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三娘安慰道:“你先问他哪里来的。”忽然饕餮客浑身剧颤,呼吸也急促起来,浑浊的双目渐渐充血,阿绣见不对头,慌慌道:“疯爷爷,你、你怎样了,那里不舒服么?”菩提叶手掌一把抓住阿绣,倏地将她拉开,同时饕餮客口一张,‘噗’的喷出一口混合药液的血水,险些全喷在阿绣的脸上,饕餮客摇晃着跌倒,阿绣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扈三娘急叫速传安神医来此。
跌倒的饕餮客身躯犹在颤动,卢俊义道:“阿绣是否喂错了药,这究竟是何药物,这般厉害?”阿绣流下泪来道:“这几日始终是同样的药量,因里面有砒霜…”众人吃惊道:“砒霜!”阿绣更是惊慌,开始口吃起来,宋江安慰道:“阿绣莫急,你这般孝顺,决不会害人的,慢慢说。”阿绣这才镇静下来道:“这味医治疯病的药方,本就需要加少量砒霜进去,以前并不见这样,却不知是何原因?”只见饕餮客竟然慢慢坐起,长吁口气,眼光看向众人,卢俊义心里一寒,手不自觉按上剑柄,全身戒备。
阿绣不再解释,扑到饕餮客怀中道:“疯爷爷,你不要紧吧。”饕餮客知道正是此人给自己辛辛苦苦喂药。千年愁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道:“我此生还未碰上如此好的人哩!你叫什么名字?”阿绣笑道:“我叫阿绣。”菩提叶在旁道:“施主作恶过多,自然难逢好人。”饕餮客笑容收敛,淡淡道:“大师闭关修行,也未必会碰上多少好人。”
扈三娘连使眼色给阿绣,阿绣看到,望着饕餮客笑意盈盈道:“疯爷爷能否将来历告知宋头领,要知道是宋头领命我医治爷爷的呢!”此话原本是好意,宋江听的脸色变红,抱拳道:“阿绣在讥讽我呢,老先生愿说就说,不敢强求,只因事牵自家兄弟,还望老先生成全。”命人把饕餮客扶入椅中。
安道全赶到见饕餮客意定神闲的在夸夸而谈,安静的等在一旁。饕餮客道:“看在阿绣如此待我,便破例一次。老夫就是人称‘饕餮客’的捕快李千愁。”宋江、卢俊义、林冲等对江湖事知晓较多的无不色变,其余人等并不觉得如何,李千愁见众人并不如何惊讶,有些失望。
这李千愁原是验尸的仵作,后来开始盗墓,偶然发现了前辈李逍遥的武功秘籍,就做了他的隔世传人,也改姓李。武功练成后大展神威,杀人越货,黑白两道都吃,后无数仇家联合起来对付他,李千愁竟然避入官府,做上了捕快,自此仇家无法联手对付他,单挑又不是对手,只能暗中找机会或者寻觅他的家人,徒弟。不料李千愁甚是怪异,无妻无子。此人作了捕快,行事一样毒辣,虽然杀的都是有罪之人,还是惹得天怨,在十年前,忽然神秘失踪,其实是疯了,他的嫡系传人燕飞龙已小有名气,为怕仇家报复,竟将师父藏在大理寺的地下死牢,命亲信之人伺候。
一日夜半,李千愁忽然醒来,醒后泪流满面,这是他不多几次的流泪,原来他发现自己身体里的本命蛊活了,这是他在做仵作时发现的一种尸虫,都是成对出现,本命蛊附着的人若死了,本命蛊便从休眠中复苏过来。李千愁在自己和徒弟身上各放了一只,以便于及时发现各自的凶信,或者便于找凶手报仇。
现在李千愁已明白定是燕飞龙遭遇不幸,可巧这本命蛊复苏后竟然释放一种毒素,刺激了李千愁的脑部,使他每日保持一定的清醒,但是本命蛊若睡了,李千愁也恢复颠疯状态,原本这蛊每日活动时间较长,后来越来越短,到梁山后,竟然只在子夜时分活跃。可巧阿绣喂食李千愁的药中加入砒霜,这尸虫喜食毒物,李千愁清醒时间也在延长,这一切众人皆不知晓。
李千愁不欲过多解释过去,指着姜若群道:“此女杀了我徒儿,又怎会逃过我的法眼。”扈三娘道:“李前辈亲眼所见不成?”李千愁渐渐恢复本性,凶狠道:“小徒死时手握有一碧玉簪,况且伤处兵刃就是此女所持,上面的血气又怎能瞒过我。”扈三娘道:“若有人事后放此玉簪于燕飞龙手中,嫁祸于人也未尝不可?”李千愁不悦道:“我徒儿的锁喉手凌厉非凡,死后除非敌人将它的手指一一掰断,否则怎能轻易将碧玉簪放入其手,又能做到完好无损。”卢俊义从怀内抽出‘鸳鸯刺’道:“李前辈说可以从这凶器上闻出血腥味,恐怕是痴人说梦吧?”林冲看去,正是姜若群曾经刺伤自己的兵器。
李千愁怒道:“拿来我试上一试。”卢俊义不敢亲自上前,正在犹豫,扈三娘怎知李千愁厉害,为给姜若群洗脱嫌疑,急急接过‘鸳鸯刺’递给李千愁,李千愁在鼻下仔细嗅着,忽然流下泪来,喃喃道:“正是小徒身上的血味。”众人听了甚感恐怖。
李千愁道:“我给小徒服过从李逍遥前辈墓中拿来的丹药,不但增进功力,还延年益寿,不过体内血液中有股淡淡的花香。”阿绣不明所以也接过来,仔细闻着,皱眉道:“确实有股怪味。”李千愁道:“是花香,怎是怪味。”由于是阿绣所言,李千愁不便直言喝斥,阿绣歉然笑笑。
安道全忽然上前道:“拿来我看看。”阿绣将‘鸳鸯刺’交给安道全,安道全在鼻下嗅嗅,思索一阵,恍然道:“是‘修罗花’的香气。”李千愁看着其貌不扬的安道全,阴笑道:“想不到这里也有人知道‘修罗花’?”
