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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精神教育与语文教育

作者:史绍典




  北大中文论坛www.pkucn.com语文教育,有一主题:[讨论]“语文课程改革有无必要——有话请说”。设三个选择项:1非常及时;2没有必要;3与我无关。据统计,投票1的占47%;选2的占44%;余9%为3(注:此统计数为变数)。有论者称:此前,听宣传,只想过怎样改革,从未想过有无必要的问题。并申言:44%或许有玩笑在,但47%也是始料不及。这里,北大出身的真福兄又主持栏目,设问“新课程下一步怎么走”。与他母校北大中文论坛的讨论,似有呼应之势。
  按理说,“国家意志,政府行为”的“新课程”,是不应也无法讨论此种问题的。但新课程“推进”以来,在理想与实际、传统与现实、理念与行为、变与不变之间,的确又大有落差!
  问题在哪里?
  2005年12月25日,时逢圣诞,“民族精神教育与语文教育论坛”在上海举办。在西方的圣诞节谈中国的民族精神教育,我戏言,又是中西文化,甚或是“中化”与“西化”的碰撞。
  同样是北京大学的陈平原教授说过,百年以来,一时西方文化谈多了,对传统文化冲击太大,于是便有一批人出来大讲传统文化以缓冲和平衡;等传统文化讲多了,包袱实在太重,肯定又会有一批人出来呼吁输入西方文化。如此循环往复,这一百多年就是这么折腾过来的(《游心与游目·文化思维中的“落后情结”》四川人民出版社1997年7月)。新课程肯定不是“折腾”!但有着某些“西化”因素的“新课程”,在遭遇“民族精神教育”的时候,又不能不成为一对矛盾。
  我倒是认可民族精神教育与语文教育的重要的。“民族精神教育”的命题,其一,它是宏大的,它应该是整个的国民教育;其二,它是重要的,它应该是为整个国民铸魂的;其三,它是“无奈”的,国民“民族精神”的失落已是不争的事实。而仅靠“语文教育”,怕也是语文的难以承受之重。但以母语教育作为主要指向的语文,以独立思想的家园、民族精神的居所作为重要特征的语文,又不能不担当起这“难于承受之重”的重责。我们固当勉力前行!
  限于篇幅,只谈三点。
  教材建设。“新课程”的启动,在“当务之急”“时不我待”的情势下,其推进策略,稍有“急于求成”之嫌:课程标准尚在襁褓,“新”教材开始“同步”编写;起始年级(一上与七上)教材编写甫定,教材“体系”尚在孕育,实验开始;实验仅仅一年,大面积的“推广”立即跟进。宏大的、集团的、跃进的“推进”,是我们的优势;但我们的实验(课标实验、教材实验等等),不论是众口一词的“证是”还是偶有的“证非”,“过程”都显得太过潦草。教材更是课程之命脉所系,而在某种“功利”驱动下的教材“多样”,距离承载“民族精神教育”,还是相去甚远。一些出版机构临时拼凑起的一拨人,被同时赋予“语文教学专家”“语文课程专家”“语文教材编写专家”的身份,“玩”起了教材编写的游戏。
  教材是要在“民族精神教育”的旗子下建设的!《英国国家课程·英语》规定,“在第三和第四阶段(相当于我国的初中和高中)的课程中,学生应阅读以下作品”(柳士镇、洪宗礼主编《中外母语课程标准译编》,江苏教育出版社,2000年):
  1.莎士比亚的两部戏剧。2.主要剧作家如克里斯托弗·马娄、J.B.普里斯特雷、箫伯纳、R.B.谢立丹的戏剧。3.1900年以前出版的两部由主要作家写的小说,从以下作者中选取:珍妮·奥斯丁、夏洛蒂·勃朗特、艾米丽·勃朗特……4.两部在1900年以后出版的,由主要作家写的高质量并且是在评论界已享有盛名的作品,如威廉姆·戈尔丁、格林翰姆·格林、詹姆士·乔伊斯、H.G.劳伦斯。5.1900年前出版的由四位主要诗人写的高质量作品。6.1900年后出版的,在评论界享有盛誉的四位诗人的高质量作品。
  明确的作家的规定、明确的数量的规定、明确的“高质量”的规定。这些被规定的伟大的作家,及其被规定的高质量的作品,就代表了“英国”的民族精神。检讨我们的课标,检讨我们的教材,缺乏这样的规定。同时,“应阅读”的强调与指令,把“阅读”提高到了“语文”教育的极其重要的位置。我颇欣赏人教社编写教材的一句口号,“守正出新”,其“守正”的内蕴,怕就是隐含了某种“规定”的成分。
  知识重构。语文知识林林总总,举凡语言、文学、文章、文化,阅读、写作、口语交际等等,无不是教者与学者所必须。然而,它们又必须在新的背景下,在传统与现实之间,予以重新建构。
  近读一则网上教学案例“说英雄谁是英雄”后,写了一篇评点:《“英雄”概念的重构》(载《中学语文教学》2006年第1期)。我赞许了案例撰写者以“英雄”为线索,而拎起《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诺曼底号遇难记》、《居里夫人》的教学,重构了与传统“英雄”概念迥异的现代意义的“英雄”概念。我写道:
