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有关文学教育的问题与思考

作者:胡根林




  当然说到教参的不好,是因为用的人没有用好。它作为一种教学资源,对语文老师是有用的。这好比我们作研究,先看别人的文献,意在了解别人作了哪些工作。但教参的作用和一般的教学资源还不一样。教参往往由比较权威的学科或语文课程教学论的专家编成,里面有很多学术界的共识。这种共识应当为语文老师认可。教学毕竟是项公共事业,语文教师面对一群世界观还没形成的中小学生,不能信口胡说。但这并不表明不允许有个人见解,不允许怀疑。语文老师完全可以建构自己的认识,但有一条,要言之成理,自圆其说,相对稳妥,而非突发奇想。这就是说,语文教师对文学作品的解读,既要认可共识,又要形成自己的见解。这样,语文教师自己养成创新的能力,就可以带动学生一起创造性解读文本。退一步讲,即便语文教师和教参的分析一致,但由于这位老师是仔细阅读了文本,经过自己思考的,对某篇作品的理解也会比较深入,讲解过程也会精彩得多、生动得多。
  胡根林:对一个经典文本,不同的读者有不同的理解,这种多元解读方式,逐渐为人们所认可。这里的问题是,语文作为一门学科,同一篇文学作品所教的内容是否有一定的限定?
  杨剑龙:对于中小学教材的大部分选文,其基本的教学内容应该是明确的。总体来说,教文学作品,强调文学性比强调思想性更重要。比如说教孙犁的《荷花淀》。课堂上老师不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学生也能理解到这一层,因为故事里面涉及抗日。老师完全可以从孙犁小说的风格出发,引导学生理解作者怎么把一场战争写得这么美、这么有诗意。最糟糕的语文课,是把文学鉴赏课上成了思想教育课,使本来生动的情感和美的交流变成了干巴巴的说教。
  我想,如果从文学教学的目标来看,无论教什么样的内容,最重要的是要让学生对文学有兴趣,而不是相反。通过文学鉴赏课,学生爱上文学,主动去读作品,甚至写作品,那么这个老师是成功的;如果学生一上文学鉴赏课就头疼,对文学敬而远之,那么作为老师是失职的。有一次,我请华东师范大学著名学者钱谷融教授讲课。钱先生门下出了一大批全国知名的中青年学者。席间,有人问钱先生:您培养研究生有什么秘诀?钱先生说了两条:一是选材,要选可造之材;为了选好材,他开创了研究生考试考作文的先例;二是激发学生对文学的兴趣,让他尽可能多读好作品。
  中小学阶段是学生学习的奠基时期,如果能激发他对文学的兴趣,即便以后学的是理科,依然愿意多读多写。二十世纪初,我国那一代理工科学者的知识结构比现在要好,写诗写词,文学水平都很高。随着学科分工越来越细,过早的文理分科在一定程度上阻遏了“大家”的出现,我们现在正进入了没有大家只有专家的时代。我们注重专业化,其实专业化也就是偏化。现在的教育体制,适合培养专家,而不是大家。另外,我们注意到,现代许多著名作家都非文学本行出身,鲁迅、郭沫若是学医的,周作人是学土木工程的,郁达夫是学统计学的。这种现象说明,文学教育关键是培养学生的兴趣。
  在我看来,文学教育有两种类型,一是学校文学教育,二是自我文学教育。从某种角度看,后者更重要。自我文学教育是终身的,而学校文学教育是阶段性的。如果在学校教育中,能很好培养学生的文学兴趣,那么学生从学校教育向自我教育扩展开去的可能性要大很多。
  胡根林:进一步说,文学教学内容是否有它的确定性呢?
  杨剑龙:我刚才说过,科学教学强调共性,文学教学强调个性。强调个性是因为有共性在。比如鲁迅的《阿Q正传》,每一个语文教师分析进入的角度、分析的方法可以千差万别,但这篇小说包含对中国国民性改造这一点上,教学的内容应该是一致的。语文教材不管怎么变,其选材的经典性是非常强调的,对这种经典作品的阐释应该形成共识,应该吸收学术界的新见解。共性与个性相结合,这是我对文学教学内容的基本认识。
  胡根林:文学或文艺学与语文教学关系非常密切,您作为文学研究专家,请给当前的语文课程改革、尤其文学课程改革提点意见,好吗?
  杨剑龙:好的。我谈三点。
  一、教材方面
  目前各省(市)都在编自己的教材。您的导师陶本一先生在主持上海市义务教育阶段语文教材编写,我原来的导师王铁仙先生在主持上海市高中语文教材的编写。据我所知,现在的语文教材改变了原先政治色彩过重、过于强调社会学解读的方式,更看重文学文本,更看重文学本身的内在的感人力量,更关注人生和人性,使文学真正有文学的光彩。王先生请我参加过几次他们的教材会议,这种感觉特别鲜明。实际上,现在各种版本的语文教材各有长处和缺点,但语文教材整体上出现的编选新思路,对文学教学现状的改变应当说是很有意义的。
  二、教学方面
  这么多年这么多次的语文课程改革,不管怎么改,有一点必须坚持:那就是:既要努力吸收西方先进的教学理论和经验,也要继承和发扬我们民族优良的教学传统。我们民族的教学传统并非一无是处,有很多值得挖掘。比如说传统的诗词教育、对联教学——这是语言教育中很有趣也很有效的东西。我国是诗歌的国度,诗歌是文学的精华,如果在启蒙阶段能引导孩子多背点诗歌,不仅可以促进他的记忆能力,提高他的文学欣赏水平,而且对他将来的发展奠定良好的文学底子,利莫大焉。
  三、理论研究方面
  我们的教育理论界,尤其是语文教育理论界,缺乏当代民族的教育理论体系的建构。反思现在对西方的学习,许多人常常只做些“二道贩子”的工作,尾随在西方的教育理论后面,亦步亦趋。在了解我国语文教育现状的基础上,理论工作者需要有建构适合我们民族语文教育理论体系的气概。在境外参加一些学术会议,我发现西方学者的学术观念很强,他们常常在理论研究中不断创造一些与当下学术进展吻合的概括了某些新的思想的学术词汇,这些学术词汇将引起某些观念的集中性的表述。这些表述一旦被传播开来,就会丰富完善,形成完整的理论体系。而我们常常寻章摘句,片面引用这些学术词汇,殊不知,这些学术词汇背后是一整套理论体系。
  在我看来,文学是一片神奇的富有魅力的土地,文学教育是这片神奇土地上的引导者,引导着人们去领略感受这片土地上的无穷魅力。祝愿我们的文学教育之路越走越宽!
  
  胡根林,男,上海师范大学教育学院语文课程与教学论博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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