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王朝自顺帝后开始衰落。建康元年(144),顺帝病逝京都洛阳,由其年仅两岁的独子刘炳即位,即冲帝。尊顺帝梁皇后为皇太后,太后临朝。诏太后兄大将军梁冀与太傅赵峻、太尉李固参录尚书事。
西汉高帝刘邦死后,吕后专权,分封诸吕为王。吕后死,诸吕谋反,为陈平、周勃平定。不久,吴楚等七国宗室诸侯王自治坐大,起兵叛乱。景帝平之,收缴其权。武帝加强中央集权,继续削弱分封。到东汉,一遇幼帝即位,为防宗室侵夺,多要以太后摄政。太后因不便接触朝臣,常重用其父兄弟,结果权力常落外戚手中。外戚为久专国政,多贪立幼帝。
永嘉元年(145),冲帝夭亡。李固建议宜选宗室年长有才德者为帝。梁冀不从,乃与太后定策禁中,迎勃海孝王刘鸿八岁子建平侯刘缵为帝,即质帝。质帝知梁冀骄横,尝谓其为跋扈将军。梁冀闻而大怒,恐为后患,遂鸩弑之。梁冀召群臣商议立嗣。李固与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及大鸿胪杜乔皆谓清河王刘蒜德才显著,宜立之,群臣多赞同。梁冀欲嫁妹给蠡吾侯刘志,故欲立之,与众意不合。散朝后,宦官曹腾等找到梁冀,曰清河王严明,若即位,大将军恐难保富贵,不如立蠡吾侯。梁冀然之。李固欲权去外戚、宦官,任用贤能,政归皇帝,故招致梁冀和宦官的忌恨。翌日,公卿再会,梁冀气凶辞切,欲立刘志,众人慑服,唯李固、杜乔坚持原议。梁冀立刘志为帝,年十五,即桓帝。太后犹临朝。太后妹立为皇后。诸梁皆蒙恩宠,官显爵高。太后深知前世得失,力行善政,但却又溺于宦官,再加梁冀暴滥,致使天下失望。
梁冀害死李固、杜乔,暴尸街口。朝野丧气,怨声载道。李固临终,书与胡广、赵戒曰:“固受国厚恩,是以竭其股肱,不顾死亡,志欲扶持王室。何图一朝梁氏迷谬,公等曲从,以吉为凶,成事为败乎?汉家衰微,从此始矣。公等受主厚禄,颠而不扶,倾覆大事,后之良史,岂有所私?” 二人得书悲惭,长叹流涕(《后汉书·李固传》)。
和平元年(150),太后崩,归政桓帝。但梁冀专权愈烈,暴虐滋甚。他安插亲信于宫卫,监窥宫中巨细;对州郡上贡进物,先挑上品,次品留给桓帝;大造第舍园囿,穷奢极欲;每天受贿接礼不计其数。桓帝崇其位高三公,他犹嫌礼薄而不悦,他欲为周公。皇后亦恃荫庇而奢滥乖忌。皇后无子,每有宫人孕育,辄随嫉害,难有保全者。桓帝不敢谴怒,但疏之。
延熹二年(159),皇后失宠,忧郁而死。桓帝不满梁氏专暴,遂与中常侍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合谋,诛灭梁氏。五宦官同日封侯,时称“五侯”。皇帝只要被架空,不得理政,便多要与宦官为伍。他一旦想夺回权力,宦官便是可以信赖的力量。
梁氏被灭,普天同庆,但五侯得势擅权,骄横贪暴,又使举国悲哀。时叛乱迭起,天灾不绝,国库空,民相食。忠臣贤士深为痛恨,不断直言相谏。宦官更进谗,诬告此辈结党,诽讪朝廷。桓帝听之信之,下诏逮捕党人。尚书朱穆深疾宦官,上疏曰:“案汉初之典,士人可任中常侍,中兴以后,乃悉用宦者。自殇帝以来,浸益贵盛,权倾海内,穷困天下。愚臣以为可悉罢省,博选耆儒宿德,与参政事。” 桓帝怒而不纳(《后汉书·朱穆传》)。宦官虽因身份卑下,难以登上辅政之位,但以钻营之道,博得封宠,干预朝政,已是贻害无穷。
永康元年(167),桓帝死,尊窦皇后为皇太后,太后临朝。桓帝宫人数千,未有留下子嗣。太后与父城门校尉窦武定策禁中,迎十二岁解渎亭侯刘宏为帝,即灵帝。迁窦武为大将军,进封闻喜侯,诸窦亦拜官封侯。名士卢植以窦武素有名誉,上书规之,宜择宗室年长有德者为嗣,并用宗室贤才,外戚不宜秉政。窦武不能用。但窦武与太傅陈蕃参录尚书事,征用名贤,欲尽诛宦官。窦武说太后,依旧例,宦者不过监宫廷门户及管宫中各部财物,如今使与政事而任重权,子弟布列,专为贪暴。天下凶凶,正以此故。宜悉诛废,以清朝廷。太后谓汉家世有宦官,但当诛其有罪,不可尽废。 窦武犹豫不决,迁延时日,致使计策泄露。中常侍曹节、王甫知悉后,矫诏窦武、陈蕃图谋废立,督羽林兵杀之,幽闭太后。宦官疾恶名贤,遂大搞党锢,大杀党人。
