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0期
我为语文哭与呼
作者：庞仁甫
不容回避的是，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华民族处于浴火重生、动荡剧烈的历史时期，民族文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二十世纪初期的民族解放运动，建国以来的政治风雨对民族文化传统的强烈冲击，改革开放以来西方文化的大举入侵，加入世贸组织以后不同文化之间的剧烈碰撞，使得承载我们民族文化的语文地位大大弱化。一系列民族文化浩劫中，语文受害最深，损失最重：语文教材简化了功能，降低了品位，一度曾经成为政治斗争的附庸，语文教师和语文教学无法承担传承民族文化的使命，造成民族文化传统的缺失，民族文化主权不知不觉中弱化、淡化以致慢慢丧失。
当今青年对民族节日、民族伦理，民族文化传统的冷漠，对西方节日，对西方文化的热衷；当今社会一些领域道德失范，是非、美丑、善恶界限混淆；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抬头，见利忘义、损公肥私行为多有发生；不讲信用、欺骗欺诈成为社会公害，以权谋私、腐化堕落现象严重存在；人心浮躁，目光短浅，急功近利，不谋长远：凡此种种不良现象的产生，原因固然很多，而语文教学被削弱语文学科被弱化，致使民族传统美德缺失和断裂，经典失传，风范不存，应该是造成世风浅薄道德滑坡社会问题丛生的重要原因之一。
中华文明之根在语文，中华民族要在多元文明急剧碰撞融合的全球化浪潮中占一席之地，就必须充分发挥语文教学传承和弘扬民族传统文化的基本功能，就必须引导和培养下一代继承和发扬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舍弃文化传统，势必造成民族文化、民族特性的丧失，中华文明势必为其他文明所侵蚀吞没。世界上诸多古老文明的衰落丧失，已经明确无误地告诉了我们这一点。西方文化、价值观念大举入侵的事实，更警示我们要高度重视这一点。无论处于何种经济时代，民族自立才是世界和谐的首要因素。民族文化传统、民族价值观念消失之时，必然是这个民族文化主权教育主权彻底丧失之日，也必然是这个民族衰亡的那一天。
直面现实，在应试教育的强烈扭曲之下，语文成为学生和家长最为轻视的学科，语文教学处于空前尴尬的境地；作为语文教师，从心底里为我们的民族语文大哭三声。
一哭我们的学生。孩子们，别太短视，别太功利！不要说考试中语文学科无关紧要拉不开距离；不要说语文学习总不见成效，学两年不见长分数，两年不学不见减分数，学与不学一个样；学习语文，决不仅仅是为了考试多得几分呀，要知道你的血统是中国人，哪怕你走到其他星球，你也离不开汉语赋予你的这一基本思维工具；离开其他学科，你可能依然会幸福地生活，离开语文学科，你注定找不到灵魂栖息的那一根细枝呀！
二哭我们的学校。九州大地，学府千千万万，都是造就中华传人的场所，为什么就不能善待我们自己的语文学科呢？绝大多数校长或者教学工作管理者，根本不关心语文学科，或者从心底里轻视语文学科。这倒不是他们对语文和语文老师有什么过不去，而是因为他们和学生一样盯着高考成绩。语文之外的所有学科都比语文来分快呀，于是课外时间可以对之倾斜，竞赛可以安排专人辅导。语文课时一压再压，课外阅读时间根本没有，有些学生想调节一下学习生活读点课外书或是杂志，也会被视为非法，招致相关管理人员的没收。放眼全国，真正从学生精神成长的需要出发，以文化传承为重，重视语文学习的学校有几所？
重视语文学习，能够让学生阅读活动大举占领课程表的唯有山东乐昌二中。这所学校的校长是热爱中华文明的全国优秀教师，全国十大人气校长，潍坊市特级教师赵丰平。赵校长说：“当我第一天踏上讲台，就有一个愿望：我要让我的学生在最应该读书的年龄里读最好的书！我要让每一个孩子捧着名著光明正大地读，而永远不会担心被班主任没收！”（见《中国教育报》2007年12月13日第5版《为读书开辟一片“特区”》）于是，赵校长“将阅读确立为课程；就是要为阅读正名，就是要把压在阅读头上的大山推倒，让阅读从被窝里走到书桌上，从烛光里走到阳光下！我们的学生从初一开始，阅读课大举占领课程表领域：初一每周10节阅读课，初二每周8节阅读课，初三、高一每周6节阅读课……”赵校长认为“胸中有书万卷，你说什么样的人生金字塔的塔基有如此坚实，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怀疑这样的人生会不壮丽辉煌”！如果我们的校长，都能像赵校长这样，给我们的学生创设一个读书的环境，让他们能够读到自己喜欢的书籍，我们的下一代，肯定会是精神丰富、识见高雅、心神愉快而健康的一代。可是，哪里找这样的校长呢？全国有几个这样的校长呢？绝大多数校长是把学校管理得学生不能读书的校长，我们民族理应为这些校长为我们的学校哭泣啊，这些校长这些学校正在断送我们民族的未来啊！
