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献丑记
作者：刘 晴
邻家的小姑娘坐在乌黑锃亮的钢琴前，巨大的琴架遮挡下几乎望不到她的脑袋。她费力的敲着琴键，悬在凳子前的腿和搭在肩膀上的被吹烫成卷的稀疏头发，随着手臂的挥动大幅度地起伏着。
“弹得蛮好听啊！”
“是啊，谁家的孩子啊？真不简单！”
旁边的一张脸上，笑容泛滥成灾：“小女献丑了！啊呀，真是献丑了！”
“那是你女儿？琴弹得真不错！”
“小小年纪，真了不得！”
笑脸被周围人群的接踵而来的附和镀上得意的光泽，嘴上却很谦虚：“哪里，我女儿不过是出来献丑罢了。老师非要叫她上来表演，说她有天赋，要锻炼锻炼!”
“您谦虚了，那也亏得您调教得好！”
调教？我忽而想起几日前……
“姐姐，你作业多不多啊？”
我一抬头，小姑娘隔着纱门盯着我摊开的卷子，一脸好奇。
“还好啊。你干什么呢？”
“干什么呢？！”忽然飘来的阴阳怪气的声音让我吓了一跳，密密的脚步声随之传来。抬头，门外多了一张脸，一张笑脸，正是那招牌表情——嘴角努力挣扎着弯出温和的弧度，眼睛眉毛都费力地配合着，试图拼凑出一份友善。然而垂下脸的工夫，眼睛眉毛都挤成了一处。“没看见姐姐在学习？你干什么？进屋练琴去！”再抬起头时，又挤出了笑脸。我正考虑该如何回应，门却“呯”地关上了，如一阵台风刮过。
笑脸自然不都是笑脸，偶尔也有生气的时候。
某日傍晚，一帮孩子聚在笑脸家的门口。“阿姨，她能不能出来玩？”
笑脸的眉心刹时沟壑交错：“干什么？都去去去！”双手叉腰，横堵在门前，如大象睥睨蚂蚁，孩子们自然是吓退了。
小姑娘从她身后站出来，“妈妈，我想出去玩。”
“玩什么！你给我进去！”
絮絮叨叨的呵斥声不断传出来……
“啊，多谢您的夸奖……”眼前，笑脸正不迭地应酬着。
唾沫横飞的嘴，宛如不懈怠的机器高速运转着客套辞令。脸盘上所有的器官都涌上来帮助应接不暇的笑脸，眼神与嘴形配合默契，眉毛轻快跳动着的节拍应和着鼻翼的张合。
小姑娘好不容易结束了表演，惊慌地望着母亲送来的那片温柔，后退了几步，仓皇地垂下头来，手指绞着裙摆的褶皱。笑脸觉得尴尬，便柔声道：“妈妈爱你。”周围顿时起了一片啧啧声，尴尬被迅速替换，笑容重新占领了整张脸：“献丑了、献丑了、献丑了……”
学校：湖北宜昌市第五中学
导师：望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