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5期
写作四问或写作四论
作者:罗维扬
回答“写什么”的问题:内容论
人为什么要写作呢?大抵是有话要说,不用嘴说,而用笔说。说什么呢?说点看法,说点想法。看法和想法,便是写作的内容。说看法,即反映客观世界,属唯物主义的反映论;说想法,即表达思想感情,属“唯心主义”的性灵说。写作既反映客观,又表达主观,这就有个主观与客观的关系问题。
既没有脱离客观的完全主观,也没有避开主观的纯粹客观,主观与客观应该结合起来。“自己”该是主观吧,但自己的躯体、自己的头脑也是客观的存在,人的性灵能离开人的躯体、人的头脑而独立存在吗?不能。人是认识客观世界的主体。虽说动物对外界也有感受,也有表达感受的特定“语言”,但动物只有第一信号系统,是不能思维、没有思想的。写作的内容,无非是人对客观世界的反映,和人的主观世界的外化。
人能正确地反映客观世界吗?毛泽东提出一个问题,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他自问自答,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是自己头脑里固有的吗?不是。他说:“人的正确思想,只能从社会实践中来,只能从生产斗争、阶级斗争和科学实验这三项实践中来。”他是择其重点,人的日常生活实践被忽略不计,其实这三项社会实践与衣食住行、吃喝玩乐的日常生活实践是分不开的。现在说,既要主旋律,又要多样化,主旋律和多样化也是分不开的。
还应追问,写作所表达的都是正确思想吗?不一定,也可能表达错误思想。那么,人的错误思想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刘少奇注意到这个问题,并且用《人为什么犯错误》作了回答。他说:“任何人都要犯错误,人从降生的那一天起,便不断的犯错误(小孩子的弄火伤手、吃东西、戏水等,都是一串的犯错误的过程),只有在不断的错误,不断的碰钉子的过程中,才能逐渐懂得事情。”人只要参加社会实践活动,就可能犯错误。人的认识和行为违背了客观规律,就要犯错误。
何况,错误和正确是相对的,是比较而言的,只有经过实践来检验、辨别、判断,经过修正、改进、改革,才能由错误走向正确。并且,正确和错误还随着时间、地点、条件的转移而转移,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
写作内容的正确与否,与人的思想正确与否息息相关,紧密相联。写作,其实是在整理思想,在整理中表达,在表达中整理。整理,是归整、是梳理,是提炼,是充实,是加工,是修正,也是提高。
写作,要言之有物,不能空洞;要丰富,不能干瘪;信息要真实,不能虚假。这是写作对内容的最起码的要求。
回答“怎样写”的问题:形式论
人类在写作实践中创造着并逐步规范着写作的形式,有规范的写作形式便成为文体,有的文体有严格的模式,便成了格律。我国古代的律诗、绝句、词、曲和律赋,就有格律,句数、句式、字数、字的平仄,尾字的押韵、字词句的对仗,词牌、曲牌,乃至文章的起承转合,都有严格的规定,不可更改。
有格律的文体,免去写作者为创造形式而操心,是占了便宜;然而限制了内容的自由表达,又吃了大亏。按照格律写作,犹如“戴着镣铐跳舞”,是在争自由中受限制,在被限制中争自由。精通格律,又运用自如,也能出精品,出传世绝作。
现代写作,文体没有镣铐式的格律,只作大体的规范,或者说只有个格式,如毕业论文的写作,有题目、署名、内容提要(中英文对照)、关键词、正文、结束语、致谢、参考文献署录的格式,至于正文的论点、论据、论证,是由写作者自己掌握的。应用文的写作,讲究格式,各种应用文要按各自的格式写。文学创作的体裁,有诗歌、小说、散文、戏剧四大件,每大件中又有若干小件,但这些文体并无严格的规范。即使把文学体裁摆弄得再清楚,仍然无法从事文学创作,一提笔还是得着急怎么写。
学写作犹如写游泳,必须下水,在游泳中学游泳,也只有在游泳中才能学会游泳。写作课教师虽说教不会学生“怎么写”,但写作的规律是可以研究的,也是可以传授的,这种传授犹如下水前在岸上讲讲游泳的要领。
写作的一般规律,无非是下笔前的“心动”(灵感、构思、取材、立意),下笔后的“行动”(叙述、描写、抒情、议论、说明,穿插和过渡、交代和照应,要求语言准确、鲜明、生动,文从字顺,中心突出,层次清楚,合乎逻辑,通情达理),收笔后的“改动”(修改、定稿)。《写作基础知识》或《写作概论》就是讲这些一般规律的。
但读了《写作基础知识》或《写作概论》,就是背得滚瓜烂熟,也解决不了“怎么写”的问题。
急于求成的写作者往往陷入误区,即总想找到“怎么写”的诀窍,最好能找到“秘诀”,总想走捷径。应该坚定明确地告诉他们,写作无秘诀,也无捷径可走!
