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运用心理分析批评原理指导阅读鉴赏

作者:柏章发




  心理分析批评又称心理批评、弗洛伊德主义或精神分析学。它是奥地利精神病医生弗洛伊德,通过对变态心理和无意识领域的研究而提出的一套分析人类心理的理论。
  弗洛伊德认为,人的精神犹如一座冰山,意识领域好像冰山浮出水面的部分,只一角;水面以下占绝大部分的是潜意识领域,是具有决定意义的部分,即弗洛伊德从探讨人的精神机制和人格结构出发,将人的内在心理划分为意识、前意识、潜意识三个层次。与此对应的是人格的划分:“本我”、“自我”、“超我”三部分。“本我”是本能永恒的冲动,它遵循快乐原则,下意识地寻求发泄和满足;“自我”是一种较高的精神功能,它遵循现实原则,起着节制本我和超越自我的作用:“超我”,又叫良知,是“道德化了的自我”。它体现社会道德标准和自我理想,以及人格中自我批评一类的东西。它是按“至善原则”活动,其主要职能是指导自我去限制本我的活动。
  弗洛伊德强调,人的一切行为动机均来自于无意识的本能欲望,它是人类一切活动的根本动力和动因,文学艺术也不例外。在具体探讨文艺家的创作动机时,弗洛伊德用了一个一般人和文艺家也常用的概念,即幻想。弗洛伊德在《作家与白昼梦》一文中将作家比作白昼梦者,而文艺作品就是白昼梦。“做白日梦者往往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幻想隐藏着,不让其他人知道,因为他觉得他有理由为此而感到差愧……即使他打算把幻想告诉我们,他也不能由此而使我们快乐。当我们知道了这些幻想时,我们会感到厌恶,或至少无动于衷。但是,当一个有创造性的作家向我们展示了他的这种快乐可能来源于很多方面”。“富于想象的创造,正如白昼梦一样,是幼年时曾经做过的游戏的继续,也就是它的代替物。”在弗洛伊德看来,文艺与白昼梦存在着同质同构的关系,因此,文艺的创作过程就应该以梦的制作为参照,也就是说,梦的制作过程就是文艺的创作过程,文艺同样离不开想象,没有想象,不仅梦不可能,文艺创作也是不可能的。梦是被压抑的欲望的改装的满足,“改装”就是象征,甲改装为乙,乙就是甲方的象征。一个作家把他创作的文艺作品摆在我们面前,尽管它实际上也不过是一场“白日梦”,我们读了却感到极大的满足。弗洛伊德告诉我们,这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是作家在创作过程中通过改变和改装,减弱了他的白日梦的利己主义的性质,使其由纯个人的变成“集体的”。二是作家善于运用技巧,他在表达自己的幻想时,还能提供给我们美的形式,使我们得到美的享受和产生兴趣。所以,一般读者即使没有作家那样的能力和技巧,但通过阅读作家作品,也能同作家一样,毫无逊色地享受自己的白日梦。同时还能体验到美感。总之,文学艺术与梦想密切相关。
  在中学语文教学中有意识的运用心理分析法指导学生对作品进行解读,将有助于提高学生的阅读鉴赏能力。
  心理批评的主要特点是“动力学思想,即把精神生活还原为‘冲动力和阻力’之间的正反相互作用”。冲动力是能发泄的作用。弗洛伊德说,归根到底,艺术家创作的动力是性本能。很多文学作品在塑造典型和描写历史事件时都尝试运用弗洛伊德的“性本能”说来进行解释,也就是把人的本能冲动看作某些行为发展的内在动力。例如,俞平伯创作散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时。正如茅盾指出的“苦闷彷徨的空气支配了整个文坛。即使外形上有冷观苦笑与要求享乐和麻醉的区别,但内心是同一苦闷的彷徨。走向十字街头的当时的文坛只在十字街头徘徊。”被困缚在知识分子狭小天地里的俞平伯,虽然有所不满,有所追求,但又感到十分迷惘,因而文章中流露出一种怅惘之感:
  当时浅浅的醉,今日空空的惆怅:老实说,咱们萍泛的绮思不过如此而已。你且别你且别想!这无非是梦中的电光,无非是无明的幻想,这无非是以零星的火种微炎在大欲的根苗。
  俞平伯有一种精神上的渴求,想借秦淮河之游来滋润心灵的干枯,慰藉一下寂寞的灵魂,当然,这时多少还回荡着“五四”时期个性解放的呼声,虽然这呼声是那么轻微。但是山水声色之乐,毕竟不能解除他精神上的窒闷,他不能像古代部分文人那样放浪形骸,因而在灯月交辉、笙歌彻夜的秦淮河上,处处显得拘谨,显得与环境很不协调。结果是乘兴而去,惆怅而归。
  心理分析认为,人的本能欲望长期受到压抑,如不能得到恰当的宣泄时,就会形成一种病态心理,导致其他心理障碍。“五四”时期勇于向封建专制、封建伦理和封建思想挑战的斗士们自然的抓住了这一点,在作品中通过变态心理的描写揭露和抨击封建社会的人性的压抑。
