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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燕青跳了进来,见洪秀时迁都用期待的眼光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道,“那人堪堪被我捉住,不知用了什么妖法,居然化作一阵烟雾去了。”
时迁道:“莫非是妖怪不成?”他用火折伏地仔细察看了一下,眉头一皱,去窗边香炉里抓了一把香灰,对着一处地面一吹,有些激动地道:“快来看,外八字!”
洪秀等凑近一看,果然地上印着两个极浅的脚印,如果不是时迁用香灰处理一下,根本看不出来,三人待要再仔细查看,却听到远处有杂乱的脚步声。
“赶快走,御前禁卫来了。”燕青道。
燕青,洪秀跳出窗外,时迁犹豫地望了一眼那书桌,随便拿一样都是价值连城,空手而归对盗贼来说可是最忌讳的,但是时间不等人,外边人声已经清晰可闻,时迁痛惜地一闭眼,一个跟斗倒翻出窗。
三人走不多远,就遇到一排侍卫跑着赶来,眼看躲不过去,燕青镇定一下,装模作样问道,“发生了何事如此慌张?”
那侍卫急急回道:“回观察,有刺客闯入睿思殿。”
燕青装作惊讶道:“竟有此事,大伙不可慌乱,赶快查看。”三个人也尾随侍卫折返睿思殿,却越走越慢,趁人没注意,找条小路拐了出去。
三人躲开侍卫东拐西拐,走了半晌,才听得人声渐稀,“好了,这里应该没人追赶了。”三人这才松了口气。
“小乙,跳蚤,如何刚才殿里藏着有人,究竟是谁冲我等来的?”洪秀道。
时迁懊悔不已:“大意了,进殿时认为里面既然锁了,必定没人,太大意了。”
“不过,我看也未必是冲我等来的,我怀疑此人早就藏在此。”燕青沉声道。
洪秀点点头,“有理,我三人进来时殿门是锁的,进来之后若有人再进来,必定被我等发现,如此说只怕此人在殿门锁上之前就在殿里了,莫非是宫里宦官?”
燕青道:“不管他是谁,来者不善,他能忍这么长时间,只怕图谋不小。”
“小乙,你是如何发现此人的,你和时迁突然都窜了出去。”洪秀对此大或不笑道:“我们练功夫的人,到了一定层次,五官都异常灵敏,当时我们都在屏风后面,那厮想必以为我等看不见他,因此略略松懈了些,却立刻被我和小乙听到了他的呼吸声。不过此人倒见机快,一看不对立刻破窗而出。”
洪秀这才明白,难怪自己没有感觉,境界差的太远,洪秀有些地方才能过人,但是江湖经验,身手这都不是旦夕能练出来的,何况他连自己师门入门的功夫都没学会呢,实在是菜了点。
燕青知道洪秀自惭形愧,忙转移话题:“此人轻功虽然不错,还算不得一流,最可虑的是最后脱身那一招却菲夷所思。以那人吐纳之法,似乎出自少林,却又不太一样,但天下功夫出少林,这实在等于还是无有头绪。”
“不错,而且那人又留下脚印,”时迁下意识捻捻胡子,却没察觉他胡子已经剃了,“正带有外八字,应和矾楼无脸之人是同一人。”
燕青道:“不错,有这些也算有些头绪,虽未尝看到那人之脸,不过此人路数如此古怪,若下次再施展,我当可认出。”
洪秀一贯有些妄自尊大,转念就已经把刚才的惭愧抛到脑后了,脑子也恢复了冷静,“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先回客栈吧,这是到哪里了?”
时迁左看右看,“这里是?咱也不知道。”
洪秀看看周围树木明显比刚才多的多,远处还有梅花鹿出没,“我们别是在御花园里吧?跳蚤?”
时迁一甩手,苦道:“咱那地图没包括这园子的。”这也难怪,御花园所在禁中,只有内侍可进,是皇帝妃子起居的地方,不象其他部分的禁城,还有很多是办公的地方,往来的人还比较杂,要绘制地图还比较容易。
这可是麻烦事,这不比在大街上迷路了,随便拉个人,大爷,王府井怎么走,人笑眯眯的,拉着你的手给你指道,还带你到车站送你上车,然后挥手告别。在禁城里,你随手拉一个人,侍卫大哥,我找皇帝唠嗑该怎么走,人眼睛一瞪有刺客?扭过胳膊把你捆了,把你带到衙门打个半死算好的,一刀劈过来你就彻底告别了。
到处乱撞肯定找死,原路返回则是自投罗网,三人正发愁时,忽听有人走近,三人忙一猫腰躲在路边的树从里。
就见两个小黄门,提着个灯笼,边走边说话,“梁老公吩咐了,你敢不去?”
