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2期
校长的右手
作者：乔 迁
孩子被大人们从学校里拽到了山里。学校里上课的孩子越来越少了，山里挖野菜的孩子越来越多了。
校长看了看课堂上已是屈指可数的学生，站在面积不大的空旷的操场上望了望山里挖野菜的学生，校长的心里比那野菜还苦。
校长走进山里对挖野菜的村人说：让孩子上学吧！
村人手不停，说：等等吧，等秋天吧。
校长说：不能等。孩子上学是不能等的。再说，不让孩子上学国家也是不允许的。
村人就笑：明白，咱都明白。二虎家都雇人挖野菜了，还没让孩子上学呢。
校长就不多说了，去找二虎。二虎家的孩子不上学，别人家的孩子就不会上学。
二虎弯着腰挖野菜，二虎手里的刀又快又沉，刀落下去就有一片野菜从根处被割断了。孩子跟在二虎的身后，拽着一个大篮子，把二虎割断了的野菜捡到篮子里。
校长走过去，孩子抬起头，低低地叫了一声校长。孩子黑黑的脸上两只明亮的眼睛无助地望着他。孩子的目光让校长心里一酸，校长大踏步地走过去，把孩子手里的篮子扯掉，拉着孩子站在了二虎的面前。校长对二虎说：让孩子上学吧！
二虎直起身，扭了一下僵硬的腰说：等等吧，秋天吧。
校长说：不行。校长口气很坚决。校长说：一个孩子能帮你多少？让孩子跟我回学校吧。
二虎看看孩子说：我这累死累活的还不都是为了他，他不出点力怎么行。上学嘛，等一等不要紧的，这野菜可是不能等的，过了季节就完了。
校长说：孩子上学怎么能等呢？上学是他的权利，也是你的义务。学上好了，他就可以走出这大山，去看外面的大世界，我们不能让孩子眼里只有野菜呀……
二虎打断了校长的话：你说的我不明白，我就知道他将来要娶媳妇儿盖房子，不挖野菜钱哪儿来？
校长气愤地说：你这是无知！你让孩子也在这山里挖一辈子野菜吗？你再看看这山，叫你们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再这样挖下去，这里就完了……校长还想说点什么，二虎已拉下脸说：完什么？你不就是想让孩子上学吗！二虎伸手来拽孩子。
校长往后带了一下孩子，二虎就抓了空。校长颤抖着声音对二虎说：愚昧！上学是孩子的权利，他必须上学。
二虎冷冷地望着校长：孩子是我的孩子，我想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二虎抓住了孩子的一只胳膊，往回拽没拽过来，孩子的另一只胳膊牢牢地抓在校长的手里。二虎说：你放手。
校长脸色苍白，校长说：我不放手，孩子必须回学校上课。
二虎就恼了，瞪着校长说：他是我养的，我让他干啥他就得干啥。你放手，你不放手我就砍了！二虎扬了扬手中的刀。
校长望了一眼闪着寒光的刀，校长说：我不会撒手的，我要把他带回学校上课。
二虎的脸恼成了酱紫色，对校长吼道：你以为我不敢砍你呀！二虎晃了晃手中的刀。
校长不看刀。
二虎的刀就落了下来，落在了校长拽着孩子的手上。
校长的手被砍掉了。
村人都愣住了。二虎也愣住了。
校长对村民们说：让孩子们上学吧。
孩子们都回到了学校。
孩子们听校长用嘶哑的声音讲课。
孩子们看校长用左手在黑板上写字，字写得歪歪扭扭的，没有原先右手写的好看，横横竖竖的，像苦苦的山野菜。
(选自《齐鲁晚报》)
本文伤心点
此文开篇写落后的小村与愚昧的村民，因为写得很细也很舒缓，读着时的感觉异常压抑与郁闷；读到“校长的手被砍掉了”时，心又好像是被刺突然一击，很是惋惜与痛心。这种郁闷与痛心交织在一起，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酸楚、伤心。
——高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