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期

《促织》的情节构筑及抒情线索

作者:王诗桥




  《促织》一文的情节结构是围绕着促织的得与失展开的。在故事中,促织可谓关系重大。是它,真接决定着成名一家的生死存亡、悲喜荣辱。促织之于成名一家,有得亦有失,而伴随着促织的得与失,人物的情感或喜或悲,且得与失、喜与悲又对应相融,即得促织而喜,失促织而悲。这样,作品在促织的得、失更替的情节发展中展示着人物情感的悲喜交织。
  小说开头先简洁交待了故事发生的背景,“宫中尚促织之戏”——“岁征民间”——“每责一头,辄倾数家之产”,以此构成了连锁的因果,这为下文故事的发生和发展做了有力的铺垫。接着围绕着促织的得与失,展示了成名一家的悲喜遭遇,构筑了可谓独具特色的“一波三折”的情节线索和情感线索。
  首先是故事的开端。主人公成名因“为人迂讷”而被“报充里正役”,结果先是“薄产累尽”,继而“无所赔偿,忧闷欲死”;而后虽竭力自行搜觅,然而终未得到“中于款”的促织,以至“屡遭杖责”、“辗转床头,惟思自尽”。此可谓情节构筑及情感抒写的“一波”。无疑,这故事开端从情节上看是成名“觅虫而不得”,从情感上看是置主人公于一个异常悲惨的境地。成名一家,可谓“山穷水尽”,似乎会家破人亡。这里,成名的悲惨,有其“为人迂讷”的性格之悲,亦有其“忧闷欲死”、“惟思自尽”的命运之惨!读之不免让人忧虑揪心:“成名一家可谓惨矣!”
  其后是故事的发展。作品没有让成名一家一直悲惨下去。成名一家于“山穷水尽”之际,由于巫婆的出现,命运顿生转机,迎来“柳暗花明”之时:巫婆至村,成妻问卜,而后成名按图索虫,终得到一只“状极俊健”、“巨身修尾,青项金翅”、称得上价值连城的宝贝。成名一家绝处逢生,自然大喜过望。此为故事情节及情感发展之“一折”。此折之关键是巫婆的适时出现,虽有些唐突离奇,却也让人宽慰欣然。此折从情节上讲是主人公得到促织,从情感上看人物已由悲转喜。这里,情节及情感的转折是自然而舒缓的。成名一家从问卜时的满怀希冀,到得图寻虫时的急切,再到发现虫后的惊愕,最后是得虫后的狂喜,层层推进,层层铺垫。尤其是读至狂喜之处,读者似乎可以长舒一口气:“成名一家得救矣!”
  接着是故事的再发展。成名因得促织而大喜过望,然而古语云:福兮祸之所伏。故事没有继续展示成名一家的一帆风顺,相反由于儿子的出现,故事情节顿时又生波澜:九岁的儿子因好奇“窃发盆”,导致“虫跃掷径出”,等到扑入手,“已股裂腹落,斯须就毙”……主人公一下子又跌入万丈深渊。命运似又回到了开端。此可谓故事情节及情感线索之“二折”。此折之关键是儿子的出现,虽出人意料,却也在自然情理之中。从情节上看是促织的得而复失,从情感上讲是人物由喜转悲,悲而至痛。而更让人痛心疾首的是儿子因惧怕终投井而死,夫妻俩“抢呼欲绝”、“不复聊赖”。这里,人物情感之悲已可谓达到极至。此折中成名夫妇的情感变化尤引人注目:由惊怖(“如被冰雪”)到“怒索儿”,后得尸于井又“化怒为悲,抢呼欲绝”,然后又转入深深的忧虑……这里惊、怒、悲、忧的一系列情感变化使作品悲情气氛分外浓郁,让人看到了失促织给成名一家带来的灾难。同时也让人读出了人之于促织在生命价值上的高低轻重。读此不由得人不惊惧而呼:“成名一家休矣!休矣!”也不由得人不骇然而叹:“人啊,悲夫!”
  随后是故事逐步趋向高潮。古语有云:“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成名一家“抢呼欲绝”、跌入万丈深渊之际,“忽闻门外虫鸣”,使得故事情节再生波澜:成名追寻门外,几经罔折,终得一小虫。虽说此虫“短小”、“形若土狗”,但成名依然“喜而收之”。此可谓情节及情感线索之“三折”。接下去故事一步步向高潮迈进。先是以对比、衬托的手法,在试虫、斗虫中充分展示此虫之异常,而后是此虫被层层上献,直至宫中,再就是各级官吏乃至成名终一一受到封赏。至此,成名因再得促织且献虫有功而走出了绝境,可谓苦尽甘来,悲尽喜来。而更人惊喜的是成子竟也精神复苏,自言身化促织,拯救全家。此时,成名家人团聚,且“不数岁,裘马过世家焉”,终享尽荣华富贵。无疑,此折在情节上是促织失而再得,在情感上是再由悲转喜,此折中人物情感的变化亦倍受关注:由得小虫“喜而收之”,到试虫后的“大喜”,再到试于鸡后的“益惊喜”,最后是受封赏、且复得儿的喜之极……这一层层逐渐加深的喜悦之情最终将人物的情感推至极点。承接上文,此可谓由悲之极转为喜之极。虽说此折中小虫的骤然出现及成子的复苏有些离谱怪诞,却也深合读者之心愿。好人终得好报,这不正是作者读者共同的心声吗?读至此,亦不免再长舒一口气,终归坦然。“成名一家能如此,足矣!足矣!”
  当然,常言道:“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小说情节高潮也是结尾处的“喜之极至”,实则蕴含着难言的悲情:一是因官府逼迫,为拯救全家,九岁的儿子被迫身化促织,以性命相搏,这是怎样的震憾人心的悲哀!二是作品中人与促织生存状态及生命价值的异化和错位,发人深省。文中虫贵人贱、人命不抵虫命的现实,折射了作为活生生的人的怎样的悲哀!无疑,这一错位正是对荒淫残暴的封建统治者有力的抨击和控诉。喜极而悲,或许这也正是小说暴露力量之所在吧!
  纵观全文,小说故事情节以促织为中心,按照“觅虫而不得——得虫——失虫——再得虫”这一线索构筑展开,可谓波波折折,此起彼伏。而每一波折,或突兀离奇,或自然舒缓,或现实,或虚幻,似在意料之外,实为情理之中。而在促织得而失、失而得曲折起伏的情节发展中,演绎着同样跌宕波折的悲悲喜喜。小说故事情感以悲情为主线,由悲起,以喜极而悲结,中间得促织而喜,失促织而悲。如此得失更替,悲喜交织,共同构筑了作品独特而又高超的艺术魅力,让人百读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