曹节、王甫死后,张让、赵忠等十二中常侍继续恃宠专权,时称“十常侍”。但宦官中也有清忠者,不过为数甚少。灵帝欲封赏中常侍吕强,吕强固辞不受,并奏曹节、王甫、张让等品卑人贱,谗谄媚主,疾妒忠良,掩朝廷之明,成私树之党,应罢黜之。灵帝知其忠而不能用。吕强后遭赵忠构陷而自杀。
灵帝卖官鬻爵,增赋加税,造宫修殿,骄奢淫逸;宦官朋比为奸,擅权祸国;忠臣贤士不得进用,并且遭受残酷无情的打击和迫害;依附权势的地方豪强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民不聊生,四处逃亡。东汉王朝摇摇欲坠。
中平元年(184),张角率领黄巾军起义。灵帝拜何皇后兄何进为大将军,召群臣会议,镇压黄巾起义。北地太守皇甫嵩认为宜解党禁,拿出藏钱以资军队。灵帝惧怕党人与张角合谋,不得已而纳之,赦免天下党人,增加军资,以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朱俊为右中郎将,征讨颍川黄巾,以卢植为北中郎将,征讨冀州张角。
灵帝只赦免了党人,并不用之,仍然信重宦官。郎中张钧上书曰:“窃惟张角所以能兴兵作乱,万人所以乐附之者,其源皆由十常侍多放亲朋典据州郡,辜榷财利,侵掠百姓,百姓之冤无所告诉,故谋议不轨,聚为盗贼。宜斩十常侍,布告天下,以谢百姓,可不须师旅,而大寇自消。”(《后汉书·张让传》)灵帝怒,害之。皇甫嵩护军司马傅燮上书曰:“臣闻天下之祸,不由于外,皆兴于内。今阉竖弄权,忠臣不进,此即萧墙衅发,而祸延四海,遂使黄巾起事。臣受戎任,战无不克。黄巾虽盛,不足为庙堂忧也。臣之所惧,在于治水不自其源,末流灾患难弭。夫奸邪与贤良不宜共国,亦犹水火不可同器。陛下宜速诛谗佞,则善人思进,奸凶自息。”(《后汉书·傅燮传》)灵帝因其有军功,不置可否。
在两汉你死我活的权力舞台上,皇上是当然的领衔,宗室、外戚、臣僚及宦官是列在皇上前后左右的四大名角。西汉初的开场戏是龙争虎斗。韩信、彭越等功臣,有喧宾夺主之势,相继为刘邦剪除。刘邦死后,外戚企图夺取政权,为陈平、周勃平定。继之,刘氏诸侯王起兵,欲演割裂,景帝镇压并削弱之,实行中央集权。武帝热中独行,为加强皇权,又委以在宫中办事的尚书及经常出入宫中的侍中、中常侍等近臣实权,借以制约由丞相领导的正规的中央行政机构。尚书为皇帝机要秘书,侍中、中常侍等为卿、大夫加官,侍从皇帝左右,顾问应对。此后,称皇帝的近臣为中朝官(或称内朝官),中央行政机构官员为外朝官。阉宦常为中常侍,遂得以与政,由跑龙套而跻身大腕。武帝拾集权之阶再登专制之顶。武帝死,霍光受遗诏辅佐昭帝。昭帝死,霍光立昌邑王,不久即废,又立宣帝。霍光专权废立,使争而效之者不绝。元帝以宦官石显为中书令,石显祸政乱朝,西汉始衰。光武帝中兴,建立东汉。和帝立,外戚窦氏专权,图作不轨。和帝与中常侍郑众密谋诛之。东汉继续加强中央集权专制。尚书开始直接处理政务,领录尚书事者可谓揽有行政大权,由是丞相、公卿之权渐轻。宦官充斥中常侍,贵戚多把持军权。皇权至高无上,宗室、外戚、重臣皆具条件获取,就是宦官也有惦念之心。皇帝被窥伺搞得神魂不定,不知该如何防范是好。其实,天下事说难如乱麻,说易也都很井然。马和鹿简单一分,硬要指鹿为马,乱就生出。宗室、外戚、臣僚乃至宦官当中都有善恶之分。简明易行的办法就是择优除劣。群臣鱼贯,故可信者众。明主能辩良莠,只是昏君不知好歹。东汉末这最后的一幕简直糟糕透顶。皇帝庸碌无为,浑浑噩噩;宗亲面壁,形影相吊;臣子坐冷板凳,无用武之地;只见贵戚、阉宦这些虾兵蟹将上蹿下跳,轮番折腾。妇孺皆知,马上就要曲终人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