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木兰诗》中木兰承载的文化意蕴

作者:邬永辉




  《木兰诗》记述了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在战场上建立功勋,回朝后不愿做官但求回家团聚的故事。诗中热情赞扬了这位奇女子勤劳善良的品质,保家卫国的热情,英勇战斗的精神,以及端庄从容的风姿。它不仅反映出北方游牧民族普遍的尚武风气,更主要的是表现了北方人民憎恶长期割据战乱,渴望过和平、安定生活的意愿。它对木兰的讴歌,显然也冲击了封建社会重男轻女的偏见。它“事奇诗奇”(沈德潜《古诗源》),富有浪漫色彩,风格也比较刚健古朴。诗中用拟问作答来刻画心理活动,细致深刻;用铺张排比来描述行为情态,神气跃然;而运用精练的口语,不仅道出一个女子口吻,也增强了叙事的气氛,更显民歌的本色。
  这首诗一开头,就把读者吸引到它所描写的场面中了。木兰平日织布时发出的“机杼声”,已经被她的声声叹息所代替。“可汗大点兵”,老父名在军籍,家中没有长男,怎能不使木兰焦虑、愁闷?但她终于做出“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的勇敢的抉择。木兰从军,是迫不得已的。当她一旦做出“从军”的抉择,她的态度则是积极的。这从她四处购置行装的繁忙情景就形象地表现出她的主动性和坚决性。木兰初次远离家园,异乡的山山水水,都会触动她的思亲之情。诗中对此的描写是真挚的,也是非常感人的。从军,使木兰得到同男子一样可以施展智慧和才能的良机。十年的战火考验,使她从一个善良、热情、能干的闺中少女,成为一名建立战功的“壮士”,这是一个多么巨大的变化啊!战争,赢得了胜利,也赢得了和平。环境变了,木兰何去何从?她有不可明言的苦衷。在论功行赏的大典礼中,由于她是一个女子,只有辞受封爵,走上解甲还乡的惟一道路。全诗用欢快的笔调描写木兰一家骨肉团聚的欢乐。让她在“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之后,以女子的面目出现在同伴的面前。可贵的是,作者最后用兔子跑在一起,难辨雌雄的隐喻,说明女子如果有施展抱负的机会,她们的智慧、胆略和才能并不比男子逊色。
  木兰之事到此收束,但此后结局如何?元代侯有造《孝烈将军祠像辨正记》中却有别于原诗战后归家和一片安详乐观的基调。其中写道:“卫兵振旅还,以异事闻于朝。召复赴阙,欲纳宫中,将军曰:‘臣无媲君礼制。’以死誓拒之。势力加迫,遂自尽。所以追赠有‘孝烈’之谥也。”如果真有其事,坐明堂的天子不仅将木兰这个女子“赶”上战场(当然也有自愿代父从军的成分),而且得知女子身份后还要进一步占有之,以致功成身不能退的将军未死沙场敌方之手,却死于自己保卫的天子之手,岂不叫人痛心伤怀!当然,还有一个结局。1998年美国迪士尼公司费时四年,以六百动画师参与其中,并纳中国动画师加入创作的长达96分钟的动画片《木兰》给了一个与上述结局完全不同的结尾。木兰归家之后,与她长达十二年军中作战的李翔将军寻上门来,一直爱他的木兰与之相结连理,这也是现代西方观念对中国传统的理解,确实是人之常伦。“谁说女子不如儿男”的木兰是应该有一个大团圆的好结局。
  为什么对一个虚构的女子会生发如此之多的关注,在一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里,历朝历代的文字竟然能留下这样一个另类女子的足迹,着实是个奇迹。原因可能有多方面。木兰是一个“当户织”的劳动妇女,代父从军,“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男人能做到的,木兰能做到;男人不能做到的,木兰也能做到。妇女并不亚于男子,她们的才能智慧,胆略见识,是决不在男子之下的。木兰这一英雄形象的本身,就是对封建社会中歧视妇女的传统观念的无情嘲弄,也是那些女权主义者作为性别平等的形象代言人。另一方面,在封建社会中,追求功名利禄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传统思想。而木兰经过十年的紧张战斗之后,凯旋而归,却拒封辞赏,愿意解甲归田,重过劳动人民的耕织生活,这充分反映了劳动人民质朴谦逊的品质。木兰的这一行为本身就是对热衷功名利禄的封建士大夫的有力讽刺。或者在于该诗反映了人民对和平生活的向往。因为《木兰诗》并不像大多北朝民歌那样用愁苦的情调、悲剧的形式来表达,而是别开生面地用女子代父从军的喜剧的形式来表达。戎马生涯是木兰人生重要的部分,但原诗作者及历代文人对于木兰十二年的女扮男装经受沙场的辛苦却略去不说便是明证。“忠孝两不渝,千古之名焉可灭”这是古人常用来说木兰的句子,如果诚如某些史料所言,木兰对天子尽忠之后有守节之事的话,那么,木兰就成为封建社会“节烈”的代表,便涂上浓厚的礼教色彩,各处对其立庙的现象就不难理解。
  总之,那个驰骋疆场代父从军十年而归的女子,在中国文化里已超越了性别、功业、忠孝,或许也包括贞节。她活在诗里,植根语言之外,融到华夏文化的血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