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得知黛玉搬到林府的消息,初以为林良玉说的是实情,是过去操办婚事,所以黛玉不亲自过来辞行。但心中疑疑惑惑:“也可能是不回来了?”
她问薛宝钗,宝钗估计,十有八九是不回来了,但她不愿意直说,就回说道:“这丫头办事,古里古怪的,猜不透她是什么意思。”
她问李纨,李纨心如明镜似的,心知黛玉是不会回来了,但她也不肯明说,就换了一种语气道:“她既不亲自来辞行,又不留下咱们家的丫头,就是没决定搬走的意思吧!”
王夫人心中不安,提心吊胆地吩咐道:“这事,绝不能让宝玉知道!”亲自布置,上上下下把黛玉搬家的消息,严密地封锁起来。
黛玉搬到林家新宅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安排管家的女人和伺候良玉的书童小子们。少管家林吉祥,是林元的亲侄儿,是信得过的。夫妻二人都很干练,黛玉就分派林吉祥媳妇做内务总管,丫头、媳妇、老婆子们统由她分派,各领班的分管。
分派完毕,就忙着娶嫂子的事。她把自己的安排打算向哥哥说了,良玉只说:“一切凭妹妹张罗吧!”全推手了。于是黛玉就吩咐林元“去把那府上的琏二爷请过来。”
贾琏知道是为了良玉和喜鸾的婚事,就同乘林元的玻璃轿子过来了。黛玉让坐,紫鹃捧茶,贾琏也不拘束。
贾琏坐定,黛玉就请林元也坐下,吩咐紫鹃上茶。这举动,首先是林元惊呆了,他那里敢坐。贾琏、紫鹃也吃了一惊,不解其意。黛玉却郑重地对林元道:“你老人家请坐下,我有话说。”加了个“请”字,三人顿时肃然。紫鹃忙搬把椅子过来,反身出去端茶。沉静片刻,黛玉道:
“二哥,今天请你来,为的是纳聘放大定的事。这聘礼的数目,依妹妹的看法,就不必商议了,除了按习俗送如意、扁方、耳挖、耳钳、排杆、压发针、翠花、荷包、戒子、手镯、指套这些传统首饰外,还要送应用礼物的。在钱物上,妹妹是不会小气的,只是这礼仪上,还要请二哥和舅舅替我们林家想一想的。我们兄妹父母双亡,身边没有亲人,没有其他男人,到放定那天吃定亲饭的时候,由谁来和二舅换盅?南安郡王虽是长辈,却怎敢劳动王爷来和臣民换盅?妹妹请教二哥,怎样安排是好呢?”
贾琏愣愣地听着,也觉得为难起来:“是啊,这吃定亲饭、换盅的礼俗又免不得。”
“所以妹妹请二哥来,商议一个变通的办法。”
“妹妹尽管说,只要可变通就行。”
“这林元,是我们林家三代老管家,论辈分也应是在我们的父辈上的,又是我们兄妹二人最尊敬的老人,就以他代为换盅……”
黛玉说到这儿,略微停顿一下,察看贾琏的表情。见他不住地摇头,知是不赞成,又接着说道:
“当然,他不是林家的主人,没资格和二舅换盅。这样,请二哥代表二舅,由林元把醮祭酒食带回来,供在林家先人灵位前,如何?”
贾琏思索着,低声答到:“似可以这样变通。但我不敢作主,要回去问老爷。”
“那好,妹妹等二哥的回话。”
“什么时候放定?”贾琏问。
“一切聘礼都齐全了,就差两只活雁,已经派人到南方买去了,雁到了就放定。”
“如今也有用鹅代替的。”贾琏只望早些放定,不计较是雁是鹅。
黛玉笑道:“二哥别忘了,这可是新科探花娶贾府千金。”
喜期快到了,林元问黛玉:“要不要扎彩棚?”
黛玉想了想,回道:“大爷是新科探花,除了座师和同年,官场上交往不多,贾府那边,在京的真亲世故也不很多。按说咱家那么多的厅堂也够用。不过,咱家大爷好面子,要光彩些才好,就搭个彩棚吧。”
林元心里明镜似的,她不说自己好胜,反推到哥哥身上。转身要出去,又被叫回来了:“记着,谢亲席两桌,谢媒席一桌,都要有‘刘海戏金蝉’和‘哪吒闹海’这两道菜。”
林元道:“请姑娘放心,已经运来十尾娃娃鱼,全是活的,养着呢。”
黛玉接着吩咐道:“婚期定在初九,取九子十成的吉利。今天是初二,把“通书”准备好,初四过礼,除了送他们放生的礼物外,还要单另送两头猪、两坛酒、两斗黄米,这是供女儿家“开锁”用的祭物。不必多了,但也不能少了;若图省事,折合“开锁银”也可以,不过是个规矩,别叫人家挑理。初八亮轿。这些事,今儿说下,我就不再管了,你老人家分派他们办去就是了。至于他们贾府什么时候过箱,凭他们定,咱们只把吃下马杯的酒席办得丰盛些,给下人的赏钱大方点。”林元刚要退出,黛玉又唤他回来:“还有,贾府那边,上上下下,全忙着贾宝玉的病,诸多小事不定能想得周全,咱们要替他们想着点,像管饭桌、吃子孙饽饽这些礼俗,事先准备着,用不上也无妨。”
林元,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听了这般的吩咐,心里不住地赞叹道:“这般烦琐的民族婚俗礼节,她一个女儿家竟不亏不缺,条条明白。”恭敬地唯唯领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