三哭我们的高考制度和教育评价制度。事实上，我们天下独尊的高考制度、教育评价制度完全可以刺激所有校长、教师、学生、家长的神经，让大家重视我们民族自己的语文学科，让我们的学生在该读书的时候读好书，多读书。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加大语文学科的权重，赋以150分钟的高考语文科目300分的分值？为什么不可以在语文高考试卷中加大中华经典、传统美德的考察内容？既然人们那么看重高考分数，那么功利，为什么不可以用强有力的分数导向和功利手段营造良好的语文学习环境呢？我们糊涂昏庸的高考制度，居然让全国学生用150分钟时间去做150分的语文试卷，而同样150分的数学、英语试卷，只要120分钟就够了，这不是明摆着歧视自己民族的语文学科吗？对于我们中国的孩子，难道数学、英语比汉语还要重要吗？这不是明摆着自轻自贱，毁坏我们自己的文化传承吗？由于应试教育的高度扭曲，高考制度和教育评价制度的昏聩糊涂，致使我们民族语文的教和学处于空前的低谷，真当是该清醒的时候了。我们的高考到底是为谁设置的呢？我们的高考难道就是为了引导我们的下一代轻视汉语专注外语吗？难道我们的高考就是要引导学生们淡忘以致抛弃我们的语言文字民族精神吗？
早在1995年3月，赵朴初、冰心、夏衍、启功、叶至善、陈荒煤、吴冷西、张志公、曹禺等9位德高望重的全国政协常委，在全国政协会上提出的“016号”提案，就沉重地指出：“我国文化之悠久及其在世界文化教育史上罕有其匹的连续性形成了一条从未枯竭、从未中断的长河，但时至今日，这条长河却在某些方面，面临中断的危险。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任文化遗产在下一代消失，我们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华夏语文无疑是我们民族最为重要最为闪光的文化遗产，语文学科对于学生未来对于民族发展具有特殊意义。语文学科和语文教学的极不正常的现状，必将导致民族文化传统和民族文化主权的进一步丧失，必将导致中华民族文化软实力的削弱和降低。弘扬民族文化精华以实现中华民族的现代化，无疑是摆在全体中国人面前的重大课题。
振兴民族语文，弘扬民族文化、捍卫民族文化主权，切实履行我们的历史使命，决不仅仅是语文教师的事情，这需要整个社会对民族语文满怀敬意和虔诚，需要有关各方达成共识，齐心协力做好工作。为此，我呼吁：全国爱国的同胞们，珍爱我们的语文，关心我们的语文，为了中华民族的繁衍发展我们齐心合力帮助下一代学好语文。
语文教材编辑要敬重民族文化，想尽办法缩短民族文化经典与人民群众的距离，最大限度的普及民族文化经典；要挖掘文化经典的现实生命力，促进民族文化经典与世界准则的融合，恢复文化经典的生机。各学段教材要加大文化经典的分量，使我们的下一代接受足够的优秀文化传统的熏陶，给他们打上“中华”的烙印，使他们秉承中华民族的优良品性。
各学段的语文教师，要自觉弘扬中华民族优良文化传统，让传统文化薪火相传，要引导学生阅读经典文本，感悟传统文化的哲理精髓，要对学生进行礼仪文化的熏陶和训练，沟通下一代的民族文化血脉。大学要设置更多更广泛的有关传统文化的专业，成立传统文化的研究会和社团组织，开展传统文化的研究与教育工作。使民族文化传统活在我们每个人身上，使我们每个人既是现代的又是传统的，使我们的民族既现代进步又蕴含传统味道。捍卫母语，真应当是我们这一代语文教师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使命。
教育行政管理部门，要从宏观决策上支持民族语文的教育和学习，采取强力措施保障民族文化教育的有效实施。各级各类考试，应以强有力的信号有效引导社会各方面关注民族语言文化的学习。现代经典与古代经典相比，优先古代经典；民族经典与外国经典相比，优先民族经典；母语与外语相比，优先母语。要从课程设置、课时分配、考试分量诸方面营造语文教学的优先地位，彻底改变当今社会轻视语文学科，轻视语文学习的短视风尚。
只有整个社会对民族语文充满敬意和虔诚，只有语文教学切实担当起传承民族文化的使命，只有语文教学确实完成了捍卫民族文化主权的任务，我们的现代化事业才有希望。
我们应当对民族语文满怀虔诚，我们怎能不敬重自己民族的语文呢？
庞仁甫，浙江省语文特级教师，现居浙江杭州。本文编校：程晓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