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庚辰本第五十五回的开端,明文写道:“且说元宵已过,只因当今以孝治天下,目今宫中有一位太妃欠安,故各嫔妃皆为之减膳谢妆,不独不能省亲,亦将宴乐俱免。”第五十八回承前文又写道:“谁知上回所表的那位老太妃已薨,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俞平伯认为这不大像一般小说的写法,很可能是时事的记载,于是查《清史稿》,发现在乾隆九年确有一位姓纳喇氏的老太妃薨逝,雪芹是顺手牵羊,写在书中了②俞平伯:《红楼梦的著作年代》,《红楼梦研究参考资料选辑》第二辑,第21页至第23页。。还有第十一回写着:“这年正是十一月三十日冬至,到交节的那几日,贾母、王夫人、凤姐儿日日差人去看秦氏。”节气说得很确定,不像随意虚拟。俞平伯查《万年历》,从雍正元年查到乾隆二十八年,共四十一年,约相当曹雪芹的一生,只有乾隆十年“十一月大,二十九日丙申,夜子初二刻八分冬至”。按一般说法,恰好是十一月三十日冬至。这正是老太妃死后的第二年②。这样的考证,对确定曹雪芹写作《红楼梦》的时间有参照意义,小说批评派红学没有必要加以排斥。
红学的小说批评所追寻的,是作品的艺术有机整体,考证和索隐为了追寻作者的主观命意,则不惜把艺术整体分割成部分;小说批评注重作品的本文,考证和索隐则注重作者生平经历对文本的渗透和写作环境对本文的影响;小说批评看重艺术的真,考证和索隐更看重历史和生活的真;考证和索隐重视作品的原型,小说批评重视作品的重建。就批评方法而言,红学三派是不同的,在达到对作品的阐释的目的上,又可以互补和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