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2期
诗词比较阅读的两大好处
作者:林贵鑫
俗话说得好:有比较才有鉴别。将比较阅读引进诗词教学,不仅可以帮助学生很容易的识别它们在正误、优劣、雅俗、得失等方面的差异,而且因为通过比较可以更直观形象地将诗中的故事及诗后的情趣传达给学生,既引其入胜又加深印象,因而可以很好地帮助学生鉴赏优、雅,批汰劣、俗。只有当学生有了赏优汰劣的基础,才能促使他们追求优、雅的心理及行动成为一种自觉,从而逐步养成纯正的文学趣味。
试举唐代诗人崔颢《长干曲》其一、其二为例,看一看不作比较与作比较的不同效果:
长干曲(其一)
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
停舟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长干曲(其二)
家临九江水,来去九江侧。
同是长干人,生小不认识。
教材仅选了《长干曲》(其一),一般的阅读教学,不外从思想内容和艺术特点这两个角度作一番讲解:①这是一首抒情诗,抒发了浓郁的乡情;②抓住了人生片段中富有戏剧性的一刹那,用白描的手法,寥寥几笔,就使人物场景跃然纸上,栩栩如生;它不以任何色彩映衬,似墨笔画;③总而言之,题材是那样的平凡,而表现手法却是那样的不平凡。
这样的讲解,就传授知识而言,没有任何错误;就传达趣味而言,没有任何效果。因为越是抽象的东西越枯燥,学生就越没有兴趣去接受它,何谈消化和吸收?至于有的老师还要在灌输中加上“这首诗继承了前代民歌的遗风,但既不是艳丽而柔媚,又非浪漫而热烈,而以朴素真率见长,写得干净健康”之类的话,就更让学生觉得“你不说我还明白,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下面我们试用比较阅读的方法,拿“其一”和“其二”作一下比较,并把主动权交给学生(传统的看法认为“其二”紧承“其一”,是对“其一”中那个人问话的问答,我们的比较也在这一前提下进行——作者注),先让他们看看两首诗在叙事上的不同。
两首诗都确实有民歌的特点,语言朴素,字面上的东西好理解,稍作比较,学生就可以得出下面的结论:
“其二”第一句“家临九江水”答复了“君家何处住”的问题,第二句“来回九江侧”表明自己也是风行水宿,飘零他乡;第三句“同是长干人”落实了“或恐是同乡”的疑问。前三句的口吻,都是直线条的,没有什么言外之意,弦外之音;只有第四句,作者不说“今日幸相识”之类的场面话,却翻作“生小未相识”五字,表面惋惜小时不认识,未能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实则突出今日的相逢恨晚;而越是对过去无穷惋惜,越显出此时萍水相逢的弥足珍贵——只有这一翻,才避免了全诗都是平铺直叙,才使整首诗多了一点意象外的意蕴。
相比之下,“其一”,则曲折得多。第一句询问对方家住何处,却既不叙述为何发问,也不点明对方是什么人,给人以突兀的感觉;第二句不待对方回答即自报家门,似嫌冒失。但读来又丝毫不觉得茫无头绪:“君”点明对方是男性,“妾”、“横塘”告知主人公自己的性别与居处,加上第三句以“停舟”表明是水上相遇,第四句以“或恐是同乡”交代询问的原因,人物、事件、地点、原因等都清楚了:一个家住横塘却寄身江上的姑娘,听见一位男子说话的声音,于是停下船来问一下,或许那个人是我老乡呢!——这一比,学生不仅知道了“其一”诗中的故事比“其二”诗中的故事要生动,而且“其一”的叙事有悬念,有波澜,远比“其二”韵味悠长。
不仅如此,“其一”故事后的情趣也比“其二”丰富得多。很多同学读到一、二两句,都会产生这样的疑惑:封建社会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吗?白居易笔下的歌女尚需“千呼万唤始出来”(见白居易《琵琶行》),这位女主人公怎么会主动和陌生男人搭话?她是不是太老了?或者干脆就是个妓女?如果老师告诉学生,那是个少女,学生还会有问题:根据是什么?这么多疑问,只要拿“其二”放在一起读,一切就会迎刃而解。“其二”中那位男子的无限惋惜,足以证明她正值妙龄,而且清纯可爱!回头再推敲“其一”,虽然没有“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杜牧《赠别二首》(其一)]的描写,但仅以不等对方回答即全盘相托的叙述,也足见女主人公的年少和天真无邪。假定是一位老妪,诗情画意不免要大打折扣;又假定是一个妓女,那是多么的煞风景啊!——这再一比,学生就会发现,“其一”确实良多趣味。还不止如此,女主人乍闻乡音便急于“停舟”相问,不揣冒昧,可以想见她背井离乡已久,且孤苦无伴,所以她听闻乡音,才会那样的喜出望外。“其二”中的主人公是男子,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况“来去九江侧”,说不定还可以常回家看看;而“其一”中的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生存的艰难何啻百倍!对家乡的思念又岂是一次“停舟借问”所能释怀!——这又一比,学生便能深切地体会到,“其一”浓缩了女孩子的多少乡情,又融注了作者的多少同情!
