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潮终于有了两个好朋友,两个又聋又哑、肢体残缺的好朋友。
这两个朋友被关在悟色居柴房后面的地窖里。
一个是男的,长着一对肥大舒展的耳朵,阿潮记得好象在哪儿见过这样的耳朵;另一个是女的,阿潮见过她,以前是扫地的婆子。
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被关在这里,他们也说不出来。他们的身上布满了各种伤痕,而且,每隔几天,就会增加几道新伤口。看他们相依为命的样子,不像是互相撕打的。
阿潮经常给他们送吃的送药,他们都很喜欢阿潮,虽然他们一句都听不到,但他们一直很津津有味地听阿潮讲个不停。
自从离开了阿风,阿潮再也没有遇见过这么好的听众。
园子里的苹果熟了,阿潮去给她的两个朋友摘苹果。
墙头枝上有个苹果特别大特别红,阿潮攀上去摘,一扭头,却看见墙内有个胖和尚,正是那个关在冰柜里都能让鲜花盛开的和尚!
春风佛正在凝视栏边一朵小野菊,那神情柔和得能让那朵小花睡着做个飞翔的梦。
阿潮最喜欢的花就是野菊花,她忽然间发现春风佛并没有那么可怕,便欣喜地叫道:“喂!大师!”
春风佛抬起眼,看到和苹果一样动人的阿潮,微微一笑。
“你还记得阿潮吗?”
春风佛笑着点了点头,并不回答。
“阿潮知道,你记得的是上一次在园门的那个阿潮,以前的阿潮上一次你就没认出来。”
春风佛微微一怔。
“告诉你吧,我是以前和阿达在一起的那个小女孩,你记得吗?我、阿达、阿风,还有婆婆,你很坏,把婆婆杀了,后来你就把阿达带走了。阿达呢?他在哪儿?”
春风佛又一怔,但转眼间就明白了,他笑着摇摇头。
“你是没记起来呢?还是说阿达不在这儿?”
“我记得你,阿达不在这里。”
“那他在哪儿?他不是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吗?上一次,我还看见你们在一起呀。”阿潮焦急起来。
“他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对了,他是不是回去找我们了?可是阿潮在这儿呀!夫人连院门都不让阿潮出,而且,回去的路我也不认识,阿达和阿风现在肯定在一起吃枣,他们好坏——”眼泪在阿潮的眼中打转。
“他会回来的。”春风佛安慰道。
“真的?他真的会回来?你没有骗我?”
春风佛笑着点点头。
“我就知道阿达会回去找我们,他回去见不到阿潮,肯定要到处去找。哎呀,他不知道阿潮在这儿,这可怎么办呢?”阿潮急得直在树枝上跺脚。
“他回来找我。”
“真的?说好了,你不许骗阿潮。”
春风佛笑着点点头。
“好,给你一个苹果吃,可甜了。这个苹果本来可是要给阿潮的好朋友吃的。哈,我就知道阿达会回去找我和阿风,你别看他那么凶,其实他心里对阿潮和阿风可好了,婆婆不给我们吃,半夜里他就偷偷到厨房里偷东西给我们吃,我们吃饱了,他才肯吃;婆婆生气打我们,他就站到前面,替我们挡棍子;他知道阿潮喜欢陈慧琳的耳坠,就弄来给阿潮戴,阿潮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只怎么弄来的——呵呵呵——你看,我现在还戴着呢,好看吧,它还有一个好听名字,叫明月夜。不过现在只剩一只了,另一只我给阿风了。哎呀,我不能再和你说了,我的好朋友还等着吃苹果呢。明天我再来陪你说话。”
春风佛的微笑有如春风轻拂的湖面,阿潮觉得好舒服。
从那一天开始,她去看那两个聋哑朋友的时候慢慢减少,而站在苹果枝上和春风佛说话的时候则越来越多。
春风佛永远那么耐心,就算阿潮的话比雨滴还多,这面湖水也能尽数包容。
这一切,戚夫人全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