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梦里故园

作者:王海磊




  初冬时节,草木凋零,雨落无声。料峭之寒让车辆与行人都在道路上匆匆驶过,没有半点喧嚣。这愈加静谧的雨景便如同一幅上个世纪的黑白老照片,颜色单调而又轮廓清晰。这个下午,刚到家的我始终按捺不住自己的心,于是便撑一把枯黄色的老油布伞,踏一地落叶,又一次踏上前往老屋的路,也去寻找那个梦,一个属于过去的梦。
  蒙蒙雨纱仿佛是画家描摹天地的细致线条。走在狭窄而又熟悉的路上,我如同是在寻找梦中的一个故人。在这路面上,车轮与脚步发出的铿锵声便是故人爽朗的笑声,而泥水相融的味道则是他沉重的呼吸。我一直在往前走,只是心中有一个信念,他一定会在不远处守候我的归来。
  从家走到村口已经很远了,可我仍然没有见到故人,也没有到达老屋。只是村口对我来说已很陌生了,我不知道那个比村中所有人都年长的老槐树是何时离去的,只是看到那地方只有一个不深不浅的坑,似乎证明它因某种原因而远行。可是老槐树却是村口的路标啊,失去路标的游子该往哪里走呢?我心一怔,差点跌了进坑中。没有老槐树的路面出奇的干净利落,没有枯枝,没有败叶,只有淅淅沥沥落下的细雨。我踏着沉重的脚步走过了这一段,不觉又到有树的地方,当然也有了归根的落叶,它们枯黄而又干瘪,铺在这本就不宽的路面上,让人陡然增添了几分厚重的伤感。
  我没有找到故人,却已经到老屋门口。我站在那里徘徊踌躇,望着那将要坍塌的土墙发愣。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破败呢?墙边依稀有些杂草,大都枯萎了,可其中依旧有一小撮绿色的,给这破败的墙增添了几分让人振奋的东西。我知道人生亦是如此,只要心中还有一些绿意,生命就不会枯萎。站在这里很久了,雨也渐渐停了,心中的困惑与怅惘也渐渐退下。我轻轻推开那扇门,门框上的些许木屑悄然落下,拂过我的脸庞,顿时我鼻子酸酸的,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痛楚。
  门渐渐开了,映入我眼帘的情景似乎比门外还要萧条凄凉。我踏着满地败叶向屋前走去,抚摸那雨后的柴垛,湿湿的抽一根便断,哦,它是很久以前置放的而又无人问津了。那屋前两棵水杉树间的晾衣绳也早已老化,我不敢伸手去碰,生怕把这牵动我心的弦弄断。我仰望天空,深深地呼吸,感受祖母生活了几十载的老屋。如今主人的离去,那棵与我父辈们差不多大的老枣树也似乎失去了生机,它光秃秃的枝条上没有半片绿叶。我想它可能是在沉睡,在梦中回忆祖母在时给它修枝施肥的场景。我放轻了自己的脚步,生怕惊醒了它。它与我一样,都是祖母的孩子,祖母用心呵护了我们的成长。风吹动着枣树,惊醒了它的梦,它不置可否地扔下两片落叶,似乎想要埋葬老屋前的风风雨雨。我在屋檐下找了一块石头,坐在上面,望着老屋旁的小河、屋前的那旧石磨与祖母的坟墓……不觉天已黑了。
  我起身走到门前,轻轻地合上门。耳边又响起了余秋雨先生的一首小诗:不知不觉,故乡抛弃了我。此刻我真的体会到了诗人离乡半个多世纪之久回乡的无限愁思了。我不禁欷嘘不已,为了祖母,也为了这老屋。作家刘亮程说,当田园废失,我知道所有的回家之途都已确确实实踏上了虚无之途。是的,我迷失了回家之途,始终没有踏进老屋的门槛,就像那碎了的梦。我喜欢的是过去的,就如同流过的水,响过的钟声,只会越来越远。我悲哀的是正在进行的。祖母何在,只是眼角有朦胧之影:“天心月圆”,而此刻我心却已残缺。
  初冬极其潦草而短促的黄昏悄然而至,我撑起伞向老屋作别,始终没有见到故人。踏着一个破碎的梦,也踏着一份寂寞心情离去。
  
  学校:江苏如皋市石庄中学
  导师:陆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