至此除卢俊义和姜若群本人外,无人再怀疑姜若群就是杀燕飞龙的凶手,扈三娘大胆道:“但是燕飞龙和他徒弟都有调戏姜姑娘的图谋,姜姑娘伤人也是为保清白,李前辈还有何理由报仇!”李千愁闻言一怔,喃喃道:“调戏姜姑娘。”卢俊义有些担忧,李千愁忽地狂笑起来:“我门下可说无事不可作,就是不许有情欲之事,这是本门的武功所禁忌的。况且就算飞龙不想活了调戏于你尚可信,但是飞龙的徒弟又怎会调戏你,分明是胡说八道,这里定是另有别情。”卢俊义心中暗叫糟糕,却不知哪里出错。
林冲兴奋道:“燕捕头来山上时,分明是说找寻契丹公主,不知李前辈是否知道此事?”李千愁沉思道:“找寻契丹公主来做什么?”林冲又将经过大致说一遍。
众人的眼光又看向姜若群,姜若群慌道:“什么契丹公主,我根本没听说过。”李千愁忽然‘啊’的一声,脸色巨变,头上冷汗涔涔冒出,浑身颤抖不已,安道全急上来摸李千愁的脉门,惊讶道:“李前辈分明是中了剧毒。”刚才李千愁吐出的秽物,在安道全来之前就收拾干净,李千愁‘咯’的又是喷出一口血来,正中安道全面部,李千愁忍着痛苦指着阿绣道:“你究竟给我服用何药?”阿绣吓得浑身抖动,不敢出声,扈三娘不满道:“阿绣日夜照顾你,我不信她能拿毒药害你。”安道全擦净面部,呆呆道:“这是‘旗莲煞’的味道,可、可这是契丹皇宫中的毒药,皇帝用来赐死大臣、妃嫔的,怎会在这里出现?”
李千愁怒向姜若群望去,姜若群惊慌道:“不、不是我!”,李千愁凝聚最后的力气扑向姜若群,虽然中毒之下,身法还是很迅速,林冲和扈三娘同时进攻,被李千愁轻松化解,眼见李千愁大掌抓向姜若群,菩提叶叹息声中飞起一掌,李千愁身形骤然似撞向一堵墙,凝固在空中,姜若群已是花容失色,不料李千愁左臂暴长,一掌抓向姜若群的右肩,袖衫被撕开,露出洁白的肌肤,姜若群惊叫声中,紧紧捂住裸露的臂膀,嗖嗖发抖不止。
卢俊义的长剑已刺入李千愁的右肋,透胸而出,李千愁受伤的右臂骤然挺起,一掌击飞卢俊义后,也摔在地上。
阿绣不舍扑到李千愁的身旁,大声哭起来,安道全叹口气,去救治卢俊义。
李千愁微微睁开眼,看着阿绣道:“莫哭,我知道不是你放的毒药,你的心太好,又不会武功,日后怕只会吃亏。‘哎’我是不能再教你什么了,‘饕餮客’一辈子未受人恩惠,临死却受个小姑娘人情债,真是死不瞑目。”又看着姜若群道:“我并非想杀你,只是看一看你是否是契丹公主?”菩提叶听说也是心下不忍,方才出重手伤了李千愁,原来有些误会。
李千愁转向菩提叶道:“大师也不要愧疚,对恶人须要重手才好。不过我疯后,内力全失,否则老夫的“无相神功”不见得输于你。”姜若群在旁又羞又怕道:“干么撕我衣衫,我说过不是契丹公主。”李千愁道:“空口无凭,你把手放开,让大家看一看你左臂‘曲尺穴’上六寸六分处,是否有一个疤痕即可。”卢俊义摔在一旁,在安道全的推拿下,刚刚醒过来,听李千愁如此说,大吃一惊,因人在姜若群右首,看不清其左臂。
姜若群闻言脸色大变,恨恨道:“有疤痕又怎样,分明是前夜在我闺房中偷看的,还说你徒弟、徒孙不是好色之徒,我看是一丘之貉,连你这般岁数也老不正经!”李千愁人将死,闻言笑道:“说我和飞龙好色也就罢了,但是飞龙的徒弟却是个同你一般的女子,却又如何好色?我这门只一脉单传,恐怕不会另有传人。”
众人这才理解为何李千愁先前说的不信调戏之事。疑惑的眼光全看向姜若群,原本扈三娘已解开披风,准备给姜若群遮羞,也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