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8期

将对联引进语文教学

作者:傅祖德




  对联,俗称“对子”,也叫楹联。对联的历史悠久,源远流长。如果从对仗来追溯它的渊源,我们就可以从许多古代诗、词、歌、赋中看到它对对联的影响。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老子》中的“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等等都是最早的对联形式。至于汉、魏、晋的词赋,唐宋时代诗词中的这种对联形式,更是多得不胜枚举,其中许多都是人们所熟悉的千古绝唱。如东晋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的“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唐代诗人王维《山居秋暝》中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李商隐《锦瑟》中的“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宋代词人宋祈的“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等等都是脍炙人口的名句。对联从书桃符起源开始,自晋代文学家陆云(陆士龙)和荀隐(荀鸣鹤)初次会面时的“脱口秀”——“日下荀鸣鹤,云间陆士龙”记载于正史,至西蜀孟昶之后盛行于宋代,明清达鼎盛时期。
  对联独特的艺术属性使得对对联即属对成为千百年来中国传统语文教学的一个方法和手段。文史学家周劭先生曾说过:“在中国文学各种有韵之文的体裁中,如骈文、诗词、赋铭,都要以对联为基础。所以过去的读书人,无不以对对子为基本功,这门基本功练好了,才能进入各种体裁的领域中。”张志公先生在他的《传统语文教学的得失》一文中说:“属对,古已有之,到了近体诗(律诗、绝句)时期,成了一种格律,诗里的某两句必须成对。属对这种语文教学方法的形成,显然和近体诗有渊源关系,然而实际上已经超越了作诗的范围,发展成一种教学手段了。”
  旧时将属对纳入语文教学当中,作为一种重要的教学手段,有许多事例可以佐证。宋代文学家苏洵的文章里说:“吾后渐长,亦稍知读书,学句读、属对、声律,未成而废。”可见早在宋代,属对已经是同句读、声律相提并论的一种基础课程,作为语文基础训练的一种手段了。鲁迅先生早年在书塾中读书也曾学习过属对。他在《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回忆道:“我就只读书,正午习字,晚上对课。先生最初这几天对我很严厉,后来却好起来了,不过给我读的书渐渐加多,对课也渐渐地加上字去,从三言到五言,终于到七言。”学者钱剑夫先生回忆自己民国年间读小学“对课”的经历,是这样说的:“每日放学时由国文教师出对,能对出者先归。一年级一字,如天对地,马对牛之类;二年级二字,如天高对地厚,白马对黄牛之类;三年级三字;四年级四字……”
  旧时不但将属对作为一种教学手段,而且还有专门的教材。《三字经》、《百家姓》、《千家诗》等等都是当时学子学练属对的启蒙教材。在明末清初的石印本上,还附有李渔(笠翁)的韵对,如“天对地”,“雨对风”,“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等。南怀瑾先生说:“过去读书考功名,不管你有没有作诗的天才,一定要考你作诗。要作诗先对对子。尤其到了清朝,作对子比作诗还盛行。这种风气,由唐代开始,一直到了民国,只要读过几年书,好诗不会作,歪诗也要歪几句。有人说,过去中国,是诗人的国土。”可见在这个诗的国度里,对对子是一种带有全民性参与性质的语文活动。对对子也构建了中国封建社会一种特有的富于鲜明特色的语文生活。因此,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过去中国,是诗人的国土,诞生了无数大诗人和灿若星河的文学名作,属对起到了十分突出的作用。
  对联特征明显,不难学习掌握。将对联引入语文教学,对学生汉语语法知识的掌握、汉语言文字的运用等具有很大的帮助。
  对联的基本特征是:字数相等,词性相同,语法结构一致,平仄声调相间,意义相近、相对或相反。关于平仄声调相间的问题,开始学习时只要求做到“仄声起,平声落”,其它以后逐渐深化提高。“仄声起,平声落”,即上联的末字为仄声,下联的末字为平声。平声即一、二声,仄声即三、四声。为方便学习掌握,可采用《汉语拼音方案》里所规定的声调。
  对对联的基本特征,我们在这里仅举一例加以说明:
  沉舟侧畔千帆过 病树前头万木春
  该联字数相等,上、下联均为七个字。“沉舟”对“病树”,同是动宾结构,“侧畔”对“前头”,同是方位名词,“千帆”对“万木”,同是偏正式数量结构,“过”对“春”,同是动词。上下联词性相同,语法结构一致。上下联的声调分别为“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凹凸相间,错落有致,上联末字“过”为仄声,下联末字“春”为平声。上下联所表达的意思相近,都用来比喻在自然和社会发展中,没落、腐朽的事物存在并不奇怪,丝毫不能阻挡历史车轮的前进;进步、新生的事物是在同没落、腐朽的事物斗争中成长并蓬勃发展的。
