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9期
雨思
作者:曹红艳
那密密斜织的春雨,温柔地静默地下着,我的心弦不知怎地被撩拨起来,放下书,走进这雨的世界。
雨中的世界完全是另外的一个世界。各种声音皆退去除了雨声,让你独享这片刻的宁静;雨水带走地上、树上、空中的污浊,给你一片暂时纯净的天空。细雨不知何时停住,校园的树林间渐渐升起薄薄的雾气,在这一片氤氲的世界里,使人如梦如幻。
也是在这样的夜晚,孔子说出自己的人生理想和社会责任:“士志于道”;孟子吟唱着“吾善养吾浩然之气”,道明自己的价值准则:“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嵇康、阮籍等竹林名士着宽衣、辍木屐,在山阳寓所的竹林中狂饮清谈;心性单纯而才高八斗的曹植在闲庭信步间已吟出极富文采的辞赋;貌寝口讷的左思不顾妇人必唾其面的侮辱,藉雨以诉心中的万般情愁;率真自然的陶潜,或许荷锄归来,引壶觞以自酌,早已沉浸在物我两忘的境界;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杜甫从“漫卷诗书喜欲狂”的情态下走出来,推开茅牖,吟出“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的千古名句;多愁善感的李清照定会愁情满怀,“欲说还休”,怎奈“梧桐更兼细雨,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更有那王子猷,在春雨的感召下,忽想起久别的朋友,兴致勃发,一叶扁舟,即夜就之,造门不前。乘兴而行,兴尽而返,怎一个性情中人……
雨后清新的夜幕中,一位位文人向我走来。中国古来的文人不乏生活在动荡不安的时代,不乏生活在强权高压的氛围中的人,他们或寄寓于物,或托文言志,恪守住文人的人格与修养,也恪守住文学的地位。纵然朝代不断更迭,文学依然在曲折蜿蜒中不断创新与发展。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李白的不遇而开创浪漫主义诗歌之先河;杜甫的颠沛流离而成现实主义诗歌之代表。他们是时代的代言人,是社会的良知,是百姓的眼睛。批判精神是文人的特点。不畏权威,不迎世阿俗是文人的品格。“朝闻道,夕死可也”,是文人对真理的态度。他们把分散的、狭隘的、个体的民族成员在思想感情上联结为一个有机的民族整体的力量,使文学形成一种精神力量,使文学成为一种崇高的事业,而这样的力量和事业也使他们流芳百世。
在当今某些文入的心中,黄河不再是母亲河,大雁塔不再是革命的象征。孔圣人创立的儒家思想被今人解构,鲁、郭、茅、巴、老、曹不再是文坛的经典,于是王朔、韩寒之辈成为文坛的“典范”。今天的青少年不爱读文学书、理工科的学生不会写文章成普遍态势。文学业已成为边缘学科,理工科成为香饽饽,英语几乎压倒母语——汉语。连中国著名学府的某位教授打着加强人文教育的旗帜,向学生传授错误连篇的文学知识,而这些著名学府的大学生们竟然懵懂不知。文人应该成为一个民族精神的脊梁,担当起传承和创造民族精神财富之大任。而文人的人格与文学素养则是导引整个民族精神朝着积极、有序方向发展的重要因素。前不久刚听说国学大师季羡林老先生的一件小事。在北大校园门口,一位新生提着行李去报道,嫌东西太重,想托人看一下,正好季老站在门口,小伙就请老先生帮忙看管。季老一直站在那里为这位毛头小伙看着,等他来,还帮助他把行李提进去。在新生入校大会上,季老为学生演讲,小伙子这才知道老先生就是赫赫有名的季羡林。听到这件事我很感动。我想这位小伙很幸运。不仅见到蜚声海内外的季老,更被先生的人格所感动。我想小伙子也会像先生一样去做人、做学问。记得早几年曾拜读老先生写的几篇散文,题目已不记得,但是内容记得清楚。一篇抒写怀念母亲;一篇写痴等莲米四年而终于发芽之事;一篇写拯救一株被他人踩伤的藤蔓。读完后唏嘘不已,感慨万千。对众人熟视无睹的渺小的芥草,老先生竟心生怜悯,其仁慈、博爱由此可见一斑。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鲁迅先生以犀利的文笔揭示国民的劣根性,以引起疗救的注意;诗人穆旦在不断地深刻地剖析自我的历程中灵魂得到升华;心性纯洁的志摩以真诚炽热的爱去关怀这个世界,还有艾青、舒婷,等等。他们在继承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特有的人格魅力的同时,也开创了文学之新天地。
正是有了这一批批民族脊梁,才使我们的文学不断发展创新,使我们的民族有了灵魂,使我们的国民有了丰富的精神食粮。试问今天我们的民族精神是什么?我们的精神田园为何变得如此的贫瘠?我们某些文人在解构经典的同时又建立了什么?我们的文学之船又该驶向何方?
设想当今之人在这样的夜晚,或狐朋狗友群聚,侃天侃地,所言多是物欲;或四人团坐,抓紧时间砌长城;或在虚拟世界,游戏人生;追名逐利之人,左右逢迎,亦步亦趋往上爬;亦或有志之人,忙于似乎永远也忙不完的学习工作中。谁还有闲情到这雨夜荒废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