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山水胜迹,记文化精华
作者:成 林
孙应岳乃一介书生,编著《金陵选胜》体现了他对南京历史文化的挚爱情怀。在字里行间,他往往由衷地赞美所记名胜,情不自禁地抒发这种情怀,也发表一些感慨评论。他感慨秦淮景色:“花朝月夕,士女冶游不绝,犹有六朝遗风焉。诵杜牧之‘烟笼寒水’之句,则不觉令人销魄。”在白鹭洲上,他“试眺凤凰台上,白鹭依然,眼中长安不见,真是使人欲愁耳”。他登上台城,则“缅怀梁武被弑其地,不觉凄怛”。他痛斥谄媚诗作:“王僧孺诗谀佞可鄙,反不如市井俚谣。”他敬重忠烈之士,赞叹方孝孺“九族可灭,公固不灭”。写到征虏亭时,他记述当年“殷浩作豫章,送者甚众,及徙东阳,亲旧无复相窥者”之事,然后评论道:“夫世之不送吏部,不似殷浩亲旧者,能几人?苟胸中无吏部两字,送可,不送亦可,任他送不送,无不可。”这是“极勘破世情”的评论。他也有一些比较独特的看法,值得注意。比如,他特别鄙视王导,认为他早有“逆心”,暗里与王敦同谋为逆,“观其欲拔太真之舌,而使敦杀伯仁,情状昭昭,千古同愤”。又如,南朝柳元景家园丁种菜卖钱,柳责怪其挣百姓钱,孙应岳对此矫情加以嘲笑:“噫!蔬利几何,奚为作学究酸语?”在《鹫峰寺》中孙应岳还发表了他对放生的看法:“窃谓放生一事,如乍见入井,偶触为之可耳,倘有意鬻物,盈轩蔽地,戢游翔之羽,涸儒沫之润,而徒饱纲罟者之橐,将生未必放,所伤多矣。藉以放生为大德,将结绳教渔佃者,不几动千古杀机,作阎浮中大罪人耶?”反对虚伪的形式主义。而在《谢公墩》中,他针对有人硬将谢公墩说成是与王安石有关的半山寺,说:“昔人谓荆公喜争,在朝与司马诸贤争新法,在野与人争棋,在金陵与谢太傅争墩,固是雅谑,然两公矫情处亦略相当,焉用争?而后人亦何必代为之争耶?”从诸如此类的话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是一位通达之人。他的通达还表现在对所记载的鬼神之类的神异之事能作出理性的分析,而不是一味宣扬迷信和因果报应。如《白石庙》中对温峤等人伐苏峻叛乱,立行庙于白石垒之事,认为:“峤之祀白石,以激士卒忠愤耳,岂徼福而听于神耶?即八公山草木人形,亦坚魄自丧也,可谓神之助之耶?”并不相信神鬼相助之事。再如《泉石》“龙天王井”条,作者记载了旧传梁武帝郗皇后因未被册立忿而投井化为毒蟒,梁武于井上立祠祀之的事情后,指出根据《梁书》,郗皇后殁于梁武即位之前,因而这一传说不足为信,他还对这一传说的产生作了新的解释,并顺带讥讽了梁武帝的虚伪:“或者其神见耶?郗氏蛇虺成性,化蟒固宜,抑帝屡行弑夺,恶念所召,而至今以忏文愚众生也。悲夫!”
当时有人对孙应岳作《金陵选胜》颇有微辞,认为他在“国家多事”之时,“侈言光景”,不合时宜。作者虽以“饱食馆人,聊以代弈”自解,但从他在书中发出的这些感慨评论中,我们看到他不仅仅“侈言光景”,让风景娱乐自己的耳目,更是在用自己的心去阅读、感受名胜的变迁和历史的沧桑,这也就使本书的文字中多了一份真情和发人深思之处。陈继儒在序中称此书“其赏鉴胜,点缀胜,淘汰胜,而澄言致语尤胜,夫亦志牒之一变也”,“由明溯古,鲜有标新领异、一拈山川古今之胜者。有之,自江右游美孙公始”。可以说是对此书的中肯评价。
(作者单位:南京审计学院国际文化交流学院)
一亩荒园半亩池,居人犹唱阮家词。
君臣优孟麒麟楦,毛羽文章孔雀姿。
复社空存防乱策,死灰难禁再燃时。
城隅指点乌衣巷,只有南朝燕子知。
(蒋士铨《过百子山樵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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