  鲁迅小说《孔乙己》中的主人公孔乙己,是封建社会受侮辱受损害的知识分子的典型形象代表,因无法承受众人的讥笑和丁举人老爷的毒打,其心理被扭曲直到心理发生变态。当他听说小伙计读过书时,便要在小伙计面前炫耀自己的学识,主动教他“茴香豆”的“茴”字的六种写法时的兴奋和用指甲蘸酒想在柜台上写字时得意洋洋的情态,无不折射出孔乙己对由读书通向仕途的虚幻的理想人格的向往和迷恋。在孔乙己看来,无钱买洒喝只是眼前之计,而没书读则断了前程,没钱买书,唯一的办法只有偷了。因为偷了丁举人老爷家的书被打断腿,还申辩“读书人窃书不算偷”。这与其说是孔乙己极力维护自己作为知识分子形象的狡辩,倒不如说是他腿可断仕途不可断的心理变态的写照。
  心理分析认为文艺创作过程是类似于“白日梦”的潜意识过程,而“白日梦”也就是幻想。弗洛伊德指出,艺术创作的原动力是艺术家被压抑的种种本能欲望,尤其是他童年时代被压抑的俄狄浦斯情结。在这个意义上,艺术家的艺术创作活动与普通人的白日梦或者幻想非常接近。人在幼年喜欢游戏,用游戏来表达自己的愿望和幻想,孩子长大成人后不再做游戏了,但游戏的愿望并未消失,于是改做白日梦,在幻想中实现种种被禁忌的欲望。
  朱自清的精美散文《荷塘月色》作为中学语文课本经久不衰的篇目,遗憾的是,长期以来,无论是教参书还是任课教师,无不把其思想内容硬贴上政治标签,使得文质皆美的一篇文章被图解得面目全非。如果我们从心理分析入手,引领学生走进文本,走进作者真实的内心世界,那么,我们就会发现朱自清在文中抒发的情感是属于他自己的生命个体的内心体验。作者在文中写道:
  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
  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如何理解“什么都可以不想”?鲁迅说:弗洛伊德“以为‘正宗’的梦,是‘表现各人的心底的秘密而不带着社会作用的’。但弗洛伊德以被压抑的梦的根底……引‘压抑说’来释梦,我想,大家必已经不认为忤了。”“人的思想主要就是由意识和潜意识构成的因而对意识的什么都可以不想。是由本我进入超我,是由意识进入潜意识,是由现实的世界进入审美的世界。“什么都可以不想”,是因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对“白天”的什么都可以不想,是为了在“今晚,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这什么都可以想,是建立在对“白天”的即意识的什么都可以不想的基础上的。弗洛伊德认为,“梦是压抑愿望的想象的满足”。白天被社会理性、道德伦理束缚的情感,在夜梦的故事里,得到了补偿性满足和“释放”。“白天正体现了人的文化的一面,夜晚则体现了人的自然的一面。”由此,朱自清才要把“白天所不敢想的”“和白天不敢做的”通过“荷塘月色”之美梦来宣泄其内心幽深的情感。
  艾青的诗歌《大堰河——我的保姆》写道:“大堰河做了一个不能对人说的梦/在梦里,她吃着她乳儿的婚酒/坐在辉煌的结彩的堂上/而她的娇美的媳妇亲切的叫她‘婆婆’。”弗洛伊德说:“梦因愿望而起,梦的内容即在于表示这个愿望。”诗人的童年是不幸的,由于父母的迷信,诗人很小就被送到大堰河家去抚养。大堰河为了乳儿的成长,耗尽一生的乳汁和生命。诗人“借”大堰河的“梦”来表达自己对乳母的深深怀念之情,诗人多么希望不是母亲胜似母亲的大堰河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于是诗人托大堰河替代自己做了个甜蜜的梦。弗洛伊德说:“我们可以断定,一个幸福的人绝不会幻想,只有感到不满足的人才会幻想。每一个幻想都是愿望的满足,都是对一个未满足的现实的校正。”心理分析作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刻揭示人性中深层次的生理、心理、情绪、人格和精神的内在联系及其发展演化的革命性学说,将具有经久不衰的划时代意义。弗洛伊德提出的“自我”、“本我”、“超我”;“无意识”、“白日梦”、“恋父情结”、“恋母情结”等,不仅有力地推动了当代心理学的发展,而且深刻地影响着当代文学创作及其批评理论。
  但是,心理分析说也有其自身的片面性和不完备性,尤其是夸大的“泛性论”和“白日梦”。运用心理分析批评方法指导学生阅读鉴赏时,要做到“弃其糟粕,取其精华”,不能全盘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