  从对联的基本特征我们不难看出,对联与语文中的字(包括声、韵、调)、词、句、语法、修辞、逻辑、文采等诸方面都有紧密的联系。在语文教学过程中引入对联教学,抓住对联的基本特征,采取分类和综合训练等多种方式,循序渐进,不仅可以帮助学生熟练地掌握和运用汉语语法知识,提高汉语语言文字的运用能力,久而久之,还可培养学生好学深思、严谨求知的探究态度,强化学生对传统文化质和量的积累,增加文化底蕴。
  对联伸缩灵活,具有可歌可讽、亦庄亦谐的艺术特色。在语文教学中引入对联,穿插对联教学,对于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培养乐观向上、豁达大度、幽默风趣的性格具有很大的裨益。
  如一则发生在清代的对联故事。相传一个叫韩慕庐的秀才,受聘到一家当私塾先生。这家主人自以为博学多才,常常代替韩慕庐给学生上课,一次竟将《礼记·曲礼》篇中“临财毋苟得”,读成“临财母狗得”,一饱学之士经此听得好笑,在窗外高声念出“礼记一书无母狗”,韩秀才当即代替主人答出一句话,构成了下面一副对联:
  礼记一书无母狗,春秋三传有公羊。
  “春秋三传”指《左传》、《谷梁传》、《公羊传》,《公羊传》的作者为公羊高。复姓“公羊”对“母狗”,精妙绝伦,风趣至极。
  生活中有许多幽默、诙谐、足供人欣赏的对联。《楹联三话》录载的两副酒肆联,就很有代表性。
  刘伶借问谁家好?李白还言此处佳。
  入座三杯醉者也;出门一拱歪之乎。
  前一副是酒肆老板借两位以饮酒著称的名人鼓吹自己的酒店,系“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但夸得巧妙。后一副用“之乎者也”,形象地描摹饮者醉态,更是妙趣横生,令人捧腹。
  笔者在一个酒店里见到的一副对联也很有趣,谨抄录如下,以飨读者:
  为名苦,为利苦,苦中作乐,喝杯茶去;因公忙,因私忙,忙里偷闲,拿瓶酒来。
  在教学中穿插一些这样的幽默风趣的对联,对激活课堂气氛,提高学生的学习兴趣,辅助教学,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对联具有高度概括的性能,形式简练,能集中而充分地体现中国语言文字的艺术美。将对联引入语文教学,能有效地培养学生的审美情趣,提高学生对艺术美的欣赏能力。
  湖光山色,奇花异草,清风明月,青天白云,亭台舞榭,名胜古迹,使用对联就好像是艺术高超的画家寥寥几笔,便将客观事物的内在美勾勒、点染出来了,常常能使人得到崇高的艺术美的享受。
  近代学者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对宋代词人张先“云破月来花弄影”句,宋祈“红杏枝头春意闹”句是这样进行评述的:“‘红杏枝头春意闹’,着一‘闹’字而境界全出。‘云破月来花弄影’,着一‘弄’字而境界全出矣。”的确如此,一个“闹”字、“弄”字,将人的视觉、听觉活灵活现地勾画了出来,使人从视觉通到了听觉,美不胜收。毛主席《沁园春·雪》中“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舞”,“驰”就具有异曲同工之妙。王勃《滕王阁序》里“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两句对仗,将情与景、动与静、光与色水乳交融般地描绘了出来,极具美感。
  许多文化古迹、风景名胜对联都表现出很高的艺术水平。如云南昆明大观楼孙髯翁书写的一副长联。
  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洲,梳裹就风鬟雾鬓;更蘋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周围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谁在?想汉习楼船,唐标铁柱,宋挥玉斧,元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这副对联采用了排比、夸张、比拟等多种修辞手法,对仗工整,韵律优美。上联写景状物,即景抒情,一“看”到底,将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美丽景色生动地展现在读者面前。下联颂古喻今,借古咏怀,浮“想"联翩,将汉唐宋元四个朝代、早中晚夜四个时辰汇于笔端,引发人无边的思绪。虽然表露出来的思想情感有些低沉,但整副对联具有震撼人心的艺术魅力,堪称佳构。语文教学引入这样的佳构,不仅能让学生受到艺术美的熏陶,感受到祖国语言文字的无穷奥妙,还能提高概括与表达能力。
  对联能表达丰富而深刻的思想内容,将对联引入语文教学,能有效地提高学生的思想素质。明代顾宪成书于书院大门的“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对联,表达了东林党人关心时政、疾恶除奸的政治抱负。毛主席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一文中引用了明朝解缙的一副对联,“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用以讽刺那些徒务虚名、不求实际的人,形象生动。对此,不作进一步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