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 建安七年五月,北方霸主袁绍咯血身亡。在北方雄霸了十多年的擎天柱的突然坍塌,天意也罢,人为也罢,在客观上都使得北方四州处于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袁氏家族的宏伟基业由此而走向衰亡。
袁绍有三个儿子,长子袁谭、次子袁熙为原配夫人所生。原配夫人早逝,袁绍续弦刘氏,生三子袁尚,长得形貌雄伟,最像袁绍,因此深为袁绍喜爱,长年留在身边,加之刘氏的怂恿,袁绍更有心立袁尚为子后嗣。只担心袁氏阵营中长老大臣和大军团领袖反对,而未公开挑明。而事实上,袁绍在官渡大战前几年,就筹划了立袁尚为后嗣的大事,他将袁谭封为青州刺史,有意让他接续伯父袁成之后嗣。最早看出袁绍意图的人是沮授。
“俗语说:‘万人逐兔,一人获之’。权力谁不喜爱,如果不按长嫡之序,各守己所,无疑鼓动贪权之徒,乘机起而争之。袁谭是长子,理应立为后嗣,如果让他居于外藩,一定会产生祸乱的。”这是当时沮授劝袁绍的一番话。
袁绍的解释是冠冕堂皇的,他说:“我是想先让每个孩子各统一州,以试试他们的经营能力如何。”沮授见袁绍不悟,也就不好多言。
官渡兵败之后,自私透顶的刘氏更加紧劝袁绍立袁尚为后嗣,她似乎已看到了袁绍归天的日子已经不会太遥远了。刘氏的穷追不舍,使得袁绍不得不将审配、逢纪、辛评、郭图召集起来商议。这一下就更乱套了,审配、逢纪一向和袁谭不和,立场倾向于立袁尚。辛评、郭图两人早年便为袁谭之辅佐,当然坚决主张长幼有序。
袁绍以袁谭个性刚强好杀,脾气暴躁,二子袁熙柔弱难胜大任,只有袁尚有英雄之表,礼贤下士为借口,终于口头上说出了自己的意图。
郭图即刻发难,说:“三子之中,袁谭最长,如今又拥有大军于前线,深得州民敬重,若贸然废长立幼,恐难服军民之心。何况如今军威受挫,敌人大军压境,怎可出现父子兄弟夺权柄的局面呢,我认为应以抗曹为先,后嗣之事应缓一步再说。”
由于当时曹孟德的北征军已指向仓亭,袁绍只好暂缓立嗣的行动。仓亭之战后,袁绍病发骤逝,巨星刚一陨落,袁氏阵营便开始上演一幕争嗣的闹剧。审配、逢纪恐袁谭继位后自己将失去依附,为郭图、辛评所害,于是和刘氏假借袁绍遗命,立袁尚为嗣子,继任大将军之职。袁谭由青州回邺城吊丧,眼巴巴看袁尚坐上了大将军的交椅,便拒绝再返回青州,进而在郭图的建议下,驻屯于黎阳,自封为车骑将军。由于曹军又有北上迹象,袁谭乃向袁尚要求增兵黎阳。袁尚象征性地派逢纪率少数兵马前往支援,袁谭又要求增兵,审配不与,袁谭一气之下杀了逢纪,造成了邺城和黎阳间高度的紧张关系。
一○三 对于袁绍死后的北方形势,曹孟德不是十分清楚。如果大规模北征,显然不符合知彼知己的用兵原则。
建安七年秋九月,曹孟德渡河攻打黎阳。
曹军中的文武百官对这次北征的方案很多人感到不解。这次行动规模不大,虽由曹孟德亲征,但真正渡河北上的仅仅只有张辽军团,由乐进以讨寇校尉出任副官,郭嘉、荀攸作随军参谋。此外,由一向小心谨慎的李典驻守安民,振威将军程昱仍守甄城,负责后勤补给工作。显然,这样的编组和仓亭之战完全相反,动用的兵力不多,反而出动了大量的参谋人员。
不用说,曹孟德早已有了这次北征的意图,那就是:了解袁绍死后北方情势的转变,以作为全盘歼灭袁氏集团的参考。
由于袁尚不向黎阳增兵,所以张辽的军团便没有费多大的精力就强渡黎阳津,很快包围了黎阳城。袁谭再度向袁尚告急,袁尚为了显示自己初任大将军的威风和权力,留下审配守邺城,亲自率兵马前往黎阳城解围。
双方在黎阳城外,进行了数次的小规模作战,袁军虽人数多,但作战能力不强,几番交战以后便抵挡不住,退守黎阳城。曹孟德见袁军数量多,不便实施太强硬的攻城战,于是下令在黎阳城南三里处安营扎寨,摆出一副长期作战的样子。
如何解黎阳之围呢?袁氏兄弟暂时没有计较前嫌,召集幕僚商议对策。
郭图说:“我们不妨借用官渡大战中曹操用过的策略,派人攻击曹军的后勤补给,断曹军粮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另一方面进攻河东方面,另辟战场,转移曹军的注意力。”
袁谭、袁尚合计了一下,决定派并州刺史高干向河东方向进攻,派遣魏郡太守高蕃去断曹军的粮道。
一○四 曹孟德见黎阳城的袁军只守不攻,气氛比较缓和平静,意识到了袁军可能在实施金蝉脱壳之计,就去问了郭嘉、荀攸这种情况预示着什么内容。
郭嘉说:“两军相持的日子较长,则双方必定有所图。”
荀攸分析道:“郭图是官渡大战中自始至终的参与者,说不定他已将失败的教训化成了某种制胜的经验。”
两个高参的话一下子点醒了曹孟德。他想,袁军八成是打我背后的主意。于是,曹孟德即刻下令活捉一名袁军来探听虚实,方可拟订新的进攻方案。
“这两天黎阳城里的军队有没有较大规模外出的?”曹孟德亲自审问被活捉回来的袁兵。
那袁兵在刀架在脖子上的情况下说道:“昨天高将军带了一支约两千人的部队出了黎阳城,至于到了哪儿去,我们这些当兵的就不便过问了。”
张辽还想盘问,曹孟德说:“不用审了!”
曹孟德当即写了一封密信,叫人快马送给正在黄河南岸负责运输粮草的李典和程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