唤醒了。爬上山,置身于花团锦簇间感受香云缭绕的馥郁。摘下一串,抽出鹅黄的花蕊,在清溪中给它们一个凉爽的沐浴,再放入嘴中,有一丝丝的酸味,许久过后,便觉满口噙香。成人大多是不屑吃映山红的,只有这些山中的孩童才会把映山红做出各种样式来吃而乐此不疲。
  我的童年是在婆婆家度过的,那是一个贫瘠的小村子。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简单原始的生活。婆婆把映山红用一根线串起来挂在我的脖子上,我便吞咽着它们的香泽伏在婆婆佝偻的背上,在她低低的“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的歌声中甜甜地睡去。映山红装饰了我的童年,让它变得更富有乐趣。
  现在身处异乡,突然开始无比怀念五峰的山,五峰的水,五峰的混着青草香味的泥土。我告别生活了十五载春秋的大山的怀抱来到异地求学,知道在这个城市的某处,也会有人工栽种的映山红的盆景挂着杜鹃花的招牌向众人展示它的红艳欲流。但那却不是我心中的映山红,它应该是汇山之灵气而绽放的,是凝聚着故乡味道的花朵,是山里人的热情、质朴、忠厚的缩影,是婆婆呢喃的歌谣,是溪水潺湲无忧的童年……
  潇潇微雨光临世间,站在忙碌的人群中又想到了那映山红渗出的浅浅忧愁,那会是它对山外世界的渴望吗?呼吸雨后干净的空气,心中顷刻澄明,故乡的映山红,一定在那古老的山林中用殷殷期盼的目光静候我的归期。
  
  选自湖北宜都一中《古潮音》社刊;导师:王 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