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同雨相怜

作者：院　萍

　　
　　马路上的雨水汹涌着，漫过了脚踝，鞋子里灌满了水，一走，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风把伞刮了起来，“扑喇喇”，像只鸽子欲飞，赶紧换个方向让它朝前顶着风，谁知后面的雨立刻就打湿了后背和裤子；又把伞朝后打，前面的衣服顷刻也湿了。沮丧地擎着伞走吧，因为伞已经不管用了，雨水顺着伞柄哗哗往下流。头发上的水流在嘴里，咸咸的，苦。下到什么时候才停呢？上衣冰凉地贴在身上，牛仔裤变成了不动声色的蒺藜，成片地刺在身上，又辣又痒又疼……眼前是爆豆大的雨点，昏蒙蒙的天和地，腾起的一阵阵水雾。走到对面的车站，最少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可是这雨让我感到寒冷、窒息和害怕，我绝望地哭起来，觉得自己像一片干枯的树叶，随时随地都会被大雨冲走。
　　一个淡绿色的身影跃入我的视线。是个女孩儿，打着一柄土黄色的伞，弯着腰，在茫茫的雨中吃力地走着，淡绿色的衣裙紧紧贴在身上，一个雨中的独行者，她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心中充满悲凉呢？
　　我停止了哭泣，看着她，她走到我的身边，抬起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脸，冲我淡然一笑，是不是有我在雨中走，对孤独的她也是一种安慰？我心里平静下来了，慢慢地，有一股温情从心底涌上来，温暖了我被雨水淋湿的心。
　　忽然一个趔趄，她坐在了雨水里，我赶紧扶她，她的胳膊冰凉，裙子上的雨水小溪一样往下流，她冲我笑，笑容里有几分羞涩与感激。我对她说：“好走啊!”但是她并没有走。她和我一样站在雨地里，散漫地看打着旋涡的水流和漂游着的车。
　　她的面容年轻而白皙，下雨之前，她或许是写字楼里的白领，细跟鞋高傲地叩击着晶亮的地面；或许是霓虹灯下的玫瑰，在斑驳陆离的光线中释放着暗香，但现在，雨水洗尽了铅华，把一切都冲淡了，她和我一样身份简单：仅仅是雨中的独行者。
　　那么，在雨的尽头，有没有人点起一盏温暖的灯火，来指引她回家的路？有没有人煲一锅热腾腾的粥，来帮她驱赶沁入肺腑的寒意？还是像我一样，一个人穿着湿淋淋的衣服，推开湿淋淋的门，独自面对冰凉的桌和椅？
　　而我更希望是前者，那么，她心中是不是也这样波澜起伏呢？虽然我们依然保持着那份习惯的矜持与冷漠，不问姓名和地址，但雨水真的让我们的身体和心灵都互相接近。
　　虽然雨停之后，我们就会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也许今生就不再见面，但这份雨中温柔的情缘相信谁都记得。
　　注定很多时候，我们要独自承受突如其来的风雨，所以总感到绝望和孤独；注定会有一个人带着同样的狼狈，同样的绝望和孤独，在雨中与我们相遇，所以心中又会浮游起隐秘的关爱与对这世界的怜惜。
　　 ——选自《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