  鲁达,在当时,他是社会弱势的“救星”,是无助人群的“豪杰”。但是,这又是一种逍遥无拘、随心所欲、我行我素、无法无天、恣意妄为的“英雄”!是在“造反有理”理念下造成的暴力崇拜的“英雄”。所以,我们看鲁达“英雄”时,既为他的肝胆仗义、铁血无私、“为朋友两肋插刀”喝彩;同时,也为他的无章无程、鲁莽草率、甚至草菅人命扼腕。鲁达,从本质上说,是生物学层面的“英雄”个体,他未能也根本不可能成为文化学层面的“英雄”主体。
  哈尔威,则实现了我国古代鲁达式“英雄”的超越,他甚至超越了“为真理献身”、“为正义献身”、“为事业献身”的宏大叙事,把“英雄”的价值锁定在道义、职守、责任和“具有自制力”上!哈尔威是“诺曼底号”的“英雄”,是“英伦海峡上”的“英雄”,是超越自我、超越族群、超越“英雄”封号的“英雄”!
  居里夫人,站在人类的制高点上,创造出科学事业的卓越和辉煌、其精神跨越族国而内心又深爱自己祖国、视伟大为平凡、与人类历史共生的“巾帼英雄”。
  那么,谁是“英雄”?解开这个扣子的是“说英雄谁是英雄”系列之大结局:真我英雄。鲁达式的“英雄”不能做,哈尔威式的“英雄”不要做(前提是不要产生灾难),居里夫人式的“英雄”不好做(居里夫人太过伟大)。“英雄”在哪里呢?“用心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无论成败,问心无愧,即是英雄。每个人都应该努力去成为真心英雄”。水到渠成的“总结”,指向“英雄”价值最为平凡意义的建构,完成了“英雄”意义的本质升华!
  “英雄”一词连用虽然早在《后汉书》中就已出现,但一直到民国,“英雄”才在辞书中占有一席之地。“英雄”的辞书意义我们无须计较了(如果死搬“英雄”的辞书意义,也是毫无价值的);但“英雄”意义的真正演变,以及“英雄”价值的客观认定,却是必须关注的。正是在这里,才真正完成了“英雄”意义的建构。这种“建构”,是“新课程”背景下课堂教学的“新生成”。它具有教学目标、教学内容、教学过程、教学评价“综合”的全新整合价值。
  素养提升。本来想谈一谈“资源”问题(有形资源、无形资源,素材性资源、条件性资源等),这里则着重谈一谈作为重要“资源”的教师,其自身素养提升的问题。我以为,“新课程下一步怎么走”,重要的一点,就是“与新课程一起成长”的教师怎么走的问题。
  2005年,我在两家语文刊物,曾分别主持过“素养”以及“高中语文课程标准离我们究竟有多远”的讨论。
  我指出,“学养”与“人格修养”,是语文教师“语文素养”的两翼,是语文教师事业腾飞的坚实的臂膀。“展开双翼,才能腾飞”!“全面提高学生的语文素养”,是语文教育的出发点、也是语文教育的归宿!素养是“可以视为重新思考学校教育的理想状态和学校课程改革,特别是语文教育、文学教育模式的概念”(日本桑原隆教授语,见钟启泉《素养观的演进与意义的创造》)。因此,它更应该是语文教师的“理想状态”和语文教师“语文教育、文学教育模式的概念”。
  语文教师是不是应该担当起“民族精神教育”代言人的角色呢?
  1991年,魏书生,“站在大昭寺面前我有一种心灵被震撼的感觉”,“大昭寺门前广场上一大片磕长头的人……那一片人每个人都是额头着地、鼻子着地,手‘哗’地全部扑在地上了,那叫五体投地”,“我觉得老佛爷真有一套,连面儿都不露,就把信徒征服到这样地程度。你说,咱们教书的天天和学生打交道,讲的还是真理,怎么就不能让他们使劲信呢?”(魏书生《教育改革与素质教育》,沈阳出版社,2000年)
  语文教师怎样让学生“信”?这就要打造语文教师自身素养。语文教师的素养,来自他的人格、学养、识见,来自他的宽容、博大、胸襟,更来自他的追求、向上、创新。
  诸如兼收并蓄、博采众长,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淡泊明志、宁静致远,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疾恶如仇、刚直不阿,学而不厌、诲人不倦,循循善诱、学以致用,求异标新、与时俱进等,语文教师当如是。
  当然,重要的还有,语文教师对母语文化的独具慧眼,语文教师对民族精神的独特视野,语文教师对语文教育的独特解构,语文教师不拘一格的教学风范。
  也不是要语文教师当“正人君子者流”,不食人间烟火。我曾说,语文,是一个很本色、很清醇、很生活、很自然、很人性的“东西”。这个“东西”,就是语文的“文化”,就是语文的“民族精神教育”。
  
  *作者系湖北省教学研究室特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