写作课的难处,在于老师无法教会学生写作,再高明的作家也回答不了“怎么写”的问题,鲁迅也只能开出唯有“多看和练习”的药方。“看”,是阅读和阅世;练习,是作文和修改。有定评的作家作品,全部说明了应该怎么写。阅读名著,阅读范文,在阅读中去领悟怎么写。读留有修改笔迹的作家手稿,可以从中认识“不能这样写”。“怎么写”的问题,最终只能由写作者在写作实践中逐步解决。
写作的难处,在于既不能重复别人,又不能重复自己。写作是个体的独立的创造性的脑力劳动。每一次写作,写出每一篇作品,都是创造,既创造着内容,也创造着形式,创造出表达特定内容的最佳形式。
“怎样写”和“写什么”是密不可分的,也就是形式与内容密不可分。但必须明确,“内容为王”,内容决定形式,形式服务于内容,写作者应力求以最完美的形式去表达最需要表达的内容;使内容能为受众最乐意、最充分地接受的形式,便是最好的形式。
写作也应反对形式主义,努力避免“形式大于内容”。
回答“写给谁”的问题:读者论
以往对“写什么”和“怎样写”的问题讲得多,而“写给谁”和“谁来写”的问题讲得少。后两个问题是不容忽视的。
写作者必须在动笔之前就要弄明白“写给谁”。写给谁,谁就是你的客户,谁就是你的服务对象。“写给谁”的“谁”,有个体,如情书,写给恋爱对象,表白爱情;借条,写给把钱借给你的那个人,立此为据;秘书的讲稿,是专为讲话的首长写的,供他照本宣科。“谁”,也有群体,如新闻报道,是为广大民众写的;教科书,是为老师和学生写的。
读者意识,在出版界已具备了;读者细分,是出版界提出来的经营策略。外国的童书,甚至按年龄段来细分,从零至四岁,四至七岁,七至十二岁,十二岁至十五岁,每个年龄段都有专供图书。出版社出每一本书,都要有明确的读者对象;读者对象模糊的书,就难得出;而著作界的读者意识还比较淡薄,有的作者,只顾自己写,未考虑或不考虑写给谁看。
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一文列举的“党八股的第三条罪状是:无的放矢,不看对象”,论述了“写给谁”的重要性。他说:“真想做宣传,就要看对象,就要想一想自己的文章、演说、谈话、写字是给什么人看、给什么人听的,否则就等于下决心不要人看,不要人听。”他又说:“我们和无论什么人做朋友,如果不懂得彼此的心,不知道彼此心里面想些什么东西,能够成知心朋友吗?做宣传工作的人,对于自己的宣传对象没有调查,没有研究,没有分析,乱讲一通,是万万不行的。”他还用“看菜吃饭”、“量体裁衣”、“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来说明写作要有针对性。我们写作,也要“看对象”,也要对对象进行“调查”、“研究”、“分析”,知道他们“心里想些什么”,以便适应他们,满足他们的需要,为他们服务好,服务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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