另一个道:“官家这么晚还要出城?真是!”
前一个小黄门“嘘”一声,“你小子,不要命了,官家的闲话也敢乱讲。”
“梁老公只吩咐你去,怎地把我也拉上,今一天下来还没歇过呢。”
“叫我去点灯,黑古龙冬,好叫人害怕,你帮帮我,下回我也帮你。”
两个黄门说话声虽轻,但“出去”两字却飘进了三个贼耳朵里。三个人眼睛一亮,相互一示意,就悄悄地跟上了。
走不多远,两个小黄门在一个假山的山洞前停下了,一个拿个长蜡烛往灯上一点,又去假山石壁上一点,一个火把被点亮了,两人钻进山洞。没走几步,有台阶往地下去,有个小铁栅栏门锁着,小黄门掏个钥匙,把门开了,就要往里进。
忽听有人咳嗽一声道:“官家驾到。”慌的两个小黄门忙跪在地上,还没来的及跪稳当,就被人一把将头按在地上,只听一个贼忒兮兮的公鸭嗓道:“不许抬头,官家要来了。”
小黄门忙道:“奴才不敢。”
那声音道:“说,这地道通哪里?”
小黄门心里有奇怪,去哪里官家还不知道吗,但又不敢问,老实回答道:“通小御街。”
只听另一个声音带着些惊喜,“当中有岔道吗?”
小黄门就更奇怪了,但还是答道:“这就一条道。”
那贼忒兮兮的声音道:“要不要……卡……”
后一个声音道:“不,不用。”又道:“你等惊了圣驾罪该万死,今且饶过,跪在这里,不许抬头,不许睁眼,听到了没有?”
两个小黄门吓的话都说不清了,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处死,闭着眼睛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那一个,还敢睁眼不要命了。”小黄门心说哪有睁眼啊,把头紧贴着地面,眼睛闭的紧紧的,不敢接话,却听得脚步声逐渐远了。
小黄门一边闭着眼睛,一边脑子里怀疑,怎么这两个不是京师口音呢?
自然不是,贼忒兮兮的公鸭嗓是时迁,而另一个当然就是洪秀了。
…
小御街上,从禁城的鼓楼传来更鼓声,二更天(21时至23时)正是夜生活的开始。路上行人穿梭如流,衣着光鲜的达官贵人腆着肚子夜夜寻欢作乐,京师小老百姓比上不足,但年关了,也能凑两钱吃点好的,听个曲子看个杂耍。
老鸨李虔婆斜依靠在罗汉床前,向着火,前面摊着一个账本,今年的帐早就算清了,赚了个盆满钵满,年关本该歇着,但是多赚一天是一天,谁会跟钱过不去不是,姑娘不说什么,老娘乐得数钱。正美呢,旁边厢房里霹雳叭啦一阵东西翻倒的声音,面前突然出现了三个宦官模样的人,正是洪秀三个,吓的李虔婆连滚带爬地趴在地上,嘴里喊着:“民妇接驾。”
却听后面有一个曼妙的声音款款道:“是官家来了吗?”说话间一个妙人儿袅袅挪挪的走出来,一身儿水绿色蜀绫裙,披一个白狐裘坎肩,既有江南的娇秀,又有一丝北国的飒爽,头上懒懒地挽个乌黑云髻,露出粉般脖颈,那一双如黑夜般深然而又闪着一点点星光的秀目射过来,似乎包含着爱怜,关怀,忧郁,又似乎看透了你的内心,让人再也无法把眼光离开不由得要去探寻那眼中的真义,三个好汉看的一时呆了,但还是随即反应过来。
时迁喊一声,“风紧,咱们快扯。”洪秀燕青回头看了一眼,一抱拳,“惊扰了。”说着,燕青抛下一锭银子“赔偿损坏的东西。”也匆匆从门口逃走了。
那姑娘定定地望了望门口的方向,才低头问李虔婆:“娘,这是怎的回事?”
三个人不敢直接回熙熙楼,还是先去了矾楼后门,有伙计通报了张三,把衣服换了还给三个观察,又从地道回到熙熙楼。
“我说,小乙,刚才那姑娘是谁?可真是太漂亮了。”洪秀还有点沉醉。
“是啊……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燕青也略有所思。
“你别酸了,她刚才一直在看我呢。”
“你半大孩子,她是一直在看我。”
“你们别吵了,我看啊,”时迁幽幽地道,“她八成是在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