教材仅选“其一”而不选“其二”,当然是因为无论思想性还是艺术性,“其一”都比“其二”有典型性和代表性,但如果没有比较,学生就难于明白“其一”好在哪里,当然也就难于摸到鉴赏优、雅的门道。而有了比较,就容易见出诗中的故事和故事后的情趣;有了“故事”和“情趣”,就有了对诗歌优、雅与否的感性认识;有了感性认识,再上升到理性的高度,循由具体而抽象之序渐进,赏优汰劣自是水到渠成——“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虽幽必显”,斯之谓也。
这一层次上的比较阅读,跟“赏优汰劣”有很大的不同,用来比较的作品不止甚或远远超过两件;不一定选取思想性或艺术成就反差比较大的例子。因为比较的目的不再是针对一或两件作品的整体感知,而是通过已知去认识未知。换一句话说,如果“赏优汰劣”是“授人以鱼”,那么“触类旁通”就是“授人以渔”。
我国的古诗词浩如烟海,琳琅珠玉触目皆是,中小学教材所选,不过是沧海一粟,或至多是珠玉里的几粒罢了,别说养成纯正的文学趣味,单是用来应付考试都不够,因为考试中的阅读材料,几乎没有出自教材的可能。没有接触过的作品,在没有老师点拨的情况下,怎样阅读,怎样鉴赏?尤其是需要自己把对诗词的理解表达出来时,怎样用笔把“鱼”捞到试卷上?诗词的严谨性、纯粹性、精微性,决定了它很难像小说阅读那样,做到“尝一脔肉而知一镬之味,一鼎之调”,这就要求老师在诗词的阅读教学中,投入更多的精力,传授给学生“打鱼”的方法。具体来说,就是在讲解或欣赏同种题材的诗词作品时,尽量选取类型——如果无法穷尽,至少不要让内容上有典型性或艺术上有代表性的漏网——从内容或形式上进行比较,使学生对各种类型都有印象,那么,当学生再碰到同类型作品时,就可以仿创作上的“依葫芦画瓢”,进行阅读上的“见葫芦悟瓢”,也就是触类旁通。
2002年高考诗词鉴赏题,即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17、阅读下面一首诗,然后回答问题(6分)
春夜洛城闻笛
李 白
谁家玉笛暗飞声,
散入春风满洛城。
此夜曲中闻折柳,
何人不起故园情。
“前人在评论这首诗时曾说‘折柳’二字是全诗的关键。诗中‘折柳’的寓意是什么?你是否同意‘关键’之说?为什么?”
回答这道题的关键在于对“折柳”寓意的理解,很多考生失分就失在这一理解上产生的偏差。以“闻笛”为题或以“柳”为主要抒写对象的诗词句篇,中小学教材里都多有采撷,但因了老师在教学过程中不取类型进行比较的缘故,学生只知“闻笛”则思归(如李益《闻笛》“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折柳”则留别(如王维《送元二使安西》“客舍青青柳色青”)。如果我们将教材里的“闻笛”诗稍作比较,就会发现,古诗中的“闻笛”所闻之曲,要么“折柳”,要么“弄梅(如李白《与史郎中饮,听黄鹤楼吹笛》),即可知“折柳”常用来表思乡之情——闻“折柳”而忆惜别,忆惜别而思故土亲人,乃顺理成章——再结合“何人不起故园情”来考虑,当能推知此诗中的“折柳”不是伤离别,而是寓乡情、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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